52五十二
找到慕言踪迹的消息使得慕白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又重新提了上来。“这消息确认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若是主子不信,这里还有暗部想方设法从废太子的手里取得的信物。”
一直跪在那汇报的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玉佩来,毕恭毕敬地捧着献给了慕白。
后者把那玉佩接了过来,细细打量着这躺在自己手心的小玩意。它大约是两个拇指大小,刻是只活灵活现的玉兔。
慕言肖兔,这小玉兔是厉后诚心为他求来的礼物,那个时候自己年纪还小,恍惚记得慕言的脖子上挂过这么一只兔子,不过等后来对方的年纪大了,那只兔子就再也没有在那人的脖子出现过。
上一世慕白也是后来无意间知道这兔子玉佩的由来的。雕兔子的玉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请的是天底下最好的雕刻师傅,又是厉后这个做国母的在寺庙里斋戒多日,诚诚恳恳地拜过了佛祖,有大功德的高僧们开过了光,用细细的红绳串了,挂在了慕言的脖子上保平安。
那玉是为了慕言的病求的,代表的是一个母亲的心意,尽管前者不再贴身挂着了,可这一回离开东宫的时候还是把这玉佩一起带走了。
“把当时东宫里剩东西的那本簿子给朕拿来。”慕白又翻看了一遍,确定东宫里之前确实没有这一样东西,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问跪在那的人有关慕言的消息。
“皇兄这东西朕见过次数不多,也不知是真是假,你把发现他的过程还有那句脑子出了问题明明白白给朕讲清楚。”
慕白把那玉兔搁在一旁,对慕言出现的真实性还是抱有了极大的怀疑,没准是他那皇兄把东西随便给了一个替身,拿出来混淆视线也不一定。
“影二和影三被您安排在东宫里好几年了,是决计不可能把人认错的。至于废太子的脑子……”跪着的男人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给了一个很是模糊的答案。
“不是那种傻了,也没有一下子就退回到幼童的记忆,那位的记忆好像是变得很是混乱。废太子和跟随他的那些叛党原本该是很短的时间换一个地方,属下的人有了点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人就没了踪迹。这一回是那位出了状况耽搁了,这才教属下寻到了踪迹。”
“好了,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守着吧,把人盯紧了,切莫打草惊蛇。”
慕白示意对方退了出去,右手的食指转动右手大拇指上的白云扳指,又把先前被他搁置在一旁的白兔玉佩给拿了起来,握在手里头把玩。
这温顺可爱的兔子和慕言是一丁点儿也不像,倒是阴冷滑腻的毒蛇比较适合他。玉佩上头的红绳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扯断了,如今系着这玉佩的是东宫里那件金缕衣上抽的软金线,那是五六年前向北国朝贡的榆次国给厉后献的生辰礼,后来被她赠给了她自己最心爱的儿子。
因为慕言的替身是畏罪自杀在了东宫,这金缕衣还是被留了下来,只是胸口处的被人抽了些许。
慕白摸着那温润的白玉,把金线缠在手指上,把玩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便把东西贴身放着,就着宫侍研的墨,在生宣上写下一列列秀丽而不失锋芒的小篆。
几日后,御书房
平日服侍新皇的宫人全都休沐了一日,磨墨的端茶送水的还有守着御书房的侍卫都离门远远的,确保自己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里头只有三个人,一个是穿着皇袍的新皇,坐着的那个是普通公子哥的打扮,最后一个跪着的是近四十的女子,面容比寻常的女官要坚毅几分,此时面露恳求之色,显然是希望以情打动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年轻男人。
坐在那里的人和站着的皇帝是同一张面容,站着的皇帝是替身,坐在那里的自然就是慕白。
苏颖看着自家的小主子,对方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个皇位,因为来得匆忙,虽说昭告了天下,可多少人还是先太子慕言的忠心有狗,没有十分隆重的登基大礼。现在的状况离皇权稳固,稳握江山还差得远,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自家主子做出这等糊涂事。
“看在奴婢照顾主子这么多年的份上,还请主子容奴婢说一句。”
“你说便是。”
“陛下此去,风险重重,这朝堂里盯着您的人多了,时间短了还瞒得住,日子长了奴婢就怕有贼人图谋不轨。陛下龙体金贵,怎么能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消息以身犯险。”
女子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且不说张氏族人虎视眈眈,几部尚书摇摆不定,光是这个消息的不可靠性就叫嬷嬷不能看着您去犯这个险。若是若是您信的过,让嬷嬷先去那里看看,等到确认是真的,再传书给您,要是那废太子脑子糊涂了,这几日肯定等得起。”
苏嬷嬷眼里的泪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平日里一向坚强的人露出脆弱的面孔比时时梨花带雨的人要管用得多。
都说物以稀为贵,苏嬷嬷十几年来都是挡在慕白面前的不会倒下的存在,她很清楚自个的眼泪在慕白心里头是个什么地位,分量究竟有多重。
慕白登上皇位还没多久,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会考虑到她的想法。若是等过了几年,练就了帝王的那副铁石心肠,她怕是用了这一招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思及此,苏嬷嬷又偷偷往自个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这之前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直接下来了。作为一个半老徐娘,苏嬷嬷流泪的时候自然和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不一样,后者试图勾起旁人心中的那么点怜悯心,是以柔弱取胜。而苏嬷嬷则是以忠仆的态度,以这多年来的恩情还有亲情来感化慕白,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自己的主子能够改了去川井城的念头。
但坐在椅子上的人要是真这么好说服,也就不需要苏嬷嬷这样跪在这里恳求。
“你说的确实有理,但时间等不得人,更何况……”慕白打了个响指,站在那里穿着皇袍的替身就站在苏嬷嬷的面前,原本有些僵硬的眼神瞬间灵动起来,开口对着苏嬷嬷说了一句话:“苏嬷嬷还是起来吧,朕就在这里好好的待着呢。”
女子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一边揉着自己的腿一边慢慢地站了起来。想要伸出手碰一碰面前站着的黄袍加身的年轻男子,还是把手收了回来,一边喃喃道:“像,真是像……”
“这次我会把影卫都带去,还有母亲留给我的玉牌这一回我也能用的上。嬷嬷还是要在这寝宫里服侍当今陛下,这一点嬷嬷能够做到吧。”
慕白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即使苏颖说不也没有用,她一开始便没有拒绝的权力。
“好,嬷嬷知道了。”女子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流的眼泪,“主子多带几个贴心人同去,锦绣还有竹意都是手脚利落的,奴婢会尽好自己本分,决不让别人看出半点破绽来。”
得了苏嬷嬷的保证慕白便和几人一起上了路,,两辆甚是华丽的马车分别缓缓的从东门和北门驶了出去,还有一个是给皇宫里头的御膳房送新鲜蔬菜的老汉,驾着的是一辆牛车从偏僻的南门驶了出去,等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几辆车上面,慕白坐着的车子才跟着东门的车驶了出去,车子自然是被守卫拦住了。
几个冷面煞神本来想掀开帘子看一看,里头传出来一个年轻公子的咳嗽声,然后伸出来的是一只素白纤细的手腕,上面干干净净的,只是手掌中间躺着一枚金牌。
能够得到这金牌的可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大贵人,宁愿放走三千不可错杀一个的存在,几个人当即赔了礼,抬起武器放了行。
有个新来的宫廷侍卫用手肘撞了撞一旁带着讨好的笑目送马车离开的同伴:“咱们待会还要不要把消息,就是那个……传出去给那位大人?”
“传个屁啊,谁都不说,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守好自己的嘴,到时候亏不了你的。”
两个人在那里嘀咕,这一批侍卫的小统领这个时候发了话:“咱们刚刚看见了啥?”
“自然是什么都没看见了!”底下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不,咱们还是照实说,不然这多出来的马车如何交代?”那领头的人捋了捋小胡子,笑眯眯地开口。
“可不是什么都没看见吗?咱们可是连帘子都没掀开。”有人提出自个的疑虑来了。
前者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示意大家振奋精神等待一个时辰后的下一班人。
有人拍了拍那个还是疑惑的人的肩膀,小声地给这个笨蛋借了惑:“这种节骨眼上,什么都没瞧见地才叫人瞩目,咱们只要说是李府的公子就够了,他常常来这里。咱们是一段时间才去汇报一次,这些个大人们又哪里回去记得自己究竟进出了几回。”
那马车里头是个面色甚是苍白的公子哥,很是平凡的一张面容,除了那略显惨白的一张脸,就是丢在人海里头找不出来的那一种。
他身边跪坐着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女,穿的是南疆女子的衣服,却是最不大胆的那一种,妙曼的身子被黑色的衣服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她的右手上还缠绕着一条通身碧绿的小蛇,令人瞧了便毛骨悚然。
年轻公子的衣襟松松垮垮地系着,修长的脖子上隐隐露出一根金色的线来,线的另一端连着的则是一枚玉兔形状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