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遇险

第五节 遇险

万籁俱寂,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竟毫无睡意。

虽然帐外静悄悄地,帘角也不动一下,我却仍是睁大眼睛,望着帐顶,不能入寐。

楚小清可把我害惨了。一会儿恶狠狠地,好象我是她和101之间的电灯泡;一会儿却温温柔柔地,象是已爱上我似的。每过一段时间,我便会发觉,她的心思不断在变,她学得快极。也许不到一个月,就能象我一样地说话、做事。不过,那时她会不会离我而去呢?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喜欢的却是101那样强壮、威猛,有坚忍个性和标准男子气质的人。

我的心里有些发悚,刚刚把这个问题抛开不想,帘外便传来几段小声的对话。我竖起耳朵听着,还是迷迷糊糊的。随后,小清走进帐内,轻轻推了推我。

我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道:“他来了?”小清点点头,出帐把卫立带了进来。

一见卫立,我便象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卫大哥,这边坐。”

卫立不客气地坐下,刚待讲话,我朝楚小清道:“麻烦你去外面看着,任何人来这里,便示警于我。”

楚点点头,仍旧出帐。卫立看着她离开,这才叹了口气,“贤弟这几日有杀身之祸!郎素米、郎素台要逼迫欣格退位,族长原来的手下大部分已投向长老。适才宝马宴上,欣格本意欲邀汝入族,以胁长老,却……唉,便无法袒护于你……”

我急忙插口道:“我正想不明白,欣格的脸怎变那么快……对了,不知拙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卫立怔了一怔,迟缓地站了起来,“我们族律规定,非族长、长老,别人是不能骑坐宝马的。令夫人乘坐宝马,一举擒下拉舍遂,长老和众族人皆以为出自宝马神威,因汝救回公主、夺回宝马在前,便不好再提。不料此次宴上,却突然发生这样的事,由异族人骑我族宝马践我族大帐前,乃是最大侮辱。因此族长虽想不咎,亦不能够。”

“原来是这样。”我心道:楚小清的确无错,错在这个鬼族有这么古怪的规矩!沉思便刻,也想不出法子来,随口道:“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卫立皱眉道:“族长和两位长老现正在侧帐商讨,他欲借二位之力,因此不欲杀人,但我看族长不知大权旁落,而他又不清楚长老的野心。一旦发生冲突,神海族内部将是一片大乱,那时如被他们逮到,定会被送上祭坛,做成肉糜以祀天神。”

我听得一阵恶心。心道:怪不得古代汉人称他们为犬戎呢,真是原始、野蛮极了。我无论如何,也得牢牢抓住楚小清这棵救命稻草,死活也不能被切成驴肉。否则两千年后,被某人出土一块肉化石,当狂笑而死。禁不住焦燥地站起身,来回踱步。心道:长老要杀我们,族长自身难保,看来三十六计走为上;若有可能,连耶娃一起救了,若无可能,让小清姑娘生离此地也罢。

帐帘一掀,楚小清急急闪入,道:“神海族族人正向这儿靠近,两百多人,分七路而来。”

我们皆是大惊。卫立一跤坐倒,面如土色地叹道:“没想到我们还是慢了一步。这俩老头行事毒辣,令人防不胜防。他必是已羁押了族长,这才能调动人马。”我将他拉起,心思电转:不能逃那就利用矛盾罢。只有行险先阻住长老动兵,找到兵符,再重整齐鼓,与其一决胜负。咬牙道:“不除长老,性命难保。卫大哥,只是拖累了你,若有机会找到兵符,务必先杀长老,控制了大局才能稳定人心。”

卫立低着头,只是叹气。拱拱手道:“我要先去看看,万一长老们还不知我的心思,便有机会可帮你们。”

我心道:此种侥幸,决无胜率。长老早知你是欣格的手下,又是忠心耿耿,对他们心怀不满,还敢这样行险么。想开口却又不忍,只得随口应了一声,无奈地目送他出帐。楚小清静静地望着我,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在帐内踱来踱去,心里反复盘算了十几个**头,竟然没有一个可用。心道:欣格这没用的老东西,平常只是信任亲友,实行家族管制,也不看看潮流变得多快,早就过了氏族公社了罢!危机一现,长老等早欲杀之而后快。别说我们,连你也是凶多吉少。又急又躁,恨声道:“我想不出办法来。”

沉默片刻,缓缓道:“小清姑娘,你不用留在这儿,快逃出去吧。我真是蠢,不该跟他们到这儿来,应该早想办法逃去了。现在一个主意也没有,还害你跟着倒霉。唉,我只求你一件事:如果他们杀了我,你千万找到我的尸体,我不想埋在这种鬼不生蛋的地方……”

楚小清道:“是我惹的祸。我不知道骑骑马就有那么多规矩,而且还会害人。不过就这么二百人,我还能对付。要走一齐走吧。”

“这二百人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两千、两万呢。”我看着她道。

楚小清道:“两万就两万。杀一个够本,杀二个有赚。”

听了她的话,我不禁心里有气:你有种,敢杀人,反正杀到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气道:“不要那么固执!你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人,再说我也不一定马上被他们杀死,趁着他们放松懈备的时候,你还可以救我的。有活则活、有死不死,此乃我行事的最大原则。活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

楚小清来回踱步,突然怒气冲冲地道:“那你的意思是叫我一个人逃了?颜鹰,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我虽然身体不是人类的,但我还有一颗人脑,我知道你和耶娃都需要帮助,如果在这时候抛弃你们,我会一辈子都难以原谅自己。”

我愣住,顿感欣慰,“你不逃,难道跟我一起死吗?”话至此处,已全然忘了她有异常人。楚小清撇过脸去,半晌才道:“我已经决定了,不必再说了。”

方想说话,便感一阵窒息,仿佛从帐外传来有人轻轻喘息的声音。紧接着突地有数十个族人手持兵器冲了进来,用枪矛把我们围个水泄不通。为首的大叫蛮话,似在说:举起手来,你们被捕了!

小清一挺身便要扑上,我连忙紧紧拉住她的膀子,大叫:“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没武器……我们投降了。”心道:我死了算了,一开口就是投降,好象我天生就该这么贱似的。活到这份上,不如做个变性手术。

那领头大汉一脸凶巴巴的模样,回手一召,顿时闪出四条大汉,用绳索把我们紧紧捆上。我挣扎着道:“小清姑娘,听我的,别动手,我们还有很多机会,相信我。”楚小清投来和眼光中满含怀疑和矛盾的神色,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

偏帐外是清一色全副武装的族人。普通戈矛手不过是些着兽皮、赤脚的汉子,而他们则是全身甲胄,头上套着虎头战盔,显得威风凛凛。我的个头不矮,可在这些人当中,倒有些自卑起来。到了帐口,一将领般模样的人开始大声问话,戈矛手队长便恭敬地一一作答。

我暗暗忖道:在楚小清面前班门弄斧,难道不知道她听得懂你们的鬼话吗?轻声道:“他们说些什么?”

楚小清低低道:“那统领看来是长老的亲信,正述说欣格被扣押的事情,他要求戈矛队长作出选择,又威胁说族里各位统领都已经臣服于长老,他若不服,定会被剁成肉糜。”

我看看戈矛手队长,叹道:“看他那奴颜媚骨的骚样,就知道一定会当汉奸。”楚小清全不顾局势多么险恶,仍是轻声一笑。那将领十分不满地,一迭声威吓喝止。我似若未闻,只是凝神瞧着小清,心里突地一阵波起浪涌,想:她只不过把我当成外类,是个配角;主角儿仍是别人。唉,我能算得了什么,又没有力气,又没有胆魄,一出事,也不是大义凛然,却是畏头畏尾,她能喜欢我吗?低头沉默了片刻,又想:也罢!既然喜欢她,就不要如此小心眼儿。她为什么留在族里不走,一个方面还不是为了保护我?我若存了私心,老是考虑个人感情,岂不是连女人都不如?

就着么胡思乱想了半晌,直站得腿脚酸麻;一时间,我的心头火起,大骂老头该杀:死就死罢,偏偏搞这种名堂,老子的一秒钟,可相当于你的十分钟!再说了,我颜鹰堂堂须眉,既已决心死了,便不会甘愿遭受此种侮辱。跟我摆谱……好得很。但愿你们没让我找到一点机会,否则你就死定了!

小清倒是若无其事,四处看着,一面悄悄报告敌方的人数、方位。我知道她已存杀心,要不然不会如此不屑地道:“只有一百三十三人。”

正想间,一名身着锦袍的族人走了出来,用半生不熟的汉话道:“带进来。”

我神色一凛,心想:怎么不见卫立,他已遭毒手了么?眼睛一瞟小清,她亦会意地点了点头,当下迈步进入帐内。我心道:拉舍遂和耶娃都被关了,那么长老必不知道小清会讲蒙语。心中一动,趁着低头入帐的一瞬,耳语道:“他们如用蛮语问话,千万不要回答。”

那偏帐之内灯火通明,两旁各一条长长矮几,跪坐着几个统领模样的族人。其后为两排长斧手,各自赤膊露出魁梧肌肉;正中左右坐着郎素米、郎素台两个长老。他们身后各有两名待女伺侯,满脸的兴高彩烈。

见我们入帐,所有人都沉寂下来。长老们相互窃窃私语了一番,左首的那个咳嗽了一声,沉下脸嘀嘀咕咕地讲了一大通;看我们不予理会,那锦袍族人便译道:“你们两个外族奸细好生听着:长老已赦免你们辱族马之事,但是你们要在族马前跪拜,接受洗礼,而后向长老发誓绝对效忠。不然就杀了你们。”他见我们半晌也没一个答话,又朝楚小清道:“美丽姑娘,如果你肯嫁给尊敬的长老,长老便答应不杀死你的丈夫,跪拜和洗礼的事情就一并勾消了。”

一霎间,我的肺都几乎气炸;楚小清脸现红潮,怒道:“要我嫁给他?做梦!”锦袍族人似是一愣,回头用蛮语禀报,那两个长老火冒三丈,连声吼叫。

“贱奴们,统统跪下!长老决定三日后祭天神,如果你们不赔罪、不发誓效忠,就做成肉糜。”

我再也无法遏制怒气,也不管杀不杀头了,大声道:“你们这帮野蛮人好是无赖!我们远道是客,主人叫客人下跪,天下有这种道理吗?我们救公主,夺宝马,你们什么都没做,竟然还强加罪名,扣押我们,是不是太缺德了!

锦袍族人结结巴巴译了,两位长老的脸上都显出愤恨之色,却又无可奈何地挥挥手,将几名围住我们的斧手赶走。

右首的长老突地哼了一声,朝那锦袍族人叽叽呱呱地讲了起来;那人赶忙译道:“你们辱宝马,即是辱我神海族,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清哼了一声,我冷笑道:“我说,我有什么好说的?马生出来就是给人骑的,这道理人人都懂,你们又是给马披金戴银,又是给它吃山珍海味,还不允许人骑,那养它干什么?难道说让它骑你吗──哈哈!”

锦袍族人照实而译,倒引得统领们暗中议论纷纷。两个老头的脸色顿时由白变红再变紫,恼羞成怒,一迭声喝令着。我只道他要下毒手,大叫道:“老子操你十八代祖宗,你他妈有什么好神气的。老子不服,你敢跟我一对一单挑吗?小人!狗屎!”

小清连使眼色,我方知他们并无立刻杀我的意思,心下大定。仍装作怒气冲冲的,挺着脖子,一副悍不畏死之态。几名刀斧手将我们押出帐去,弄进旁边的一个小帐篷里。我见那地方又黑又闷又小,气得忍不住又大骂“龟儿子”不止。

楚小清静静坐下,漆黑之中,我偶一偏头,便看到她的眼睛一霎不霎地望着我,不由脱口问道:“你看什么?”

她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扭过头,突然忍不住笑了,“我在想刚刚你骂人的样子……其实我若是想跑,早就离开了;只是我想看看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顿了顿,噗地一笑,“没想到……你劝我冷静、克制,刚才你却……呵呵。”

我哼了一声,道:“我原来也想克制的,不过你也听见了,他说的是什么屁话,我怎么可能忍得住。”小清笑道:“你在为我着急,是吧。”

我心里一跳,轻轻嗯了一声,道:“也……也是,也不是。实际上……我,其实……也挺急的。”

楚小清不禁莞尔,“你那么担心我,连命都不要了么。”

黑暗之中,她的声音那么娇俏、甜美;那闪闪发亮的眸子也让我魂神颠荡,弄得我几乎不能自持。当下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道:“我……我反正豁出去了。那家伙不是说三天以后才动手吗,我有什么好怕的。”

楚小清忽又冷哼一声,“刚刚看你急的,头上汗都出来了,还说不怕。”

我惭愧地叹道:“其实是怕的。那么多刀斧手拿着杀人的玩意儿站在旁边,我真吓得快尿裤子了。我还不想死,那时候,我甚至就想跪下来求饶。嘿嘿,真是没有面子。”

楚小清默然不语,望了望我,似有所想。我尴尬了半天,不由皱眉哼了一声,没话找话地道:“这绳子捆得太紧了……”

楚小清道:“要不要我帮你解开?”

我喜道:“小清姑娘有何良策?这东西又粗、又结实……”

她突地一挣,身体上的绳子就象触着利刃似的,齐齐软塌在地。我愣了半晌,忍不住笑道:“看来我是以己度人了,我以为这绳子……”

“别说话,让别人听见。”小清轻轻道,掸掸衣服,俯身解我的绳扣。我和她的脸几乎贴着,闻着她的身体的淡淡香味,忍不住呼吸急促,仰头便想吻她。心中一动,暗道:她又不喜欢我。如果我那么做,恐怕彼此连朋友都不成了。心中不免又苦恼起来,见她贴得越来越近,连忙压抑心中的冲动,仰身一靠,道:“哎哎,你把它扯断不就行了,何必这样麻烦。”

楚小清发出一阵轻笑。她强敛悦容,扭过头去,半晌才柔声道:“原来你不是小人,对不住啦,我……我只想看看你吃了苦头后,是什么模样。”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有些害羞的样子;我不禁心神一漾,道:“你骗我啊。快点解开绳子,瞧我怎么收拾你。”

楚小清微笑道:“你自己来啊,有本事就不要靠我。”我浑身都觉得充满了力量,两手一挣,绳子应声而落(原来刚刚已被解开了)。暗笑自己愚昧,嘿嘿道:“现在我变得力大无穷了。那……你得乖乖的听话了吧。”

我做势抱她。楚小清不由得大窘,告饶道:“别这样,别闹了好不好。你若闲得没事做,还是想想该怎么逃出去罢。再这么不正经,我就不会给你机会了。我不喜欢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轻薄家伙。”

我顿时不知身在何处,心中狂喜,暗道:原来你还是给我机会了,我的亲亲好小清。我发誓,一定好好把握机会,决不会轻言放弃。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党变修、国变色,我也决心已定,非把你变成我的老婆不可。这一番得意,顿时头脑清醒了许多,遐思频频,忖道:那两个老头恐怕不会想到,现在我们不但活得好好的,还能有滋有味地打情骂俏吧。不禁莞尔,轻道:“现在我们如果突然出现在那俩老头面前,想来一定会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楚小清眉毛一挑,起身道:“那我先出去把那些人杀了。”

我忙道:“不急。与其出去和他们搏斗,不如引进来一个个解决掉。这么办,我装作准备逃走的样子,发出点响声,那他们一定会自投罗网地进来。那时……”我作了个砍的手势,小清喜道:“不错。这个战略叫什么?”

“诱敌深入,个个歼灭。”

我解下绳子,击打帐篷,发出啪啪的声音。外面有人喝了几声,随后脚步声逐渐接近。小清轻道:“来了。”我赶忙凝神静气,突地帐帘一掀,两名武士手举火把骂骂咧咧地地钻进来看。

我刚刚跃起,却见火把一熄,随后喀喀几声脆响,两名武士顿时变成了尸体,被小清拖进帐、摔在地上。我又惊又喜,竖着耳朵道:“好象那边又有人来了。”

“我得听见。”小清淡淡道,“他们全都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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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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