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火烧洛阳
近来战况胶着,被围困在洛阳的安禄山焦躁不安。昨日史思明在嘉山打了败仗,让李光弼与郭子仪的联军迎头痛击,损兵折将,往北的道路全被封锁。东边颜真卿矢志为兄颜杲卿报仇,在堂邑一战,那该死的袁知泰连个乌合之众都打不赢。南面张巡,小小一个真源县令怎会这般难缠,硬是阻住往南的道路,派了好几个将军都攻不下来。
洛阳东宫御书房内,安禄山铁青着脸,此刻怒气勃发,失去往常看似无害的殷实相容。严庄是安禄山的军师,一名温文儒雅的中年书生,随侍在御书房。此时夜已深,安禄山三日不曾着枕,接连的败仗,无法打开困局,安禄山心急如焚,“这班没用的饭桶,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打破个缺口来?”
严庄投入安禄山麾下已久,甚为了解安禄山的性格,“王爷,稍安勿躁,北、东、南三面得失无足轻重,西进长安,进占关中,天下便是王爷的囊中之物。”
“你说的倒轻松,哥舒翰那老不死躲在潼关龟缩不出,本王就算全军尽出,也是拿他莫可奈何。”安禄山虽与哥舒翰不和,等同仇敌一般,不过对于哥舒翰还是相当看重的。
严庄阴阴笑道:“王爷不用烦心,哥舒翰重病在身,不复当年勇,凭的不过是潼关之险,扼住了咱们前进长安的路,只要他出了潼关,有何可惧?”
“天下间只要是稍有点见识的人,谁会笨得在此时冲出潼关?只要稳守住潼关,本王的大军被四面封锁,等到冬天到来,单单饥寒也可轻易毁了本王的大军。”“属下早安排妥当,不出数日,哥舒翰定必出潼关邀战,王爷放宽心,还是请王爷早早调兵遣将。属下认为在灵宝集结迎击,对我军较为有利。”
安禄山疑道:“你,瞒着我作了什么?”
严庄闻言赶紧跪下,“禀王爷,属下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这事本无太大把握,事态未明之前,属下不敢先说。昨日,京城秘探回报,属下才确定此事。”
安禄山盯着跪在眼前低着头的军师,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一会儿森寒、一会儿戒惧,沈静了片刻,笑道:“起来吧,本王不过是问问而已,既然你有把握,本王就听你的话,明日就点将整兵,准备准备,好杀得哥舒翰那老贼屁滚尿流。”
严庄背后流下一条冷汗,不敢站起身,嚅嚅的说,“属下还动用了王爷安排在潼关的秘探,说动了火拔归仁,只要哥舒翰一出潼关,就再也进不了了。”
安禄山眼神更是森冷,脸上笑容却越是灿烂,“作的好,作的好,不愧是我范阳军的头号军师,这下子就更有打胜仗的把握了。今晚我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停了笑声,安禄山眼神一变,连带着脸上转成充满关怀的神情,“你也累了好几天了,下去歇息吧!本王困了。”
“是,属下告退!”严庄一向机警,今夜却说错了话,全是心中太过兴奋所致。
看着严庄拘谨的退出书房,安禄山脸色转为狰狞。一名白发白肤的老者,腰间挂着一柄斑斓的长剑,自御书房侧门走向安禄山。听到脚步声的安禄山,马上恢复老实无害的表情,“车先生,劳烦你探查之事,不知查的如何?”
高丽第一高手寒神车常,诈死潜来中原,绝非寻找兰亭集序这么单纯,此刻藏身在安禄山身侧,听安禄山的话语,车常已投入了安禄山的阵营,就不知卜旭日是否知情?张武扬随同前来,难道真是个陷阱?
车常的汉语比之卜旭日来得流利的多,“王爷,小王爷并没有什么不妥,几日来寸步不曾出府。”
“严庄呢?这几日有没有去找过绪儿?”安禄山问道。
“没有。”车常即刻回答,语气极为肯定。事实上,车常并没有说实话。严庄近来与安庆绪过从甚密,二人常私下聚会密谈,车常早知晓二人谈话的内容,故意隐瞒不说。
“看来是我多心了。有劳车先生了,待本王夺得天下后,定会助你取回高丽王位。”
车常微弯腰行礼,“谢过王爷,王爷兵强马壮,这天下迟早是王爷的,希望到时王爷能出兵助我夺回王位。”
“当然、当然。”嘴巴这么说,安禄山的心里可不当一回事,忖道:“等我当了皇帝就发兵,不过不是助你夺位,而是灭了高丽。”
车常早看出安禄山并非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但眼前也只能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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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常原是高丽王车光之么子,年少时蒙中原异人看上,从师学艺十余载。高丽王车光残暴不仁、好大喜功、穷兵黩武,昔时高丽大臣金重治为百姓请命,潜逃来长安面圣,玄宗震怒,着令左武卫将军李楷洛率兵进攻高丽。
开元之初,大唐国力鼎盛,高丽王不得民心、军心,兵败如山倒。大唐胜了高丽后,玄宗下令将车光满门抄斩,扶持金重治为王。车常仍在学艺,逃过一劫,艺成之后,矢志复仇,要重夺属于车家的王位。一生汲汲营营,莫不是为了复辟。
可惜车光所作所为,高丽人无不恨之入骨,车常在高丽二十余载,人单势孤,除了收得卜旭日这个女徒,竟无一人肯助其复位。高丽人一听闻车常乃车光之子,人人喊打喊杀,车常迫于无奈,诈死潜入中原,寻找机会。
至于偷取兰亭集序,不过是顺手之举。车常见安禄山势大,颇有袭卷中原之势,车常毛遂自荐,充当了安禄山的客卿,欲藉安禄山之力,好重夺高丽王位。
(作者注:这段历史是假的,为了剧情需要捏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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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武扬趁着夜色,翻过了戒备森严的洛阳城墙,一进洛阳城,张武扬挑着阴暗的小巷,熟稔的朝着洛阳东宫潜去。
卜旭日心中清楚,就算带着张书诚的首级,安禄山也不可能亲自接见。洛阳东宫戒备森严,比之长安皇宫尤有过之,安禄山麾下二千精兵,日夜不停的巡逻,明暗哨密布,没有人能暗中潜入行刺。卜旭日潜进洛阳后,静静的来到东宫附近,她在等,在等张武扬发难,好趁乱闯入东宫。见机行刺。
“铛!铛!铛!”一阵铜钟声响起,伴着火红的焰光,东宫外西南角一座楼宇,莫名的烧了起来,火势极为凶猛,眨眼之间半间楼宇已陷入火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是有人事先泼洒了火油之物,故意纵火。
“别慌!”一名身着将服的都尉大声的吼着,“火只要没烧到东宫,就不关你们的事,没我的命令,就算烧死,也不能离开岗位半步!”
“是!”此起彼落的应答声响起,卜旭日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没有硬闯,好严密的警戒啊!卜旭日忖道:“张武扬这一招倒是不错,懂得用火来造成恐慌,可惜安禄山的兵将实在训练有素,收效不大。”
正当卜旭日心中这般想时,张武扬心中可讶异得很,“明明说好,她躲在东边,我在南边闹事,她好趁机潜入,怎得我都还没开始,她就放起火来了?”
既然卜旭日已发难,张武扬不再隐藏,口中发出一声长啸,笔直朝着东宫南门杀去。啸声一起,安禄山的精兵丝毫不乱,数十名手持长弓的神射手,原伏于宫墙之上,此时半跪起身子,长弓拉满,数十支劲箭不留情的射向声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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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孟雪歌探查过东宫周遭,许是安禄山为性命着想,强迫将东宫百丈内的百姓全都驱走,众多屋舍空无一人。孟雪歌打定主意,今夜要闹得安禄山怒火狂烧,好派出高手前来追缉。找了好几瓮的火油,孟雪歌先在东宫西南放起了火,再绕往西边,觑好一间木造的屋宇,藏身其中,正泼洒着火油。
孟雪歌的如意算盘是要引得安禄山阵营的高手奔往白马寺,利用这些高手牵制太子秘府的二名看守者,好趁机救出师妹孟**慈。这样的作法有些冒险,孟雪歌心里有数,驱虎吞狼,最怕是的狼惧虎而逃,人反而被虎给吃了。
才刚又打着火石点上火,怎地听闻一声长啸自南边响起,“不是吧!天下有这等凑巧的事,偏偏挑今夜来刺杀安禄山?老天啊!千万不要是张武扬!”
孟雪歌心情一下沈到谷底,不管来人是否为张武扬,预先的设想已被打乱,并没有真心要行刺安禄山,今夜不过是要引动安禄山的护卫来追,这长啸之人硬是喧宾夺主,自己放火的作为变得一点儿重要性也没有了。
“错过了今夜,洛阳城的警戒势必变得更为森严,而不管安禄山是否被刺身亡,师妹也定必被带出白马寺,更有甚者,说不定会落入安禄山的手中,必死无疑。好!事已至此,已无可退之路,杀!”孟雪歌心中思索既定,自背上拔出映日刀,刺入装着火油的瓦瓮,双脚一曲再弹,穿破屋顶,在火光之中,一抹黑影,由西向北,绕着东宫弧形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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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支的劲箭在弓弦响声中,杂乱的射来。张武扬抱着头脸,护着唯一未浸泡着毒血的弱处,毫不畏惧的往前冲,脸上仍覆着那张诡异至极的面具,在夜色下,如同鬼魅一般,瘦削的身子任凭疾箭着体,自阴暗处奔来。
能被选为安禄山的亲兵,无一不是范阳军万中选一的勇士。强弓箭连珠,之前的散射,待见了张武扬现身,转为标射,范阳军善射名闻天下,箭无虚发。张武扬虽不畏强箭射体,可头大手小,难保不会有箭矢见隙而入。况且越近东宫,箭的力道越强,每一箭着体,虽不伤,但此刻意识清醒,仍可感到些微的刺痛传来。
“绝不能停,此时一停就再也没有机会前进了。”张武扬心中暗自告诉自己,若是等护卫东宫的武士齐集,自己虽是毒人之躯,可却非完全之体,头脸中招一样会命丧当场。
从来没有人可挡过第一波的神射,东宫南面的守卫校尉心中称奇,自安王爷起兵,前来刺杀者不下数十起,可向来没有人可撑过数十强弓齐射而不倒,来人不知是谁?
看来是身着宝衣甲冑,能不畏刀箭,看看弓箭将尽,校尉喝道:“长枪力士,射1
随着喝声,宫墙下,数十根亮晃晃的长枪平射而出,数十名高壮的胡人,就藏在宫墙下灯火映照不到之处,身前各有五根长枪插地,此时射出一根,又随手拔出一根,凝视着张武扬,准备再听令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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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雪歌悄然伫立东宫外北边的屋脊上,估量与东宫间约有一箭之距,一条火龙正沿着孟雪歌行经之路烧来,手中的瓦瓮早已空了,随手抛出。转头注视,安禄山的范阳军果真不凡,诸多兵士手持扑火之具,不发一语的防堵着火势,不让火势继续延烧,看来不用半个时辰,自己所放之火,马上就要被扑灭。
时间无多,若等火势灭去,贼军全面缉拿刺客,自己心中的大计可要落空,就连能否安然逃出洛阳城,可能都有问题,南面既然已有人动手,想必众多高手已被吸引过去,孟雪歌心想,“若不闹得比南面厉害,定不会有人来追,好吧!假戏真作,且试试安禄山是否气数已尽。”
疾如奔马,孟雪歌可不是张武扬,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以着之字形的变幻莫测,孟雪歌身法一展,左右飘飞,一**箭雨追着残影,宫墙上的神射手见状,初时三、四箭落空之后,随即不再锁定孟雪歌的身影,按着事先划定的地域,一箭一箭由远而近,布上绵密的箭雨。
如此一来,孟雪歌身法再速,也避不开倾泻而下的利箭,手中映日刀急运,当前开路,来箭居高平射,既急又劲,孟雪歌奔势立止,二眼双手灵动,一步一步的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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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才着枕,东宫外已乱将起来,气恼的起身,吼道:“进来!”房外,孙孝哲是安禄山的义子,靠着献上美貌的母亲,博得安禄山的宠信。
原就是裁缝出身的孙孝哲,侍奉安禄山穿戴甲冑极为俐落,安禄山怒气高涨的道:“外头在吵些什么?”
孙孝哲是个瘦弱无须的男子,急促的答道:“回王爷,外头不知来了多少刺客,又杀人又放火,洛阳不能呆了,谁王爷赶快避难吧。”
“延程呢?本王交代他肃清洛阳周遭的武林人,为什么还有人来行刺本王?”
孙孝哲习惯性的四下一看,咳了一声,才要说些诋毁的话,莫延程那招牌式的嘲讽语调响起,“孝哲义兄,不用您开口,延程在这呢!还是我自个儿回话吧,省得待会儿还要向王爷解释,浪费王爷的时间。”
莫延程舒缓的走来,房外一众护卫举刃作礼,天下间唯有孙孝哲与莫延程可不须通报,径行进入安禄山的寝宫。莫延程单膝下跪,朝着安禄山道:“义父,请您宽心,今夜来者,据回报,不过是二名不知死活的家伙,相信不需多时,就会有好消息传来的。”
安禄山看了看孙孝哲与莫延程,孙孝哲脸上写满惧意,毕竟是个裁缝,实在当不了大任。反观莫延程,镇定安然,安禄山苦笑,忖道:“怎么值得信任的全是这等上不了台面的,而这些有智有勇的,本王全然掌握不住他们在想些什么。”
“延程,本王要你追杀张书诚之事,办得如何?”安禄山对于自己的亲兵实力知之甚详,况且身边尚有高丽寒神这号人物护着,对于东宫外的乱事完全不萦于心。
莫延程低下头,打算认错,一声冷冷的女子声音忽地响起,“首级在我这,卜旭日前来,交纳正气盟盟主的首级。”
趁着南北二面同时有刺客杀入,卜旭日运使擅于隐蔽气息的寒冰真气,沿路闪闪躲躲,总算偷偷潜至此处,恰到好处的现出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