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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重病,王述之身为百官之首,立刻前往宫中主持大局,同时下令各层封锁消息,所有通往京城的道路都实施戒严,一时间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京城附近处处皆兵。

皇帝昏迷不醒,太医说得委婉,能否熬过此劫全凭天意,一言激起千层浪,所有人心中都活络开来,单看王述之日夜守在宫中,便更加体会到王氏的权势滔天,想起不久前王氏遭遇的劫难,不由冷汗直冒,暗自庆幸当初未曾落井下石。

庾皇后从皇帝寝宫出来,一抬眼便见王述之远远走来,虽容色憔悴,身形却一如既往的俊逸洒脱,不由目光微沉。

王述之上前行礼,挑不出任何错处,唯独笑容颇显意味深长。

庾皇后目光一利,笑了笑:“丞相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乃臣分内之事。”王述之唇边带笑,眸色却是微红,显然最近未曾好眠,“皇后应保重凤体,此处由臣守着便是。”

庾皇后暗中咬了咬牙,冲他微微一笑:“丞相不必急着进去,太后正在里面,想必不希望被人打扰。”说着又狠狠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王述之怔了怔,心中微感诧异。

太后与皇帝素来不和,这已不是秘闻,如今皇帝病重,太后前来探望乃情理之中的事,只是他万万没料到,太后竟天天往这里跑,且一待便是数个时辰,每每都撑到疲倦至极才让人扶着回去歇息,端的是一副慈母模样,甚是蹊跷。

庾皇后回到自己宫中,越想越是心中难安,沉着脸命人磨墨,随即提笔写了一封密函,交给信任的内侍,低声吩咐:“务必送到太子手中。”

“是。”内侍恭身应答,藏好密函匆匆离去,一路前往御仓,将密函塞到一名负责食材出入的宫人手中,“明日记得带出宫去。”

那名宫人心领神会,点点头迅速将密函收好,却不知暗处正有一双眼睛幽幽盯着。

翌日,庾皇后的密函经数次辗转,终于顺利出了京城,送信之人连夜疾驰,正做着立功封赏的美梦,不料斜里冷光骤闪,一道迫人的威势携着劲风而来,不由大惊失色,刚拔出腰间佩刀,便觉后心一阵剧痛直达心口,猛然身子僵住,低头看去,一支利箭从胸口探出头来,箭矢鲜血淋漓。

丞相府内,司马嵘接过裴亮递上来的密函,打开来看了看,不出所料,果然是庾皇后急召太子回宫的信件,不由冷笑:“太子那里都安排好了?”

“是。”裴亮面色平静地应了一声,心中却大感诧异。

丞相一面让自己调查这位晏清公子,一面又吩咐自己一切听从其调遣,对于一介粗人而言,实在是不明白丞相与他二人之间的牵扯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马嵘将密函焚毁,冲他微微一笑:“裴大人辛苦了。”

裴亮并非事事亲为,当然谈不上辛苦,知他是客套,也不多言,点点头道:“公子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嗯。”

裴亮听他声音颇为沉着,越发觉得他气度不凡,不由朝他看了一眼,无声退下。

书房内只剩一道人影,长长地投射在窗纸上,寂静安宁。

如今京中暗潮汹涌,庾皇后急召太子回京,四皇子暗中接见朝臣,王氏封堵消息,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似乎人人都以为皇帝归天之日近在眼前,就连谢家与景王,都先后来信,询问是否安排二皇子回宫。

司马嵘却说再等两日,他深信皇帝必会转醒,即便当真与前世不同,单看如今朝中局势,一时半刻也安定不下来,他这个二皇子此时回宫,微妙得很,势必成众矢之的。

司马嵘独自在书房内转了几圈,垂眸沉思,半晌后才重新落座,提笔蘸墨,边想边写,写了一半不甚满意,正要重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忙将笔搁下,拂袖起身。

王述之推门而入,目光落在他幽沉的眸中,顿时笑意盎然,朝他走来:“晏清。”

司马嵘听他嗓音沙哑,忙倒了茶递到他面前,目光在他脸上巡视一番,难掩关切:“丞相几日未归,今晚难得回来,好好歇着罢。”

王述之原以为他会先询问宫中形势,闻言不由怔住,随即心中惊喜,想到之前他的主动,不免一阵悸动,就着他的手将茶一饮而尽,饮完了却不松手,直直看着他:“晏清,我不是在做梦罢?”

司马嵘看着被他握住的手,二人此前互相纠缠的模样突然从脑海中冲出来,耳尖倏地灼烫,心底骤起波澜,因不再掩饰,漆黑的眸子看上去竟如春暖花开,丝丝扣扣,绵延千里。

王述之看得痴了,忍不住抬手捏着他下颌,拇指在他唇边摩挲。

司马嵘回过神来,抓住他的手,笑了笑:“丞相明日一早又要进宫,快去歇息罢。”

王述之却好似无赖,硬是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低笑道:“你陪我。”

司马嵘指了指案几:“我先把它写完。”

那就是答应了。

王述之笑意浓浓,心满意足地搂着他长叹一声:“看来当真不是做梦。”说着朝案头那张纸瞟了一眼,好奇地捡起来。

司马嵘眼皮一跳。

“咳……”王述之被呛到,脸色难看无比,恶狠狠盯着纸上那些令人骨头酥麻的字句,“这这这……这些淫辞艳曲……是你写的?”

司马嵘面色不自在:“嗯。”

王述之咬了咬牙,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这是写给女子的!”

司马嵘见他脸色臭得厉害,忽觉好笑,忍了忍,没忍住,勾起唇边笑应道:“嗯。”

王述之脸色一白,怔怔看着他。

司马嵘见他当真,忙从他手中抽那张纸,不料却被他捏得紧紧的,顿时哭笑不得:“丞相累了几日,累傻了不成?”

王述之眼角抽了抽,反捉住他的手,冷声道:“你写给谁的?”

“写这些,头皮都快麻了。”司马嵘直直看着他,敛起笑意,“你觉得我做得出这种事来?”

一时寒意肆起,二人如同斗兽,互相瞪着。

王述之与他对视良久,眸中冷意渐退,收起难看的脸色,叹口气拍了拍额头:“唉,是我糊涂了,看来真该去睡一觉才是。”

司马嵘垂眸,将纸抽出,扔在案头:“嗯。”

王述之连忙将他搂住,低声下气:“晏清,是我不对,一时懵了,未曾多想。”

司马嵘挑了挑眉:“未曾多想?”

“咳……”王述之笑了笑,“想的有些多,想岔了。”

司马嵘不置可否。

王述之朝他看了看,见他不显喜怒,心里不由打鼓,忙低头吻在他唇上。

司马嵘气息陡沉,下意识闭上眼,并不退缩。

王述之心中大喜,狠狠掠夺一番才将他松开,知他并未恼自己,不由笑容满面,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明晃晃的情意。

司马嵘让他看得一阵燥热,忙撇开目光,重新捡起那张纸:“你再好好看看。”

王述之意识到其中有些蹊跷,这回倒是看得仔细,目光微闪:“这是太子的字迹。”

“嗯。”

“妙!”王述之笑起来,意味深长地朝他看了一眼,“想不到晏清连太子的字迹都会模仿,可谓一招出其不意的妙棋。”

司马嵘波澜不惊:“但凡看过的,我都会模仿一二,太子自恃才高,不少字画流落宫外,丞相府也有他的真迹。”

王述之面露恍然,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看这字迹以假乱真,绝非几日之功,看来他确实与二皇子、景王等人有牵连,不过念及他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又有些期待他的坦诚相告,于是未再多言,将纸放在案上,笑道:“改日你也写两句送给我罢?”

司马嵘眼角狠狠一跳,生硬道:“强人所难。”

“怎么会?”王述之笑眯眯地在那张纸上点了点,感慨道,“多有文采,真是叫人期待啊!”

司马嵘脸色骤黑。

“咳……我去见见母亲。”王述之识时务地准备走人。

司马嵘想不到他回来竟是先到自己这儿,不由愣了一下,所有尴尬不快都烟消云散,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王述之匆匆去了王夫人那儿,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开门见山:“母亲,明日我派人护送你回会稽。”

王夫人见他容色憔悴,甚是心疼,点点头道:“我也正由此打算,如今形势未明,我不方便再出去走动,待在府里又闷得慌,只是这里留你一人扛着,我又不放心。”

“这有何不放心的?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

王夫人见他一脸笑模样,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叫你娶个媳妇儿你偏不听!那晏清再能干他会伺候人么?瞧瞧你现在这模样,一看就是没人疼的!”

王述之见她说着说着竟含了泪意,顿时慌了神,连忙安抚道:“有这么多下人呢,怎么就没人伺候了?晏清这不是刚打算接受我么,以后有他疼的,母亲放心。”

王夫人见惯了他的厚脸皮,不以为意,只是心思一转更加恼怒:“他答应了?他答应了你就要将我送走!嫌我老婆子碍眼了是不是?!”

王述之知道自己母亲是个心中透亮的,这番话听起来颇似无理取闹,实际上是心中别扭罢了,顿时哭笑不得,一连声好话蹦出来,总算是将她安抚妥当了。

王夫人催他回去歇息,关上门后独自坐在榻上,对着虚无的黑暗出神良久,半晌后幽幽叹了口气:“你撒手西去倒是落得轻松,奉之又不愿涉足朝堂,你们爷儿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耐,将诺大个担子撂给述之,你们不心亏我心亏……”

王述之伫立在门外,摇摇头无声而叹,放轻脚步离开,让下人伺候着随意梳洗一番,晃到司马嵘的住处,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中听到些响声,心中高兴,却实在睁不开眼皮子,很快又沉沉睡去。

司马嵘就着烛火打量他一番,见他换了衣衫,神色也好了许多,心头微松,替他脱了鞋盖好被,自己也在他身侧躺下。

王述之似有所感,伸手便将他搂住。

司马嵘定定地看着他,眸色深沉,抬手在他微蹙的眉心揉了揉,很快便让他捉住。

“晏清……”

“嗯?”司马嵘等了半晌没听到回应,知他睡沉了,便由他握着手,很快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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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丞下[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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