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游二爷暴躁了!

暴躁到浑身热血往脑门冲,五脏六腑像遭大火狠狠炙过。

但他周身上下、由内到外明明这般火爆了,却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绪将他扯住,让他一时间没敢妄动,没暴躁又火爆地冲进广丰号或穆家大宅,将那个无赖又混帐的穆大少揪将出来。

她绝对是想吓他!

她听去他的秘密,如同他清楚她的,但他是讲义气、守节操,盗亦有道、肯为朋友两肋插刀,有所为又有所不为的正人君子,反观她穆大少,她、她她……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知道他的痛处还故意往上头踩,她无赖!

家里老太爷的八十大寿美好收场,这两、三日,他表面仍是那个放浪不羁、磊落潇洒的珍二,时不时地逗老太爷哈哈大乐,与兄长对饮畅聊,并万般期待嫂嫂腹中的侄儿或侄女呱呱坠地……他状若寻常,实则内心波涛汹涌,万分激狂。

他被强了!

他想把她当“兄弟”,她却使强对他!

“案发”那一天,他都不知傻傻待在那内房角落罚站了多久,身躯僵直,四肢百骸仿佛遭恶咒定住,偏偏嘴热到发麻,她的小舌在他峻唇上留下气息,那样淡、那样细微,却丝丝融进他唾津里,害他……害他……

邪思被唤起!

于是夜中入眠神思不定,他的梦中之梦,幻化出一道长衫阔袖的飘逸姿影,高束的丝摇曳风雅,那张清丽的脸蛋属她。

她步步生姿、步步为营、步步令他惊心,朝他而来。

她几乎破他功底,光凭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中梦,让他蓄养多年的童身不自觉胀到疼痛、硬如热铁,险些梦泄。

可耻啊可耻,他可耻,她较他更可耻!听他喊“娘子”她就别扭,却敢强亲他,还在梦里对他……这样那样的!

真要说,当日那场“汉女出嫁牧族汉子”的婚礼,为求逼真,方方面面都做足功夫,他游二爷当着众手下和牧族朋友面前,确实与穆大少跪拜过天地,并在牧族长老的亲证下夫与妻三次交拜,还杀猪宰羊宴请所有宾客。

所以穆大少不是他娘子还能是什么?!

她只许州官放火乱亲他,不许百姓点灯让他唤娘子,岂有这个理?

总之……就是……想过又想,想不通就拚命想,深思过后,之前那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绪勉强算通,他决定了,他要跟她没完!

今晚夜凉如水,月色清朗,实非干什么偷偷摸摸勾当的好时机。

但某人仗着艺高人胆大以及一颗火爆到快要炸裂的心,硬是溜进养着护院轮班守备的穆家宅第。

大户人家的家宅格局约略相同,他避开护院,迅速往各主要院落溜转了一遍。在正宅东翼一处清幽院落探到熟悉人语,他悄然潜近,随即隐身在雕花木柱与壁角形成的暗影里,从窗缝觑进。

是穆家长辈所住的雅院。

室内,一名丫鬟悄悄掩去呵欠,取来剪子小心翼翼剪短烛芯,一名中年美妇安静伫立,而穆大少就挨在软榻边,为坐卧在榻上的长辈亲奉汤药。

游石珍立时想到她为娘亲上游家讨“雪江米”之事。

此时榻上的穆夫人犹见病容,穆容华一匙匙仔细喂药,边喂边轻声哄着,哄得穆夫人虽拧着眉,仍慢慢将药喝尽。

“娘,来。”穆容华从韩姑手里接来清水和痰盂,让娘亲漱去口中苦味。穆夫人漱洗过后还不愿躺落,苍白脸上却见兴奋之情,她紧声吩咐韩姑——

“快,去把今儿个从箱底翻出的那件东西拿来,给华儿瞧瞧啊!”

“小姐,夜都深了……”韩姑有些为难。

“快去快去,华儿瞧了肯定动念,咱就要他动这个念啊。”

穆容华略感惊奇。“娘寻到什么好物?”

“穆少啊……”韩姑一脸无奈,欲言又止的,最后在两位主子的期盼下仍转进侧间,捧来一方形雪绸大包袱。

此时守上夜的丫鬟已被韩姑遣去外厅。

揭开雪绸方布,入眼的精致大红嫁衣让穆容华陡然一怔。

“摊开!云贞,快!快摊开给华儿瞧仔细!”穆夫人催促着韩姑,后者只得照办,将大红嫁衣整个呈现在前。

穆夫人拉拉穆容华的手,问:“觉得如何?”

“……很细致,嫁衣上头的绣纹和珠片配色好看极了,这是……娘的嫁衣?”穆夫人点点头,阵光幽柔,在嫁衣上徐慢逡巡。“女孩子家的嫁衣总要自个儿绣成,这东西本是要留给你孪生姊姊作个式样,可她……”顿住,似走神了,两眼定定然,直到韩姑低低一唤。

她微地一凛,望着穆容华忽然笑开,语气热烈——

“你都二十好几了,男大当婚啊,快跟娘说,华儿是否瞧上哪家姑娘?”

“娘……”终于明白韩姑方才在为难什么。穆容华都头疼得想扶额了。

穆夫人道:“你姊姊她、她总归是个福薄的,她若见你成家了,有妻有儿,为咱们穆家大房开枝散叶,那她在那边肯定也……也替你欢喜。你说是不?”

“小姐,咱们把嫁衣先收了,您该安睡,有话明儿个再说啊。”韩姑劝道。

“不、不行的,华儿的婚事不能拖,都这么大了,他不娶媳妇儿,你要他死去的姊姊怎么办?华儿那时活下来,活着的是他,就是要他往后成家立业,要他扛这个担子,不成亲……怎成?怎么可以……”

乱了一小阵,韩姑后来燃起昙花宁香。

安魂宁神的气味侵润室内,穆夫人渐渐松泛眉睫间的狂色,她被扶着躺落,睡下时五指仍揪紧穆容华的袖子。

“穆少,小姐她……”

听得那声忧唤,唤音中的怜悯欲掩不能尽掩,穆容华低低一笑……

“韩姑,没事的,毋须替我忧心。”她拂好娘亲微乱的发丝,再掖掖她身上被子,终才起身离去。

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强悍,泪还是润湿了双眸。

穆容华脚步一惯从容,离开娘亲的寝间来到廊下小园,直到清清月光镶透她的薄身,她才允许泪水滑下。

已许久不曾落泪,一旦动了念,解开禁令,真真要一发不可收拾。

而眸眶这样热、这样湿,仿佛这般哭着,能一点一滴以泪穿透,去磨损压在心头的那方大石。

抓着阔袖用力拭泪,擦过又擦,袖子都湿湿糊糊,鼻子仍一抽一抽的。

泪难止,她似着恼了,还恼到跺脚,未觉自己这举动看起来有多孩子气。

待把一张脸弄得勉强像样,甫旋身便狠狠惊住!

那人半身藏于花木形成的阴影里,一双长目似今晚月光,清色映人。

而她认出那双烁辉的眼睛属于何人——游石珍!

又是他!竟然是他!

觑见她哭,他看得畅怀了吗?

干起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他珍二的手法确实冠绝天下!

雪颊火辣辣热烫,穆容华只觉羞恨难当,想未多想已箭步冲上,袖中五指攥紧,扬起便是一拳。

游石珍面颊生生挨上一记!

这一拳与之前她揍他的那一记相较,力道着实沉重。

他不是避不开,而是忘记避开,因她……她流泪了。

他没想到她会哭,更没预见她会哭。

她哭,自个儿躲起来,不想让谁看到,可他偏偏尾随而来,偏偏令他撞见。

他藏在暗处不敢轻举妄动,胸内却掀起阵阵波涛。

听她啜泣,见她频频举袖拭泪,再见她气恼跺脚为难自己,拚命要自个儿回复寻常模样……他傻住了,屏气忘息,两眼被深深牵制。

然后她发现他,冲他大步而来,扬袖揍人!

他没法闪,亦无法运劲抵抗,尽管皮粗肉厚还是被揍得两眼乍盲,一阵晕眩。

穆容华狠狠挥出这一拳,重击之后,她手疼心颤,神识随即清醒了些。

……她、她竟这样火爆野蛮!

努力要回稳意识的样子。

似闻几名护院的脚步声在左近响起,穆容华凛然一震,不待确认,她趋前扯他手腕,拉着便往园中某个方向跑。

游石珍完全随她,毕竟这是她的宅子、她的地盘。

她领着他左弯右拐,大道不走专挑旁门左道,一路畅行回到她的“雪霁堂”。

一进自己的院落她倒顿住了,原来贴身小丫鬟还没睡,尚守在屋前廊下,而屋中也已替她点起灯。

她愣住,下意识欲退,一路很乖顺地被她扯来的游石珍却动作了。

他俐落挣脱她的掌握,在她还没闹明白他的举动前,他已无声且迅雷不及掩耳潜至宝绵身后,出指点昏,并一把捞住软倒的小丫鬟。

穆容华拧起眉瞪人,他却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哥哥我任你瞪”的模样。

“跟我来。”最后只得叹气,穆容华认了,遂领着他将宝绵抱进偏间厢房。

安置好小丫鬟,她迳自走回自个儿屋中,游石珍沉默尾随。

然,当身后响起门扉合上、落闩之声,她心头小惊,回头就见他步步逼近。

退退退,无奈她后头抵着桌缘无法再退。

一室幽明中,他挨揍的颊面已瞧出有些红肿,再与他似冰似火、辨不出底细的凌厉目光一触,她因动手揍人而生出的罪恶感顿时消散不少,然胸中轻颤,却也不愿示弱。

想到他瞧见她哭,就……就很难板起脸、直瞪他不放。

“夜探穆府,珍二爷究竟有何贵干?”她微撇开泛红的脸,凶凶问。

游石珍面色遽暗,语调低沉。“你将穆行谨拉进这个局,暗中行事,那是信得过他了。但那天在穆家铺头,你与方仰怀玩的又是哪一套?”一些事当日未及看清,事后细细推敲,只觉其中颇有文章。

“我不是在玩。”

“是,你并非玩,是赌。”游石珍点了点头,道出想法。“那封信,你认出信上的字不是穆十一的手笔,却同时也认出可能是某人所为,你前思后想,决定大胆赌上一把,才会装得一副可怜落魄样向某人借银调度,为求引蛇出洞。”

“我才没装可怜落魄”气血一起,她又瞪人。

但他离得太近,她实难不去留意他的唇。

忆及当日对他的强索,她身子不由一软,想撑住气势变得有些艰难。

游石珍哼了声。“你最好装个彻底。我家秀大爷已准备出手,因你挨了揍,你禾良妹子替你出头,近来仍不肯搭理他,他不痛快,拖大伙儿下水,自然不会让广丰号痛快,他心黑手狠,最喜偏门抢攻,你好自为之。”一顿。“再说,穆大少别忘还有一位地头老大,这是前有狼、后有虎的阵式,你想引蛇出洞,最好先想想如何破阵。”

他绷着一张脸皮,字字咬得清晰,穆容华听得耳鼓轻震,方寸亦是。

“那地头老大如若肯放弃这一次中间者所牵线的生意,改与我合作,为我所用,待事成,穆某必定奉上双倍报酬。”她轻轻说,脸上热度渐扩。

他望着她,瞳仁跳动,似按捺似斟酌,道——

“地头老大不缺银子。”

明知有陷阱,她仍跳了。“那他缺什么?”

“就缺个娘子。”

穆容华吞吞唾津,袖里的手才攥起,眼前男人竟又正经八百问——

“那天你使强,欺负我老实,亲了我就跑,你都不觉愧疚?”

他老实?他……老实?!

“我问心无愧!”雪颜被红潮染遍,穆容华冲口而出。

仿佛就为等她说出这一句!

她此话一出,眼前男人骤然向她逼来,她腰被紧揽,后脑勺被用力掌住,下一瞬,热呼呼的嘴已含住她的唇。

火气终于炸开,游石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他狠狠将她扣在怀里,以嘴还嘴,以亲还亲,仗着自己嘴阔、牙舌有力,他直接堵了她的口,牙齿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他勇过她,于是磕合间她节节败退,被他的唇舌尽占先机。

真真无法招架,穆容华彻底体会到男女间的力气差距有多大。

他的吻乱七八糟,但生猛欲浓,勾得人浑身颤栗,而她,竟心颤得湿了眸眶。

终于放过她,他拔开热麻的嘴,很声低吼:“我也叫心无愧!”

唇,他喉中突然噎了噎,什么狠话又都说不出口了。

“哭什么哭?”

“我没哭丨”她辩驳。

“骗谁?你躲进园子里哭得厉害!”

完全是他使惯的伎俩,问事总这样突如其来,欲攻人不备。

穆容华倔着气,抿唇不语,他却颔首迳自道:“所以是孪生姊弟,弟弟夭折了,姊姊替代了弟弟。”

一双清丽眼仁儿直勾勾向他,畏疼般发颤,令他左胸亦随之绷痛。他忍抑下来,嘴角甚至勾笑,嘲弄道……

“你求的是什么?依着旁人的意念变成另一个人,以为你家阿娘终有一日能幡然清醒,能认出你是谁,唤出你闺名,能真正待你好?”

“你……你懂什么?!”

“我懂的的确不太多,却知道你笨得可以。”

“你闭嘴!闭嘴……”

她哪里笨?!哪里傻?!

她把穆家广丰号拓展至今日盛华,她跟人斗,斗智斗勇亦要斗狠斗力,她这样努力,夙夜匪懈,不敢忘怀自己的责任,她活下来的责任,活着,就是要振兴家业,要巩固大房家内家外,主权不能旁落。

“你的闺名?”他有力的指插入她发内,碧玉冠束起的青丝被他挑出好几缕。她闻言一怔,浸染水气的瞳心又颤。

他墨眉挑扬。“连自个儿闺名都记不得,不是笨是什么……”

话未道尽,换他遭到咬吻。

修长柔软的身子紧靠过来,两只阔袖攀上他的硬颈,将他的头拉下。

她狠狠堵他的嘴,要多狠有多狠,口中嚐到血味,但她的唇舌却也被反噬得疼痛火热,都不知是谁被谁咬、谁遭谁侵掠。

事情不该这样,但一把火狂烧热烈,在心里、在血肉中,神魂浸欲。

火烧得两具未经人事的身躯周身通红,带怒气的吻渐渐变软、变得潮湿绵热喘息阵阵,对彼此的欲念如此清晰,不想放手。

炽吻稍歇,他挺俊的鼻犹贴着她的,目中星火灿盛,紧盯着她。

“你要吗?”嗓声沙嗄不已。

穆容华没有作答,神识狂了,方寸疯闹,她在他深吸一口气、咬牙欲撤开的同时,紧紧揪住他的粗腕。

她拉着他跑进里边的寝房。

“你愿跟我?”他反握她的手,胸膛鼓动明显。

她心口突然缩疼,漾开一抹酸软。

眼前男子高大粗犷,五官英气勃勃,他举手投足间潇洒自信,但在男女事上,干净却也莽撞,又似乎太单纯了些……男女之间的欲,求一时酣畅淋漓,想要就要,想给谁就给谁,不好吗?

清雅气息喷拂他脸肤。“珍二爷,我混过青楼、逛过窑子,结识不少花街柳巷里的鸨母嬷嬷和姑娘家,可你有吗?”扬唇。“所以这事不是我愿跟你,而是你跟了我。”

说得像她对男女之事多有见地似,游石珍抿唇瞪人,耳根大潮,却又觉她青丝微紊,俊俏容颜透媚,那模样竟好看到勾魂。

待想拉她入怀再狠亲一通,她已主动靠来。

他一愣,唇就被吻了,软绵绵的吻,然后是眼睛、鼻梁,还有他方才挨揍的颊面,她亲过又亲,而后再回到两片峻唇。

他心跳暴快,一声重过一声,耳中隆隆响,那湿润的、绵绵软软的舔吮和琢吻竟比适才激切热吻更夺人神智。

他的腰绑被解开,裤头松垮垮,腹部突然遭她秀长的指撩过。

还没真真碰触到,他背脊已骤然僵挺,结实的肌肉和筋理绷得条条分明。

“穆大少——”他羞恼低吼,探手去揽她的腰,挟着就往长榻上压落。

穆容华一阵眼花,唇边不禁荡出笑,待男人那双大掌开始拉她衣带、扯她襟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她气息紊乱了,心跳跌宕又窜腾,轻轻的笑在他双掌探巡下变成轻吟,她的身子亦僵硬,然后莫可奈何又软下来,腿间颤抖抖的,酸软莫名,燃箸火,泌着热流。

“别小觑哥哥我!”他摘掉她的玉冠,彻底弄乱她的发,热嘴埋在那一头乌丝中,冲着她热烘烘的耳朵宣示,怕被小看、被笑似,语气挑衅又带薄恨。

不……她半点不敢小觑他。

隔着薄薄布料,男人雄健之物抵在她腹上,沉甸甸,热意惊人。

她受不住如遭蚁咬般微微扭动腰肢,便见他拧眉低哼,那团硬火像也跟着发颤,一下子变得更沉、更挺,布满威胁。

衣衫尽褪,缠胸的素巾层层圈裹,她听到清脆裂帛声,胸前陡凉。

他的手胡乱抚摸她,闹得她既痒又热,双阵雾蒙,可当他低首下来,时重时轻咬她雪嫩胸乳,她激颤低吟,手急切地钻进他敞开的衣内,拚命要靠近他、再靠近,要裸裎相拥,要更深、更深地切进彼此。

“穆大少,当日那件嫁衣里,你是解开了胸缠的,是吗?”揉着微鼓的嫩乳,美好的肤触让他指尖发颤,问声含着浓欲与火气。

她突然发动奇袭,翻身将他推倒,跨坐在他热呼呼的健躯上。

“珍爷话似乎多了些,令人不耐。”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他没让骑在身上的姑娘嚣张多久,大掌扣她纤腰来一个翻压,再次夺下掌控。

“我话多?好啊,那不妨再多说一些。你是五脏少四脏,徒生一颗胆吗?要你进贼窝二话不说就进,你一个大姑娘家,还袒胸露乳的就去了!”

穆容华勾住他的腰,努力瞠开迷蒙的眸。“谁袒胸露乳了?那贼窝,你……还是你要我去的!”

“那你可以冲着我吼,说自个儿是黄花大闺女,叫我吃大粪去!”

这男人揪着事又想气人,穆容华使劲槌他厚胸一记,一双玉腿却愈发勾紧他。

她扭摆腰臀,让那男性生气勃勃的硬烫抵上她已湿淋一片的腿心,她听到他隐忍的闷吼,察觉到他浑身紧绷,她腹中更是酸软难耐,轻喘间腰微抬,将他贴得更紧,几将厚实前端完全纳进。

“穆大少,你自找的!”嗄吼了声,他压着她已顺势顶入。

他本不想粗暴莽撞,但两人从开始的纠缠就如一场角力,他悍她更悍,他心惊她衣衫下的素腰纤弱、雪身似易碎琉璃,想放缓、放轻、放柔,她竟更强、更悍、更没脸没皮。

说他令人不耐?!好,极好——

穆容华晓得这事肯定要痛,也……确实很痛,她抿紧了唇瓣也没能忍住哼疼,就细细碎碎逸泄,一时间绷着也乖了,不敢乱动。

恶霸般压上她的男人此时亦止了势。

他埋在她里面,灼烫气息和体热包围她,耳中除了自己乱无章法的心鼓和呼吸声,仿佛也听到他胸内传出的擂响。

痛渐缓,她掀睫去看,见他亦绷着面庞凝望她,那黑得发亮的眼睛像能看进她神魂底蕴,惹她心悸心动心痛。

“游石珍……”颤颤的指抚上他的脸,有什么涌至舌尖,但她不知能说什么,就是唤着,似也只能唤着,而所有的所有,都交给这肉躯吧,任凭红潮侵染,欲念勃发,她要,要他,要他来要她。

她眸中潮湿,身下亦湿湿漉漉,酸软的腿倔强夹紧他,腹中不自觉收缩。

游石珍面庞窜红,五官蓦又绷紧,两手发狠将她抱住,力道之重似要把她按进自己血肉里。

抵着她轻布细汗的额,他恨恨的、沙哑吐语——

“穆大少,你定要跟我斗吗?”

她十指掐入他光滑温暖的肌理,嘴上无话,腹内却又缩动一下,故意绞他。

这挑衅之举太明显!

游石珍牙一咬,黑了心,道义放两旁、修理姑娘摆中间,不再“打不还手”!

他问她是否犹记得自己闺名。

那其实是无须存在的名,已许久、许久不被唤出,久到如今去记,仅觉陌生。

这一夜,全武行般的抵死纠缠,既痛又无比酥麻,痛有尽头,撩拨心魂的麻痒却如万蚁蚀心,她任泪奔流,紧紧攀附一具悍猛的男体寻求解脱,她与他血肉交融,将他紧绞包裹的同时,亦被他强大的气场密密笼罩。

像被狠狠淘尽,由里至外,也似被仔细怜爱了,恣意任情过后,柔身处处酸疼、点点红潮,稍一动就从腿开一股刺麻。

夜尽沉,天未白,灯火早燃尽,帘内一榻倶黑。

赤裸伏在伟岸身躯上,耳际是男人渐稳的心音,腰上仍被一条铁臂轻环。

他的喘息轻却沉,幽深有力,男人仅沉默着,仿佛与她一般,对两人之间的事皆有些惊骇、有些摸不着头绪、有些不知所措。

然处在黑幽幽的小小天地里,像也无需多说什么,终归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如此而已,而一些以为一世难以碰触、不能道出的事,倒在黑暗的保护层下,能被淡淡开启……

“姊姊替代了那个早夭的弟弟,弟弟名字便是她的,哪里还有其他名字。”此话一出,她感觉环在腰上的手蓦地收紧。

她在黑暗中极淡勾笑,因有人能倾听她心底事。

她幽然又道:“一双孪生姊弟,虽分了男女,但两人打小感情要好,身姿与长相甚为相像。性情上,弟弟文秀可爱,姊姊倒较弟弟调皮,常换上弟弟衣裤扮作男妆,故意去闹家里仆婢、捉弄夫子。”

腰侧略怕痒,男人的粗指有意无意轻挲而过。

她细细一颤,更往他臂弯里钻。

她的两腿与他的交缠,连薄被也来凑一脚,当真纠在一块儿了,她懒得去挣开,正叹息间,听他淡淡问——

“弟弟出事那一日,姊姊恰又扮成弟弟模样吗?”

她突地栗颤,男人手劲猛然加重,将她按在自个儿身躯上。

小口、小口呼吸吐纳,吐出胸内绷痛,她轻嗓低微……

“小姊弟八岁上,孩子的娘亲带着两孩子上姥姥家,时值正午,马车经过一处清溪白瀑,白瀑水势不大,底下汇成水涧……那小姊姊闹着要下车玩水,娘亲拗不过她,遂令马车停下,令随行婢子们先取出小食和果子备上,以免孩子玩到肚饿。”抿嘴润润唇,然声中仍带无尽涩意——

“小姊姊拉着弟弟踩进水涧里玩,那地方浅浅的,而后她领弟弟越往那座小瀑底下去,那儿有几方大石形成一个隐密所在,水流急些,但好玩多了,她能听到娘亲和贴身婢子们说话声音,娘喊着要她当心些,她还扬声冋应,然后是弟弟那时清亮的笑声,那样好听,听着都想跟着笑——

“后来,那小姊姊玩到肚饿了,迳自上岸,见弟弟尚在小瀑底下,她作弄心思一起,就去抢弟弟下水前、脱下搁在大石上的外衫和靴袜,件件往身上穿戴……弟弟一见着急了,脚下突然踩空……”

静下,似那时之事再现眼前,她说不出话,他又轻挠她腰侧,令她瑟缩。

“那座小白瀑底下有伏流,是吗?”语调徐缓,将她的神志拉回。

“……嗯。”

“小姊姊唤人来救了吗?”

埋在他肩窝的脑袋瓜轻蹭摇动,片刻才模糊有声——

“我……我见他……他没浮起来,我跟着又跳下水……我想拉他上来,他脚不知被什么吸缠,我拉他,却怎么也拉不动……水里,他张眼望我,很怕很怕的模样,我一直看他,一直看着,我以为只要死命拽住他就好,根本不知自己何时放了手,待张眸醒来,是咳醒的,娘的贴身婢子……韩姑正帮我压腹揉胸地控出水,娘疯了般在水涧边哭嚎,没有……没有寻到弟弟,他被地底伏流卷了去,殷叔只来得及拉我上岸,没能救到他,地底的水不知通向何方,什么都找不到……”

她终将自己带进事件中,而非以“小姊姊”代称。

既是亲身所历,心绪更难遮掩。

她抖得如雨下飘摇的一叶浮萍,气息寸长寸断,牙关发出格格细响。

倏地,她敏感腰侧遭到攻击,男人绝对故意,几下捏挲整得她瞬间成跳虾。

她惊叫出来,齿龈一阵酸疼,才知不自觉间将牙咬得有多紧。

察觉他想故伎重施,她两手忙着格挡,下一瞬,人被他翻身制伏,他双肘撑榻顺势压住她如扇摊散的发,下身置在她柔嫩腿间。

她没能咬住吟喘,素身大潮,满面通红。

他的眼在暗中闪亮,显得故意且得意,她努力端起气势瞪他,他两眼眨动,有柔软的什么在黑瞳里浮荡,她忽又脸热。

“穆容华,你自觉对不起谁,辜负了谁,是不是?”

她怔然,却觉他低沉语调乱入人心,要逼她雾湿双眸。

他再问:“因为对不起谁,辜负了谁,心里罪恶,也就不允自己海阔天空。”略顿,“戴上层层枷锁,藏住自己,你是这样活着?”

她微微硬气,硬挤出声音。“……这样,没什么不好。”

只要她还是穆容华,穆家大少,娘的心病便得以安抚,爹费尽心血经营起来的广丰号招牌,亦能安稳留在她手中,只要她是男儿身,族中长辈们便无藉口拿捏她。

那双深瞳将她看了许久,久到她都想抬手掩住那令人心悸的注视。

她发现他正咧开嘴笑,白牙在一榻漆黑中咧出淡光。

“穆容华……”他懒懒唤她。“你说人一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干么跟自个儿过不去?哥哥我若对不住谁,就只好对不住谁,没留意辜负了谁,只好算那人倒楣,遭我辜负了,要活嘛,就活出点儿滋味,倘是你甘心情愿走你的路,那确实没什么不好,但你就是你,你没替谁活着,活着的是你自己。”

她原被他的话绕得有些昏,然定神一想,忽而心凛。

他其实看出她的处境……

他要她活自个儿的,即便是“穆大少”的身分,亦是为自己活,不为谁。

她想,她还做不到他的豪放潇洒,但秘事说与他听,娓娓便能道出,竟觉盘踞在内心底层十多年的深寒重露淡了淡,似被风拂开一角。

“珍爷曾对不住谁?又曾辜负过谁?”方寸暗动,她勉强抑住,吐纳间尽是他阳刚爽冽的气息。她见他白牙又闪。

“唔……这事可不好说,但若认真数出来,怕届时还得杀你灭口,如此一来,我对不住的人的名单里又要多你穆大少一个。”

一副吊儿郎当样,她被他逗笑,未笑出声,仅浅浅动了唇角。

“那穆家广丰号欲与地头老大合谋共事一事,珍爷可好说了吧?”

“唔……这样吧,待见到地头老大,我绝对帮穆大少问问他的意思。”一副举手之劳、施恩不望报的口吻。

这人……才觉他有那么丁点儿可爱,下一刻又恨不得捏他几把。

她真动手捏了,同样掐他腰际,无奈他皮硬肉更硬,且不怕痒。

他还伸展腰臀大方供她掐捏,然他这一拔背沉腰,热硬部分更亲昵挤压过来,挤得她又哽了气,耳畔一热,足他灼灼吐息……

“为何肯与我做这事?”

听清他所问,她忍着羞涩稳声道:“能破珍爷的童子功底,我也不算吃亏。”

见他的双目瞠圆,眼仁儿一颤,她稍觉解气,一张嘴锐不可挡——

“再有,你家秀大爷哪日若得知是我上了他家兄弟,将不知是何表情?”

“你、你什么?!”峻瞳窜火苗了。

“我什么?”

“你上谁?!”火苗变火把。

“你。”

“你上我——”粗声吼。

“是啊,是这样没错。”很认同点点头。“珍爷一路磨磨蹭蹭令人不耐,最后穆某只好将责任一肩扛起,把你办了。”

游石珍被她颠倒黑白的嘴给坑了!

这女人——既令人心软又让人恨不得一把掐碎了事,怎么他对她真就……真就是……

究竟是如何?他一时竟也道不出个所以然,只觉火大,而火大到最后,大火终于燎原!

“谁上谁,你给我弄清了!”

初识风月,心想姑娘家肯定不好受,他原是怜她,两人的头一遭他并未完全尽兴,丹田之火犹腾,可越对她让步,她越是步步进逼。

他发狠,一臂甫抬高她膝窝,她柔腰却已主动抵上,纳进他。

忍疼似的喘叫荡进耳中,他火气依然高涨,心倒被叫软,动作不禁放柔几分。

“游石珍……游石珍……”

激切热爱之际,十指在他肩颈与背膀上留下道道痕迹,红唇一声声吐出他的名,那吟叫声带欲含情,欲浓烈,情隐隐,一切皆想让他要她、给她,亦想他酣畅淋漓、要他不悔……

终于啊终于,他的纯然童身尽破在那紧窒湿热的深处。

他紮紮实实得到她,也给了她最完整的全部。

而追根究柢,到底是谁上了谁,应也无解啊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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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俊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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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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