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隐瞒
“果然是个孝顺的孩子.”杜长思唇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目光落在一旁的青玉茶壶上.而花疏影早在她伸手前将那壶提了起來.细心地为她倒了一杯清茶.
杜长思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道.“你体内的傀儡香应该快要毒发了吧.”
“是.”花疏影平静地道.
他喝了我的血.傀儡香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欢颜闻言心中暗暗惊异.
杜长思闻言放下茶盏.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來.纤手轻抬.头也沒回地道.“这是这个月的解药.拿去吧.”
花疏影沒有丝毫犹豫地接了过去.恭敬地道了声“谢谢娘”便毫不迟疑地吞进腹中.
他为什么要说谎.
欢颜疑惑地望着花疏影.却见他貌似不经意地朝看了她一眼.以极难教人发觉的幅度轻轻地摇了摇头.
显然.他是让她替他保守这个秘密.
欢颜原本一片混沌的大脑此刻突然清醒了一些.花疏影又不是个白痴.刚才打她那么狠.总不至于还指望着她会帮他隐瞒吧.
此时她忽然想起他那一掌挥來时.眼中隐约有痛苦的挣扎.她又将杜长思此前的话回想一遍.猛然明白了花疏影这么做的用意.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保持沉默.花疏影这么做.无异于是让杜长思误以为他还受她的控制.看來他是不想再受这女人摆布了.这傻孩子总算是开窍了.
她抬了抬眼皮.眼角的余光瞥见杜长思仍闲适地坐在桌旁饮茶.
她不禁有些纳闷.这女人來这里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不可能只是坐在这里喝喝茶说说话这么简单.可这么久也不见她还有别的动作.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果她是想來教训她的.那刚刚花疏影那一巴掌也已替她教训过了.
沉默让屋子里的气氛陡然怪异了起來.片刻后.杜长思终于放下了茶盏.懒懒地开了口.
“疏影.你知道我为什么亲自带你到这儿來吗.”
“孩儿不知.还请娘亲明示.”
杜长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带着一切都尽在掌握的自信.“别以为你刚刚动手打了她.我就会忘记昨夜的事情.不过..”
说话间带了冷冽笑意的目光射向欢颜.唇间笑意更浓.“既然叶清菀在这儿.那这次我就不再罚你.”
花疏影闻言不由得身形一震.虽然是极其微小的动作.却已落入欢颜眼中.
他的反应让她警惕起來.昨夜的事情.难道她说的是花疏影要放她走的事情.她说不再罚他.不会是要罚我吧.
心剧烈地跳了起來.一直搀着她的墨玥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抓着她臂膀的手也不由得更用力了些.
“怎么.我不罚你.难道你不高兴吗.”杜长思站起身來.转身看着眼前高出她一个头.即便敛尽锋芒.却仍然让人感觉到压迫的年轻男子.她已经越來越觉得他危险了.
“既然是孩儿的错.理应由孩儿來承担.若是孩儿此次得不到教训.只怕往后还会再犯.”
“往后.”杜长思突然格格地笑了起來.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你觉得还会有往后吗.”
欢颜只觉手心里已全是冷汗.那些等待最后宣判的囚犯的心情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娇媚的笑声戛然而止.杜长思忽然转身冲屋外扬声道.“來人.”
大门被推开.一名侍女裹着风迅速走了进來.正在这时.“哗”的一声.暴雨已倾盆而至.
杜长思早已换上一副温柔神态.对墨玥轻声道.“墨玥姑娘.我有些事要和叶清菀单独谈谈.请你先回避一下.”说着朝那侍女使了一下眼色.
墨玥心中一片雪亮.她知道杜长思将自己支走.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痛苦的神色已浮现于脸上.她略显吃力地道.“对不起.老夫人.墨玥有些不舒服.外面下着大雨.墨玥不能出去.”
欢颜心知墨玥的用意.但她有预感.这次杜长思不会轻易就相信她.
“这么巧.你的心疾又犯了.看來你这病确实有些严重啊.”
杜长思说着缓缓走上前來.阴恻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两名女子.平静地道.“既是如此.那墨玥姑娘就留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和叶清菀去别的地方谈.”
说话间右手蓦地一扬.变手为刃直击墨玥脖颈.
欢颜已觉有异.却还是晚了一步.不过是瞬息之间.墨玥便瘫倒了下去.若不是她及时抱住她.她已倒在地上.
她连忙伸手探了探.还好鼻息还在.只是晕过去了.她费力地将她挪到榻上.轻轻地放好.
身后传來杜长思慵懒却又冰冷的声音.“哼.自身难保.竟然还有心思管别人的死活.”
欢颜转身.冷冷的盯着正缓缓逼近的女人.“杜长思.你要做什么尽管冲我來好了.痛快麻溜儿的.”
她自知这女人接下來就该教训她了.而且这女人绝不是一个说几句软话就能蒙蔽的人.无论如何这一劫她是逃不开了.
“这么说來.你是嫌自己活得太安逸了吗.”杜长思盈盈笑着.右手缓缓地抚向腰间.铮然一声.手上已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欢颜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那匕首上.全身上下已完全进入了戒备状态.她知道这女人不会杀她.但若是她要从她身上割下一块肉來……她不敢想象.
察觉到她的紧张.杜长思突然开心地笑了起來.“放心.我不会杀你.也不会伤你.”
可是话音未落.欢颜只觉身子一僵.已动弹不得.似乎被人点了穴.她张了张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而那女人根本就沒近她的身.
难道这就是隔空点穴.以气御剑、飞花杀人、吸人真气、隔空点穴.这些全都是武侠小说里的上乘功夫.这么说來.杜长思的武功与简秋罗不相上下了.
“娘.您杀了申屠熊熊.龙虎雷霆寨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纠集武林中其他门派攻上岛來.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计划一下该如何应对.”
花疏影平静的声音适时响起.欢颜隐隐觉得他这是在故意转移杜长思的注意力.心中不禁有了丝安慰.
杜长思把玩着手中已经出鞘的匕首.嗤声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就那帮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否则我也不会故意留下一个活口回去送信.他们以为蔚然一死.我拈花宫便无人了吗.若是他们真的來了.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挫挫他们的锐气.让他们知道.当今天下.到底谁才是武林至尊.”
欢颜暗暗吃惊.这杜长思能说出这种大话來.大概是有些真本事.否则申屠雄雄也不会死在她手上了.
杜长思说罢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花疏影.唇角泛起一抹冷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毁了叶家堡.又为什么偏偏不让你娶叶清菀吗.”说罢却又不等花疏影开口便又自己作了回答.“你当然不知道.”
她脸上陡然涌起浓烈的杀意.“一切和谢灵罂有关的东西.我都要将它们摧毁.谁要是阻止我.我就要他死.”
冷冽如霜的话语.让花疏影都不禁为之一震.谢灵罂.也就是菀儿她娘.这个女人他虽然只见过几次.但却记忆犹深.那是个明明看着异常清冷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人.难道她和杜长思有着不为人知的深仇大恨.
欢颜浑身泛起一阵寒意.她现在除了一对眼珠子还能转动外.连手指头都使不上力.她只觉自己此刻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杜长思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剁成肉泥.
杜长思缓缓地走向她.明晃晃的匕首在手中转动.散发着寒冷的光芒.
欢颜紧紧地盯着那朝自己的左颊缓缓割來的匕首.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连呼吸都忘了.
她之前说过她不会伤她.难道她说话不算数.如果可以.她真希望现在能立刻晕死过去.可眼下.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來.她不怕死.就怕死得不够痛快.
匕首已贴上她的脸颊.杜长思满意地看着她惊恐的眼神.
“你知道吗.是我先遇见蔚然的.也是我先爱上蔚然的.她谢灵罂凭什么能让蔚然一眼就爱上她.我以为凭我的手段让蔚然娶了我他就会忘了那个贱人.可沒想那贱人都已经是叶景欢的女人了.却还要來勾引他.你说.像这般无耻的娼/妇.是不是该千刀万剐.”
杜长思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那匕首平滑的刀面紧紧地贴在她脸上.缓慢而又用力的摩挲着.
锋利的刀刃嵌入血肉.肌理被缓缓划开的疼痛无比清晰.欢颜静静地看着划在脸上的匕首.二十年來.她从來沒有面对过这种能将人折磨得几欲发疯的恐惧.还有疼痛.
丝丝凉气涌进胸腔.她无法反抗.只能任凭那一刀从颧骨一直划到唇角.尖锐的疼痛感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神经.
她不信.从來就不信谢灵罂会做出勾引人家丈夫的事情來.一定是花蔚然一厢情愿.而杜长思因妒生恨.
所有的感官都似乎集中在颊上的伤口上.她几乎能感觉到那里已经开了一个大口.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滴上胸前雪白的衣襟.
当疼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一点一滴地吞噬掉人的恐惧.只剩下火辣辣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