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免礼。」他嗓音慵懒,带着一丝笑意。
闻言,她忽然觉得他的声音和昨日考她琴技的乐官十分相像,不禁微愣,但她随即告诉自己别乱想。
「谢王爷。」她垂眸道。
「白姑娘,请献奏一首曲子给王爷。」乐官道。
「是。」她再次福身,接着踏上亭子的玉阶,在乐官的示意下坐在雅郡王的对面,并让云虹将琴放在石桌上。
她内心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不知为何,她觉得雅郡王瞅着她看的那双眸子,充满打探的意味。
她努力保持镇定,深吸口气专注于抚琴上,务必表现最好的一面,好达成和继母、继妹的约定。
她一奏曲,空灵虚渺的淡雅琴音,悠远而袅袅,洗净人的耳与心。
曲子一结束,易风行便开口,「姑娘,这首曲子的名字?」
她轻轻地回道:「……知世如梦。」
「知世如梦吗?」易风行咀嚼这四个字,笑道:「果然曲如其名,颇有一种清静空寂的韵味,姑娘是如何弹出如此超脱凡俗的曲子。」他还满惊讶,她竟会弹出这种风格的曲子。
「小女子向佛。」她简要地回道。
这首琴曲是她读一首与佛相关的古诗时,所谱出的曲子,也是她近来的心境。
爹去世后,让她觉得人生在世,一切皆是虚空,终将归于尘土。
易风行听了她的回答,颔首,「原来如此……」但他还是比较喜欢她以前的琴音。
她是因为她爹去世,因此将精神寄托于神佛吗?他不禁替她感到心痛。
「不知王爷是否满意?」她不晓得除了抚琴以外,还能怎样得到他的欣赏。
易风行听出她的忐忑不安,嘴角勾笑,故意道,「不满意。」
白慕巧一听,微微错愕。那首曲子她很有自信的……如果不行,那她确实没办法了……
一旁的云虹倒是很直接地收起琴,「既然这样,多谢王爷愿意听我家小姐奏上一曲,我们主仆就此告退了。」她话里多少有些赌气成分,小姐的琴艺是最好的,雅郡王居然不懂得欣赏,看来他听琴的品味很差,哼!
「等等,说告退就告退,未免太无礼了吧!」叶勋站出来制止。
「什么?不然你想怎样?!」云虹的脾气也上来了。
「云虹,别这样!」白慕巧连忙制止差点跟叶勋吵起来的云虹,然后对易风行歉然道:「王爷,小女子的奴婢不小心失态了,小女子在此替她向您道歉。」
「无妨,本王没放心上。」易风行笑盈盈地道:「倒是白姑娘,怎么不问本王为何不满意?」
「王爷……」她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么。
「你不是没有足够的琴技,而是琴声中没有丰沛的情感,这就是原因。」
白慕巧低头沉默,心情灰暗,荆师傅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她连自己最钟爱的琴,都已经无法弹出最好的音了吗……
对于她的沉默,他突地冒出一句,「你若想博得本王的欣赏,一阅云霄密谱,行!但有条件。」
她抬眸看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他吊着玩,一下给她希望一下又让她失望,犹疑地开口,「什么条件?」
「想起我们何时曾见过面。」易风行眯了眯眸,表达不满,「我看姑娘傻着呢,不记得本王?」亏他还期待着,结果她从头到尾都恭恭敬敬、战战兢兢,虽然黑纱遮着让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很明显的,她压根儿没有见到旧人时的反应。
「啊?」她忍不住发出困惑的音。她以前见过他吗?这么尊贵的人,她怎么可能曾接触过……
她仔细看着他的那双长眸,好似有些眼熟,但翻遍记忆,却没什么印象……
「真不记得?」他有些不爽了。
「……您是昨天考琴技的乐官?」她只能哑着嗓子,说出这个连她都觉得不太敢相信的猜测。
「很好,你倒不是傻得很彻底,至少认得出声音,但这不是我要的答案。」他挑了挑眉,调侃道。
自己的猜测被证实,她脑袋有些混乱。雅郡王为何要纡尊降贵考她琴艺?既然考了,又为何掩饰自己的身分,今日才用王爷的身分和她见面?他图的是什么?
一想到昨日的情景,就像是被特别安排到他所在的小厅里考琴,她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云虹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些诡异,连忙站出来护主,「王爷,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王爷正在跟白姑娘说话,你不过是个下人,不得插嘴。」叶勋出来喝斥。
云虹瞪着叶勋,觉得他架子很大,「你不也是下人。」
「你……」
「吵什么,都给本王闭嘴。」易风行充满威严的瞪了他们两人一眼,他们便默默退到自己主子身后。
他回眸看向白慕巧,「本王没有认错人,看来,是你从没将我放在心上过,才会记不得我。」这个事实摆在眼前,令他既是气恼,又是失落,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望着他复杂的表情,白慕巧胸口像梗着什么似的,有些难受。
她想响应他的期待,但无论她如何努力想,都想不到……
「罢了,这个令牌给你。」他将一个刻有「雅郡王府」四字的令牌放在桌上,「等你真的记起本王,再来找我,只要持着这令牌,门卫会放你进来。」语毕,他起身甩袖离开。
叶勋跟随主子离开前,不忘多瞪一眼云虹,云虹不遑多让地向他吐舌做鬼脸。
见状,白慕巧实在是哭笑不得,「云虹,别跟王爷的小厮斗气。」
云虹撇嘴,「哼,是他太嚣张。」
「我们回白府吧。」她望着桌上的令牌叹气。既然王爷认得她,那和继母、继妹的约定,注定是要破局了……
「好,我们回去。」云虹倒是很满意这个结果,如果真的成功瞒过了王爷,反而会让她觉得上天不公,让二小姐得偿所愿,反正就算没了雅郡王,也还会有别的机会,夫人这么疼二小姐,总会有办法让二小姐嫁出去的。
主仆两人带着不一样的心情回到白府。
白慕巧隐瞒了令牌的事情,只称自己的琴艺比不上其它千金,所以没能见到雅郡王。
对此刘珍玉感到很不满,觉得白慕巧办事不力,还饿了她几顿,而白沛茹因为抱着希望,结果期待落空,经常发脾气,摔坏不少房里的东西。
结果不出几日,白慕巧发现自己的首饰盒不见了,心慌不已,因为令牌就藏在里面,她连忙询问云虹,云虹也感到困惑,一起帮忙找,却怎么也找不着。
在令牌不见的隔日,府里忽然一阵骚动,白慕巧摸不着头绪时,早就跑出蕙心阁查看状况的云虹奔回来,拉着她急道:「小姐,不好了!」
望着花容失色的云虹,白慕巧不禁也恐慌了起来,「发生什么事?」
「夫人被抓了!我听到那些官兵说,还要来抓你!」
「什么?」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快逃!」云虹抓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跑。
她来不及戴上黑纱帷帽,就被拖着一路跑到大街上。
因为自己被毁容的右脸,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她觉得背上冷汗淋漓,那些眼神像是用刀刮她一样,让她的伤疤刺痛不已。
自从火烧楼阁过后至今,虽然伤疤已经没有像当初那么令她痛不欲生,但她始终隐隐约约还会觉得刺痛,每晚,云虹都会煎上一帖止痛药让她服用。
云虹也曾疑惑过,她的伤口为何还会痛,其实,她没告诉她,每当她和继妹面对面时,伤疤就会开始剧痛,她实在很不想去思索疼痛的原由究竟是什么……
跑着跑着,云虹带她躲到城门附近的小巷,望着已被封闭的城门,还有驻守的官兵,两人更是无措。
白慕巧因为激烈奔跑好一会儿,现在才喘过气问:「云虹,到底是怎么回事?娘为何会被官兵抓?」
「我不知道……当时情况很混乱,但我有听到……那些官兵说欺骗皇族是死刑……而且我亲眼看到夫人被抓。」
「欺骗皇族……」白慕巧不禁联想到失踪的令牌。该不会那令牌是被继母和继妹偷走的?但她们是怎么发现的?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道人影从屋檐上跳下,以极好的轻功落在她们身旁,吓了她们一大跳。
那人潇洒地拿下头上的斗笠,朝她们微笑道:「白姑娘,终于找到你了。」
白慕巧定睛一看,惊讶道:「剑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