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遇鬼
黄米盆里的半盆黄米已经乌黑,像是腐败了一般,可原来空白的牌位上多了一行字,黄太奶之位。
一鞭子恭恭敬敬的又磕了三个头,太爷跟爷爷也跟着磕。
完事后起身,一鞭子松了口气,说:“成了,暂时把这个牌位跟祖上的牌位供在一起就行了。”
说完把黄布上的家伙事都收进了布包里,太爷要帮忙,但被一鞭子拦住了,有些东西是凡人的手碰不得的。
收拾好了,只剩下地上的黄布跟那个黄米盆了,一鞭子捡起了地上还湿着的黄布,用很奇怪的方法把排位包了起来,递给太爷。
太爷赶紧双手接过,一鞭子开口道:“记得把这半盆黄米蒸熟,让俩孩子分着吃了,对身体好。”
太爷拿着排位急匆匆的放到了正房挂谱的地方把排位跟祖上的牌位放在了一起。
又匆匆出来,好像要问一鞭子什么,可一鞭子摆了摆手,道:“别问,行了,事儿弄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七天后的晚上我还会来的,到时候准备一桌好菜,咱哥俩好好喝几杯。”
说完就朝门外走去,太爷跟着去送,刚出大门口,一鞭子一个趔写,差点摔倒,太爷赶紧扶了一把,问道:“怎么了?没事儿吧?”
一鞭子稳了稳身子,站直了说:“没事,唉,祖上的手艺失传的比研究的多,这道门里的事儿,说不好就得失传了啊,行了,别送了,我没事,赶紧回去睡觉吧。”
走了两步又回头跟太爷说:“对了,差点忘了,这几天你千万小心点,别跟人置气,别跟媳妇吵吵,也别打孩子,有什么事儿赶紧去找我。”
爷爷印象里,太爷脾气虽然很急,但从不跟太奶动手,仅有的几次争吵也是在太奶委屈的眼泪里以太爷的妥协而告终。
跟邻里关系处的都非常好,太爷的脾气急是急在做事上,要是有答应别人的事儿没做完,才会着急。
说道打孩子,这是那个年代的特产,那时候说棍棒底下出孝子,爷爷还记得他还很小的时候一次跟他的小伙伴背着大人偷偷去河里游泳,被去洗衣服的太奶抓个正着,结果就被太奶拎着耳朵回了家。
在太奶告知了太爷后,太爷用藤条狠狠教育了爷爷一顿,从那以后爷爷整个童年再也没敢去深水地方游泳。
所以,太爷也就没放在心上,随口应了一句,看一鞭子走路都打晃,太爷不放心,要送一鞭子回家,但被一鞭子硬推回了门内,只好作罢。
回到屋里,太爷跟爷爷轻手轻脚的上了炕,发现太奶还醒着,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了,爷爷听见太奶跟太爷小声说着什么,也没在意,困极了,沾枕头就睡了过去,毕竟明天还得下地干活。
第二天早上,爷爷被准许睡个懒觉,一直睡到八点,太阳升起老高了,太奶才喊爷爷起床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很平静,地里的粮食都收了回来,除了菜园里的萝卜白菜,就没什么活儿了。
一直到第六天,这天清晨起床,跟平常一样,但干活时候太爷总感觉身后有人,可回头看什么都没有,大白天的,太爷也就没当回事。
一天的劳作,到了晚上太爷硬是睡不着觉,很奇怪,平常干了一天的农活晚上基本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可那天夜里太爷就是死活睡不着。
觉得心里很烦闷,翻来覆去,最后索性不睡了,坐在炕沿点亮了油灯,对着油灯抽起烟来。
太奶被太爷吵醒,就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怎么不睡觉?”
太爷心里烦闷,就没吱声,太奶又问了一句,也没得到回应。
就有点不愿意,但没再说什么,翻了个身,搂着姑奶又睡了过去。
太爷闷头抽了好几袋烟,依然精神抖擞,百般无奈之下就开始盘算起今年的收成。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大概在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太爷总算有了一丝困意,可就在吹熄油灯的时候余光一扫,看见了一个黑影,就站在前面不远处,高高的个子,头上似乎还带着瓜皮小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太爷心里一惊,抓起了油灯朝后退去,把油灯放在了头顶的窗台上,摸过火镰哆哆嗦嗦的点着了油灯。
随着灯光逐渐亮起来,那个黑影就消失不见了。
但一系列的动作又吵醒了太奶,太奶又问:“你怎么了,怎么还不睡觉?”
太爷怕跟太奶说了吓坏她,就不言语,那个时候的灯油是要用粮食换或花钱买的。
平常的庄户人家到了晚上早早就熄了灯,就是省那点儿灯油,此时太奶见太爷坐着不说话,心疼那点着的灯油,就吹熄了油灯。
随着灯光的熄灭,那个黑影又出现在了那里,太爷心里发毛,又点起了油灯,并用脚踢醒了爷爷,小声跟爷爷说:“去西屋把我的枪拿过来去。”
爷爷十分不情愿的打着哈欠起身披上衣服去西屋拿来了太爷的猎枪,太爷让爷爷去了中间,自己到了炕梢,把枕头竖了起来,半倚半躺在那里,枪就顺在了身边。
太奶心疼灯油,嘴里嘟囔着又吹熄了油灯,那个黑影又出现,太爷就点起油灯,如此反复几次,太奶急了,开始小声质问太爷,太爷也没有搭理。
太奶十分恼怒的吹熄油灯,那个黑影还在那里,太爷知道再点起油灯就得跟太奶吵起来,一鞭子还特意交代过不能跟媳妇吵吵,所以就没点,只是左手紧紧的抓住了猎枪。
等了半天,就在太爷以为那个黑影会一晚上不动的时候,忽然见那个黑影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太爷心里大惊,抬手就是一枪,黑夜中枪口喷出的红光很刺眼,那个黑影一闪,消失不见了。
太爷一身冷汗立马就下来了,一家人被枪声吵醒,太奶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做起来开始训斥太爷,太爷点亮油灯,看北墙根上放在大方凳上太奶用浆糊、花纸自己糊了一半的笸箩被太爷一枪打的全是窟窿。
太奶更急了,太爷此时心脏砰砰的跳动,就颤抖着开口道:“别说话了,赶紧睡觉吧。”
太奶听出了太爷语气不对劲,但太奶是个很典型的贤妻良母,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没有再问,转而开始安抚着两个孩子睡觉。
太爷就睁着眼整整一宿没睡。
直到听到了鸡鸣声,太阳从东方露出了头,一丝光芒在天地间出现,太爷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靡起来。
太奶起床打发姑奶跟爷爷去洗脸,自己来到太爷身边,轻声问太爷怎么回事,太爷实在不想说话,毕竟精神紧绷了一夜,就勉强摆了摆手,爬到炕头呼呼大睡起来。
太奶见太爷躺下不一会儿鼾声大作,也就任由太爷睡去,自己叠起了剩余的被子,下炕做饭去了。
做好了饭,喊了半天太爷也只是迷迷糊糊的应声,根本不起来,也就没有再喊,在锅里给太爷留了饼子。
太爷这一觉儿一直睡到下午一点,才悠悠醒了过来,醒来就喊太奶,太奶就赶紧拿出给太爷留的饭,伺候太爷吃饭。
太爷脸都没洗就开始吃起来,吃饭途中太爷听太奶说了一条爆炸性的新闻,村里某某的媳妇昨晚跳井死了,而且就是因为做饭时候没注意烧糊了锅被男人说了几句。
太爷一激动,差点儿噎着,脑子里高速运转起来,一直到吃完饭,太爷才悠悠的开口跟太奶粗略说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儿。
太奶听完心惊不已,脸色都变了,太爷微微叹了口气,说:“看来就是那行子搞的鬼。”
太奶:“什么行子啊,你别吓唬我,我胆儿小。”
看太奶害怕的样子,太爷岔开了话题,开始吩咐太奶准备菜,说今晚一鞭子要来喝酒。
太奶埋怨了一句:“怎么不早说。”
就开始打算家里的菜,就听太爷说:“一会儿我杀只鸡,去他二大爷家弄条鱼,剩下的你打算吧,我先去某某家看看。”
村里都是姓于的,基本家家都有亲戚,虽然分枝出了几个家族,但祖宗都是一个,所以有了红白喜事没有事儿的都会去帮忙,后来经村里主事的几个老辈儿商量,分片儿成立了几个会,交会费,家里有了白事儿会里的几家帮忙忙活,那时候谁家老人死了可是大事,即使再忙也得放下工作来参加葬礼。
还得有吹手,这是土话,其实就是花钱请来一帮吹唢呐,笙等乐器的乐队来吹一些哀乐,解心疼。
还有代饭,就是说家里有老人没了,得有很多客人来送老人最后一程,规矩很多,家里要设灵堂,孝子孝孙跪在两旁,客人进门首先得跪下磕头上香,两旁的孝子孝孙跟着一起磕头,表示对客人的回礼。
而客人太多,一家人是无论如何也伺候不过来的,这时候就会找日子过的比较好的几家帮忙代饭,会提前下单子通知,下单子是由乐器里面的大杆儿(就是长唢呐,声音低沉浑厚,能营造出庄严哀伤的气愤)跟着孝子孝孙挨家去送,主家出门来接单子,孝子孝孙要磕头行礼,但主家不能受这个礼,要躲到一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