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芝萍现在可怀着宁王的后嗣!」
「正因为她怀着其云的孩子,所以我才百般容忍她一次又一次,」他的手微微用力,在她脖子上印下红痕,「但今日你不单拿剑指着我的世子妃,还要夺我性命,我又何必在乎她肚子里有谁的子嗣?说!当年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曹鲁被逼急了,连忙吼道:「当时护林军的首将是廉亲王,他要树威信,却赔上我三个儿子的命,纵使他死千百万次,也不及他伤我万分之一。我在他府里的树下埋下皇上生辰八字的草人,买通城里说书人,编写廉亲王才有天子之命的流言,最后他真的死了,但我万万没算到,宁王甘冒着自己的生命安危,荣华富贵不要也要把你救来。没道理我的儿子死了,廉亲王的儿子还能活在世上。」
叶其思一脸惨白,巴不得一剑就杀了曹鲁。
「世子爷,」简良媛轻声开口,「放开她。」她试图阻止叶其思,但才移动一步,却差点跌倒。
叶其思立刻松开抓着曹芝萍的手,改而抱住她。
曹芝萍直挺挺的跌坐在雪地上,哭着爬回祖父身旁。
简良媛浅浅一笑,「这样的人,自然有人处置,不要弄脏了世子爷的手。」
叶其思眼底闪过困惑,却看到屋后走出了一行人,有老祖宗、宁王、长公主,而走在最前头的是——
齐国公看着远远走近的人,面色如土。
「皇上。」
「免了。」皇上阻止了要行大礼的叶其思,方才曹鲁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现在看着叶其思,他的心头五味杂陈,「朕真是个昏君。」
「皇上日理万机,忧国忧民,是一代明君才是。」华氏跟在后头,轻声说道。
皇上扬起一抹苦笑,「老夫人此言更令朕汗颜。」
「皇上,」齐国公看这阵仗也知道自己被设局摆了一道,他死不足惜,但可舍不得唯一的孙女陪葬,「老臣有冤。」
「你有冤,我皇弟的冤向谁说去?!」长公主上前,不留情的说道:「暗算郡主马车的人已经抓到了,是你指使的,你这老贼,千刀万剐都不足惜。也不想想,是你长子不听将令,硬闯操练场,才会被廉亲王失手一箭射死,你要怪就怪自己的儿子仗着自己是齐国公的儿子,目中无人。
「纵使你儿子的死是意外,但我皇弟心慈仁善,心怀有愧,于是对你另外两个不学无术的儿子,三天两头到廉亲王府大吵大闹也视而不见,任他们撒野,谁知他们态度越张狂,你也放任不管,但你可知他们为的不是替自己的兄长讨什么公道,而是跟怡红院的花魁打赌,说可以闹得受宠的廉亲王颜面扫地还能全身而退,最后是我看不过眼,一状告到了先皇太后跟前,所以才押了你的两个儿子杖责,要怪,你该怪我,是我害死了你的两个儿子。亏我皇弟当年还念你白发人送黑发人,要我隐瞒事实真相,你竟趁着他请你进府做客时,放了符咒,让皇上以为他有谋反之心,硬是害死他。」
齐国公越听,脸色越苍白,他压根不相信这个事实,「你说谎!这不是真的。」
「是真是假,你到九泉之下问他们吧!」长公主气愤的一个拂袖,转身看向皇帝,「皇上,现在该如何处置?」
皇帝目露杀机的睨着曹鲁,「把曹鲁押进牢里,等候秋决。」
齐国公没替自己辩解半句,只看着一旁的叶儒林,「宁王,芝萍跟这件事完全无关。」
「有无关系,」叶儒林知道齐国公是希望他能保住曹芝萍一命,但他不愿意承诺,「圣上自会定夺。」
「爷爷!」曹芝萍哭得梨花带雨,只能跟着齐国公一起被拖下去。
「还真是世事如棋,局局……」简良媛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就一黑,昏在叶其思的怀里。
叶其思连忙打横将她抱起,也顾不得皇上在,急急跑向梅园,要人去请大夫。
「那丫头流了不少血,必须休养一些时日才能恢复,」走出来的简应天,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笑,「不过放心吧,没事。」
叶其思闻言,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
叶其思正要进屋去的脚步因为简应天的话而一顿,心又悬了起来。
「这死丫头竟然要当娘了。」简应天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她自己就像个大孩子,居然要当娘了,这不闹翻了天。」
叶其思脑袋先是一片空白,随即双手紧抓着简应天,「大哥的意思……」
「她有孕了,庆幸没伤到孩子,恭喜你了。」
「谢大哥!」说完,叶其思迫不及待的要进内室。
「等。」简应天说道:「皇上还在等着你,先去见驾再来看她。」
「我稍后便去。」在叶其思心目中,皇上的分量可没简良媛重。
看着他的背影,简应天摇了摇头,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整理仪容,这个好消息可要他亲自去禀报一声才是。
见世子爷进来,小桃红立刻识趣的退了下去。
「世子爷该是开心吧?」简良媛的心情可以说是一扫阴霾,顿时海阔天空。
他故意沉下了脸。
看着他神情的转变,她困惑的侧着头,「世子爷不开心?」
他一把勾起她的下巴,直盯着她的眼,「老实招来,这一切是不是你设的局?」
她浅浅一笑,「我不懂。」
「别装傻。」叶其思轻敲了下她的头。
简良媛皱了皱眉头,坦白道:「是爹和宁王两人推敲这事有蹊跷,若齐国公真只是为了其云和曹芝萍图谋在王府的地位,根本无需处处针对你,后来我爹又想起了齐国公的长子是死于廉亲王之手,这思前想后,就索性演场戏,看是否能让齐国公自露马脚。果然,齐国公一知道你被王爷关起来,就把我抓了起来,要逼你自尽。」
「你就不怕死在齐国公的手里吗?」
「有世子爷在,我何惧之有?」她窝在他的怀里,柔声说道。
「你真是……」
「事情过去了,」她安抚的轻拍着他的胸膛,「世子爷就别气恼,不然——」
她连忙看着四周,找到了放在一旁的休书,「我就要跟你算算休妻这笔帐!」
叶其思挑了挑眉,伸手要抢,但她一闪,没让他抢到。
他怕伤了她,也只能由着她,「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别拿这句话说嘴,要对人好,也得看我要不要。」她不以为然的嘟了嘟嘴,小心翼翼的拿着休书,「世子爷真是自以为是。这封休书我要好好收着,说什么重承诺,一辈子不离不弃,都是假的。」
叶其思真后悔没听宁王和镇远侯的话,看来休妻一事,会被她拿来说一辈子。
「算我错了。」他无奈说道:「别再提了。」
「我偏……」简良媛的话声隐去,轻推了推叶其思。
叶其思顺着目光看过去,连忙站起身,跪了下来,「皇上。」
简良媛也忙着要起来,但皇上立刻出声制止,「免了,你伤着。」他伸出手扶起了叶其思,「该在外头等你,但朕实在心急。」
「臣不敢。」叶其思垂眼说道。
皇上仔细打量着叶其思,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自己的亲侄子,齐国公的那番话,实在令他心痛,他死后有何颜面去见自己的手足?这份愧疚只怕会纠结在他心头,一生不散。
「朕害死了你父王。」他不由叹道。
「身为帝王,有些事不得不为,」叶其思低声说道:「皇上无需为了过去耿耿于怀。」
「你不怪朕?」
「既还我父王、母妃清白,便已足够。」
「倒是个好孩子。」皇上长叹了口气,「宁王将你教导得极好。是朕愧对了你,你却不怪朕。好!朕今日不单还你父母清白,配享太庙,还恢复你廉亲王爵位,更让你绳其祖武,统卫护林军。」
在廉亲王谋反时,皇上便将护林军的兵权收回,只让看中的武将镇远侯操练军士,而今他再将兵权交回是对廉亲王的亏欠,也是对叶其思的信任。
叶其思自然知道皇上的心思,于是谢恩,「谢皇上。」
皇上不让他跪下,亲手拉着他,语重心长的说:「说到底,是朕对不起你。」
他的眼底蒙着一层厚厚的阴影,没等叶其思回应,便心事重重的转身离开,一路上还喃喃自语着。
「看来皇上的打击不小。」简良媛见状,不胜欷吁。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吧。」叶其思深吸了口气,收回视线。「当年种下什么因,今日得到什么果,纵使贵为天子,也无法逃脱。」
过去已经过去,廉亲王、王妃洗清了冤屈,九泉之下也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