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游岩秀左胸发烫,热呼呼的,那热火不仅在体内漫烧,还窜出皮肤,烘暖他的神魂和意识,突然间,高涨的怒气一下子全灭了……不错,他是还有些不甘心,然已不会再气得想大开杀戒。

“你不问我话吗?”他面红红,纠着眉怒嚷。

“问什么?”

“就问那个姓周的事啊!”可恶!她什么都不问,要他怎么开口解释嘛!

顾禾良叹了声。“周老板惹你不痛快,你记仇报仇,所以打算断他生路吗?”他和对方的恩怨,她当时可也是亲眼所见。

“我又没有做绝!”明明是他要人家问的,一听到不爽心的字眼,又恼了。“我只是连抢他十二桩买卖,他这个年不好过,到明年春,大爷我要痛快了,才懒得再跟他计较!”

大商家有大商家的路法,寻常时候不会抢小商家的生意,他往小本经营的周老板口中掏食,即便仅“作乱”一小阵子,也够周老板呼天喊地了。

怎么劝?能劝得了吗?

“我瞧周老板发也不梳、衣衫绉乱,眼眶和两颊都凹陷泛黑,秀爷的十二桩买卖让他瘦下一大圈,要再瘦下去,怕等不到明年春,他真就躺平了事。”顾禾良叹在心里,柔嗓徐慢,像淡淡在叙述一件不关已之事。

“你是不是想我收手?”他好似瞧出端倪,劈头直问。

她先是一怔,咬咬软唇,试探问:“秀爷肯吗?”

“本来是肯的。”

“啊?”本来?她眸子略瞠。

“可是姓周的今天竟然在大街上堵你,还堵得你差点出事,你是我的人,他堵你,就等于堵我,他敢堵我,大爷我火大,不收手了!”想到她被紧扯着不放,后来险些被木头砸中,他胸口就一阵沉窒,吸不进气。

“可是,我觉得秀爷刚才在大街上……”有意无意留话尾。

“我怎样?”换他瞠眸,瞳仁湛烁。

见她沉吟不语,他急声又问:“是怎样嘛?”

“……很威风凛凛,很英姿飒爽,很……很……男子气概。”

“是吗?”嘿嘿……嘿嘿……嘿嘿嘿……他心里傻笑,以为偷偷在笑而已,不会被谁发现,却不知表情憨掉了,真透出点傻气。

“秀爷不仅护了我,还救下周老板,在场的人全给你竖起大拇指叫好。周老板今天在街上找我说话,才让秀爷抓到机会大显身手,他末了还被砸晕过去,算是失了钱财也挨了疼……秀爷还想恼他多久?”

女人的柔软指儿碰触他的额、他的发,替他拭去灰尘、挑掉木屑。游岩秀呼息变得有些促急,薄嘴嚅着,好半晌才嚅出声音。

“姓周的别再来啰嗦,我自然不恼!”

闻言,顾禾良眉眼俱柔,笑着注视他还有些气鼓鼓、不太甘愿的俊庞。

“等一下!”他大爷被雷打到似地突然一嚷,好不容易放弛的两眉竟又纠起,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我还气一件事!”

“什、什么……”她迷惑眨眼。

喷火了。“我不喜欢‘广丰号’的穆容华!我一见他就讨厌,再见他更伤心!他、他竟然不要脸地唤你妹子,我一听就刺耳、就浑身不畅快!你是我媳妇儿!是我的、我的!不是他妹子!”

她听得一愣一愣。

被人凶上一顿、没来由地遭人怒嚷,按理,心绪该觉不悦才是,但顾禾良却觉有股蜜味悄悄升起,充斥心窝,甜得喉头发燥。

噢,老天爷,她脸蛋会不会太烫了?

原来啊原来,她其实有些病态,喜欢他这么凶人,喜欢他的占有欲,这互属的滋味让她心窝泛暖,眼眶也要泛暖潮湿。

轻揽丈夫的颈项保持平衡,她略咬软唇,鼻翼歙动,好一会儿才说:“穆大哥……就只是穆大哥而已,我娘亲未出嫁前,曾是穆夫人的贴身丫鬟,我和穆大哥虽自小便认识,以兄妹相称,却是近些时候往来才变频繁,因为‘广丰号’看上‘春粟米铺’所贩的米种,为了谈下这桩生意,他才常到米铺走动,没有什么其他的了。我既然已嫁你为妻,当然……那个……就是……”

“当然什么?那个什么?就是什么?”见她踌躇不语,他心都快提到嗓眼,坏脾气地逼问。

“当然就是秀爷的媳妇儿……”

四目相接,周遭空气不知怎地浓稠起来,调了蜜似的。

然后,他们发现彼此脸蛋都晕红晕红的,她双腮仿佛绽着红花,他则是整张面庞暗泛赭色,颧骨和鼻梁尤其明显。

一时间,昨儿个夜里掀起的情潮将他们俩圈围。

游岩秀低吼了声,倏地收拢双臂抱住香香软软的女人。

他俊脸一低,埋在她颈窝处胡蹭,蹭了左颊蹭右颊,还拿漂亮宽额不停钻揉,真想揉进她血肉里一般,鼻尖也蹭挲着,贪婪猛嗅她身上的甜馨味儿。

“秀爷……”顾禾良不禁失笑,这男人像只八爪章鱼般将她缠捆,磨蹭她的方式让她想到摇尾乞怜的小犬崽,她心发软,轻轻拥他的头,抚着。

“唔……我忘记今天要跟你一块儿回门,不是故意忘记,是不小心忘记。”低而略哑的懊恼声音模糊逸出,慢吞吞的。“……都嘛是老掌柜缠着我说事,二十八铺的掌柜也缠着我说事,码头仓库的工头也缠着我说事,他们都缠着我不放,我一忙,忙昏头,没留神就给忘了。”说谎不打草稿,反正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他最无辜。

顾禾良原是悬着的心悄悄放落。

她一直想着他是否在躲她?为何躲她?此时被他紧搂,听他腼腼腆腆、苦恼又结巴地解释,她整个人仿佛被暖流围绕,弯翘的唇角怎么也拉不平。

“二爷说,已经派人寻你去了,我本想在‘春粟米铺’等你来,可是和爹一块儿用过中饭、喝了一会儿茶后,爹就赶着我回来,说是按习俗,回门的女儿不能在娘家待晚了,得在日落前回夫家。”她轻笑一声。“虽然咱们两家离得并不远,爹还是早早把我赶回来,很怕天要暗呢。”

“我不管啦……”

“不管什么?”

“我不管!我不管啦!明天,你再带我回一次门!”

“啊?”

他挺鼻挲着她的嫩颊,羽睫往上一抬,刚好瞧见她小脸微垂,眸中闪着轻讶。

“吼,你、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不愿意?你不让我回门?!”他大爷五官一皱,眼看又要张牙舞爪地发大火。

“我没有。我让你回。我们明天再回门。”顾禾良立即反应,赶紧道。

“哼,这还差不多!”他嘟嚷,脸色立即和缓下来。

她忍住几要滚出唇间的笑音,温声道:“爹明儿个若见到你,肯定很欢喜。”

“嗯……”应声黏黏稠稠的,撒娇耍赖一般。

顾禾良想到什么似的,低柔问:“秀爷一早就忙得像个打转陀螺,那么多事待决,你午饭可用过了?是在外头吃的吗?”

“就随便吃了点啦。”他仍是嘟嚷,面庞火热。噢,他在不好意思,竟是在不好!他谁啊?他可是没心没肺没天良、我行我素我最威的秀爷!未料及,遭他的小娘子当成宠物般拍拍抚抚,便觉浑身跟没骨头似的,直想瘫在她身上,跟着再被她柔言关怀了一下,他利得跟箭有得比的俊眼竟然雾掉了,惨惨惨,该不是要哭吧?!

“秀爷有吃饱吗?要不要请厨房那儿——唔!”她的唇被吃了。

游岩秀心绪满涨,涨得胸中疼痛,这般的疼别有深味,他面庞往上略移,嘴一张,封住妻子近在咫尺的嫩唇。

他的舌很贪、很顽皮,一下子就钻进她嘴里,勾缠吸吮,寻她的香舌嬉戏。

顾禾良先是傻了似地任他侵袭,跟着含住他的舌,有些笨拙但绝对动情地随他起舞。

她心房悸动,胸房鼓胀,饱满坚挺的乳隔着衣衫贴压他平坦结实的胸,似乎得这么紧紧贴着,那奇异的胀痛才能稍觉缓和。

热……呼息急促……气息灼烫……湿润软热……有什么地方悄悄化开……她冬雪迎阳般化作融融春水……

四片唇黏在一块儿不知多久,她在他臂弯里气喘吁吁。

“你身子还痛吗?”

丈夫变得粗嗄无比的声音拂烫她的腮耳,原是茫茫然的,后来才知他是在问经过昨夜,她初经人事的身子感觉如何了。

一时间,羞涩难当,她猜自个儿不仅脸红耳热,整个人肯定都红了,从头顶心热到脚趾啊!

“还好……已经不痛了,只是仍有些酸软……”她再次被吻住。

迷迷糊糊间,她衣衫盘扣被咬开,腰带被扯松,前襟大敞,罗裙底下有只魔手造乱。“秀爷,现在天仍亮着,还不能……这样不太好……”

“呀啊——”

“哇啊啊——”

两声脆嫩的尖叫声霍然响起。

顾禾良墨睫微颤,亲眼目睹男人那张充满情欲的面庞如何在瞬息间变脸。两人的脸离得好近,鼻侧甚至还亲昵相贴,他闪暗金的目瞳拢进所有意绪,深邃诱人……突然间,那耐人寻味的东西被黑墨墨地掩尽。

她见他慢吞吞抬起头,然后慢吞吞看向小厅通进内房的那道门。

他扬唇在笑,对着两个刚从大街上赶回来的小婢笑得眉飞色舞。

“秀……秀爷……呜……”

“呜……呜哇啊啊啊……”

结果,顾禾良还没做出反应,连脸红都来不及,她刚收的两个贴身小丫鬟就被游大爷那抹笑吓得嚎啕大哭,边哭边跑开。

“哼!”他没好气地对那两抹跑远的身影皱皱鼻子。

“秀爷吓着银屏和金绣了。”顾禾良不禁苦笑轻叹,此时神魂渐稳,她霞颊犹烧,下意识拉拢紊乱的衣衫,轻掩春光。

“哼!”大爷收回目光,鼻子不通似的,哼得更响。

顾禾良不以为意地摸摸他的颊,微微一笑。

“秀爷肚子若不饿,那就等晚膳时候,咱们再陪老太爷一块儿用饭。瞧,你浑身都弄脏了,发里有好多木屑呢,我先服侍你沐浴,等洗干净再换件干净衣袍,心情就大好了。”

他瞪着她,看得目不转睛,看得极深极深,像要看进她骨血里去。

“秀爷?”噢,他该不是想……继续做下去吧?

感情复杂,千丝万缕,游岩秀喉头很没用地发堵,热气威胁地逼近眼眶。

“秀爷,怎么了?”软语低问,她心口怦怦跳。

混帐!他的男儿泪近来实在很不识相,动不动就乱弹!可恶……可恶……

“啊!”顾禾良陡地轻抽口气,因为整个人又被狠狠抱紧,男人两条臂膀锁得她都快不能呼吸,奇诡的是,在被狠搂的那一刻,她有种被完全依赖、被强烈需求的感觉,惹得她眼睛湿润润,发烫……

她听到游大爷略沙哑地说:“等明天回‘春粟米铺’拜见岳父大人后,禾良,你跟我去见一个人,好吗?”

“好。”她温驯应允。

“那人住在西郊的‘芝兰别苑’,那座别苑是我爹为她建的,很美、很清幽……”

男人的嗓音不知为何有些落寞。

她听着,内心轻绞,若有所思地静静疼着,两只被搂住的细臂尽可能地挪啊挪,然后将他回抱,试着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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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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