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当她因疼痛呻/吟时,他就紧紧抓着她的手,凑在她耳边低沉地和她说话……

没有人知道他在对她说什么,或许,他什么都没说。

老板娘觉得这个人就快要疯了。

三天后的清晨,他二话不说就抱起昏迷不醒的月青绫要离开。

「你要带她去哪儿?」不等老板娘询问,不怕死的「痴情男」海夫子早就冲过来阻止了,张着两手,摆出老鹰捉小鸡的架式拦住他。

「滚开!」对着这碍眼的娘娘腔,萧残夜说话从来不超过三个字,多了都是浪费口水。

「我讲话客气点!」皇甫先生看不过眼了,过来帮忙,「你现在带走青绫,对她有任何帮助吗?」

「我不带走她,难道你们能救她吗?」萧残夜阴冷地道:「我已经给了你们三天时间。」

这是实情,众人一阵无语。

「那你总得告诉我们,你们打算去哪里?」老板娘叹道:「咱们这些人能在一块儿,也算是缘份了,看僧面看佛面……」她讲到这,倏地一扬眉,与曲帐房相互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是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青绫的面子上行吧?」花道士忍着眼泪,猛吸着气带着哭腔说:「你也看到了,乡亲们多但心青绫,我那小小的天仙观,今儿就有一百来号人特地一步一拜地上去为青绫求平安符……」

「我带她去找大夫。」他淡淡启口,黑眸根本没有看一眼众人。

他的眼里只有她的存在,根本就无暇顾忌到旁人。

在众人面前,纵然心如刀割,痛苦难档,他也咬紧牙关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来。其实他内心无比恐惧,惊悸,慌乱,束手无策……

自小起,身上背负的杀戮太多,受到过难以想像的危险重重,却从没有如此惶恐过。

昨日三更时分,她从昏迷中清醒,见他守在床边,眼中似含有泪光,那副情景,她喃喃地告诉他,竟与幼年时看到父亲在母亲榻前莫名相似。

他还没来得及让她宽心,她已强颜欢笑着劝慰说,儿时曾听寺庙里的长老们讲经,说一切有形有像者,都将以分离而告终,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而已……

「若我走了,你别难过……」她这样说。

闻言,他的心几乎都快碎掉!

从很早开始,他觉得自己与她是同命相怜、生命相连的,既然他遇到她,救下她,就绝不对轻易地撒手丢下她了。

爱上她,仿佛是命中注定、自然而然的事情。却不曾预料,因为爱她,反而替她招来杀身之祸!

那生灭,如影如响,可地府太孤单,如果她去,也绝对不能丢下他。

萧残夜抱紧怀中沉睡不醒的虚弱人儿,张啸一声,跃起后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黑幕降临于小小的乌龙镇,除了那声带着无尽痛苦的长啸声响彻云霄,在山林中久久不消,就连月亮……月亮都消失不见了。

离七七四十九天,掐指算来,还剩下不过十天时间了。

镇北断崖上的柴屋里,在某个黄昏又飘起了溺婶炊烟。

乌龙镇的人奔相走告,传递着一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萧屠夫和月大夫回到了乌龙镇!

没有人确切的知道他们究竟是何时归来的,也没有人能上断崖上探望月大夫,除非背后生了双翼能飞过通往断崖、如今断成两截的唯一一条羊肠小径。

萧残夜一回来就将这条路给毁了,目的就是阻止闲杂人等去打扰自己。

纵使身手一流的那几个闲杂人等想方设法以绳索爬到断崖上,也照样被拒之门外,他不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照面。

他只想守着她。

小小的柴屋永远关得严严实实,里面的人避而见,直到人们离开才会出来,长久地望着断崖下的漫漫云海,不说一句话。

众人知道他在逃避,如果月青绫不好起来,以前的萧残夜就不会再回来,现在的他虽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其实他并非空手而归,甚至还找到了一个法子医治奄奄一息的月青绫,而且正在实施着。

「萧……」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纤细的手越发皮包骨头了,月青绫虚弱地唤着。

「我在这。」他总是在这里,等着她醒来呼唤他,从不会让她多等待一秒。

「老板娘……他们……走了吗?」

适才老板娘和谢掌柜他们不知第几回吃尽苦头才上得断崖来,却又吃了个闭门羹,气得老板娘当场发了飙,在门外将萧残夜狗血淋头般地泼口大骂一通,还叫他记得当初答应过她的事情,别言而无信!

她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榻上,恰巧听到了这一句,心下十分奇怪,不知他答应过老板娘何死。

「嗯,走了。」萧残夜应了声,其实他没有多余时间和心情管那些人到底走没走,反正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随便他们怎样,都与他无关。

低头吻吻她的额,深邃的眼眸不曾离开过她一下,他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螓首微摇,即使体内的疼一直没有停歇过,却竭尽全力表现出平静的模样。

她不能再让他救自己了!

十天前,他带着她回到了曾经的荆湘国内,找到一位藏身民间、曾经是宫廷御医的名医,从那里得知了一个能暂缓她体内蛊毒发作的方法。

他用赤焰刀将两人的手心都划出深长的刀口,每日两手相合,与她推宫过血,以内力将自己身体里的鲜血注入她体内,以命续命。

「推宫过血」曾出现于一本绝世古书上,后来渐渐失传。月青绫没有料到他居然有办法找到这种疗法,也更清楚施救者的功力将会大大消耗,如此方能符合能量守恒的原则。

她身体里的那只蛊正吸食着她的血液,若血涸,她必死。但他反者道而行,强行将自己的血过给她,不仅缓止了她死亡的日期,也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他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从八年前的相遇开始,这男人总是在救她。从多年前那一个个令人贻笑大方的可笑方案,再到如今生死相守、福祸相倚,他从不轻言放弃,这份始终如一的固执总会使月青绫忍不住鼻酸。

「你该刮胡子了。」她柔柔地说着,纤细的手指爱恋地抚上他粗犷的轮廓,轻轻摸着他两鬓新生的胡渣。

「嗯,你要帮我吗?」大掌握住那只小小的玉手,一个黝黑宽大,一个雪白细致,看在眼中竟觉分外好看,他不禁微笑起来。

「好……」她温柔地应允。

他扶她坐靠在床头,再去端来水和一把锋利的小刀,让她帮自己刮胡子。

她细心地替他清理着,动作小心又轻柔。

小手轻触着左颊上的刀疤,耳里听他讲着自己与绣庄凤大爷在幼年时的一堆令人喷饭的蠢事。

「那个姓凤绝对是个笨蛋,无论是去御膳房偷东西吃,还是在御医那里偷丹药,扯后腿的都是他。不是被御膳房不小心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吓得哇哇大哭,就是偷错丹药,误食后病重,三天两头找病害……」

凤栖梧干得蠢事比较多,收拾残局救他性命的却总是他。两个年纪相仿、身份地位大不同的少年,在防意如城的禁宫内院里意气相投,最终结成总角之她、八拜之交。

「呵……」月青绫听得忍俊不禁。

「累吗?」他拿走她手里的刀,侧坐于床榻边,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不累。」她心满意足地在他怀中,「我还想听,再说一点好吗?」

「好。」

这些天,只要她清醒着,他就会跟她说好多话,讲他幼时在荆湘国皇宫内如何生活,后来在「金风细雨楼」如何生存。

从前的他,很少对她说起这些,她甚至以为他对她只是肉体上的迷恋和喜爱,而非情感上的寄托与眷恋。现在,她像有很多都不一样了!

他讲他那美丽的母亲、洒脱不羁的父亲,还讲起这个疤是怎么来的,那是在沙漠中被一伙乌托族的强盗围攻时留下的,那个时候,差点九死一生……

她总是带着笑默默地听他讲着经历过的种种冒险,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想多看他一眼,再一眼,直到把他的相貌深深地根植于心底深处。

她好怕自己到了阴曹地府,喝过了孟婆汤,就会把他忘记。

泪水就这么毫无知觉的落下,可她还在微笑着,最后忍不住逃到屋外的总是萧残夜,铁打的汉子,终于也撑不下去了!

「他妈的!到底是哪个兔崽子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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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屠夫的枕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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