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人踪杳

第二章 玉人踪杳

李坏从**阵中醒来,已不知今夕何夕。

李坏微睁双眼,发觉夏荷如八爪鱼般与自己纠缠在一起,欺雪赛霜般的两条藕臂完全暴露于空气之中,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面颊上仍残留一丝潮红,嘴角全是满足的笑意,似是在回味昨晚的疯狂。

李坏轻挣身体,想摆脱她的痴缠,却发现她的双臂抱得更紧了。这小妮子,原来是在装睡。李坏斜眼一望,只见夏荷密长而微曲的睫毛轻微抖动,圆润挺拔的玉女峰因呼吸的急促而颤动起来,极尽诱惑。

李坏不由得色心又起,身体发生了任何男人都会有的正常反应。

李坏轻伸猿臂,将夏荷完美无暇的躯体抱入怀中,顺势往下一倒,两人便再一次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各自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

又是一次胡天胡地的疯狂。“鸣凤阁”的花魁果然不俗,让李坏享尽了久违了的快乐。李坏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但此时,夏荷,这惹火的尤物,却全心全意地纵情迎合,李坏也让她体会到了作为女人的真正快乐。

因为两人的大胆,因为两人的疯狂,连窗外明媚的太阳都羞红了脸。**终歇。夏荷都快软成一滩水了,李坏亦觉得有点腰酸腿麻。

“李公子真是好人。”夏荷炽热地望着李坏,两眼尽是满足和痴迷。

“你知道我是谁?”李坏明知故问。

“公子少年英雄,纵横江湖,无人能敌,可是我们姐妹的偶像,夏荷能陪侍身侧,真是万分荣幸。”李坏一阵苦笑,纵横江湖,无人能敌?此话从何说起?要不是跑得快,九条小命都丢光了。

“我们姐妹自幼便一直呆在鸣凤阁,一直未曾涉足江湖,虽说结识过一些江湖朋友,了解一些江湖之事,但却无法满足心中的好奇。要是能如公子般闯荡江湖,虽死无憾。”

李坏大感有趣,戏言道:“要不夏荷姑娘就随在下游戏江湖吧。一路有如姑娘这般千娇百媚的美女陪伴,那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真的?”夏荷一脸惊喜。

“当然。”李坏随口便应,说的话全然未曾经过大脑,自然而然就从嘴里流了出来。

“可大掌柜对我们姐妹恩深似海,夏荷岂能不思报恩,自顾而去?”说罢泫然欲泣。

“那真是太遗憾了。”李坏满脸失望,这次倒不是装的。

“听说公子有把比翼剑?这么凄美动人的名字,夏荷真是想见识一下,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说了这么半天,终于切入主题了。不说是奇珍异宝,却说剑名凄美,让人难以拒绝,可那劳什子“比翼剑”只有鬼才知道在何处。

“既然夏荷姑娘对剑感兴趣,在下铸了一把伤情剑,姑娘可要一观?”李坏顾其左右而言它。夏荷勉强一笑,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说道:“果然是好名。”

忽然,门外传来一丝细微的呼吸之声,竟有人藏身偷听。李坏刚才只顾与夏荷调笑,竟然未曾发觉,心里大是警惕。

“实不相瞒,江湖传闻是虚,在下连比翼剑究竟是什么模样还没搞清楚。”李坏故意大喊出声,让门外偷听的那位仁兄听个明白。门外的人似乎已知自己行踪暴露,风声微起,已然远去,门外再无半点声息。

“鸣凤阁”此次如此盛情招待,想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知接下来又要耍出什么花样。李坏心**一转,便想一走了之,却心有不甘。“鸣凤阁”藏着太多的秘密,不打探个眉目,心里着实不太舒服。况且,在此地也许能探到一些有关“比翼剑”的消息。

是夜,星月无光,天地间充溢着一股迷雾,神秘,阴森而冷酷。经过一番激战,李坏顺手点了夏荷的睡穴,施展轻功掠上房顶,蹑手蹑足,如狸猫般在房顶穿得,悄悄地潜向“鸣凤阁”的议事大厅“惊凤轩”。

惊凤轩内,几十盏风灯将大厅照耀得亮若白昼。圆球般的“笑弥勒”钱珍铎正垂手而立,厅前一黑衣蒙面汉子正负手踱步。

李坏暗忖,“鸣凤阁”果然不简单,照眼前之景推测,显然是与江湖某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便是某派的一处分舵。只听得“笑弥勒”恭声道:“掌令使,属下已按总部指令将李坏羁留在阁中,只派夏荷去试探口风。据夏荷回报,李坏并无比翼剑。”

黑衣人因蒙着面,看不出任何面部表情,只见他口齿轻动,低沉而阴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很好。据可靠消息,这件事背后隐藏着巨大阴谋,且牵扯极大,绝不局于江湖一隅,所谓无风不起浪,李坏身上就算没有比翼剑,也应藏着我们不知道的惊天秘密。我们只需坐观其变,切不可轻举妄动。李坏还真不简单,竟能逃过这些日子以来覆天盖地般的追杀,一举成名于天下,此人我们不可小视。”

“使者所言极是,李坏此人属下一定尽心尽力,以取得他的信任。”

掌令使?什么门派有如此古怪的称呼?李坏心**电转,却不得其解。想拉拢自己?脑袋进水了吧。要是跟李坏扯上关系,十个“鸣凤阁”怕也不够别人拆的吧。

“拉拢李坏的事不可公开,只能暗中进行,目前情况不清不楚,我们可不能冒然成为整个江湖的目标,那可是得不偿失了。”接下来两人东拉西扯的,无关宏旨,最后竟扯上了风月之事,李坏兴趣索然,原路返回住处“赏荷轩”,却发现夏荷竟然不见了。

床头衣衫尚在,显然不是夏荷自己离去的。而榻上与李坏走时相较并无太大变化,一点不显零乱。

真是多事之秋啊。谁劫去了夏荷?夏荷与比翼剑毫无联系,劫去她有何用?明晨如何向“笑弥勒”交待?李坏暗道,自己身上会藏有惊天秘密?这种玩笑话也说得出来?

“鸣凤阁”某客房,一个长相甜美,两眼却显得古怪刁钻的少女正来回踱步,时而瞪起双眼扫向榻上一个几乎全裸的女人,赫然竟是夏荷。忽地,刁钻少女如下定了决心似的,一个纵身跃至床前,拍开了夏荷被封的睡穴,好整以暇地瞅着她。

夏荷似乎幽幽转醒,似乎被冷风吹醒,又似因空虚而醒,却未睁开双眼,只是用手不自觉地向两边胡乱抓伸,似乎在找寻什么。发觉一无所获之后,坐身而起,口里娇呼“李坏———”却见自己未着寸缕,一面目姣好的少女立于身前,吃了一惊,忙抓了被单盖住身体,闭口不语。

刁钻少女闻言勃然变色,扬手一掌便括向夏荷犹自艳红的脸。劲风起处,夏荷顾不得掩盖身体,一个斜滚,脱出了掌风之外,忙张目四顾,发现仍在“鸣凤阁”之后,稍稍放下了心,娇呼出声:“你你是什么人?”

“本姑娘是谁你无须知晓,只是你你这贱——女人,竟然——竟然———”语气清脆却断续,显然不知说如何是好。

“李坏呢?你把李坏弄哪里去了?”夏荷道。

“李坏?这小色鬼自然是抛下你去勾引别的良家妇女去了。”刁钻少女一脸戏笑。

“哟,好酸呀。”

“酸?总比你这深更半夜被人抛弃的女人要强上一点吧。”

“你——”夏荷似乎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眼珠子一转,腻声道:“李公子昨晚那般细心体贴,又岂会是负心之人,何况李公子还答应跟我一起结伴闯荡江湖呢。”

“你——”这回又轮到刁钻少女气闷了。

“你要跟那小色鬼闯荡江湖?我倒要去问个明白。”刁钻少女悠悠地道。

“什么?夏荷不见了?”“笑弥勒”满脸狐疑。本想搪塞过去,但又觉没有必要,李坏便如实地将昨晚发生的意外告知了“笑弥勒”,只隐去了去“惊凤轩”窃听一节。

“笑弥勒”只略略呆了一下,便已恢复正常,就跟任何事都未发生一般,说道:“夏荷真是没有福气。”言罢拍了拍肥掌,进来了一个下人。“笑弥勒”低声吩咐一阵,不一会,娇媚动人的春兰便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李坏的身边,冲着他神秘地笑。李坏心里一阵感慨,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目的没有达到,任何牺牲都如喝水一般自然。

李坏大摇大摆地走在成都府最宽敞、最繁华、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全然不顾会否有人将他这重磅炸弹认出。与“笑弥勒”扯了一阵之后,李坏便告辞出来,想四处打探夏荷的消息。

街名金沙,花金钱如流沙。

天气是好的,风景也是好的,而心情却不大好。

想打探消息,酒楼一类的地方是第一选择。

于是,李坏便去喝酒。

春风楼。

楼春风。

鸣凤阁有成都府最好的女人,而春风楼,却有成都府最好的酒。

“旱烟竿”楼春风是春风楼的掌柜。钱珍铎的钱确实很多,而楼春风看上去却一点也不春风得意,别人见到他也无一丝如沐春风之感。有人说他是天生冷漠,有人说他是故作高深,是纸扎的老虎。但所有敢在春风楼惹事的人,却都被楼春风那根旱烟竿砸坏了琵琶骨。

所以,春风楼的生意一直不错,而春风楼的老板娘“俏金花”潘二娘也便一直春风得意。“俏金花”不是一朵金花,更不会是一朵俏金花,她是一朵喇叭花。有五成在春风楼惹事的人的脸,都被“俏金花”的风影鞭打得“喇叭开花”。

江湖中的朋友都喜欢来春风楼喝酒,因为这里安全、安宁、安心。李坏选了一张偏僻的桌子,要了酒菜,一声不响地坐下喝酒,默默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心里想着心事。李坏虽不怕事,但却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如今是个祸胎,凡事还是低调的好。

客人很多,却不吵,大家都斯斯文文地喝酒吃菜,低声交谈。大大咧咧的江湖中人,头一次有了斯文人的矜持。就算邻桌的仁兄昨晚刚杀了你的全家,你也要装作不认识。

所以李坏便安心地喝酒。就在这时,一团火向他冲了过来。衣红如火,脸红如火,眼中喷着火。“李坏,你还有闲心在这喝酒?”火一般的人娇喝出声,不啻扔出了个重磅炸弹,刹时间,十成十的眼光向李坏射了过来。

有惊讶,有热切,有恶毒,有嫉狠,有羡慕,李坏从这些眼睛里读出了千百种感情。

“姑娘想必是认错人了吧。”李坏故作不知,一脸茫然。

“你这小色鬼,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的。”李坏只得苦笑。李坏发现,自己苦笑的机会越来越多了,自进入蜀地之后。李坏是色鬼不假,但也无须弄得天下皆知。李坏一直认为,自己虽然风流,却绝不下流。

其实李坏还挺满意色鬼的称呼。色鬼也有色鬼的原则。因为色鬼就算有了原则,还是色鬼,但不能说是色仙的。色仙实在难听,只有色鬼这个词才最贴切。没有一定的本事,没有较好的鉴美能力的人只能算是色狼。

“你一点都不着急?”这团火突然静了下来。

“我为何要着急?家里又没有像姑娘般的美女在等着我。”李坏悠悠地道。周围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这团火似乎羞红了脸,于是,火燃得更烈了。

这团火忽然笑了,笑得很神秘:“你没丢什么东西吗?”故意将“东西”二字咬得很重,几乎切齿而出,似乎有所怨恨。

李坏心里一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夏荷在你手上。前些天上了你的“玫瑰当”还没找你算帐,你又跑来莫名其妙地抓去了好夏荷,看来得好好地让你补偿补偿了。李坏一脸坏笑,盯着这团火,盯着这团叫“清儿”的火。清儿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两手紧了紧衣服,眼睛四处游走,逃避着李坏肆意的目光。

“来,好清儿,陪你家公子我喝几杯。”李坏涎着自己的一张色脸道。

“你这小色鬼,我才没你这份好闲心。”清儿低低地笑骂。

这时,“俏金花”百步千摇地荡了过来,说道:“清儿,这些么日子不曾惹事,手又痒了吧,来来来,到后堂来,嫂子我陪你玩玩。”春风楼是成都府的名楼,唐门更是成都府的名门,她们认识自然一点都不奇怪,如此不认识,反而不正常了。

“小色鬼,一会再找你算帐,好好看管你的比翼剑。”清儿大声喊叫,惟恐有人听不到似的。说完便再也不回头地跟着“俏金花”走了,把李坏扔进了一个无形的包围圈。

周围的眼光更炽热了。“比翼剑”的诱惑,连整个江湖都挡不住,更不消说是这座春风楼了。就算楼春风是皇帝老爷的大舅子,恐怕也挡不住眼前这群“斯文”的江湖人士的贪婪和渴望。诱惑到了一定极限,便战胜了人心,战胜了恐惧,战胜了生死之忧。

这时,一张笑脸向李坏走来。“你是李坏?”这张笑脸温文尔雅,长相俊美,一看便是世家子弟,年少多金,加之风流倜傥,定是众多怨女的心中偶像。

“真是太幸运了,我确是李坏。”

“我是南宫伤。”李坏悚然动容,周围更是一阵骚动。

南宫世家,富可敌国。水里、陆上、江湖、官场、市井,天下之大,没有南宫世家不敢做的生意,天下之大,没有南宫世家做不成的生意。百余年来,南宫世家已树大根深,被誉为“在野之王国”。

南宫伤是南宫世家的大公子,自幼不闻商事,涉交游,好武学,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十四岁便自创“风雷破拳法”,连败南宫世家八大长老,遂游荡江湖,神龙不见首尾。自中原至岭南、至鲁北、至漠河、至大草原、至吐蕃,南宫伤沿路挑战各武术名家,几乎战遍整个武林,甚少败绩,愈战愈奋,愈战愈强。至五年前,已无挑战之敌,被誉为“战神”。

李坏没想到会在春风楼碰到南宫伤,更没想到眼前这温文尔雅的公子便是南宫伤,被誉为“战神”的南宫伤。

南宫伤的眼里尽是欣赏,并无丝毫敌意,似乎比翼剑激不起他的丝毫兴趣。

“你要找我喝酒?”

“不错。”

“好。”李坏大喝一声。转眼三杯下肚,李坏觉得心里竟泛起知己的感觉。

“好一个南宫伤。”

“好一个李坏。”

“哈哈———”两人相顾大笑。

有的人,你与之相识了一辈子,却仍然弄同陌路,而有些人,你只要看上一眼,说上几句话,喝上几杯酒,便引为知己。

人生百年,名利金钱如过眼烟云。朋友!真正的朋友!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有可以挂**的朋友,有朋友在默默在关心着你,这样的生活才有意思。而眼前的南宫伤,显然是真正的朋友。

朋友之间,应不计身分地位的高下,兴趣爱好的迥异,热爱生活、享受生活的人都可相交莫逆。为朋友两肋插刀,为朋友甘愿平凡,为朋友舍生忘死,为朋友不计烦恼。

真英雄也!

群雄似乎已被李坏及南宫伤二人的豪气折服,又似乎为南宫世家的权势所惧,本来跃跃欲试的贪心稍稍回收,一时均皆裹足不前,目光游离,蠢蠢欲动。有些人悄悄离席,似乎要去张局布阵。

楼春风冷眼打量着眼前的一切,面无丝毫表情,精眼闪烁,思索着绝计良谋。李坏这超级炸弹惊现于他的酒楼,让他面临艰难抉择。

李坏与南宫伤仍旁若无人的喝酒。没见识“战神”的无双武技,却先见识了他的绝世酒量,竟能跟自己这天生酒鬼平分秋色,李坏心里一时三分惊讶,七分欢喜。

“好久未曾喝得这般畅快了,李坏啊李坏,这一路你的名字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若论名气之大,我这所谓的战神怕是连替你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一直想见识一下你的庐山真面目,看是否六臂三头,竟然这般命大。如今一见,失望哪。”南宫伤醉眼朦胧,不忘调笑。

“彼此彼此,勿宁说你是战神,我看哪,说你是连鸡都抓不住一只的书生再合适不过了。”李坏亦针锋相对。

酒楼中人越来越少,而酒楼外人却越来越多。李坏长身而起,大步向外走去,大战一触即发,心中实不愿损坏了春风楼这块好地方。蓦地人影一闪,南宫伤已挡在他身前,快若鬼魅,势若奔雷。

“好久不曾打架了,手真是痒得很。”说话间已扑向门口。

“咚——咚——咚——”只听得震天巨响,春风楼都差点摇摇欲坠,一时梁上灰飞尘落,桌面碗碟抖震。

只见南宫伤步步后退,目光尽处,一黑面黑须、巨灵神般的大汉正踏楼梯而上,一对牛眼怒睁,乱发无风自动,步步惊雷,就如杂乱的高山一座向前推进。“咚咚咚”之声不绝于耳,震耳欲聋,转眼间,南宫伤已退至李坏身前立住,秀气的脸庞因酒精的作用酡红一片。

“嗨,大笨驴,你莫不是来拆这春风楼不成?”南宫伤气定神闲,出言调笑。巨灵般的大汉头乱若草,衣着古怪,环眼四顾,大喝:“比翼剑在哪里,拿来给你老子我瞧瞧。”标准的蜀中方言,由这大汉嘴里说出,十分滑稽。

“比翼剑就在你老子我手上,龟儿子你有本事就来拿好了。”南宫伤模仿着巨灵大汉的声调,十分搞笑。巨灵汉子似是气急,也不答话,大手一伸,笔直抓向南宫伤。

南宫伤右手疾握成拳,平平淡淡地击向巨灵汉子的大手,不带半点风声。只得“砰”的一声巨响,巨灵汉子竟被震得往后倒退了四五步,差点就掉下了楼。李坏暗赞一声,真是好内力,果不愧战神称号。

巨灵汉子牛眼微缩,左腿一迈,竟迈出了三五丈远,又立至了南宫伤面前,满脸惊讶。随即暴喝一声,鼓足一口真气,全身骨骼竟“噼叭”作响,上身衣衫尽皆碎裂,露出了肌肉虬结的夯实身躯,竟似已修成金刚不坏之身。哪里钻出来的大汉?李坏心思转动。连自己这般丰富的阅历,亦猜不出他的来历,不知离蜀之后,此地江湖之势又有了何种变化。

南宫伤不慌不忙,双手虚合作运气状,酡红的脸庞顿时洁白如雪,一般强大的气势透体而出,激荡得其瘦削的身材竟如天神一般。一旁的楼春风满面苦色,此二人火拼在即,春风楼危矣。春风楼有何损失倒是其次,只是招牌不保确是可惜和遗憾。忽地,楼春风抓起放置于柜台之上的成名武器“旱烟竿”,疾扑场中的两头猛虎,旱烟竿疾挥一式“漫天风雨”,尽袭南宫伤和巨灵大汉周身大穴。

好一个楼春风!好一座春风楼!

楼春风不待招式用老,便飞身而起,扑向楼外,显然是想转移战场,以护住春风楼,他旱烟竿的绝技虽然不俗,但却敌不住场中二人的合击,遂退而求其次,引二人出楼,以全春风楼。

南宫伤和大汉都功聚全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却因楼春风这一搅,竟起了一丝慌乱,还未来得及出招反击,瘦小的楼春风已如疾风中的一片落叶般飘出了春风楼。

大汉狂怒,竟不转身,倒着庞大却仍显灵活的身躯冲下了楼,竟也十分迅捷,南宫伤紧追其后,亦扑出了春风楼。好一个楼春风,这般胆识,这般机智,这般功力,当已臻高手境界。楼内仅剩几人见好戏转场,也都鱼贯而出,冲上大街。

李坏正待动身出楼,一道身影疾若惊虹般从后堂掠出,依稀可见是“俏金花”,紧接着一阵少女的轻柔体香袭来,随即,一只纤巧的小手抓住李坏的手臂便往外跑,口里嚷着:“好戏开场了,小色鬼,还不着急。”

这世间永远也不会缺少看热闹的人。热闹之所以为热闹,就是因为有了无聊之人的参与。大部分时候,一些无谓的争斗,都是由看热闹之人哄吵起来的。

李坏虽不喜看热闹,但今日之事因自己而起,却不能置身事外。

大街上是一幅激战正酣而又十分惹笑的场面。瘦小的楼春风,轻巧的“俏金花”,围着铁塔般的大汉灵活游斗,一击便退,退而又进,旱烟竿、风影鞭此起彼伏,落在大汉身上俱噗噗作响,如击铁石。大汉只舞着一套“八卦游身掌”,似在消耗对方的体力。南宫伤于一旁负手而立,冷眼旁观。

事情发展至此,李坏真是始料未及。

时间愈斗愈长,速度愈打愈慢,楼春风本是一只夜枭,此时却只能算是一只灵猫,旱烟竿也愈挥愈慢。“俏金花”额上亦渗出了细细的汗珠,鞭影起落,已不如先前般连贯而急促。

巨灵般的大汉脸愈斗愈黑,立处之地面已被他来回旋步磨低了一尺有余,却显得甚是轻松,脸上慢慢露出了得意之色。要知道,这种形式的打斗最令人难受,谁能坚持到最后谁才能取得胜利。

楼春风与“俏金花”身体轻瘦,以灵巧见长,大汉以硬功取胜,浑身如金刚,加之双方内息相当,极难形成真正的杀伤力。而大汉以逸待劳,时间越长,局势便对他越有利。

与此类硬气功之人拚斗,除非功力胜之数倍,否则只有探出其练功的罩门所在。像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等硬气功,通常都有聚功的“功眼”,同时亦为致命的窍门,非天资超卓,勤奋苦练者不能补此漏洞。

楼春风夫妇显然未能探得这大汉的致命窍门。

大凡此类硬气功,窍门之处均十分隐秘,或腋下,或足底,或命门,或下体,若要一一试之十分费事,若功力充盈之时未曾成功探知,待体力稍竭,便是身危之时。此大汉不急不躁,显然是在等候良机。

周围观众越聚越多,却无人认识这大汉究是何方神圣。

清儿紧紧抓住李坏的手,微颤的小手似已渗出汗珠。事不关己则已,关己则乱。清儿与“俏金花”私交甚密,自是对当前于“俏金花”的不利形势十分担忧。紧张地问:“你说他们谁会赢?”

“照目前看,似乎是不胜不败之局,但时间一长,自然对楼春风他们极是不利,除非他们马上找到这笨驴的罩门所在,否则只有罢手逃避了,不然受伤在所难免。可这楼春风两口子看是性子十分刚烈之人,宁折勿弯,再加之受声名所累,要让他们认输怕是只有他们的老子才可办到,只可惜他们的老子应该是跟周公下棋去了,一时恐怕赶不过来。”

“那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三时四时,十七**时也不行,这事得向阎王请假,阎王最近心情不好,怕是不会答应。”

“阎王为何心情不好?”

“他老想找我李坏去陪他打牌,我自然没空答理,他当然不高兴了。”清儿这时才醒悟过来,发现李坏是在东拉西扯般胡说。想是关心过度,乱了方寸。

“那罩门,这头大笨驴的罩门会在何处?”清儿愈发急了。“我为何要告诉你?”“你————你这小色鬼,事情都是因你而起,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清儿休要冤枉,此事可与我无关。本来我在此地尽情喝酒,却是你非要跑来说破我是李坏。更何况,那天中了你的玫瑰之计还没找你算帐呢。”逗逗这小丫头倒有十分有趣。

清儿顿时无语。忽地眼珠一转,娇嗲地道:“李大公子,李大侠,我的好李大哥,清儿鲁莽,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十七八只船,原谅我这无知天真的小女子罢。”似乎觉得自己说得有趣,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我只是一个小色鬼罢了,可不是什么见义勇为义薄云天不计报酬无私奉献的大侠,更不会是万人之上的宰相了,肚子里便是半只船也撑不得的,否则就会胀破了。”

“你——你这小气鬼。”清儿低声诅咒。

“本来我已猜到这大汉罩门所在的,可不知为何,却又忘记了,一时还真想不起来,除非——除非清儿亲你李大哥我一口,我可能便会灵思泉涌,别说罩门,连这头笨驴的十八代祖宗姓啥名谁也会丝毫不差的给你说出来。”清儿这小丫头虽然娇小玲珑,倒也凸凹有致。

“你你这小色鬼,我又要知道这笨驴的祖宗十八代的姓名作何用。亲——亲你一下又有何妨,至多——我回去多洗几次脸,多漱几次口便是。”说罢踮起脚尖,在李坏左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就如清风般细柔。

“这回你这小色鬼得逞色愿,也该说了罢。”

“这也叫亲吗?也罢,这个——这个就先记下了,以后再慢慢算清。”说罢,李坏垂首在清儿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清儿顿时大喜。此时,场中楼春风、“俏金花”动作更加慢了,大汉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

大凡硬气功的罩门均系绝密,连父母、师尊此等亲密之人亦不告知,旁人更是无从知晓。打斗之中,这大汉似乎略有畏惧,显然是硬气功未曾练到连罩门也无的无上境界。

“冯二叔常跟我们说,蛇打七寸,牛击颈项。眼前这头大笨驴,想必也如蛇牛般有尺寸或颈项之类的嬴弱之处吧。”清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清儿说得有理,不过说他是头大笨驴倒还妥贴,如说像蛇怕是抬举他了。”李坏接着道。

清儿嘻嘻一笑,“对极,这笨驴岂会有蛇鼠般的灵敏狡捷。”一旁南宫伤哈哈大笑,大汉怒极,再无先前般沉着。

蛇打七寸,牛击颈项,这两句话大有道理。有经验的抓蛇能手都知道,蛇类灵活,只有抓住其首下三寸许之处才可一举擒拿,是谓七寸,这倒是众所周知。至于牛击颈项怕是知者不多了。牛素忠厚,向不为人所恶,就算知晓这道理,也不想置之于心,早早忘了便好,不如蛇向为人所厌,有这致命伤自是时时谨记于心。

“李公子,你说这头笨驴的七寸会在哪儿?”清儿明知这大汉与蛇实无半点相似之处,偏用“七寸”来喻之,想是要故意激怒这大汉了。要知道打斗之中最忌心浮气躁,否则功力便大打折扣,予对方以可乘之机。

“七寸?当然是在这大汉身上了,自然是不会在南宫兄身上,亦不会在清儿姣好的身材里边的,更不会在这笨驴的驴子驴妻身上。至于具体方位呢?嗯,这倒要好好研究一下。不在头上,便在手足,否则便在胸腹,这想来是不错的。”旁观之人顿时哄然大笑。李坏亦不喜这大汉无礼,便也尽情挖苦。

清儿大乐道:“公子说得极是,这笨驴的七寸莫非也是在脖子上?嗯——不对,这样也太明显了,怕是不妥,笨驴虽然是笨驴,但有时也会有些驴聪明的。那在腋下?”见大汉神情无甚变化,便摇了摇头,“怕也不妥,这笨驴看来不太整洁,要是在腋下,恐怕被臭气给熏坏了,便谈不上练功成气了。”四围嘻笑声顿作震天响。大汉似已狂怒,却也无从

“是极是极,那自然不会是在胸腹,亦不会在背股,此处怕是比腋下更有一番味道。那也不会是在腿上,想来这笨驴驴毛不少,七寸要是在毛多之处,自然会被驴毛所堵,怕是连气息都不会通畅,更说不上练就神功了。”李坏跟着随声附和。

说到此时,大汉的“七寸”顿时呼之欲出。场上楼春风夫妇顿时由忧转喜,精神大振,似乎一下子回复了气力,只见鞭影重重,竿影密布,这回轮到大汉烟熏火燎了。

大汉再也站立不住,被楼春风与“俏金花”的怪招袭得东突西跳,活脱脱一头驴子。清儿看得拍手称快,欣喜异常。大汉已渐失方寸,异变突生。只见楼春风竿作“白蛇吐信”,直取大汉的双目,大汉只得转身避让,却发现“俏金花”鞭舞“柳浪重重”,漫天鞭影,煞是好看,封住了后左右三路,鞭梢尽卷大汉面目。不管任何硬功,就算练至顶处,亦不能便双目坚硬分毫,又无适当的防具可以很好的保护眼睛,所以大汉只得纵身而起。

其实大汉完全可以正面反攻,击退楼春风。只是此时他士气尽褪,心存畏惧,便只想一味闪躲。却不料犯了大错,将自己的“七寸”暴露了出来。顿时,鞭梢,烟竿尽向大汉足底涌泉穴袭来。“白蛇吐信”、“柳浪重重”竟全是虚招,目的就是迫使大汉腾身而起,露出致命窍门。大汉回过神来,其时已晚,顿时亡魂大冒,满面惊恐之色。

“楼掌柜手下留情。”一缕清越的声音响起,只见青影一闪,一泓剑气由天而降,与楼春风的旱烟竿,“俏金花”的风影鞭相击“啷当”作响,楼春风与“俏金花”顿时被震出一米开外。

一个中年汉子持剑立于场中,约莫四十岁左右年纪,青衣葛衫,头顶系“天师髻”,脚穿布鞋,十分朴实。其时日薄西山,这道人在残阳的映照下,双目神光湛湛,面目详和,颇有点仙风道骨。

“仙霞子”观云。四围已有人惊呼出声。

蜀内有三大武林名地,唐门神秘,高深莫测,峨嵋隐世,鲜为人知,而青城一派,原亦与世无争,但自上届武林大会起,竟雄心大起,率全派而出,全力争夺武林盟主之位。

此次大会上,青城派大出风头,尤其是“青城三子”青峰子观心、明诚子观月、仙霞子观云更是声名大噪。大会一开始,仙霞子观云便率先出场,一一挑战各派好手,竟依次击败了崆峒、天山、华山等派,群雄震惊,最后武当派掌门归虚道长出手,才堪堪败之,只胜了一招半式。

待明诚子观月上场,挑战者更是廖廖。仙霞子观云便如斯了得,由此可知,作为其师兄的明诚子,岂不更为厉害。作为裁决之一的唐门“唐三先生”见之心头不忿,便上场与之比试,只闹了个不胜不败之局。至青城掌门,“青城三子”之首的青峰子观心上场,已无须动一招半式便傲视群雄,因为再无挑战之人。青城派如此了得,武林盟主便由他们做亦无不可。

只是,少林向执武林之牛耳,又岂愿居人之下,受人驱使,将盟主之位拱手让出?但如果让门下众人出手只会徒取其辱,大损少林颜面。少林掌教慧空禅师只得出手,幸而最终稍胜半招,保全了盟主之位。武林大会便如此草草收场,几成青城一派的专场表演。尽管青城派目的未遂,但虽败犹胜,声名一时直追少林武当。

奇怪的是,青城派此次武林大会中所用的武术招数,江湖中人以前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会后有人问及青城派中弟子,才得知其为一套“逐鹿剑法”,至于得于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而眼前这道人便是与武当掌门归虚道长差点斗个不胜不败的仙霞子。原来这大汉是青城山上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驴头,怪不得如此了得。不过这大汉一身武功与青城派并无一丝联系,倒也奇怪得很。

“这道长便是仙霞子么?长得慈眉善目的,倒也看不出他竟有这般本事,一招便击退了楼掌柜与二娘。”清儿轻声嘀咕。上届武林大会已是五年前的事,其时清儿年纪甚小,对当时青城派的无限风光未曾领略,此后青城派又恢复了以前的避世状态,清儿不识仙霞子理所当然。

“多谢师叔搭救。”只见大汉移步到仙霞子身前,恭敬地行礼。这大汉竟是仙霞子的师侄,只不知他是青峰子还是明诚子的弟子。

“牛头,你师傅经常教导你凡事不可鲁莽,师叔亦多次提醒,你却从未记在心上,今次若不是大师兄放心不下,着我前来探视,恐怕此时你真的成了牛头马面了。”原来这大汉叫牛头,倒是十分形象。

“是,师叔教训的是,牛头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

“师傅吩咐你来好意相请李坏李少侠上山一叙,想不到你竟然动起手来,是想将人掳上山去吗?你也不想想李少侠英雄了得,是你敌得过的吗?就算敌得过,用强也是不对。春风楼名楼风流,楼掌柜伉俪声名甚著,江湖钦佩,你竟与之大打出手,险些将命也丢了,真是荒唐,还不去给李少侠和楼掌柜伉俪赔礼道歉。若是他们不原谅你,你也不用再回青城山了。”仙霞子面容不变,语言却甚是严厉,一番话更是说得滴水不漏,真是八面玲珑。

“是。”这牛头对他这师叔倒是言听计从,大步转身,朝李坏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口里连声道:“牛头鲁莽,一时手痒,竟与李少侠、楼掌柜伉——”想是这牛头胸中墨水不多,这“伉俪”一词他是不知道的,但这词由他师叔口中说出,他却不敢有违,必然得全盘说出,所以便卡在了这里。

“伉俪!”仙霞子沉声提醒。

“是,伉俪!楼掌柜伉俪动起粗来——噢,不对,是牛头动起粗来。”清儿再也忍耐不住,噗哧一笑。众人亦觉莞尔,完全想不到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大汉此刻竟成了软绵羊一般畏缩。

“牛头实是罪该——该死,众位大侠就惩罚牛头吧,铺床叠被牛头是不会的,劈柴挑水牛头倒是还行。”罪该万死一词的万字他亦记不起,便省略不提。众人更是好笑,劈柴挑水,你当大伙都是农场的伙计吗?仙霞子再也按捺不住,大声斥喝:“你回山去吧,休得再胡言乱语,青城派的脸面快被你丢光了。”牛头听得此言,转身便跑,再也不停留半刻。

仙霞子见牛头已去,脸上露出笑容,拱手道:“李少侠、南宫少侠、楼掌柜贤伉俪,真是万分抱歉,牛头实是粗鲁,老道回去定当禀明掌门师兄,好好惩戒。”

“道长客气了。”楼春风回道。仙霞子在江湖中身份颇为不低,他亲自道歉,也算是给尽了面子。

仙霞子眼望清儿,满面慈祥之色,“这位姑娘长相明媚,十分可爱,想必是少侠的红粉知己罢。”清儿脸部羞红,也不作辩解。李坏亦不想说出清儿是唐门中人,所以就来个默认。仙霞子随即转首向着李坏,道:“我们掌门师兄对李少侠甚是——嗯,喜欢”,他本想说仰慕,却觉得不妥,便改口说是喜欢。“得知李少侠莅临成都府,便派牛头前来相请,不料牛头鲁莽,幸亏老道及时赶到,才没酿成憾事。不知李少侠是否有空与南宫少侠去青城一叙,青城定倒履相迎。南宫少侠威名远播,我们青城也是十分敬佩的。”

李坏心里暗自嘀咕。对自己甚是喜欢,怕是对那劳什子比翼剑甚是喜欢吧,我李坏与你们青城派素无来往,互不相识,若非比翼剑,你们又岂如此感兴趣。

不过有空去看看青城山的风景倒也不错,最好还有水儿相陪,那更是万事大吉了。只是现在实是千头万绪,又怎会有心情去观光游览?李坏歉然一笑,道:“青城名山秀丽,天下闻名,晚辈一直心存向往,青城派各位前辈名震江湖,晚辈更是景仰,一直想找机会去当面聆教,只是眼前杂事颇多,真是十分抱歉。以后得空,晚辈一定去拜会各位前辈。”

“既然如此,那老道亦不勉强,青城随时恭候少侠光临。”

李坏见仙霞子说得干脆,走得也干脆,想是于暗地里要搞什么阴谋动作,以后却要多留上一分心了。

经此一役,李坏估计恐怕不出一日,自己的大名便将传遍成都城各个角落,形势一时变得异常复杂起来。此处已不可久呆,应立时去见郑星云,早日离开为好。尽管楼春风夫妇用百年佳酿千载陈酒来大力挽留,李坏亦再无心情去畅饮。心里纵然千愿万肯,却实在不想使这座让人留恋的春风楼毁于自己手里,让这对有趣的夫妇光荣下岗。于是,李坏三人便相偕离去,在楼春风夫妇殷切的目光里。临走时,李坏心里暗叫一声:来日方长,你们的好酒我是不会放过的。何况此地风景如画,美女如云,美腿如林,只要不死,就算让人砍断了双手和双腿,也要滚着过来的。

南宫伤亦无所事事,便随李坏一起去折腾整个江湖。清儿更无需说,自是缠上了。夏荷已由清儿着人暗中释放,鸣凤阁自然是不去的了,虽然钱珍铎好酒好菜美女的热情款待,不当面表示自己心中的千百万分感激实是有失礼数,但此都是小节,此时已顾之不及。反正“比翼剑”之事未了,这头老狐狸肯定是要“追随”自己一阵两阵的。只是再也享受不了鸣凤阁那醉人的温柔滋味,想来也不无遗憾。

要了一辆马车,李坏径直向城北郑星云的“落霞山庄”赶去。车中闲聊,李坏问及清儿为何跟随而至,清儿只笑而不答,待他问得急了,清儿便道:“我家小姐悲天悯人,怕沿途良家女子遭到你这小色鬼的糟踏,便着我来监视你。”李坏与南宫伤相顾大笑。李坏戏言道:“既然你与水儿都深知我李坏的色鬼本色,为何还要你这千娇百媚的美女羊入虎口?”“你…我哪里又千娇百媚了,你休要乱说。”嘴里反驳,心里却暗暗欢喜。

“我看是你家小姐对本少…侠心存爱慕,着你前来随侍的吧。”“你没事就臭美吧,我家小姐天仙化人,你这小色鬼也不撒…舀钵水照照你的色样。不过,如果你真有诚心,我倒有个主意,你可去峨眉山剃发修行,想必我家小姐无聊之中还会看上你一眼两眼的。”

李坏一阵苦笑,这小丫头,过了河便把桥拆了个三干四净,一口一个小色鬼,若再喊下去,恐怕便成大色鬼、老色鬼,跟那个西门庆亦相差不远了。李坏又道:“峨眉山为佛门清静之地,若是让我这等人去修行,怕是有污清名吧。”

“这你倒不用担心,峨眉山上佛光普照,峨眉师太佛法高深,你就算再色上十七八倍,也要被佛光所化,绝对玷污不了半点峨眉山的半根草木的。”南宫伤大笑道:“李兄今日怕是遇到克星了。”李坏也不禁觉得有趣。不过这小丫头实无半句实话,不知随来何事,只有以后再慢慢探知了。转**一想,一路上有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美女相伴,倒也不失为一件趣事。至少也能舒缓心情,聊表寂寞吧。一路说说笑笑,浑不知车外是何光景。

聊到兴处,忽见一旁南宫伤垂下了头,默然不语,情绪似是较为低落,李坏甚觉奇怪,便开口相询。一问才知,这位百战百胜虎胆熊心的战神,见两人欢声笑语,清儿巧笑娇艳,勾起了心事。原来南宫伤对风月之事素无兴趣,此次入川更是为躲避家里安排的婚事而来,李坏不禁大感有趣,见他兴致不高,却不好刨根问底,便转开话题,跟他谈及武功修行、搏击经验,南宫伤顿时精神大振,就如同寒冬腊月冰封雪飘之时喝了一大杯冰镇酸梅汤一样振奋。

原来,南宫伤上次回家探望,便被父母软磨硬施,定要他就地娶妻生子,静下心来掌管南宫家的庞大生意,这种事就是杀他十**次都不会干的。只得来个眼不见为净,偷逃出来,整日东躲西藏,得知川藏之地南宫世家的生意未曾太大涉及,眼线亦少,便赶来了这里。加上川地武术名家甚多,也想好好的大切特磋一番,不料却无人答理。要知道,到了一定身分地位的大师级高手,除非万不得已,轻易是不会跟人动手的,“战神”名气虽大,但也只能算是少年英雄,算不得真正的顶级高手,与之动手胜之固然不武,万一落败,更是奇耻大辱。派门下弟子与之比试,却屡遭败绩,所以便再也不理南宫伤的挑战,任他磨破了嘴皮,投尽了拜贴也是不答。南宫伤百无聊赖,却又不敢出川,以免遭到家族的逼婚,只得终日饮酒作乐,自个儿狂生闷气。今次碰上了李坏这祸胎,自是不肯放过。想必南宫伤亦深知与李坏同行定是少不了架打的。李坏也暗自高兴,打架对他来说是没多大兴趣的,不过多这么一个免费的超级打手,也算是赢了一个大满贯,自己也可多点空闲去寻花问柳享受生活了。

心**一转,李坏又想及刚才青城派的仙霞子和那头笨驴。刚才楼春风与那牛头打斗之时,仙霞子定是在暗中窥视,要不岂会那般巧法,那牛头一不对劲便飞身而出。若是那牛头得胜,仙霞子肯定是不会现身的。看来青城派的臭道士又呆不住了,吃过这么些年的素食,想是要下山开开荤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练,想必那“青城三子”三个老道更是了得,且又不知从何处网络到了如牛头这般奇人异士,想必定是不少。一出山就咬上了自己这块大瘦肉,想想都觉头疼。

李坏转首问道:“南宫兄,你来益州已多日,对青城派可否有所了解?那群牛鼻子又练出了什么惊人怪招?”

南宫伤闻言十分沮丧:“说来真是没趣,半年前,我刚入川,因仰慕“青城三子”的武技,便前去拜访领教。倒是受到了他们的热情款待,却丝毫不提及比武之事,我多次言语相激,但他们皆无动于衷,又或岔开话题,实是没劲之极。更为奇怪的是,青城派中人迹甚少,稀见其派中弟子练武强身,好象于某隐秘躲藏一般,令人十分不解。不过青城山上风景确实优美,山中树木葱郁,奇花异草遍布,奇鸟异兽纵横,幽深异常。青城天下幽的名头确是不虚。”

听到此处,李坏心中万分惊异。本来对其风景十分向往,若无如今乱七八糟的怪事缠身,便去青城山上盘桓数日,倒是乐事,由于自己以前在郑星云的广告公司“抓住你的心”任总巡查,所谓巡查,自然是满世界乱跑的主,一直少呆川地,尽管青城山近在咫尺,却一直无缘一观。但听闻南宫伤说及青城派中竟甚少有人迹时,心中的惊异之情便将对风景的向往之意全部排挤出去。便道:“这倒是奇也怪哉之至,青城派如今又涉足江湖,应是准备充分,大张旗鼓,定会兵强马壮声势浩大才是,岂会是一幅人烟凋零,门可罗雀的惨淡光景?定是青城派的老道故弄玄虚,此中应是大有阴谋。”

“李兄所言极是,青城派处处透着古怪,且目前对李兄大感兴趣,恐怕前途上定有风波。”一旁清儿张大双目,听得聚精会神,这丫头也有安宁之时,倒是有趣,李坏便道:“清儿,你们唐门与青城近在咫尺,可有联系?”清儿皱起可爱的眉头,道:“川地虽大,但我生性好动,未去过之处倒也不多。只是青城却正好从未去过,好象是…嗯,告诉你亦无妨,好象是我们先生与青城的老道有过不愉快的事。”

清儿口中的先生,定是唐三先生了,五年前唐三先生与明诚子一役,实是斗得不精不彩,想必唐三先生甚是不喜,所谓的“不愉快之事”应该所指的就是此事罢。这细节只要是稍具江湖经历之人都能轻易推知。

其时夕阳西沉,残阳若血,将西边天际映照得瑰丽如洗,却是川地少有的明朗天气。天尽处,远山含烟,甚是朦胧,近处锦江之水在斜阳的衬托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正是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李坏三人不紧不慢,在懒懒的马蹄声里,他们终于来到了城北郑星云的大本营——“落霞山庄”。却发现“落霞山庄”大门紧闭,比青城山更显静谧幽深,三人不禁面面相觑。李坏万万没想到千里跋涉至此竟吃了闭门羹。

“落霞山庄”究竟有何变故?为何已关门大发财?李坏心里三分失望,倒是有七分不安,不禁暗问一声:星云,你在哪里?却无他法,其时天色已晚,只得就近寻店而栖。随着天边最后一缕残阳的收敛,天地顿时一片灰雾,“落霞山庄”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在灰暗的天色里显得异常狞狰,无力的马嘶声惊起寒鸦点点,倏忽远去。

城北原本十分富庶,酒楼饭馆甚多,花街柳巷无数,此时却变得异常冷清,昔日热闹之景已无半点影踪,连简单的食宿之处亦不好寻。天色愈晚,清冷愈甚。李坏再忍不住心中的疑问,便问清儿,却不得其因,在清儿的印象里,城北一直就是这般凄凉,与自己心中的繁闹实是大相径庭,江畔唱晚,一切皆成昨日黄花,心中大是嗟叹。

驶得二三里,终寻到一家客栈,栈名“游子”,就似在孤村野外边独悬一般,真是何处话凄凉,今宵在“游子”啊。店伙一幅惫懒模样,见到三人亦是爱理不理。待到李坏由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递过,脸上才稍稍有了些笑意,却亦不甚巴结,与寻常店伙迥然不同,李坏心里暗骂:他妈的,今日莫非是犯冲了。要了三间客房,在前楼简单吃了些饭菜,三人均无兴致,连喝酒都免了。唯一令人安慰的是,客栈虽小,店伙虽不像店伙,但饭菜倒也精致,客房也较为干净整洁。李坏本想与南宫伤同塌而卧,秉烛夜谈,无奈南宫伤性喜独居,只得作罢。

李坏和衣而眠,凝望着窗外檐下于凄风中微微晃动的孔明灯,辗转难眠,变故突兀,心头万般疑问不知从何提起,一时便觉前途迷茫,看不清任何事物,脑中转过“梦中仙”唐小水模糊而遥远的容貌,又想起不知何踪的郑星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想必像小水这样之人应无自己这等俗人这般诸多烦恼和牵挂吧。以她的性格,就算是天塌地陷面色恐怕亦不会有丝毫变化,又岂会如自己这般进退失守?不禁暗暗羡慕起来。又想起逃婚的南宫伤,单纯的清儿,想来他们也是向无难处吧。“比翼剑”一事愈显复杂,疑问愈多,却仍无弄清半点,心头竟生出一丝颓废之意,一时再也难眠。

忽地,窗外黑影一闪,李坏一惊而起,正待追出,一团不知名的物事破窗纸当面直袭而来,李坏挥剑击落,却发现是一个揉作一堆的纸团。李坏疾走几步,推门飞身而出,但见夜色迷蒙,天地静寂一片,哪有半点人踪?回首进得屋来,拾起纸团,展开一观,上面整齐的书写着:请至城隍庙。字迹十分工整,显然是早已写好,字体也隐约有点熟悉,只是心绪零乱,一时想不起是何人所写,心里稍稍踌躇,便出门向城隍庙赶去。反正如今是没头苍蝇一只,既然有人主动现身,自然得去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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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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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玉人踪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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