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凌屏握紧拳头,任由指尖戳入掌心,咬着颤动的唇瓣,大力掀开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动也不动。
呃……离开床铺的白英杰望着裹在被里的人形,表情错综复杂。
看着她遭受羞辱而受伤的神色,他心里的不忍再度萌生。
不忍?这时候不学着狠心一点,死得难看的是自己啊!他暗暗教训起自己来,却又马上为了另一种发现而悄然心喜——
她终究不是那种无耻败德的女人,证实他并没有看走眼。
只是……那又怎样?她答应爷爷奶奶的要求,确实只是为了钱,而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为了他?
白英杰蓦然惊觉自己好像在期待什么,忙着甩甩头。
天下为公、世界大同,人类嘛,本来就应该和平共处,他只是期待一份大爱啊!
他说服了自己,也朝目标前进,只是一开口却结结巴巴起来,「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啦!这……有时候无耻也不是一件完全不好的事,现在这种社会如果脸皮太薄,也是很吃亏的。而且……我觉得有时候女生主动一点也没关系,好过那些装模作样的人,你说是不是?」
凌屏没吭声,原本羞愤交加的内心却忽然感觉好笑。
他吞吞吐吐的字句,是想安慰她,还是打算鼓励她可以继续「无耻」到底?
「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是或不是,因为这时候对我来说,最好不要去想什么是非对错,对我来说,除了这样子,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幽幽的声音从棉被一端逸出,「我很累了,睡觉吧!」
「你……真的要睡觉?」
那他呢?他也很累,可是睡不着怎么办?不知怎么地,他忽然好想说说话,特别是感觉她声音特别沉重的这个时刻。
「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咱们聊聊?」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一室冷寂的空气。
怎么说睡就睡了呢?白英杰在内心嘀咕两句,只好继续看电视。
只是……看看床上熟睡的人儿,他转头将音量持续降低,最后干脆直接关上萤幕。
凌屏不再回应,假装睡着,偷偷看着白英杰关掉电视机,心里开始有点紧张……半晌过去了,身边空出来的床位并没有动静。
凌屏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乍醒的一刻,下意识地转头望着身边的床位,却依然空荡。
而白英杰,正歪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桌上还摆着没喝完的红酒。
吁口气,凌屏重新躺好,可是过没多久,又翻身坐起。
看着他瑟缩的睡姿,她略有踌躇,最后还是起身,抱着一条毛毯走了过去。
看着他合上的浓密长睫毛,轻闭的润红唇瓣,不再充斥邪佞笑容的脸庞,此时却像婴儿般平和安详……
其实他真的不坏,只是故作吊儿郎当的样子有点欠揍……凌屏抿着微笑,将毛毯轻轻覆盖在他身上。
这可不是心疼他会着凉什么的,只是这时候他的健康也是一种要件罢了!凌屏高高地抬着下巴,转身打算重新窝回床上去。
「凌屏……凌屏……」身后却忽然传来男人的轻唤声。
呃?凌屏头皮一阵发麻,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吵醒他……她慢吞吞地转过头,却发现白英杰的眼皮依然紧闭。
他只是在说梦话?他唤着她的名字是代表……自己正在他的梦中?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境?在梦里继续轻薄还是大干一架?
凌屏明知该往床上躲去,却忍不住停下脚步,一阵屏气凝神,想继续听清楚。
「凌屏……你为什么要这么讨厌我?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其实我是满喜欢你的,我也想跟你交往,可是……你不能把我当成赚钱的工具啊……」
扑通!扑通!
凌屏的心脏强烈收缩,来不及传输的血液造成一阵昏眩……
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刺激震慑着她,让她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为了这家伙几句梦话,她居然就……就感觉轻飘飘的,甚至还有某种陌生的满足和甜蜜感?
凌屏甩甩头,努力让自己往床边靠拢,却发现白英杰身上的毛毯已经滑落,忙着踅回脚步将毛毯往他身上盖好。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庞,忍不住嘀咕两句:「其实……我也不是讨厌你,只是……唉!」
只是她不敢不讨厌他,男人对她来说只象徵着灾祸,更何况像他这种风火般肆无忌惮的男人?轻叹一句后,她回到床上。
就在这时候,罩在毛毯里的一只眼睛眨啊眨的,咦?只是什么?怎么不说完呢?白英杰眼中眨动一抹黠光。
真亏他脑筋动得快,发现她走近自己的时候,来这么一招……这叫什么?以柔克刚是吧?只是这么一试,他竟意外挖掘了她刚烈之外的另一种温柔,而且这种滋味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啊!
脸庞轻轻摩擦着毛毯,他嘴角的笑意逐渐扩散。
原来这条毯子这么柔软?原来半夜有人帮忙盖被子也不错嘛!他闭上眼回想着她刚才小心翼翼为自己盖被子的样子……
带着某种满足的笑容,这次他真的睡着了,而且也真的梦见了她——
梦里的她有如小鸟依人般偎在他身旁,没有激/情画面,仅是一个亲昵拥抱,一个真心交会的温柔笑容……
隔天,一觉醒来的白英杰整个人愣住了——原来「什么」都不做,也能这般销魂?原来除了「那话儿」的满足之外,女人还是有可能带来另一种快乐?
如果可以让梦境成真的话……前题是他必须让那只「火鸟」成为自个儿臂弯下的那只「小鸟」!
经过这一晚,白英杰不免设想——面对那个眼里只有钞票而别有企图的女人,只怕自己会先被训练成「大鹏」?
他这个见猎心喜的大恶狼,已经沦为人家的俎上肉,要是真让人家欣然享用也就罢了,好歹证明自己的可口美味;偏偏人家摆明是捏着鼻子勉强下咽……
难道他就这样子束手就缚,等着当那台「造精机」?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因为自从那一夜之后,凌屏不再造次,只是……同居一室却被当成空气的感觉,似乎更是让他浑身不对劲。
他忽然有种想改变现状的念头——
「我想到一个好方法了!我们那个计画可以正式启动了!」秋贵忽然兴匆匆地跑来报告。
「计画?」
「就是逼走她的计画啊!」秋贵继续碎念:「其实我有点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你不是说自己只是想拿凌屏来当幌子好解套吗?可是现在看你的样子,又好像是玩真的耶……」
「我不知道什么叫真的假的,我一直觉得她很特别,我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感觉是真的,可是我不想被当成利用的工具也假不了。」白英杰脸上多了种矛盾。
「什么真的假的,我被你都弄胡涂了!你干脆直接告诉我好了,现在还要不要赶走她?」
「这个……」稍作吟哦之后,白英杰挑挑眉,点着头说:「为什么不?就算我对她有好感,也不应该是在这种环境之下,而且我也想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她离开这里以后,失去所有利益交换的条件,她对我的态度又会有怎么样的转变?」
「这个我知道!」秋贵举手大声回答,「她会直接宰了你!」
「你……」白英杰一脸不服气:「你根本不了解她!其实她……她不是那么讨厌我,而且她对我还是有温柔的一面。」
「哦?」秋贵一脸不以为然,「这个我是不了解啦!不过如果要逼走她,听我的准没错!」
「哦?」
「很简单啊!我安排好了,今天晚上……」秋贵趋近几步,开始比手画脚起来。
只见白英杰一边聆听,一边频频皱眉,「这样子好吗?会不会……太毒了点?」
「无毒不丈夫啊!大敌当前,岂可手软?这道理你懂吗?宝贝。」
「好吧,那就照你的方法去做。」白英杰挥手示意,走了两步后掉头补充一句,「还有,记得,以后别再喊我宝贝!」
白英杰想保住刚刚吃下腹的早餐,加快脚步离去。
对凌屏来说,每个黑夜的来临,都是一种挑战,所以耳聪目明、观察「敌情」是绝对必须的。
也因为如此的高度警觉,让她再度有了发现!
她踏入房门之前,听见了白英杰讲电话的声音。
「好,中山北路那家天堂鸟是不是?这家酒店我知道,听说里头的小姐都是高档货?真的?还有特别秀?怎么?该不会来个天体营吧?哈……那我更不能错过了……我怎么会走不开?安啦!我马上到。」
天堂鸟酒店?天体营?凌屏的脑门瞬间充血,一把推门而入,却正好撞上白英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