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天蚕蚀月
摆脱天来眼、抱残守缺的追击後,侠魔左丘刃领头急走,一行人直往西奔,也不知奔了多久,夜以继日已换一回,只听前头传来潺潺水声,再前行数步後,一条十五人宽,绵延百里的长河大江即映入各人眼帘。
临到河畔,左丘刃当下停住脚步,随後跟着的紫宫太一、紫宫星罗、骁易也都停下。
「这个地方是?」骁易久居南武林对西武林地势较不熟悉,一时半刻间认不出四周地理位置。倒是让紫宫太一背着的羽音飞说道:「此地已接近冥界边境的是非河。」
「贤弟,你来过此地?」紫宫太一再向羽音飞确认,羽音飞答说:「每年我随师尊探望父亲时,都会经过这条是非河,所以我才知道。」想起已故的师尊脑还颠,羽音飞心下难免生悲,但他人却机灵,知道此刻不是哭悼的时候,强收起悲伤怀,装作无事。
「是非河!当年第二魔域的辖地之一。」羽音飞说出地名,紫宫星罗根据世家内的记载,道:「打从九曲邪君壮大邪能境,尽纳昔日冥界势力范围,只要渡过是非河,就踏进了邪能境的领土。」
侠魔左丘刃点头说道:「不错!既然短时间找不到号?仑前辈,我想九曲邪君同样可以信赖,凭他武功、威望要主持此事,亦是适当人选,索性往冥界方向走来。」
虽说能够理解左丘刃往邪能境投奔的理由,但骁易仍不明白他们为何而走,问道:「左丘兄,老骁还有一事不明。」
左丘刃道:「喔!骁兄请讲。」骁易为人直接,当下直问道:「先前一战,虽说老骁我略逊一筹,但太一贤侄,你跟星罗贤侄都占上风,我们为啥不直接把他们解决掉以慰亡。」紫宫星罗也有同样疑惑,道:「是啊!父亲,虽说这三人明显非是那帮凶徒的脑人物,但非也属善类,我们有机会将之铲除,为何不搏一搏?尤其太一表哥,我看他再没几招便能除去那个抱残守缺,当时放弃未免可惜了。」
紫宫太一解释道:「星罗,你过誉了,我感觉得出,抱残守缺并未用上全力,反倒有心诱我尽使号?仑师尊所传,更像要印证两家道门武学。」言毕,他看向侠魔左丘刃,说:「姑父,你是否有同感?」
左丘刃应道:「然也!我是察觉天来眼他们两人在招数间似乎有意拖延,我大胆猜测,在他们三人之後,定有强援,很可能还是鬼梁天下这种等级的顶尖高手,因此我才喊退。」
「原来父亲想到这层面。」紫宫星罗了解左丘刃的作法,说:「这帮凶徒人数不少,别说来个鬼梁天下,只要多一个与天来眼相若的高手,我们便多上几分危险。」
「你们的危险又加添数分了!」深沈嗓音由空传下,一具银棺破云而降,接触是非河面之际,扬起高达丈许的江潮,滔天巨浪势吞日月般涌向左丘刃一行人。
「河水夹带雄浑内力,不可等闲视之,一同出招抵挡。」左丘刃瞧出玄虚,朗声出提醒,信手挥起刀招相应,其余的紫宫太一、紫宫星罗、骁易和羽音飞皆不敢轻忽,或掌或刀出气功和左丘刃联袂力抗银棺掀起的这波江潮。
轰然一声过後,江潮被击作点点水花四散开来,有如落下倾盆大雨,在水烟弥漫之际,银棺砰地打开,一条黑色人影像头苍鹰般跃自棺内出,暴喝道:「邪云击!」浑厚掌力乌云般卷动,朝左丘刃滚滚袭去。
左丘刃识得来招非凡,目光收缩,骇浪宝刀在握,横向天劈荡扫出无数银影以为格挡,刀芒银光亮如冷月,但陷入敌手有如漫天黑云的掌式後,竟全数不见,仿若被头鲸鱼张口吞下,倾刻间便无影无踪。
一刀失手,左丘刃只有退,急退。
但对手那无边无际的掌气却更加弥天盖地掩来,单针对一行人中最强的左丘刃追击,明明是正面攻击,但掌法笼罩四周,让左丘刃涌出天地八方俱无生门的错觉。
「是擒贼擒王之策吗?」左丘刃料得对手想法,电光石火之际脑中灵机一动,翻身下投遁入是非河水里,藉由水的浮力加倍晕散这招「邪云击」的威力,潜到河底後掌劲仅余十分之一左右,左丘刃挥刀排浪,湛蓝刀形破水出,将全身内力集中一点反向力劈。
掌刀一下互换,左丘刃借力弹出是非河後仍连退三步,对面那人则脚站不丁不八,立如渊岳,连续两招後,骁易、紫宫太一等人才看清他的模样,这人全身披着一袭黑袍,一抹黑巾由头冠垂下,黑巾上还绣着不明意义的咒文、图案。
「好强的一掌?你是鬼梁府主吗?」左丘刃明知对方并非鬼梁天下,但若直问姓名定然问不出答案,故喊出个错误的名字,因为凡是自恃甚高的顶尖强,必难忍受自己被误认。
果然,这人冷声回应道:「天蚕蚀月,夜重生。」
「又明白炼狱盟书其中一人身份了,但……他太强了!」简单两掌便接的心力近竭,左丘刃打了个突,不禁看向自己持刀的右臂,站在左丘刃身後,让紫宫太一背着的羽音飞顺其眼光,赶紧靠近紫宫太一耳旁,说:「太一哥哥,你看左丘前辈的手,他在抖。」夜重生掌劲之雄,连左丘刃也无法完全接下,两相硬撼一招後,将左丘刃右手震得酸软无力。
「太一哥哥,我有个主意。」羽音飞细声讲了几句後,紫宫太一赞许道:「羽贤弟,如此行径未免冒险!」羽音飞应道:「放心吧!我会注意。」随即大声喊道:「凶徒,赔命来!」紫宫太一双手画圆,拍出一掌,喝道:「浩气归元。」
羽音飞算准夜重生自报姓名,精神稍懈之际,让紫宫太一趁隙出手,但夜重生实力深厚夷然不惧,立时右掌前引,左掌从右腕底穿出,五指倒勾成吸摄之功,使出一招「天蚕蚀月」,和紫宫太一两掌肢接,一人习练道门太极圆转法门、一人自成邪派蚀化奇招,顿成僵持局势。
趴在紫宫太一背上的羽音飞纵身翻跃,掌运「颠扑不破」一招直劈夜重生面门。一旁的,紫宫星罗心里暗赞道:「好战术,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必能克敌致胜。」
若敌手是常人,羽音飞这奇兵突出的战术定收奇效,可惜今朝他们遭逢的却是夜重生,败血异邪之夜重生,拥有不死之身的夜重生。
当羽音飞一掌劈落时,夜重生不闪不避,叫他轰中头颅,旁人只见夜重生在黑巾下的脑袋炸开花来,旋即在短短数秒间重新凝结。
「想杀我,你这娃儿还不够资格。」夜重生右手牵带开紫宫太一的手掌,左脚直贯上踢,踹中羽音飞胸膛,把他的身形踢飞数尺。
「音飞弟,心啊!」紫宫星罗眼见奇变忽生,赶忙伸手接住羽音飞,所幸夜重生不过随便一踢,因此羽音飞只吐出一口鲜血,并无大碍。
「你!可恶……追日斩。」看到羽音飞给夜重生踢伤,骁易登时怒火中烧,亮出佩刀左拐斜行奔斩夜重生,一刀斩断夜重生正与紫宫太一对掌的右手。
「多谢前辈!」夜重生骤失右臂,使紫宫太一获得良机,立即加催内劲顺势掌印上夜重生腹。
正当紫宫太一要运入内力震伤夜重生腑脏时,夜重生左手及时下切,截住紫宫太一的攻击,同时右肩断处生出数条触手拾起被断的右手接回身体,一瞬间便恢复原状,更朝骁易空拍一掌。
骁易出招得手後,自然疏忽夜重生会这样快驳回断臂还出手攻击,被他拍碎了右肩骨,随後夜重生右手成虎爪向紫宫太一天灵盖插去。
这时,右手已恢复的左丘刃立即提刀上前援救紫宫太并大喊:「星罗,天行时气!」
听见父亲吩咐,紫宫星罗想也不想,把羽音飞暂放一旁,就挥出武痴绝学天字诀的「天行时气」,而左丘刃也在这招之後,同样使出一模一样的「天行时气」,两招合并後登时金光大作,庞然刀气贯通青空,左丘刃操使着武痴绝学两招加乘的威能对付夜重生,迫得夜重生不得轻视,唯有暂时放过紫宫太一。
「武痴绝学,果然有它名动一时的价值。」尽管夜重生并不觑武痴绝学的威力,但绝无认为「天行时气」两招相乘便足以击败自己的担忧。
「见识天蚕蚀神掌,体会自己在浩瀚武道中的渺吧!」夜重生顿足弹起,双掌夹住左丘刃的刀气,阴狠且含带极强侵蚀力的掌劲锁拿消融左丘刃操驶来攻的刀气。
「走!星罗、太一你们快走,带骁易、羽音飞逃离此地,快啊!」左丘刃扬声力吼。紫宫星罗知道父亲有意自我牺牲,哪里肯依,道:「父亲,要走一起走!」
「想走?要死,便同赴阴司吧!」夜重生横掌尽化刀气後,「天蚕蚀神掌」无情地打中了左丘刃身躯。
「还不快走!」左丘刃最後又一声大喊,豁尽全力朝夜重生掷出骇浪宝刀,夜重生头略偏避过骇浪,但刀风掀掠起他脸前黑巾。
「先送你下地府!」夜重生阴残地再赞一掌,气空力尽的左丘刃当场被击中往是非河下游坠飞数丈,片刻间已不见人影。
当夜重生扭头要追杀紫宫太一、紫宫星罗等人时,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水中倒影,心头登时剧震,弯腰往下探仔细端详自己脱出银棺後的面容,一手托着脸庞,双眉紧皱、怒形於色。
「裁判长,这才是你真正索要的代价吗?」夜重生忿忿说道。
「那些鬼呢?」夜重生回过神来时周已不见紫宫星罗他们,「逃了吗?能逃出我掌下,算你们好运!但天来眼、尉迟长空绝不会放过漏网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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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怎有一人在漂?」现受了重伤浮沉於是非河上的左丘刃,他施展轻功飞身抱起河里的左丘刃。
「是他,怎会受这等重伤?」
「快去,救星罗、太一……炼狱盟书,有阴谋……」左丘刃半昏半醒间,交代这几个字後就昏迷过去。
他点住左丘刃几个大穴吊住一条命後,感叹道:「唉!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