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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内陈设极少,除了一张简榻、一张案几,所剩无几,王述之环视一圈,轻叹道:“行军路上颇为艰苦,再过些天就好了,你若是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
司马嵘见他面上一派关切之色,垂眼抿了抿唇:“是。”
王述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他耳侧缠着淋湿的发丝,黑白分明,如乌墨缠着白玉,异常诱人,忍不住抬手去拨弄,看着乌黑的发丝紧贴耳际缓缓滑过,露出整只莹润的耳垂,不由沉了气息,指尖轻抚上去。
司马嵘正低头宽衣,让他一碰,猛地止住动作,耳根处蔓延出一片绯色。
王述之见他如此反应,一双深邃的眸子顿时燃起火来,急忙松开手,低哑地轻咳一声,转身去拿了干净的帕子来给他擦身。
司马嵘迅速夺过按在颈间的帕子,匆匆道:“不劳丞相,我自己来。”说着往里走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营帐内只有他们二人,在雨声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寂静,司马嵘莫名紧张起来,举止也没来由变得拘谨,先是留了亵裤,将上身擦干,再穿上亵衣、长衫,最后在长衫的遮掩下,才将亵裤换了。
他以往在宫中由下人伺候时,赤身裸体算是习以为常,可眼下这别扭模样,倒像是遇着登徒子的良家媳妇,不等身后的人取笑,自己就差点被呕出血来,脸色极其难看。
王述之却顾不得取笑他,反倒是眼眸更加幽邃,见他弯腰时,未及擦干的腰臀在长衫下曲线毕露,忍不住气息粗重起来,紧了紧喉咙:“晏清……”
司马嵘正为自己的别扭无地自容,闻言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嗯?”
王述之上前几步,恨不得立刻将他搂进怀中,却又因为自己穿着一身湿衣及时止住,目光落在他白皙紧绷的后颈上,忍不住俯身贴上去,低声道:“还不如直接脱了,我又不是没见过,这么遮遮掩掩的,可是你心中有鬼?”
司马嵘眼神一颤,正想开口辩驳,却忽然让他在颈间重重吮吸一口,顿时便有一股酥麻之感顺着脊柱一路冲向脑顶,忙咬住唇抑制急促的呼吸。
王述之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哑声道:“换好了?”
司马嵘回过神来,胡乱点了点头,又往前走了两步,本想借机冷静一下,却在看见身前唯一的一张床榻时,再次乱了心神。
王述之见这么冷静的人因为自己的靠近变得紧张万分,不由笑起来,眸中光华流动,甚是笃定的模样。
司马嵘好不容易平复心绪,一回头竟见他大大咧咧脱了个精光,满身都沾着水渍,在烛火映照下异常晃眼,忙撇开目光看向别处。
王述之抬眼,眸中笑意更深,大步走过来将帕子往他手中一塞:“亭台楼阁都不在,看来要委屈你了。”
司马嵘眼角猛然一跳,手指攥着帕子紧了紧,余光瞥见的任何一处光景都让他气血上涌,最后松了手,将帕子还给他,抬脚挪到床榻里侧正襟危坐:“丞相还是自食其力罢。”
王述之好笑地看了他半晌,颇为遗憾地叹息一声,慢悠悠给自己擦了身子,换了衣衫,也跟着坐到榻上去,欺近他:“我是洪水猛兽?”
司马嵘一怔,不自觉绷起脸来:“丞相多虑了。”
“那你慌什么?”王述之一脸无辜,抬手按在他胸口,低笑道,“怕住在这里的心魔冲出牢笼?”
司马嵘气息滞住,抬眼见他一副打趣的笑模样,不由黑了脸,拂开他的手:“丞相想太多了。”说着转身躺下,背对着他。
王述之笑容不减,目光落在他的头上,皱了皱眉,俯身将他托起来,让他枕在自己膝上,又急忙将他按住:“别动,我给你把头发擦干,不然明早起来怕是会头痛。”
司马嵘面色大窘:“我自己来。”
王述之再次将他按住,低声道:“你已经连着两夜未曾好好合眼了,快歇会儿,也没多久可睡的,能歇一刻是一刻。”见他抬眼看向自己,又道,“我自小随伯父习武,虽学得不伦不类,好歹身子比你扛得住。”
司马嵘未再挣扎,只是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发直,恍惚间感觉他的手指在自己发间穿行,力道轻柔,似含着几分珍视,不由从心口一直烫到脸上,忙闭了闭眼,遮住起伏的思绪。
王述之低着头,目光落在他轻眨的眼睫上,忍不住腾出手来摸了摸:“晏清,你担心我伯父谋反?为何?”
司马嵘睁开眼,顿了顿:“为丞相分忧,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王述之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是为王氏着想,你呢?”
“我自然是为丞相着想。”
王述之捏了捏他下颌:“说实话。”
司马嵘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外有强敌,大晋应上下一心,不该内乱。”
王述之朝他看了看,轻轻一笑:“嗯,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
司马嵘生怕他再追问,遂闭了眼假寐,只是最近着实累得很,一歇下来,只觉浑身的筋骨都不想动弹,没多久便真的睡了过去。
王述之听他气息逐渐绵长,连忙拉过被褥盖在他身上,待将他头发擦干后,又托着他轻轻放在榻上,俯身凑近了细细打量,眉梢眼角俱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忍不住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出了片刻的神,最后在他身侧躺下,伸手将他揽过来抱在怀中。
司马嵘睡得极沉,毫无所觉,让他在脑后一按,便紧紧贴在他胸口,呼出的气息隔着衣物轻拂而过,带着几分灼烫。
王述之深吸口气,竟有些控制不住心神,低头吻在他额角,唇上忽地被烫到,猛然一惊,连忙抬手贴上来摸了摸,面色大变,撑起身子在他脸上拍了拍:“晏清!”
司马嵘皱起眉头,低低“嗯”了一声,许是觉得他手心的凉意十分受用,下意识将他的手按住。
王述之嘴角紧抿,抽出手起身下榻,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疾步走到门口,掀开帘子问道:“大夫呢?快将大夫叫过来!”
大夫被人从睡梦中喊醒,匆忙披了衣衫就赶过来,虽不知司马嵘的身份,但见王述之神色凝重,对其极为看重,自然不敢怠慢,号了脉之后说是得了风寒,开些药好生休养便可痊愈。
王述之又急忙让人去熬药,一通折腾下来,已接近天亮,听闻王豫转醒后在营帐内大发雷霆,又匆匆赶过去劝说一通,好在其余将领都被说服,皆齐声相劝,最后总算是让王豫改变了主意。
清晨,大军拔营西行,王豫派人入京向皇上陈明详细,矛头直指庾氏。
丞相府深夜突逢变故,丞相不知所踪,王氏谋反一事已经在京城掀起惊涛骇浪。正流言四起时,又传出新的消息,称谋反一事纯属陷害,圣旨遭篡改,君臣受挑拨,刚打完胜仗回来的忠臣竟受到令人心寒的对待。朝中风向急转,人心惶惶间,众多大臣齐齐上书请求查明真相。
司马嵘从昏沉中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上,转了转头,见王述之坐在一旁提笔疾书,想撑着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只好重新躺回去。
王述之听到动静,朝他看过来,精神一震,急忙搁了笔过来扶他:“晏清,感觉如何了?”
司马嵘一抬眼便撞进他胸膛,鼻端全是他身上的气息,因被他揽在怀中,目光转到哪里都逃不脱他的禁锢,不由微微晃神,沙哑道:“好多了。”
王述之仍不放心,与他额头相贴,又摸摸他的脸:“不怎么烫了,还需再喝几副药才能好利索。”
司马嵘怔怔地看着他,或许是由于生病的缘故,向来幽沉的双眸竟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就连视线都变得轻柔几分,低声道:“丞相在写什么?”
“给夏知章的信。”王述之直勾勾看着他,微露笑意,“晏清,待你恢复精神,还会这么乖么?”
司马嵘让一个“乖”字给呛住,急急咳了两声,面色微窘。
王述之急忙给他顺气,哭笑不得:“看来是不指望了。”
司马嵘顾左右而言他:“夏知章在户部?”
“嗯,户部尚书是太子的人,夏知章亲侄儿被太子害死,与太子结怨已深,太子怕是仇家众多、虱多不痒,整日想着对付我们,竟从不曾将他这么一个小人物放在心上,倒是让他抓到不少把柄。”王述之说着将他身上滑下的被褥往上提了提。
司马嵘紧贴他胸膛,只觉得他的声音是从胸口震出来的,震得他耳根发麻,心口酥痒,忙定了定神,撑起身子道:“丞相快去写罢。”
王述之看着他别扭的模样,忍不住轻轻一笑,顺了他的意,拾起软垫塞在他背后,让他靠着车厢壁,转身提笔迅速写完,将信装入信封,交给信得过的亲兵,让他送往京城。
司马嵘见他忙完,又问:“京中如何了?”
“庾茂这回应是逃不掉了,至于其他人,唉……皇上得知圣旨有假,大发雷霆,宫中倒是死了一些人,可惜啊……都是替死鬼。”
司马嵘心中并不失望,淡然道:“深宫内,远比外面复杂许多,一下子将大树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王述之看着他:“听起来,晏清似乎对深宫颇为了解?”
“……”司马嵘顿了顿,“不了解,只是有所耳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