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南唐。

春天是金陵城最美的季节,众多文人墨客为它吟咏,当雨季来临时,整个皇城迷迷蒙蒙的,像是美人儿玉体上罩着的一层轻柔雾纱。

那年的三月初八,年方五岁的花茶烟第一次入宫,因这天正逢皇上生辰,普天同庆,宫里宫外一片喜气洋洋。

身穿红艳艳的缎袄棉裤,小小的凤头绣鞋的她,黑发被梳成两个小小的髻,额上点着淡红色的梅花妆,小手里还拿着一个石榴形状,上面以五彩丝线刺绣着“鱼戏莲”图案的荷包玩耍着。

她被外公抱在怀中,粉雕玉琢,如同小玉人一般,十分娇俏可爱。

一顶黄丝帘盖顶的宫轿,在仆妇、护卫们的簇拥下,荡悠悠地沿着红色宫墙来到内宫的正门前。

“张天师,圣上已在‘太和殿’摆下酒宴,天师请快些过去吧!”执事太监在轿外殷情地招呼。

“知道了。”轿中有人答话,接着帘幔一掀,从轿中出来一个蓄着长长胡须、不苟言笑的老者,正是当朝天师张罡正,只见他一转身,从轿中将一名小小女娃儿抱出来。

张天师执理天监司,为人严谨正直,天文地理、五行八卦无所不通,深得皇上信任,在朝里朝外声名远播,偏偏唯一爱女不幸早逝,遗下一女当年才三岁,被天师养于膝下,视若珍宝。

“外公……”稚气的唤声,总会让张罡正严肃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慈爱笑容。

“乖烟儿。”他亲亲外孙女儿,沉声吩咐一旁的洪嬷嬷:“今儿宫里人多,好好照顾孙小姐,不得有半点闪失。”

“是,老爷。”洪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女娃抱好,喏声称是。

一行人正要入宫,忽听身后有人呼喊,转头一看,原来是当朝太傅宋齐丘。

“啊,太傅,您也来了。”

太傅宋齐丘为庐陵人氏,在朝中喜纵横之说,有理政之才,深受皇帝宠幸。

“是啊,皇上诞辰,来讨杯寿酒喝,咦?怎么把烟儿也带来了?”宋齐丘笑道,拉起女娃儿胖胖的小手,逗弄着,引得女娃儿咯咯笑。

“太后要见她,才带了来。”

“原来如此,烟儿到是越长越像她娘了,长大肯定是个绝色佳人。”

“不孝之女,不提也罢!”张罡正叹息一声,对爱女不听劝告,执意下嫁一武将,最终落得早逝的下场仍耿耿于怀。

“对战死沙场的花将军仍有芥蒂?老张啊,人家好歹是烟儿的爹,再说都不在了,你就释怀吧。”宋齐丘劝道。

“不说这个了,听说今儿连驻守边境的谢元帅也回京了,边境连连报捷,圣上龙心大悦!”

“他?不就仗着有个会打仗的儿子吗?”宋齐丘嘻嘻笑道:“不过你说人家那儿子是怎么生的?小小年纪就能出任先锋,一股子舍我其谁的气势,满朝之上还能找出第二人选来吗?”

天下兵马大元帅谢慎悟的独子谢中原,十四岁便随父出征、十五岁独擒敌首、十六岁任先锋,因战功显赫,被封邠宁节度使,威武少将军。曾创下一役连下敌方十一城,打得对方一听“谢中原”大名就高挂免战牌。

“呵呵,您的儿子不也一样出类拔萃吗?”

“别提了,我家那两个最近跟四皇子走得太近了,你也知道,四皇子的为人,生性残暴又多疑,加上对帝位一直虎视眈眈,老夫只怕有一日会惹出祸事来!唉,有机会你还是替他们俩卜上一卦,替老夫劝劝才好。”

当今天子还是太子时,就明摆着喜好诗词歌赋,对政治军事完全不感兴趣。先皇也曾想过改立其弟齐王景达为太子,后因怕导致宫廷祸乱甚至兄弟残杀的悲剧才最终没将中主废掉。

中主此人天性孝顺又淡泊权势,登基后为了实现先皇的遗愿,继位后并没有按惯例立长子为太子,而是将齐王景达立为东宫储副,也就是皇位继承人了。

如此一来,可把皇四子李弘翼给气坏了,明明自己是皇长子,为什么连个太子的位置都捞不着?还得仿效“孔融让梨”的故事,让给皇叔去坐?

因而,李弘翼成天在朝中拉帮结派,私底下将齐王视为眼中钉,绞尽脑汁地陷害对方,一心想将他除去。

宋齐丘的两个儿子都在官场任职,一个在神卫军、一个在礼部,不好好为官,却总跟在四皇子后头搞些阴谋诡计,怎能让人不担忧?

“太傅您不必太过忧虑,天下一切,冥冥中皆有定数,又岂是人为可改?”

“唉……”两人边说边走,前往太和殿方向去。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中主携皇后钟氏入席后,其余太子公主、皇亲国戚、文武官员们也纷纷入席,举杯共饮。

酒过三巡,贺礼一批一批地呈上,珍珠如意、玛瑙翡翠,天下珍宝聚于一堂,争奇夺目、流光溢彩,简直令人目不暇接花了眼。

当总管太监恭敬地将天下兵马大元帅谢慎悟所捧上的物品,放于漆着金粉的红木盘中呈上后,中主展开,倏然大笑不止。

“皇上,不知谢元帅的贺礼是什么?能让陛下如此开心?”一旁的皇后询问。

“是西北三洲的降表。”中主喜笑颜开召唤道:“谢爱卿,这是朕今日收到最好的贺礼,朕知道此役中原又是功不可没啊!”

“多谢圣上,这些降表确是小犬派人自边关快马加鞭送来,专程赶在今日为圣上贺寿的。”谢慎悟赶紧自席间起身行礼。

见状,大殿之上响起一片马屁声。

“真是双喜临门啊!难得谢少将军年少英勇,还如此有心!”

“可不是,虎父无犬子嘛!”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南唐有此人物,江山可固啊!”

“皇上,臣妾昨儿讲的,您没给忘了吧?”钟皇后突然倾过身来对中主耳语几句。

“朕当然记得。”中主颔首,回头笑问:“谢爱卿,中原今年足十八岁了吧?”

“劳烦圣上挂心,犬子戊辰年生,上个月刚满十八岁。”眼见一国之君对自家儿子的生辰居然也能牢记于心,谢慎悟十分感动。

“订亲了没?”

“犬子自幼随微臣在军中长大,尚未订亲。”

“哈哈,那如此甚好,皇后请朕当月老,要与你谢家结亲呢!”

“这……”谢慎悟迟疑起来,皇后的弟弟定南侯钟淳光所生之女,今年十六岁,被钦封为毓秀郡主,两年前就曾派人前来说亲,但儿子一直没点头,显然是对这门亲事没兴趣,此时皇后又旧事重提,还搬出皇上来,可怎么办好?

应允了,儿子那边不好交待;不应下来,无疑会得罪皇后娘娘,这回还真是左右为难!

“哈哈,朕的兵马大元帅掌兵千万,却不敢为宝贝儿子作主?”中主大笑起来,此话自然引起气氛有些微僵的殿堂上一阵哄堂大笑。

中主心中有数,他对谢家一向恩宠有加,看谢爱卿的样子,估计和钟家这门亲事是做不成,成不成的,他到无所谓,只是皇后面子上不好看,于是他悄悄朝太傅宋齐丘使了个眼色。

宋齐丘何等聪明,马上出来打圆场:“启禀圣上,臣觉得婚姻大事皆由天注定,既然谢元帅不好替少将军拿主意,不如请天师大人占上一卦,看少将军可与何生辰的女子配成佳偶。”

“这主意不错,今儿人齐,不止朕的几位公主在,还有各位卿家的郡主小姐们也都在这里,干脆统统报上生辰八字,让天师算算,看哪一个能跟中原配成对,”中主暗笑,询问钟皇后:“皇后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皇后娘娘也不是傻子,看出皇上正忙着给自己找台阶下,此时不下,更待何时?

“爱卿呢?意下如何?”中主又问谢慎悟。

“……臣遵命。”谢慎悟心中一阵忐忑不安,到现在也没看出此事究意是吉是凶。

闻言,宫眷席间几位未出阁的公主和贵族小姐们又惊又喜,尤其宜春公主和昌乐公主二人,早对这位名满天下的谢少将军谢中原倾心已久,若是今日能被圣上指婚,那可是作梦也梦不到的大喜事,当下忙着将生辰写下报给太监,唯恐漏了自己。

“花小姐,您也写一张吧。”总管太监林公公笑着打趣儿,将盘子里的雪浪笺和笔墨送到正被洪嬷嬷抱在怀里,正津津有味吃芽糖的小女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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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道士的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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