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可她不想这样,这些年她太清楚娘为人妾侍的心酸,所以自己绝不肯再重蹈覆辙,宁可不嫁,也绝不做妾,所以她便谎称自己眼睛看不清了,以此来规避婚事。可她的忍让和规避,却依旧换不来平静无波的生活,面对着姊妹们的冷嘲热讽,程元秀不发一语。

她浑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那逐渐消失的恐惧感溜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疲倦与彻骨的寒冷。程元秀拉着沛玉的手,打断了她担忧的询问,「我没事,扶我回、回去吧。」她的声音发颤,牙齿在止不住地打架,身上的那件大氅不见了,她只穿了一件罗裙。

冬日的湖水已经结了冰,现在湿着身子再被风一吹,真是冻得够呛。

沛玉吃力地将她扶起来,「小姐,您怎麽……」

程元秀打断她,「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无力地倚靠在沛玉的身上,并未发觉有样东西从自己的裙摆上滚了下来。

有眼尖的人发现了这个,「呀,那是什麽?」

沾染了水渍的地面上,安静地躺着一枚金珠,在程元秀看到它之前,一双手已经将金珠捡了起来,然後交给了地位最尊的程元珠。

「这珠子看着成色极好,连我都没有呢。」她捏着金珠端详了一番,而後看向程元秀,「你是从哪里得的?」

程元秀根本没见过这枚金珠,当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刚刚把珠子捡起来的少女倒是看出了几分门道,「四姊你瞧,这珠子上还串着红绳,这个长度……怕是被谁戴在脖子上的贴身之物,而且这红绳看起来有些旧了,应该是有些年头的旧物。」

程元珠点头,忽然捏着红绳朝程元秀走来,她抻开红绳往程元秀的颈间贴过来,可程元秀没有力气,只是偏了头却没能闪开。

程元珠比划了一下,笑道:「和二姊姊的玉颈相比,这绳子可是太长了呢。」

她的这一声二姊姊叫得阴阳怪气,话中有话,立刻有人明白了她的意思,附和道:「这莫不是哪个男人的东西吧?」

此话一出,程元秀当即擡起了头。

沛玉感觉到怀中的身躯一僵,替她说道:「五小姐,这种话可不好乱讲的。」

程元珠笑道:「我倒不知,这府里还有下人教训主子的规矩了?」她捏着红绳荡了荡,笑吟吟地走近了几步,而後忽然擡手甩了沛玉一个耳光,眼见着对方脸上的红印之後,她面露狠色,「我今儿便替你的主子教教你规矩。」说话间,她又对着沛玉甩过来一个巴掌!

程元秀拚出残存的力气将沛玉一拉,在她站出去的瞬间,程元珠的手掌落下,啪的一声,程元秀被打得偏过头去。

沛玉低声尖叫:「小姐!」

程元珠先是一愣,而後下巴微扬,脸上浮出一丝得意的笑来。程元秀本来是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今一侧脸颊又被打得肿起来,瞧她这副狼狈相,程元珠就觉得痛快,「半瞎总归要比全瞎了好,最起码接巴掌可比瞎子接得准呢。」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程元秀按下沛玉的手,「四妹,沛玉不懂事,你大人大量……」

程元珠夸张地笑了笑,「四妹?你也配叫我四妹?」

程元秀咬了咬银牙,再开口时说:「四小姐……」

程元珠打断她,「眼下你叫我什麽都无用了,与其给这个丫头求情,还不如想想你自己怎麽办吧。」她擡手亮出那枚金珠,「与男人私会时不慎失足落水,还有定情信物作证,呵呵,你还是好好想想怎麽去和爹娘解释吧,我的二姊姊。」说完轻笑一声,携着一众少女离开了。

听着她们的笑声,程元秀顿时觉得双腿一软,沛玉慌忙扶住她。

「小姐,四小姐她……咱们该怎麽办?」

程元秀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她猜想那枚珠子应该是刚刚那个男人留下的,如果程元珠真的拿这件事作文章,那她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第二章】

当夜,都城侯府一切如常。

卫旬的房间里也是异常安静,不过就是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不安。

颂安偷偷瞄了眼已经坐在桌边出了好一会儿神的卫旬,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他八岁就被卖入侯府伺候卫旬,至今已经十一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三爷的脸上挂了彩,那一道道的红痕,一看就是被女人的手抓出来的,所以说三爷在程家到底遇上了什麽事呢?难道和程家小姐没谈拢?

就在颂安胡乱揣测的时候,房门被叩响。

卫旬似乎这才回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婢女颂晴走进来,柔声道:「三爷,该沐浴了。」她是专门伺候卫旬起居的贴身侍婢。

一提到沐浴,卫旬脸色一沉,颂安猜测他肯定不想让其他人见到自己脖子上的抓痕,於是他连忙道:「今日由我来伺候三爷沐浴吧。」

颂晴秀眉一蹙,似乎有些不满,「可是……」

颂安凑上去扳着颂晴的肩膀将她转过去,凑到她脸旁低声说:「别问这麽多,吩咐人搬热水进来,然後你便歇下吧,三爷这暂时不用你服侍了。」

说着将满头雾水的颂晴半推了出去,然後又退回到房中,轻手轻脚地阖上了门,他看了眼卫旬,对方仍默不作声地坐着。

须臾过後,颂晴吩咐着其余几个家仆陆续地搬了热水进来,直到将屏风後的大木桶灌满之後才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临走之前颂晴欲言又止地停了停,结果被颂安警示性地瞧了一眼,便也不甘不愿地退下了。

房内恢复安静之後,颂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凑到卫旬的身边,「三爷,现在要不要……」话没问完,卫旬便站了起来,颂安连忙退开一步。

卫旬转过身,脖颈间的几道抓痕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明显,「沐浴。」

在颂安的服侍下,他缓缓地坐进木桶,当热水浸过身躯时,身上的抓痕传来阵阵刺痛。

颂安替他擦洗着身体,手中的汗巾谨慎地绕开那几道红痕。

气氛实在太过冷凝,颂安绞尽脑汁地寻了个话题,试图让自家主子高兴点,「三爷,那匹『玉面阎王』已经送来些日子了,您不打算牵出去跑几圈?」卫旬素来爱马,几年前又开办了马场,养马、驯马、赛马样样不落,如今生意做得越发红火,所以和他提这个总不会错。

卫旬阖着眼,「下一季的赛马何时开始?」

颂安回道:「初步定在五月。」

卫旬点了点头,又不言语了。

说这个都不行,看来三爷心情真的很糟糕,颂安悻悻地不敢再开口。

卫旬又闷了半晌,忽而又说:「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颂安眼睛都不敢擡,「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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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难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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