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情夫暴露
福临确实是火急火燎找上门的,他早就在博果尔回来后,命岳乐密切关注着襄贝勒府的动向,在岳乐向他禀报说博果尔一回来就胆大包天地把侧福晋锁在佛堂后,登时就坐不住了。
他自诩情圣,虽然对满皇宫的妃嫔都不放在心上,但对董鄂氏着实称得上是柔情蜜意,爱之若宝。福临自然不能坐视心上人受到这样的折磨和□□,当即想动身出宫,去把董鄂氏拯救出来。
期间穿插着跟又用生病来阻挠他的孝庄大吵一架之事,福临经过岳乐委婉的提点,已经明白了这事儿自己的亲额娘一直都从中作梗,想要把他寻寻觅觅了二十年才找到的爱情给搅黄了。
想通这一点后,他登时火冒三丈,跑去慈宁宫闹了一通——其中不乏岳乐看似劝架的煽风点火,他本来不敢对太后所做之事提出质疑的,无奈这个女人蛇蝎心肠,竟然害得他跟董鄂氏春宵一度,这要让皇上知道了,那他的锦绣前程就全都玩完了。
所以岳乐得先在福临那里打下“太后娘娘看董鄂氏不顺眼,多次出手坑害”的底子,日后就算事发了,好歹也更让皇上信服他和董鄂氏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福临带着岳乐赶到贝勒府,去书房坐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博果尔满面喜色地快步走来迎接。弟弟见了他这样开心,福临一下子被勾起了深埋心中的愧疚之情,羞得无地自容,动了动嘴唇,勉强对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的功夫,福临因为心中种种情绪翻滚不定,目光黏在博果尔脸上就久了些,他诧异地发现,对着他还笑得灿烂的博果尔在对上岳乐时,表情却有点扭曲。
——充满了敌意与蔑视,甚至还有点难以言喻的嫉妒,所有的情绪几乎不加掩饰地在他脸上炸开,让福临看得又惊又奇。
幸而这样扭曲的表情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博果尔很快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对着福临请安行礼:“臣弟见过皇上。”
福临连忙伸手去扶他,借着把人托起来的当口,埋首细细一看,见博果尔看着自己时眼神清澈,眼底还有隐隐的激动崇敬在闪烁,跟福临原先设想的仇恨目光完全不同。
但是一旦博果尔的目光转向岳乐,就变得晦暗不明了,他对岳乐的态度也明显冷淡下来,请福临用茶时甚至没让下人也给岳乐上一盏。
这样明明白白地打脸,福临第一个猜测就是博果尔知道了岳乐在战场上下黑手的勾当,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这事儿做得非常非常隐秘,连他那个只手遮天的亲额娘都不知情。
那难道是博果尔知道了是岳乐不小心把董鄂氏变相推荐给自己的?可这样的话,福临深切明白自己才应该是主要的仇恨对象,然则看博果尔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诚挚恳切,并不像是有私仇夹杂在里面。
他一边思索着,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博果尔说些这段时间京城中发生的零星琐事,正说到鄂硕福晋上个月重病不治去了——这也是福临特意提起来的,想要试探一下博果尔的口风。
果然博果尔冷笑了一声,把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到桌子上,愤愤道:“家门不幸,出了这等淫……但凡是个有脸面的官家太太,也该觉得臊得不能见人了。依我看,都是董鄂氏不知廉耻,才气死了她的亲额娘。”
福临又急又气,既为他把白玉无瑕的心上人说得这样不堪而感到气愤不平,又有种自己的脸皮也被扒下来用力踩的恼怒羞愧,抬头正想斥责他几句,却见博果尔说话时压根就没有看向他,反而在怒瞪着岳乐。
岳乐从刚才连润口的茶水都没捞上后,也是感觉脸皮火辣,便低头出神,也不插口他二人交谈,就盼着皇上什么时候注意到了他所受的委屈,帮他把公道讨回来。
他是没注意到博果尔的目光,但是一听到跟董鄂氏有关的话就心脏提了起来,等博果尔痛骂完董鄂氏,也没见皇上出声反驳,心中颇觉蹊跷,急忙抬头看过去。
福临已经收回了盯着岳乐的目光,所以岳乐只看到了皇上的半个后脑勺,他再看博果尔,见后者正咬着牙关看着福临。
——没错,襄贝勒的反应是正确的,怎么皇上被人骂得这样难听还不回嘴呢?这人不是把董鄂氏放到心尖上捧着呢吗?
从岳乐的角度看,是看到博果尔对着福临咬牙切齿,理所当然地就觉得刚才那番话是冲着皇上骂的。他心中还挺乐呢,果然襄贝勒这种直肠子的蠢货一点就炸,这不是找着给贝勒府招祸呢吗?
而从福临的角度看,博果尔分明是对着岳乐骂的,骂完后看看自己这个皇帝加兄长在上位坐着,这是又后悔话说得难听失礼了,才畏惧地盯着自己,咬紧牙关收口不骂的。
这一番作态,无疑加重了他心中的异样诡异感,福临一下子断定博果尔跟岳乐之间是有私仇的,他直觉这其中掺杂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还在思索着,听到博果尔喊道:“来人,人呢,没见皇兄的茶该添了,你们都不长眼睛吗?”
先前还是他自己让下人们都退下的呢,现在反倒责骂起人家来了,明显是心中有火发不出来,对着下人出气呢。
福临见顿了一会儿才有一个瘦弱得不行的小太监跌跌撞撞地从外间跑来,看这孩子不过□□岁模样,蔫头耷脑地明显不是惯常在主子身边伺候的。这次能轮得到他来倒茶,明显是几个大太监都听出来博果尔生气想找人撒火,才把他推出来的。
福临一向都有些心肠软巴,见那小太监抖得跟个筛子一般,咬着嘴唇似哭非哭的模样也十分可怜,动动嘴唇刚想说话,便听博果尔骂道:“外边的人都死光了,让这么个弱鸡来伺候皇上?给我把他拖出去打死!”
小太监两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磕在地板上,浑身颤抖得不行,端着茶壶的手却还硬撑着纹丝不动。
福临道:“好了,朕觉得他伺候得也不错。”顿了顿又斥责博果尔道,“朕以仁义治天下,这奴才又没做什么错事儿,你这样动辄喊打喊杀的,也未免太过了。”
他话语中意思很重,博果尔连忙起身下跪请罪:“都是臣弟的不是,还请皇兄宽恕。”
福临见他这样,又不免觉得后悔了,他本来就自觉对不起这个唯一的弟弟,如今怎么反倒为个奴才来这样训斥他?人家这是心里有火,不让对着他对着岳乐发,难道对个自家奴才发火还不许吗?
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再多说反倒更别扭了,福临把博果尔叫起来,再看那小太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便道:“行了,这里不用你了,快下去吧。”
小太监对着他磕了一个头,怯怯看了博果尔一眼,见后者阴沉着脸没有表示,方才小心翼翼用膝盖跪在地上倒退行走。
他本来跪在福临脚边,身子并不是正对着出口的,一倒退就撞到坐在福临下首的岳乐身上了,手里的茶壶一歪,从壶嘴处流出滚烫的茶水全倒在岳乐右腰上了。
岳乐一下子弹起身来,小太监也吓得丢了茶壶,慌手慌脚地连忙扯起衣襟来帮岳乐擦身上的茶水,口中连连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岳乐怎么都没想到这贝勒府上的奴才能这样不长眼,烫得着实不轻,正想着赶紧把腰侧的衣服撩起来跑跑热气,不要再紧贴着皮肤了,感觉着小太监碍手碍脚的,飞起一脚来就把他给踹出去老远。
他也是弓马娴熟之辈,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发怒时用的力道极大。小太监撞到对面的椅子脚上,一口血吐了出来。
博果尔看了看福临略带不忍的神色,赌气道:“要我说这种瞎了眼的奴才就该直接弄死,不过皇兄以仁义治天下,那就拖下去打三十板子张张教训。”
福临正犹豫着是不是该阻止,听博果尔转瞬变了一个口风,幸灾乐祸道:“还得叫个太医给安郡王看看呢,茶房里备着的都是滚茶,可别再烫出个好歹来。”
福临只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此时自有侍卫进来把那昏倒的小太监给拖走了。人都走了,没一会儿还有打板子的声音传来,他也不好处出声阻止了,只得去看岳乐。
岳乐把衣襟撩了起来散热,等被烫得发懵的头脑渐渐恢复理智,一低头却赫然发现腰间的玉佩被人给换过了——重点不在玉佩上,而在玉佩挂着的络子上。
用大红线打的攥心梅花的络子,看起来有点陈旧了,想是用了一段时日,那手艺却是极好的甚至是独一份的,精致漂亮得不行。
岳乐一愣,只隐约觉得这络子有些眼熟,顿了一顿想明白了,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他急忙若无其事地把上衣下摆放了下去,悄摸着抬头一看,果然福临瞪着他腰间瞠目欲裂。
福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岳乐腰间一模一样的络子花样他见过,还是自己第二次入宫侍疾时,二人无法相见,董鄂氏托岳乐送入宫中的。
现在那络子缀着玉佩就挂在他的腰间,福临抖着手摸了摸,牙关紧紧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