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救人被救
孟雪歌走过了代州州界，踏入太原府境，脸上长出黝黑的胡须，遮去了英俊的面容，一个多月来，露宿荒郊野外，不敢踏入人群聚居之地，身上穿著偷来的褐色布衣，满是沙尘与野草染成的污渍，刻意放逐自我，像足一个流浪汉。
心中不断回想起那张满是烂疮阴森枯瘦的笑脸，而那阴沈的声音更是时时在心中响起，″嘿嘿嘿，就快成功了，等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你们就会变成身具剧毒，刀枪不入的毒人，你们不用怕，明天过後，你们的意识就会消失，从此只会听我号令行事，等到功成之日，天下武林唯我独尊，哈哈哈。″日子若可重新来过，他一定不会去可怜那个满脸脓疮的老人，不会想作个慈悲心肠的大侠，不会学古人的侠义风范。硬是将身上仅有的十两银子送给老人，还好心请老人去看病，若是如此，也就不会中了那可恨的万毒魔君的毒手。
孟雪歌很清楚，万毒魔君曾经说过：″要练成毒人，首先必须挑选心地纯正善良的年青人，这些年青人对生命充满热爱，能经得起过程中的所有苦痛……毒人一经练成，身体组织已全部改变，能自行产生剧毒，全身上下皆布满置人于死地的毒，触者必死。″自己还能算是人吗？自己能像一般人一样过活吗？有谁敢亲近自己呢？为什麽我会清醒过来？老天爷啊，你为什麽不让我死去？
总在自哀自怜、陷入不如一死的心境之时，一个娇美的身影就会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师妹，对了，不管如何要再见师妹一面，要师妹不要再等下去了，毒人是无药可解的，这一生是毁了，不能让师妹遥遥无期的等待下去。″刀剑交击声、叱喝声在前方响起，惊醒了沈思中的他。心如槁木的孟雪歌，抬头看了看斜阳，不想改变行进方向，仿如行尸走肉般的往前直行。
渐行渐近，场中是一群约有二十馀人的黑衣人，胸前绣著一只雄鹰，围困著一名?如天仙的年轻女子，女子的五名青年护卫正拼命的保护著她。
女子手持精美的短剑，身穿淡紫罗衫，衣袖飘飘似仙却不利於施展武功，在场中靠著五名带刀护卫拼死守护，脸上尽是惊惶之色。
一旁戒备的黑衣人见著孟雪歌不识相的直往这边行来，二名黑衣人奔跑过来，喝道：″雄鹰堡在此办事，识相的莫过来。″孟雪歌的心情一直难以平静，早失去了过往的好心性，江湖规矩、王法律令，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听而不闻，他理也不理挡路的二名黑衣人，继续前行。
雄鹰堡是太原之霸，向来在太原境内无人敢惹，这一次是获知太原药行白家之女出游，打算劫持此女向太原药行要胁，要将太原药行纳入雄鹰堡的组织。
太原药行是殷实的药行，平日白家乐善好施，是太原府有名的大善人，对于贫苦人家看病拿药常是分文不取，有很多正义之士自愿充当护院，在太原府内，雄鹰堡也动他不得。
今日打听到白家之女出游，雄鹰堡派出三当家蓝鹰许光，打算将人劫走，若是能将医术闻名天下的白家药行纳入雄鹰堡的组织，对雄鹰堡日後的发展有大大的帮助。
二名拦路的黑衣人见孟雪歌不开口还一路前走，如此不给雄鹰堡面子，手中刀不留情，一左一右朝孟雪歌劈来，打算一刀将孟雪歌砍成二段。心想，看来这流浪汉分明是不想活了。
孟雪歌并不知自己现在的武功有多高，但就算仅凭出师时的武功，也不会把这二名寻常刀手放在眼里。
在他的眼中，二把左右砍来的刀，慢的出奇，他往前跨了一步，上半身微微挪移，轻易的在二把刀的隙缝中闪过。左右手一伸，挟住了刀背，顺手一转，二名黑衣人血喷如泉，被刀划破了咽喉，连声惨叫都没发出就毙命当场。
眼前的惨酷及鲜红的血，竟让他莫名的有种亢奋的悸动，心中没有一丝的怜悯与犹豫，随手将手中染血的刀抛出老远，又往前走。
″住手。″雄鹰堡三当家蓝鹰许光，四十岁的壮汉，身穿蓝色胡人装束，手持一把银钩，看到孟雪歌一出手，就将自己的属下杀去二人，心中大震，忙喝停围攻白家的属下。
那五名持刀护卫本已快要支撑不下去，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点伤，雄鹰堡众停手後，忙柱刀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著气，十来名雄鹰堡众仍是持刀围著。
许光抬抬手，十名雄鹰堡众奔过来，围住孟雪歌，孟雪歌终停下脚步，面前的这一位功力不错，隐隐的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
许光钩下垂，抱拳道：″尊驾何人，恕在下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在下是太原雄鹰堡三当家，江湖人称蓝鹰许光，雄鹰堡在此办事，尊驾若是路过，还请赏个面子，不要插手此事。″见来人武功不弱，许光向来知机，此人能不惹最好是不要惹，就连堡中弟子被杀之事都不提，这场面话说得极为委婉，一般江湖中人都知道规矩，有些事是不能干预的。
孟雪歌不答话，抬头看著那白家之女，那付惊惶的样子让孟雪歌回想起，落霞山上毒蛇很多，师妹向来最怕蛇，每次看到毒蛇也是这般的惊惶，孟雪歌心中升起一股柔情，将亢奋的情绪压下。
孟雪歌冷冷的开口道：″滚，你们挡住我的路了。″冷峻的眼光射来，透出丝丝绿芒，令人瞧之生寒，加上不带感情的声音，许光竟生起了平生难有的恐惧心。强自提起真气，壮了壮胆，许光冷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这太原境内还没有人敢叫我雄鹰堡滚的，想来阁下是有意架梁，有本事就走过去。″银钩前指，十名雄鹰堡众摆出架式，就待许光一声令下群起而攻。
随著孟雪歌踏出左脚，许光大声一喝，″杀″，手中银钩如同弯月，带起一道弧形的银光，向著孟雪歌的颈项勾来，十名堡众，手中长刀齐出，封住孟雪歌所有的方位。
没有料到孟雪歌连避都不避，还往前走了一步，十把长刀无用武之地，许光心中一喜，银钩使力回拉，钩锋直往孟雪歌的脖子袭来。眼看孟雪歌即将身首异处，许光心中暗想，这人武功不过如此，连自己一招″月如钩″都挡不了。
银钩即颈，孟雪歌没想过要闪，要是能这样被杀死，或许那女子会记得自己一辈子吧！只是心知肚明，那银钩仅是寻常兵器，恐怕是伤不了自己这毒人之躯。
″啊！″见著银钩如将勾向孟雪歌颈项，女子发出惊叫声。
孟雪歌只觉脖子处被重击了一下，微疼却没有鲜血流淌的感觉，心中叹了口气，右手简简单单的一拳轰出。
许光这才发现手中银钩有如勾住皮革，来人竟诡异的丝毫无损，要想变招收钩，却见一拳当胸击来，这拳来得好快，只见拳影，随即没入胸膛。许光惊骇的张大了嘴，低头看著孟雪歌收拳，一个拳大的血洞就在自己胸前，一付不信这是事实的神情，蹒跚的後退二步颓然倒地气绝身亡。
″金刚不坏之身，你是少林弟子？″一名雄鹰堡众惊叫出声。
孟雪歌不理，举步前行，来到围住白家的雄鹰堡众之处，黑衣人早已被吓破胆，连三当家都一招被杀，这人被银钩狠狠的勾过脖子，一点事也没有，凭自己三脚猫的功夫那是这人的对手？
雄鹰堡众纷纷後退，孟雪歌森寒的目光一瞪，一名黑衣人耐不住心中的恐惧，转身狂奔而逃，一人逃众人逃，不到片刻，那雄鹰堡人连三当家许光的尸身都不顾，全逃了。
″大侠留步，容若紫当面谢恩。″白家之女见孟雪歌仍自不停步，急出声呼唤。
女子的声音柔美，带著哀求的意味，孟雪歌向来疼惜师妹，从没有拂过师妹的意思，爱屋及乌，孟雪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微泛著绿芒的眼睛，柔和的看著紫衫女子。
女子收起短剑，拉了拉衣裙，对著孟雪歌，″多谢大侠相救，小女子白若紫铭感於心，多谢大侠的救命之恩。″″举手之劳不须挂齿，我不过是恰好路过，你不用放在心上。″若不是白若紫有些神似师妹，孟雪歌怕是不会出手相助。
白若紫道：″小女子是太原白家药行白天行之女，请大侠留下名姓，让小女子有报答的机会。″″萍水相逢，来日未必有缘再见，告辞！″还有来日吗？孟雪歌说完後，不由得脸色一黯。
白若紫闻言心想，没想到这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还是个读过书的人，虽然脸上长满胡须难以揣测他的年纪，但听声音应该是个年青人才是。有些好奇此人来历，仔细的看了看救命恩人。
″冒昧相询，小女子粗通医理，大侠双眼隐含绿芒，似乎是身中奇毒，不知大侠可有暇与小女子一同到太原府，我爹爹医术尚可，或许有法子可解去大侠身上之毒。″白若紫说的客气，天下谁人不知太原白家医术高明？但天下人不知道的是白若紫的医术早已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此番外出太原并非为了出游，而是专为太原城郊贫苦百姓义诊，在回路上才被雄鹰堡的人给拦下。
孟雪歌曾听师父提过太原白家祖传医术高明，救人无数，有些心动，也许白家真的有法子可解去自己身为毒人的苦痛。
″这些人可以信得过吗？″孟雪歌声音很轻，白若紫仅能隐约听出。
白若紫嫣然一笑，道：″大侠放心，这些人皆是胸怀正义之士，绝不会泄漏大侠是毒人之事。″孟雪歌心中一惊，脸上现出惊慌神色，原来她早就猜到自己是毒人。
白若紫见到孟雪歌分明身中剧毒，却活得如此生龙活虎，一点儿都没有一般人中毒的迹象，加上适才银钩划过颈项，孟雪歌却丝毫无伤，虽说雄鹰堡人喊出金刚不坏之身，可她不信孟雪歌年纪轻轻，会练成仅是江湖传言的少林绝技，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眼前之人乃是正气盟要追索的毒人。
待见了孟雪歌的神情，白若紫知晓自己猜对了，这人确实是被练成了毒人没错，只是不知万毒魔君在练的过程中出了什麽差错，这人的样子与传说中的毒人不尽相同。
孟雪歌脸色恢复漠然，以一种平静的语调，彷佛在说著别人的故事般：″白姑娘高明，在下孟雪歌，本是风雪门第四代弟子，不幸初出江湖时，中了万毒魔君的奸计，被练成毒人，若是姑娘真能解去我毒人之身，孟雪歌无以回报，只要姑娘说的出，孟某作的到，定会誓死作到姑娘的要求。″这可是江湖人最重的承诺，等于是将性命交到对方的手里，万一白若紫要孟雪歌自尽，孟雪歌也是无话可说。
白若紫忙道：″孟大侠何须如此说，小女子身受大侠救命之恩，理所当然要回报大侠，况且我白家也不一定能解去毒人之身，先请孟大侠随小女子回返太原，让家父试试看，若是真的无法可解，还请孟大侠多多见谅。″孟雪歌终流露出感性的一面，道：″无论如何，在下还是要先感谢姑娘不把我当成邪魔看待，自从得知自己身为毒人，在下想过自我了断，要不是尚有事未了，在下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如今现出一线曙光，总算让在下感到人生尚有希望，就算是希望落空，在下仍要多谢姑娘让我对生命重新燃起渴望。″白若紫闻言，心中升起莫名的怜悯，毒人确实无法像一般人一样的生活下去，这人心地善良，宁可一死也不愿流毒害人，下定决心，定要设法解去此人之毒。
″公子客气了，希望公子日后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再兴起弃世的**头，只要一息尚存都还有希望。″″多谢姑娘赐教。″″不敢当。″
新版第三章救人被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