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被雨水冲掉的红喜字(一)

7 被雨水冲掉的红喜字(一)

男婚,女嫁,这是青年男女人生中必然要走的一步路,也是人类得以繁衍生息、传递香火的前提,可是大秦庄却出现了光嫁不娶的怪现象,让人不可思议。

大秦庄这几年够结婚年龄的姑娘们接二连三都嫁了出去,唯独剩下一批人数不少的大龄男青年的对象没有着落。难道这些人都是独身主义者,不愿谈对象,不愿结婚?否!自从秦拴儿的对象陈玉叶到拴儿家看门户,秦拴儿的家人打肿脸充胖子以糠代粮的瞒天过海计露馅之后,外村的姑娘们只要一听说“大秦庄”三个字就直摇头,谁也不愿意往大秦庄嫁,才造成这种局面,致使大龄青年越来越多,几乎要成为一个“加强班”。在这些单身汉的成员中自然也有装腔作势的乐观者认为,不结婚可以无牵无挂,自由自在,逍遥复逍遥,可大多数人却不这么认为。看到和自己年龄大差不多的伙伴结了婚,和爱人亲亲热热,有说有笑,老婆无微不至地关心着丈夫,体体贴贴,齐眉并举,又听到牙牙学语的孩子一声爸一声妈地喊着,想想自己还是孑然一身,冬天的凉被窝还得自己焐,晚上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惆怅、孤独、凄凉的情绪自然滋生出来,只不过谁也不愿意说罢了。“唉!”有时他们千情万种的一声长叹,倒也很能说明问题。酸甜苦辣咸,他们心里什么滋味,只有他们自己清楚罢了。

故事就从宝拴这儿开始吧。

“宝拴!起来吃饭。”陈素娟喊儿子起来吃饭。

“你们吃吧。”秦宝拴眼也没睁,对母亲说了一句,翻身转脸向里继续睡他的觉。

“现在又不是夏天,我和你爸、玉莲吃过了,剩两碗在锅里凉得更快。”陈素娟走到床前拉着儿子的被角说,“快起来,咱们一齐吃,吃过了,我刷刷洗洗,该干活干活。”语气里充满着疼爱和关心。

“我不饿!你们吃吧。干活,干活,干什么活!一天不能挣个三毛两毛的?我困了,得睡觉!”宝拴不耐烦地对母亲说,拉着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这孩子,就你困!从昨天晚上睡到现在,早晨活也不干,原来是嫌工分不值钱!你一天挣三毛两毛的,谁能挣多吗?谁家不是三毛两毛加起来的?没有少能有多吗?”陈素娟嘟囔着离开了。眼睛看着丈夫秦长庚,意思是说:你的儿子你管去吧!

“不吃算了,咱吃!吃剩的倒猪盆去,起来想吃都吃不上!”秦长庚生气地说了一句,走出儿子睡觉的后堂屋。

不知道宝拴听见没听见,一句也不回答。

秦长庚两口子气乎乎地站在院子里。

“哥!你也自觉点,两位老人干了一早晨活回来,喊你吃饭,你就这样对待他们吗?”玉莲看着父母生气了,数落着哥哥。

宝拴还是装聋作哑,一声不吭。

秦长庚几口子谁也没吃下这顿饭,忍着饿肚子又干活去了。

宝拴其实也没完全睡着,谁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他何尝不知道、不理解父母的心情呢?“父母也都是近六十的人了,一天三出工,连年轻人都感到累,他们更是歇不过来;他们之所以这样干是想多分一点工分粮,多挣一点工分钱,使家里日子好过些。为了自己的婚事,父母是挂在心上的,托亲戚找朋友也曾为自己介绍了几个。可人家都知道大秦庄是出了名的穷,都不同意,叫爹娘有什么好办法?父母对自己的生育、养育之恩是无法报答的,自己就是说不着媳妇,也应该提起精神好好干活、好好孝敬父母才对。”宝栓这样想着,很快起了床,该干活又干活去了。

秦长庚生儿子闹情绪的气,也理解儿子的心情,知道儿子苦闷。看儿子起了床,干了活,中午又吃了饭,心里的气早消了,一家人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一天下午收工回来,陈素娟和女儿洗了手,正忙着一个锅上一个锅下开始做晚饭。秦长庚刚点燃一袋烟抽着,西李家庄上经常给人说媒的李二桂径直走进屋里说:“长庚哥,我不知道这一段时间有没有人给你家宝拴提亲事?”

这李二桂和秦长庚称兄道弟也有些时候了。上边说到秦长庚已是快六十的人了,而李二桂四十不到却如何成为了忘年之交?李二桂兄弟两个,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娘东借西借好不容易给大桂取了个媳妇,轮到二桂结婚的时候,怎么也借不着钱,婚期一拖再拖,最后李二桂向秦长庚求援,老秦以自己的名义向亲戚朋友到处借钱,又卖掉自家的粮食和喂养的两头猪才帮着二桂解决了眼前的困难,把媳妇娶进门。直到二桂添了第二个孩子以后,才把钱还给秦长庚。从此你来我往,不分彼此,成了你好我也好的忘年朋友。

秦长庚吸完一袋烟,一边往地上磕着烟灰一边说:“宝拴他二叔,俺队的情况不用我说你也摸得一清二楚,自长怀哥家出现那件事(指以糠代粮)以后,俺队在外面臭了名了,谁的闺女能同意往俺这来?别说我和你嫂子为宝拴的事情发愁,哪家有这么大的孩子结不上婚,做爹娘的也是吃不下、睡不着!最近两三年要是再没有头绪,一旦过了三十,想成个家就更难了!”他说话中带着伤感。“作为爹娘,哪个不想儿女好?现实在这摆着,丑遮不得,穷瞒不得,一切任命吧!”

“嗨!”秦长庚叹息着,愁肠欲断。

“想开些,长庚哥。别为宝拴的事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哪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吗?为侄子的事我也不是没放在心上,只是现在还没选好适合你这个家庭的女孩子!宝拴长得又不丑,嫂子这么贤慧,在你家大娘活着的时候又端屎又端尿的,真是下了功夫,咱这东西两庄谁不知道?一样面能做几样饭,变着花样儿让大娘满意可口;你又这么能干,耕种拉撒你哪样不是把式?耩地一亩地定十八斤,耩下来不让它超过二两的悬殊;过日子你安排喂两头猪,鸡、鸭、鹅换零钱聚总钱过得可以了。只是分的粮食少了点,想怎么发展大也不实际。”李二桂劝说着秦长庚。“我尽量为你这个家庭着想,为侄儿说个媳妇,使你和嫂子早日娶上儿媳,早一天抱上孙子!”

“好,就指望你了,大兄弟!”秦长庚表示千恩万谢。

秦长庚的心情微微有些好转,正想问问李二桂具体的情况,却被妻子的喊声打断了,“宝拴爸,菜炒好了,你兄弟俩喝两盅吧。”

“知道了!”秦长庚答应着,连忙收拾桌子,准备酒具。

李二桂站起身,说:“不麻烦了!我出来这么长时间,再不回去,你弟媳又该担心了。”

“不行!你嫂子已经做好了,孬吃好吃也不能走。这样做,你不觉得见外了吗?”秦长庚拉着李二桂的手说,“咱兄弟之间有必要这样客气吗?”

陈素娟听见李二桂要走,也过来说:“你嫂子做的饭不好吃,只有弟媳妇做的合你的口味是不是?”

“好,恭敬不如从命。看在嫂子面上,吃就吃点,回家任你弟妹怎么惩罚吧!”

“还跪搓衣板呢!他婶子一会都离不开你,惩罚你睡觉!”陈素娟开玩笑说。

秦长庚夫妻忙着拿酒上菜。

“宝拴还没回来,等一会一块吃吧。”李二桂说。

“不管他!天天一收工就找石头玩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秦长庚倒满了两盅酒。

“还杀鸡,有必要这样破费吗?”李二桂看着素菜中间的一盆炒鸡对陈素娟说。

秦长庚和李二桂共同举起了酒杯,“感情深,一口闷”,一饮而尽,让着夹菜。

“杀个鸡有什么破费的?自己家养的。你能费心跑腿把宝拴的亲事说成了,别说一只,就是十只八只我也舍得杀给你吃!”陈素娟说,“只是你别放在脑后就行了。”

“不会的,放心吧!”李二桂对陈素娟说,“不能对起我侄子的女孩子我说都不说,你总得给我时间多跑跑吧!这事又不比到地里拾坷垃,伸手就摸着。”

“来!咱吃咱的,咱喝咱的,别听她瞎唠叨!”秦长庚端着盅等着李二桂端起来。

李二桂也举起杯,两人共同干了吃菜。

“你们怎样待我的,我心里很清楚,我会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不会让他打光棍的。”李二桂动情地说。倒满酒盅举到秦长庚面前,说:“哥,干!”

秦长庚放下喝干的酒杯又都倒上,起身拱着手,对李二桂说:“兄弟,你常在外跑,谁家的情况都知道,宝拴的婚事,哥就拜托你了!”

“谁跟谁,说这话,你快坐下。”李二桂摆手让站着的秦长庚坐下说话,“酒······我够量······不喝了,菜也吃了,我回去以后明天就各庄走走看看,一有合适的,我······马上给你们说。”说着站起来要走。

“还没吃饭呢?你怎么······”陈素娟一边拦着李二桂一边说。

“不吃饭了,给我留着······等下次来不喝酒再吃!”李二桂走到门外说。

“慢点!”秦长庚送李二桂到大门口。

“没事。喝这点酒能醉着人吗?”李二桂挣脱掉秦长庚的手说,“回去吧,嫂子等着你呢!”

秦长庚送走李二桂,倒在床上也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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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个媳妇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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