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红衣临月
只见石碑上刻着“爱子之墓——安城城主宁轩刻”。这是怎么回事,外人皆知城主只有宁玦一个儿子啊!那这个墓又是谁的,为何连名字都没有?难道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他又蹙眉向里望去,隐隐可以看见华丽的棺椁和各色陪葬,却不见那可疑园丁的身影。莫非那人是来盗墓的?犹豫了片刻,他终是下不了为了一个盗墓贼而探墓的决心,转身向回走去,直接破坏掉头顶带机关的石板,跳回地面,挑眉轻笑道:“那人回来时发现机关被毁,定会感到惊慌。”就当作是害他半夜到坟墓里触霉头的惩罚吧!
夜已深沉,走在夜风里,困倦渐渐袭来,季翎无奈地微眯起眼,现在他只想赶快回到客房,准确的说,是赶快找到回客房的路——是的,作为灵珈宫里最令灵珈散仙骄傲的弟子,他又一次意料之外也情理之中的迷路了……这次倒不怪方向感,而是因为刚才跟踪那神秘人,顾不得看路。这城主府这么大,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郁郁地叹了口气,他也懒得再用风灵术,放任自己随意走着,碰到岔道便挑看着顺眼的那条。一路上也遇到不少或明或暗的守卫,但都对他视若无睹,想是管家已打过招呼了。他忽然想到,方才一路追踪竟没有遇到一个侍卫!这不会是巧合,难道那个园丁已经对府里侍卫的分布与巡逻情况了如指掌?可是如果仅仅利用园丁的身份,怎么可以做到这点?。
正想着,前面忽然被人拦住去路,两个侍卫面无表情地说道:“抱歉,公子你不可以再往里走了。”
对这突如其来的阻拦感到诧异,季翎抬头望向侍卫身后的匾额,上面写着“火荼园”,他挑眉问道:“为何?”
两个侍卫只是坚决地重复着:“公子请回。”
季翎顿了顿,转身离开了。两个侍卫在原地站了会,在确定季翎已经走远后,便也转身向两边巡逻。就在两人背身而去的那一刻,一个身影迅速从一边的树影里跃出,像一阵风般从两人头顶掠进了墙内,快到两个人全无察觉。
在墙内站定,季翎轻轻勾起嘴角,就凭这几个侍卫也想拦住他么?反正今晚连墓穴都去过了,又何妨再探探这个地方,火荼园,会有什么玄机呢?借着夜色的掩护,他的身影迅捷地上下蹿跃,顺利避开了所有巡逻的暗卫,到达了这园里的主阁。抬眼望去,各层都是一片黑暗,只有顶层的外廊亮着盏挂灯,孤零零地散着黯光,隐约照亮廊上背靠着回栏的人影。
看来今晚遇到的有趣之人不少呢!季翎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来,轻轻跃上离那人最近的树上。季翎跳上树向那人望去的时候,那人也正好偏过头来,如纱的月光毫无顾忌地将他网住,却网不住他一身荼蘼花开般的气质。只需一眼,季翎便确定了他的身份。
一袭红衣似烈火,精致得男女莫辨的五官,却又在每一线条里都勾出炽烈的英气,微微上挑的凤眼带出锐利的气息。略显慵懒地靠着栏杆,火色衣摆风中微动,任由殷勤的月光被抛在身后。
这就是那位满城皆知的宁玦少爷吧!季翎嘴角的弧度渐渐加深,没想到初见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为何会忽然消失在城中人们的视线里,又为什么被层层监视?看他的情况,明显不是管家说的身体抱恙,倒像是被软禁了。可谁又有权力软禁他,除了……城主本人?方才墓穴里的石碑再次在眼前浮现,这之间会有联系吗?越想越乱,季翎微一挑眉,干脆直接从树影中跃出,轻巧地落在栏杆上,正正立在宁玦的身边。
对于这忽然出现的变故,宁玦似乎毫无惊动,只是抬眼迎上季翎的目光。一双凤眼里似流动着燃烧的火,同他的红衣一样炽烈,但仔细看,便能发现,那火焰里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像是被抽空了生机,只剩最后一簇没有温度的火苗。
两人的视线一上一下的对峙着,无声地审视着对方。只不过季翎的嘴角带着一分笑意,而宁玦微挑的凤眼里没有情绪。炽烈与冷漠,这两种完全对立的气质,却在他的身上融合得如此完美。
“你在赏月?”季翎对着背月而立的宁玦,用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问道。
宁玦挑眉扫了他一眼。
“我在赏花。”浑厚不足却喑哑有余的声音。季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了沿着长长回廊摆放着的众多花盆,每一盆里都是一样的——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黄瓣小花,没有美丽的外表,也没有任何香味。
“此花有何可赏?”季翎抬眼问道。
“待你懂得赏它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宁玦直直望着他,目光里似藏着什么深沉的意蕴。
季翎有些诧异地扬起眉,还没有说话,宁玦忽然离开栏杆向房内走去,火红衣摆划出张扬弧度。关上门前的那一刻,他回头望了季翎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带着挑衅和深意的浅浅弧度。
“明晚见。”接着便是门蓦然关上的“啪”声,淹没了那故意改变了语气的三个字。
季翎看着紧闭的门和随即熄灭的灯,又看着那一盆盆黄色小花,紧紧蹙起了眉。良久,当月光愈发黯淡的时候,他忽然舒展开眉头,若有所悟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鬼池花吧。”最后看了眼那一排黄色小花,他拂了拂衣衫,脚点栏杆,跃入夜色里,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