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少了风雪搅扰,流荡在室中的馨味变得深浓,浓到有些呛鼻。
他粗眉若有所思地拧起,走回她身边落坐,瞥见软垫旁摆有一只精致的薰香小炉,应已薰燃到最后,火苗熄灭,烟丝细微。
他揭开炉盖一瞧,眉峰随即皱深,再发觉到滚落一旁的两只空酒壶,额角淡筋很确定已清楚浮成带血青筋。
“乱使迷药又饮烈酒……你越来越会折腾人了!”语气仿佛颇恼火,扣着女人下巴的力道却十分轻柔。
就着幽微的火光,他一瞬也不瞬地审视那丽致五官,发现女人挨打的半边细颊红痕浮现,嘴角微肿,他沉沉一哼,冷峻唇瓣再次抿紧。
晕晕然,头好重,可是身子好轻,虽躺落下来,花夺美却觉得整个神魂犹在回旋似的,宛若翻腾在风雪与紫纱帘中……
她今晚像是有个渴望,极度的渴望,她告诉自己,她想要……想要……是了,她想要男人……
再也不要记得唯一的那一个人。
不要记起那人独有的飒爽气味。
“我要男人……告诉你喔,嘻嘻……我得找个男人……你要我吗?”
脑中热烘烘,耳中呜鸣一阵强过一阵,不知是饮酒过多,终遭后劲反噬,还是今夜新调的薰香药料出了错,她双眸泛茫,忽然看不见景物,密睫眨过再眨过,却仍幽暗一片,真如盲了一般。
但,无妨,她小手抓到一只属于男人才有的粗健臂膀,她抓到一个男人了,不让他逃的。
“……你要我吧,我……我不会亏待你……我会让你很舒服、很痛快……我不想再记起他……他走了,去南洋……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命中再没有我……我也不许自己再有他……嘻嘻……呵呵呵……”
怕留不住紧抓在手的男人,她扯来对方的大掌,压向自己的高耸胸脯,黑罗裙里的玉腿环住男人躯体,高撩的裙摆露出雪嫩大腿,她哪有心神在乎,赤裸裸的香肩与藕臂朝前拥揽,仿佛在痛苦中又极端渴望要去抱紧对方。
“我要男人……我要你……”泪流满面啊泪流满面。
她嘻嘻呵呵娇笑,笑到泪满香腮,模糊耳语着,幽香的身子不断磨蹭着一具强健体魄……她再次嗅到熟悉气味,娇躯瑟缩了缩。
“你是谁……”小手摸索着,她的眼热到发痛。
男人没有答话,感觉他双臂搂抱的力量加重,翻身,将她困在底下。
乌发和墨裙都散开了,雪脸好小,骨架纤细,她不知此刻的自己瞧起来有多么脆弱,只是不解地幽幽又问:“我是谁呢……你识得吗?呵呵……我不识得自己了……”
她被吻住了。
男人两片唇灼烫温柔,徐缓辗转,怕弄疼她微肿的嘴角似的。
但她不怕疼。
搂紧男人的颈,她尽情纠缠了他,直到胸围因两具躯体不断的挤压和摩挲而一圈圈散落,直到吸入体内的迷药全然掀起作用,直到毫无节制的饮酒所造成的厚醇酒劲迷烂思绪……
她终于放纵自己,轻软软瘫在男人怀里。
美人在抱,而丹田冒火、腿间力量正蓄势待发的男人——雷萨朗,在过了好半晌,才意识到怀中几近赤裸的女人在与他一阵激烈缠吻和抚弄后,竟然晕睡过去,雪臂与玉腿皆已从他脖颈和腰间软绵绵瘫放下来,随她细细呼息,胸乳仍无意识地娇颤,一身水润。
还能拿她怎么样?
他嘲弄叹息,费劲儿稳下左突右冲的血气,连作好几个深呼息。
巨掌留连她饱暖的玉乳片刻,仍心有不甘地俯下首咬了口,齿微合,咬得底下昏睡过去的人儿又晃动螓首、细嚅了声。
见她畏冷地蜷伏,他没替她穿上衣物,倒是将收在旁边的暖被取来摊开,密密覆着她的身子,确定那双裸露惯了的雪足也全在裹覆中。
“哭什么哭?你真的越来越懂得折腾人……”到底有恨无恨、欲爱不爱,一时间也听不出来。
他目中透出强悍与狠劲,手掌一次次擦掉她的颊泪,然后粗指滑向那头乌亮亮的青丝,攫取一缕在指间把弄。
“想要男人吗?你我就等着瞧,谁敢让你要?”
他回来了。
该他的东西,再不入流的手段他都会抢到手。
【第九章风定犹舞雪乱吹】
“飞霞楼”这几日真该找间大庙烧香拜佛,又或者众姝们是该好好斋戒沐浴一番,祈求恶运退散,远离小人,好运快快回笼。
不知怎么回事,似乎麻烦一个接连一个而来,教人防不胜防。
首先,是楼主香闺在某个雪夜里遭窃,把孟老爷子相赠的一株具催情气味的“蔓罗草根”偷了去。
楼主当夜因好奇那株草根的功效,学起神农尝百草的精神,用小刀刮下些许根部粉末混进寻常的宁神薰香里,接着还饮了不少烈酒下肚。结果,酒气一冲,又加上吸食“蔓罗草根”的气味,神魂飘渺,翻山过海一般,后劲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把楼主大人迷得晕死过去。
还是隔日众姝见她迟迟未下楼,霜姨亲自上香闺来探看,才发现香闺里一片凌乱,遭风雪扫掠似的,而楼主犹自昏迷,暖被下的娇躯几近全裸,胸脯与香肩有着点点淡红印子,明眼人一瞧便知,尽是吻的痕迹。
“飞霞楼”楼主遭轻薄,那是何等教人振奋——呃……是震惊之事,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怎咽得下这口子气?!
但可疑的是,楼主似乎不想追究,众姝要她好好回想当夜发生的种种,她支吾其词,如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私人之事暂且搁开不谈,因为接下来的大事才真正让人伤透脑筋。
原来固定时候会从西漠胡商那儿运来的一批香料香药,在运送途中出了意外。一开始以为是商队遇上强盗抢夺,后来才探到消息,据说是给某位刚从海外返抵中原故土的富商捷足先登,以双倍价买了去。
花夺美本是猜想,八成是“江南玉家”有意相为难,因为玉家的“佛公子”还在她们花家姐妹手中,而玉家宗主玉铎元听说爱护“佛公子”这位族弟那是不遗余力、深刻入骨,极有可能为了要“飞霞楼”乖乖交出“佛公子”,所以在其他方面多有威迫。
很好。这世上最好多来几个爱护弟妹成痴的人吧!反正她是“夺人所爱,无成人之美”惯了,斗就斗到底!
再然后,几日后的早晨,她发现前一晚尚健康红润的小妹花余红昏睡在紫纱帘内,身上被“佛公子”以合欢方式种了毒,至于那位让小妹动心又伤心、该捅上千刀的始作俑者,已不知去向。
小妹被种入血肉里的毒相当奇特,呼息中幽幽透出一股奇香,她太熟悉那抹香气了,那是“紫相思树”的花馨。
有谁将“紫相思树”的花朵作为引子,调出这般奇诡的迷情之毒。
那个“谁”究竟是谁?
心知肚明啊,哪里需要多想……顿时,所有事都凝作一点,唯一的一点,她悚然惊愕,蓦然间全明白了!
“飞霞楼”近日内所发生的事,全跟那位雷萨朗大爷脱不掉干系!
“大姐,我其实还好,没事的。只要不去想他,其实还不至于太难受……你别气得一句话也不说啊,都好几天了,唉……要把身子气坏了,那可怎么办?”花余红边安慰、边蹙眉儿。
明明是在强忍着体内的骚疼,迷毒中尽是相思之情,只要一思及情郎便要“毒发”,哪是没事的模样?
心好疼,心疼着自家小妹,疼到要喷火了,花夺美裙下雪足同样在栗木地板上来回踱走,只不过现下所处的地方是“浪萍水榭”的雅轩,而不是“飞霞楼”的香闺。
今日她是特意送小妹花余红回来静养的。
事实上这四年来,她已甚少返回这处水榭,雷萨朗当年一走了之后,她几是长住“飞霞楼”了。或许不住水榭亦是怕睹物思情,怕记起太多有关他的事,怕那片紫相思林在月光下的无限温柔,也会让她心口掀起泛疼的无限温柔,让她变得软弱。
自从那位该死的“佛公子”在“有心人”的协助下离开“飞霞楼”后,她一直想找出为妹子解毒之法,但想过又想,也试过几回,却没有一个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