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杀气三时作阵云 寒声一夜传刁斗

第二十九回 杀气三时作阵云 寒声一夜传刁斗

白衣人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姑娘当时可曾见到那发刀之人?”

明月摇了摇头,说道:“那人武功极高,我没有见到,但想必也是东瀛魔刀门和统万堡的一丘之貉。他当时曾发刀暗算我,但却没有成功。”

白衣人眉头一轩,笑道:“姑娘能躲过黑暗刀的突袭,真是了不起!”

他这句话倒是言出由衷,但明月却冷然一哂,说道:“在我看来,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那偷袭之人想必是摸不透我的底细便溜走了。”

白衣人笑道:“姑娘倒是骄傲得很!”

明月笑道:“过奖!现在你问我们的问题我们都已经回答了,也该轮到我们问你了。”

白衣人点了点头,说道:“好!你问!”

明月淡然道:“你既然识得此刀为黑暗刀,想必也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了!不妨说来听听!”

那白衣人想了一想,皱眉说道:“很抱歉。这涉及到我们门派中的隐秘,在下实难奉告!”

明月笑道:“这么说来,倒是我问得卤莽了。不过听你言外之意,你和这黑暗刀的主人应该是同门吧!”

白衣人苦笑道:“这个……我也不好说!”

明月又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门派,和统万堡或者东瀛魔刀门有什么关系?”

白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你问的问题我实在是难以答复!”

明月闻言,神色陡的一冷,喝道:“你这样一问三不知也未免太没诚意了吧!嘿嘿!既然如此,你想走可就难了!”

燕云在另一旁也说道:“你既然识得这柄黑暗刀,想必和刀的主人一定有关系。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白衣人哈哈笑道:“你们想要留下我,那可得凭真功夫了!”

明月冷喝道:“这样也好!我便先来领教一下你的黑暗刀!”说着,无尊剑陡的出鞘,瞬时间青芒如雾,龙吟不绝。

白衣人只觉得一阵杀气扑面涌来,登时神色一凛,喝道:“好剑!”

明月长剑直指,喝道:“那是自然!你发刀吧!”

白衣人手腕一翻,陡的将黑暗刀收了起来,说道:“我并不会用黑暗刀!”

明月见状,不禁一愣。这时只见那白衣人右手一抖,衣袖中已滑出了一柄亮晶晶的无鞘短刀,刀身有两只手指合并那样宽、两只手掌叠加那样长,甚是小巧玲珑,刀身上也是浮现着一层淡淡的异彩。

白衣人一刀在手,全身立即散发出一股冷凝傲然的气势,和刚才大是不同。

这时只见这白衣人用手指一弹刀背,肃容说道:“在下虽然不会用黑暗刀,但却会用这光明之刀!小姑娘看来武功不凡,但不知能否接得下我这光明九刀!”说着,陡的踏前两步,持刀的右手一挥,只见一道刀芒如闪电般发出,向明月疾斩而去。

明月竟连躲也没躲,极是镇定的站在原地。只听喀嚓一声,她身旁的一棵枯树却被这闪电一刀劈成两段。别看这光明之刀甚是小巧,但刀芒的威力却是极大。明月眼光甚是老到,早已看出白衣人这一刀并非真的砍向自己,只是示威之举,这才站着没动。她若是动了,便说明眼力和镇定的功夫逊了一筹。

白衣人这时手抚刀锋,哈哈笑道:“小姑娘好定力!好气魄!当真了得!在下这光明九刀的第一刀‘大闪电刀’是否能入姑娘的法眼啊?”他手中之刀甚是小巧,但招式之名却偏偏要冠一“大”字,可见其确实自傲得很。

明月剑锋一抖,喝道:“你的刀法确是不错,别具一格,但却吓不倒我!下一次我可不希望你再拿刀砍树了,那简直是白费力气!”

白衣人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刀是用来杀人的,拿来砍树未免大材小用了!刚才的‘大闪电刀’乃是光明九刀中最弱的一刀,其余的八刀还要请姑娘亲自来鉴赏!”

明月微笑道:“正想一窥全豹!”

白衣人却不急于发刀,只是说道:“在下这光明九刀有前四刀、中三刀、后两刀之说。前四刀便是大闪电刀、大劈雷刀、大疾风刀、大暴雨刀,中三刀为大逝者刀、大生者刀、大来者刀,后两刀为大混沌刀和大光明刀。前四刀是基础,中三刀更胜一筹,后两刀最是厉害!姑娘可得小心了。”

明月无奈道:“你这人真是罗嗦,和我讲这些做什么?怎的还不动手!”

白衣人笑道:“不急!不急!姑娘虽有神剑在手,可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这光明九刀!”

明月喝道:“我若是破了你的光明九刀,你是否便将实情相告?”

白衣人笑道:“就算你破了我的光明九刀,可也未必能留得住我!何况这光明九刀可不是那么好破的!接刀!”他话音一落,刀光便化做闪电,向明月疾攻而出,正是一式大闪电刀。但这次可不是假的了!

明月冷喝一声,身形疾进,手中无尊剑直刺白衣人的丹田要穴,竟是以强攻强,以快驳快。她的无尊剑远比光明刀长,所以无需封挡对方刀势,直接便是抢攻。这两人出手全是凌厉强悍,令人思之骇然。

白衣人喝了一声好,刀势忽的一变,只听铛的一声,光明刀正好弹在明月无尊剑的剑脊上,两人全都各自退了一步。

此时武圣祠内众人已经听到了声音,当即全都奔了出来。三十五铁卫见此情况,不待燕云吩咐,便已经各按方位站好,手中各持长剑,布成了灾星大阵,将白衣人和明月围在当中,以防这白衣人逃脱。

白衣人似也没料到燕云明月这方居然有这么多人,此时不禁脸上变色,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够闯得出去。

明月察颜观色,已知其意,当即笑道:“咱们两人一战,他们是不会插手的。你若胜得过我,自然可安然离去。你若胜不过我,想走却是难如登天了。”

白衣人朗笑一声,说道:“难得小姑娘你这么有自信,今日我便与你全力一战!接刀!”说着,手中短刀光芒骤闪,便是一记大劈雷刀。只听刀气破空竟发出隆隆之声,真的仿佛是凌空响起一道炸雷一般。

明月见这白衣人手中短刀甚是小巧玲珑,但发出的刀芒劲气却是刚猛异常,好似巨斧劈天而来,真想不通这刀法是怎样练成的。但明月同时也被激起了胜利的**,当即一挥手中无尊宝剑,纵前抢攻,与之争锋。

只见两人兔起鹘落,迅捷无伦,攻防趋守,张弛有度,招招凶猛凌厉,大气开阖,刀芒与剑气时常缠杂在一处,发出嗤嗤之声。地上横七竖八被划刻出无数道沟痕,可见双方攻势之猛厉凶悍。周围众人全都看得心跳加速,血脉暴涨,一颗心似要跃出腔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燕云手心里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心中更是惊疑不定,暗想眼前这白衣人究竟是何等样人,怎的功夫竟会这么高!

这时那白衣人已经接连使出大疾风刀和大暴雨刀。只见刀风之疾若秋风横扫落叶,刀雨之倾盆而下若银河直落沧浪,果真是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密,一刀比一刀悍,层层叠叠,不停不休。

明月却是敌愈强,我愈强,无尊剑气弥漫四扬,与白衣人针锋相对,丝毫不落下风,攻如龙跳天门,倒海翻江卷巨澜,山摇地动天低昂,守似虎卧凤阙,任你风吹雨打雷迫霆击,我自岿然不动安如山。

那白衣人也是越打越心惊胆颤,心想自己今天走夜路算是撞到鬼了。这少女究竟是何等样人,年纪不大,怎的这么难缠!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围着,看他们所处的方位,显然是已经布下了一个极厉害的阵势。难道自己今天便真的走不了了吗?

想到这里,白衣人陡的一声长啸,高声喝道:“逝者如斯,浊浪滔滔;生者如斯,游云荒荒;来者如斯,长风萧萧!”随着他的话音,他手中光明之刀便接连使出大逝者刀、大生者刀和大来者刀。

他前四刀久战无功,便使出这中三刀来,企图扭转战局。只见他手中光明之刀刀势陡的一变,刀法由外拓变得内恹,刀势由凌厉凶悍变得飘逸萧疏,刀意由豪纵变得古朴。只见刀势宛如滔滔浊浪,逝水东流,又似荒荒游云,飘然无迹,更若萧萧长风,飒飒无形。惚兮恍兮,难测难克。

明月此时剑势也随之应变,由“龙跳天门、虎卧凤阙”之锐利坚守变得如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淡淡然如闲云缥缈,悠悠然如散鹤西归,以有相对有相,以无相对无相。两人此番相斗虽不再象刚才步步紧逼那样弓绷弦紧,间不容发,但却更加凶险万状,外弛内紧,判断稍有疏忽,便是九死一生。

众人此时大都看不出关键,以为两人攻战不再拼命,心头皆是一松,但燕云已经是暗蓄功力。他担心明月有失,已经准备时刻冲上去解围。

白衣人这时只觉得明月剑上迫来的压力越来越是沉重,自己每发一刀都要耗尽心力,仿佛是在淤泥中捕鱼、冰海中行船一样,再也无法游刃自如。他暗自心想,如果再这样相持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这小姑娘内力之坚韧绵长实在是世所罕见,剑法又是玄奥难测,实在是不好对付,自己身处险境,实在是和她耗不起。想到这里,只听这白衣人骤然一喝:“混沌一破,万象光明!”

明月闻言,也是心中一凛,知道这白衣人要使出光明九刀中的最后两刀了,前面七刀已是极为高明,想必这后两刀必是极难对付了,当即更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这时陡觉眼前刀光骤暗,仿佛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声无息,无影无形。

明月只觉得自己如临深渊,如陷泥潭,霎时间刀气陡然毫无征兆的迫来,直透肌肤,森森然仿佛从阿鼻地狱中发出一般,令人寒彻心肺。

明月心头一震,脚下向后虚滑出数尺,同时也将无尊剑法发挥至极致,以无上剑气使出“束气术”,完全裹住对方的刀芒,令其发无可发。两人此时都已经是竭尽全力,形势千钧一发。众人的心头都升起一种无限压抑之感。

就在这时,只见白衣人手中的光明之刀突然间刀光大盛,仿佛蝉之破茧,那瞬间焕发出玄异色彩的刀光在黑暗中竟让人有刺眼之感。只见一束流光陡然刺破黑暗的混沌直向明月劈来,仿佛骤然间将黑夜劈成两半,只留下中间的一线光明。那光明处便是刀之锋芒。虽只一刀,但却有劈开乌云现艳阳之无限气势,这便是光明九刀中的最后一刀——大光明刀!

白衣人发出这光明一刀实在是竭尽了全身之精气神。他见了明月的玄奥剑法,已经知道遇上了生平罕见的劲敌,但即使事不可为,也要拼这最后一下了。

明月见状,也不敢贸然直撄其锋,身形向后疾滑,手中无尊剑剑气交织,在体前形成无数道剑网,来阻止白衣人这光明一刀!只听铛挡之声不绝于耳,光明之刀已刺破无尊之剑数道剑网,直向明月胸前迫来,形势险峻已极。

众人全都看得惊心动魄,但燕云此时却放下心来,知道明月以无尊剑网消磨对方的刀芒,形成强弩之末势,以造成反击之利。

果然,就在那白衣人的刀势就要刺到明月身体的时候,却突然迟滞了一下,似乎遇到了极为强韧的阻力,再也无法向前推进半寸。就在这时,只听明月陡然一声喝叱:“天地无尊,惟我独尊!”霎时间无尊剑青芒肆卷,如飞龙经天,直向白衣人反攻而来。

白衣人见状,心中骇然,不敢再和明月硬拼,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左手一翻,只见黑光一闪,喝道:“着!”只见那柄黑暗刀已向明月电射而去。

明月侧身逼开,那只黑暗刀便牢牢的钉在了她身后的树上。与此同时,白衣人手中的光明刀突然在明月无尊剑的剑尖上一点,借着明月的剑势弹身而起,直向场外扑去。

燕云见状,冷笑一声,喝道:“剑阵!”

其实根本不用燕云发话,就在那白衣人向场外硬闯之际,灾星大阵便已经自动运转。只见三十五铁卫身形闪动,阵法诡变,长剑霍霍,便向那白衣人席卷而至。

白衣人的身形刚刚腾空而起,天楼剑、天辕剑、天荆剑、天根剑、天枪剑、天杖剑、天麻剑、天英剑、天拂剑便已一齐向他身上各大经脉要穴攻来,九剑齐发,或刺或挑,或劈或划,如风起云涌,凛然生威。这三十五铁卫虽然是初学乍练,功力火候还不深,相互配合还做不到天衣无缝的地步,但这灾星剑法本身极是玄奥,形成剑阵自是威势立现。

这白衣人不懂得灾星剑阵,见对方剑法浑然天成,互为犄角,攻守严密,心下登时发虚,即使剑阵中有什么破绽漏洞,他一时也是看不出来的。即使看了出来,也不敢贸然去闯,生怕那是诱敌之计。他身形无法在空中停留,气息一窒,只听得铛铛铛数响,刀剑交鸣,他便又被硬生生逼了回来。

白衣人双足刚一落地,天社剑、天罚剑、天从剑、天枢剑、天阴剑、天张剑、天惑剑、天崔剑、天垣剑便又一齐攻至,都不用明月再行出手了。

白衣人身处阵中,只觉得杀气从四周团团涌来,沁人心脾,令人不战自寒。饶是他身法玄奥、刀法高超,但双拳难敌四手,他一刀也封不住三十五刀,一时间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再加上这三十五铁卫配合精密,剑法严丝合缝,你攻我守,你守我攻,更是犀利无比。白衣人每变换一种身法,便有数剑同时向他攻来,死死的将他缠住,令他首尾难顾,根本无法冲出这灾星大阵。

白衣人只觉得周围似有铜墙铁壁、金城汤池,无论自己如何发刀,终将被对方剑势所克,有多大的威力也是发挥不出来,不禁冷汗直冒。只转瞬间,他身上便已被划了数道伤口。幸亏他反应极快,伤得并不太重,但想要长久支持,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须臾便要落败。他心中也在颓然暗想:“难道今天自己果真便要留在此处了?”

燕云见这三十五铁卫只练了半夜,便能将阵法发挥出如此威势,心中自是大喜,当即高声喝道:“好朋友!你难道还不投降吗?”

那白衣人一边挥刀自卫,一边冷喝道:“你也只不过是仗着人多取胜,算得什么英雄!”他分神说话之际,背后便又中了两剑,登时疼得哼了一声。

燕云哈哈大笑道:“我就是人多欺负你人少,那又怎样!嘿嘿!你也别不服气!其实就算是单打独斗,你也不是我们的对手,结果都是一样!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那白衣人气得脸色发青,怒吼道:“你和我单打独斗,我死而无怨!”

燕云纵声笑道:“好啊!今天我便要你心服口服!单打独斗是吧?现在我叫一个人出来,你若是能接他三招,我二话不说便放你走!”

白衣人闻言,心中气极,实不知天下间有谁能在三招内击败自己,当即喝道:“一言既出!”燕云接道:“驷马难追!撤阵!”

燕云一声令下,三十五铁卫顿时收剑后撤,但仍是各占方位,剑阵不变,三十五柄长剑齐指当场,以防那白衣人趁机闯阵。

只见那白衣人持刀站在当场,白衣上尽是斑斑血迹,已经受了十多处剑伤。这还是三十五铁卫想擒活口,不欲杀他,手下实是留了情,所以白衣人只是受了些皮肉之伤,并不严重,否则他就是有十条命也是死定了。

这时就听燕云一声暴喝:“燕山僵尸王!出来!限你在三招之内擒下他!”

其实燕云口出此言也是没有太大把握,但他还是想看看燕山僵尸王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毕竟这个白衣人的刀法并不简单,明月想赢他也得费一番功夫。

那白衣人闻言,心中也是凛然一惊。

这时只听场外突然响起一声低吼,只见一道人影如流星般陡然弹射而起,飞过众人头顶,双脚在枯林边上的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上猛然一踹,喀嚓一声,那棵大树登时被踹成两截,继而暴成齑粉。那道人影却借着这反弹之势向场内疾扑而至。来人正是燕山僵尸王!

众人知道燕山僵尸王厉害,全都如潮水般向一旁退去,生怕被他误伤。

那白衣人见燕云已看过他的武功,但仍然说得极有把握,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这时见到燕山僵尸王尚未真正出手便有如此震慑敌我之无上威势,也不禁骇然失色,当时便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了三大步,心底竟泛起一丝寒意。

那燕山僵尸王扑到场中,手中北鲲神枪抖开,如疾风肆卷,如沙暴肆虐,平地卷起狂飙,燕云手指之所向便是锋镝之所至,登时便向那白衣人狂扑而去,人如凶神恶煞,枪如暴虎威龙,实在是无可抵抗。

燕云此时暗自心忖:“若是自己此时和这燕山僵尸王对敌,恐怕也只有转身逃走一途。若是硬拼,那是谁都拼不过他的。”

燕云原本还担心燕山僵尸王无法在三招内击败这白衣人,但此时见了燕山僵尸王的出手威势,却不禁在心里暗自祈祷,莫要让他三招就把这白衣人杀了,他可还有话要问呢!

那白衣人明知自己不是对手,但也不甘坐以待毙,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拼的,只得再次振奋精神,施展开光明九刀对敌。只是这光明九刀和燕山僵尸王的枪势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气象登时显得小了一筹。

只听铛的一声,燕山僵尸王长枪冲出,如蛟龙出海,正好和那白衣人手中的光明刀的刀锋撞在一处,以大击小,威力更增三分,只震得那白衣人气血翻涌,脸色惨白,虎口开裂,光明刀几欲脱手飞出,身形向后疾滑出数步,双腿打颤,险些坐倒在地。他原本不想和这燕山僵尸王硬拼,哪知手中光明刀竟神使鬼差般的和燕山僵尸王的长枪撞在一处,不禁思之骇然,实在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燕山僵尸王长枪又狂暴而至,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尽展大枪优势,似拙实巧,让人避无可避。

白衣人自觉得自己实在难挡这一枪之威,只盼勉力撑过三招,燕云能够实现他的诺言,放自己离去,当即举刀便向北鲲神枪的枪锋处撩去,想要以巧破千钧。

燕云和明月在一旁都看得直点头,觉得他这一刀用得果然巧妙,确实不同凡响,只是对付别人则可,用来对付燕山僵尸王却是无能为力了!白衣人刚才和明月对搏了一场,又和三十五铁卫缠战了一会儿,不但身上有伤,而且气息不稳,这一刀的威势已经大减,以弱攻强自是自讨没趣。

只听“铛”的一声,白衣人手中的光明之刀登时便被北鲲神枪震落当场。燕山僵尸王长枪一抖,便已压在这白衣人的脖颈之上。白衣人只觉得枪上寒气飕飕,似有万钧压力迫来,登时便被压得跪倒在地。但他甚是机敏,就势一滚,便想摆脱燕山僵尸王长枪的胁迫。

哪想到燕山僵尸王的反应可比他快得多了,瞬间身形暴进,快如电掣,一闪而至,不待他有反应,左手便暴然而出,如凤峙龙拿,五指指甲骤然弹开,如毒蛇软剑,转瞬间便缠上了白衣人的脖颈,指甲的尖利处正好扣死了他的哽嗓咽喉。只要燕山僵尸王稍一用力,也不用捏碎他的颈骨,单这锋利如刀的指甲刺入咽喉就能要了他的命!

白衣人此时心中一叹,万**俱灰,不敢稍有异动,只能闭目等死了。燕山僵尸王这时将他提了起来,送到燕云的面前。

明月在一旁见状,也是心中凛然,暗想:“这燕山僵尸王可真是好用,比自己可管用多了!三招两式便能解决一个高手,哪象自己这么吃力!看来自己还得痛下苦功才行啊!可不能让燕云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僵尸管用。”

其实燕山僵尸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擒下这白衣人有一半还是明月的功劳,毕竟明月耗掉了这白衣人大半的气力,否则燕山僵尸王虽然能赢,却也未必能在三招内取胜。只是明月甚是要强,却不会做如此想。

燕云这时出手封死了这白衣人胸前的数处大穴,说道:“放开他吧!”

燕山僵尸王大手一松,指甲收回,白衣人登时便栽倒在地。

燕云这时哈哈笑道:“阁下果然是没有挡住三招,可是心服口服了?”

那白衣人缓缓的睁开了眼楮,叹道:“你从哪里找来的如此罕世高手,居然长得跟怪物一样!嘿嘿!我就是不服也不行啊!”

燕云笑道:“还好你没把他真的当成怪物!”

白衣人苦笑道:“你们这些人里好象无一弱手,我自然斗不过你们。不过我又没得罪你们,你们这么干,未免太过分了吧!”

燕云冷笑道:“你没得罪我们,我们便不能得罪你吗?若果真如此,这世上哪还有什么争端!这世上不公道的事还多着呢!我看你也不是第一天走江湖了,怎么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白衣人闻言,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看来我确实问得蠢了!”

燕云又道:“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就一定得知道,而且不惜任何代价。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白衣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燕云淡然道:“黑暗刀的来历和你们的门派来历!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便不为难你!”

白衣人眉头一皱,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我若不说,你便怎样?”

燕云摇摇头道:“那你会很痛苦,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说出来,只是我一向心地仁慈,不喜欢使用暴力。”

白衣人看了看好整以暇的燕云,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不由得发出一声哂笑,说道:“你果真不喜欢使用暴力吗?”

燕云微笑不答,只是劝他道:“其实做人要通权达变,你何必这么固执呢!我们未必便是敌人,你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

白衣人还是犹豫不决。他也知道自己若不给燕云一个交代,今天是很难离开这里了!他并不怕死,只是这么就死了岂不误了大事!未免死得不值!但自己门派的隐秘如何能够轻易对外人言讲!他心里反复思量,却也拿不定主意,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拜幽兰这时从怀中取出了五枚寒光闪闪的金针,走上前来,笑道:“你便是不说,我也有办法要你开口!”

白衣人以为拜幽兰要用这五枚金针对他滥施恶刑,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心中一寒,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得住。燕云也是这样认为,但却并不阻止。

拜幽兰笑吟吟的接着说道:“你看见没有?我现在把这五枚金针插入你头顶的五处暗穴之中,便可控制你的神智。这叫做‘五针钉魂术’!你在神智丧失的情况下,什么都会说出来的,绝对不会留住任何秘密!但是当我再取下这些金针时,你的头脑便会受到极严重的损伤,不但什么都记不得了,而且还要成为痴呆之人,宛若幼童,武功全失。现在你到底是说是不说?你若是不说,我便要施展这五针钉魂术了!望你三思而行啊!”

拜幽兰既得明月俯允,此时便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个很有用处的人。

只是燕云在一旁闻言,心中却想:“这世上哪有如此邪门的功夫!她多半是说来骗人的!不过吓吓这白衣人也好,免得自己多费唇舌。不过这白衣人见识颇广,恐怕不容易被吓倒!”

没想到那白衣人闻言,却身体一抖,双眼竟直愣愣的盯着拜幽兰,似有惊恐之色,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居然会用五针钉魂术!”

拜幽兰妩媚一笑,说道:“那也没什么希奇!不过这法子太过毒辣,我以前是没有用过,也不知道好不好使,今天便拿你来试试吧!说不定不好使呢!那你就捡便宜了!”

白衣人哪敢让拜幽兰胡乱试,就算她的五针钉魂术不好使,但那五根长针在自己头上乱捅一气,自己想不变成痴呆也难,说不定连命都捅没了,急忙说道:“且慢!你……你是当年恶魔娑殚的什么人?”

燕云闻言大奇,心想:“难不成这拜幽兰说的倒是真的!她可真有本事!这门邪法有趣得紧!以后或许有大用的,看来自己真得拉拢她才好!不过这也很容易!”

燕云在一旁胡思乱想,拜幽兰这时却嬉嘻笑道:“我的师傅便是当年阴师鬼婆中的阴师,乃是当年娑殚太叔王晚年的两大宠妾之一。我自然会娑殚前辈所创的这独门密法了。你若是再不吐实,我可便要动手了!”说着,便将手中金针在那白衣人的眼前比划了一下。

燕云和明月对望了一眼,心想这拜幽兰身上的秘密倒真是不少,自己倒真是小瞧了她,待会儿非得好好“拷问”她一番不可。

拜幽兰似是已经猜到燕云的心意,回身妩媚一笑,说道:“待会儿我再和你解释!”

燕云苦笑着点了点头,便任由拜幽兰来处理。

白衣人这时知道守不住秘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会这五针钉魂术,那我还有什么能隐瞒的,只好实话实说了,你也无须动手!”

拜幽兰娇笑道:“那是最好!其实我也是不愿用这种没人性的法子的!我可是很善良的人!”

白衣人苦笑了一下,心道:“你们这些人都真够伪善的了。”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叹气道:“其实在下便是中土摩尼教光明宗明尊座下四大光明使者之一,排名第二,姓牧名候。”

拜幽兰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便也猜到三分了!”

燕云这时奇道:“摩尼教是怎么一回事?”

拜幽兰嘻嘻笑道:“要说摩尼教我可是知道一些的。摩尼教也称明教,据说是波斯人摩尼五百多年前创立的。他还曾到波斯和天竺等地游历,获得了它们国王的尊敬和崇信,但后来却被袄教也就是拜火教所忌,便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了。死得挺惨的。嘻嘻!你知道怎么把人钉死在十字架上吗?那就是把人的四肢手足用大铁钉……”

她刚做了一个用铁锤钉铁钉的手势,燕云急忙挥手道:“算了!算了!怎么杀人我就不用你教了。”

拜幽兰呵呵笑道:“那种死法倒是蛮神圣的嘛!”接着又对牧候说道:“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燕云见了拜幽兰此时兴致盎然的娇俏模样,也不禁莞尔一笑。

牧候也淡然笑道:“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拜幽兰闻言,却更加得意了。

牧候又道:“其实摩尼教源出波斯,乃是武后延载元年传入中土的。那时波斯人拂多诞持二宗经入朝,方有汉人习此经典。开元七年,吐火罗上表献解天文人大慕,十三年后便有敕曰:‘末摩尼法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惑黎元,宜严加禁断。’其实我教和佛教根本是两回事,即使传入中土后,受了佛教的影响,有些教义和佛教相类似,也不该加上‘妄称佛教,诳惑黎元’八字考语。我想这位小姑娘应该是明白的!”

拜幽兰点头道:“那倒也是,这么说就太过分了。我们古斯奥都教原本也是从景教分离出来的,在某些教义上也有和佛教相类似的地方,但可不一样。我们可是信圣母玛丽、圣子耶稣的,跟什么释迦牟尼、如来佛祖可没啥关系。嘿嘿!不过你们摩尼教有没有杀上少林寺,找他们评评理?”

牧候苦笑道:“那倒没有!他们少林派领袖中原武林,有七十二项绝技,我们哪敢轻易招惹!”

拜幽兰看了燕云一眼,嘻嘻笑道:“现在中原武林弱得很。它们少林派的高手在当年天堂岛一战中早都死光了。什么七十二项绝技!能传下来十二项就不错了!你们怕什么!看人家天堂圣教多厉害!几个高手就整得中原武林天翻地覆,元气大伤!那才叫英雄!尤其是有一个叫燕无敌的,更是横扫中原武林,所向无敌!你们摩尼教怎么就没有出来这么一个人物!人家天堂圣教能做到的,你们也能做到!怎么不试试?”

拜幽兰这时已经从明月那里得知燕云是天堂圣教的教主,因此为了讨他欢心,言语中极力吹捧天堂圣教和燕云的爷爷,并且还兼带挑拨摩尼教,惟恐天下不乱。

燕云心中暗笑,心想:“当年是中原武林的高手向我爷爷挑战,结果全都败北,可不是我爷爷主动找茬!这‘横扫中原武林’六字虽是事实,可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但转**一想:“要误会便由人误会去吧!我怕什么!大不了再把中原武林横扫一遍!”

牧候闻言,不禁苦笑道:“我们哪有天堂圣教那么大气魄!我们现在已经被朝廷所忌了。更何况少林寺当年有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事迹,我们若是公然杀上少林寺,那怎么得了,岂不真的成了叛逆了!那时我教岂不要遭灭顶之灾!何况天堂圣教的下场怎样,自也不用我多说。”

拜幽兰心中却想:“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天堂圣教现在可是死灰复燃了!”

明月这时在一旁接道:“你们摩尼教可也真是胆小。现在安史叛乱,朝廷自顾不暇,大唐已是岌岌可危,可能撑不过几年了,你以为朝廷真的有心情去管你们什么教不教的,它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再说少林现在式微,就算他们有什么绝学,但没有人才能够练成也是无用,难道单凭武功秘笈就能杀人吗?你们若是真的杀上少林寺,他们也没办法!”

牧候只能苦笑,说道:“杀人也不是那么好玩的!还是算了吧!”

明月气道:“亏你武功那么高,胆子却这么小!”

牧候闻言,心里却觉得冤枉,心想:“难道不愿杀人也有错吗?”

燕云好象看出了牧候的想法,笑道:“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教不亡人,人能亡教!嘿嘿!教派之争和江湖门派之争可也没什么不同,不都是拉帮结派,要么勾结外敌,要么勾结朝廷,还能耍出什么新花样!要是当年中原武林攻打天堂岛之时,你们摩尼教能伸出援手,那胜负之数还未可知呢!说不定两派联手,天下无敌呢!”

燕云这番话也只是随便说说,并不是那么认真。还没等牧候说话,拜幽兰便在一旁嗤之以鼻道:“你还真以为这是帮派合并呐!嘿嘿!教派联合可没有那么简单!信仰不同怎么联合啊!你说我们景教的耶稣是老大,还是他们摩尼教的明尊是老大啊?何况人家释迦牟尼还不愿意呢!有的教派允许人生孩子,有的教派还不让呢!有的教派只允许上层的教主可以婚嫁,有的教派的教主必须禁欲,你让他们联合不得先窝里斗才怪!”

燕云这时听拜幽兰提起了“生孩子”一事,不禁又想起了刚才和明月的一番谈话,险些当场暴笑出来,但还是强自忍住了。明月这时却转回身去,肩膀不住的抽搐,似是在偷笑。

拜幽兰这时还没有觉察,仍是自顾自的高谈阔论道:“你们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燕云呵呵笑道:“有道理!相当的有道理!你怎的知道这么多?”

拜幽兰笑道:“大家都是信教的嘛!就算信仰不同,但也总要相互了解一些!什么都不懂怎么成!”她这句话倒好象是在嘲笑燕云不学无术了。

燕云心想:“自己真是枉称天堂圣教的教主,结果除了对禅宗知道一些外,对其它的宗教派别可说是一窍不通了,倒不如这拜幽兰了。”

想到这里,燕云笑道:“咱们还是到祠堂内去谈吧!牧先生也要裹裹伤了!在下少不了要请两位多多指教了!”他这话倒是言出由衷。

拜幽兰闻言,心中大乐,呵呵笑道:“不敢不敢!真是愧为人师!嘻嘻!”明月在后面却掐了她脸蛋一记。

于是燕云便扶起牧侯,带着众人一齐回到了祠堂内,大家席地而坐。

燕云先替牧候裹好了伤,笑道:“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今天便算是交个朋友。我给你解开穴道,但你可不许逃跑。怎么样?我们并无害你之心。”

牧候点了点头,说道:“我不跑就是!其实我教为佛教徒排挤,再加上朝廷禁断,行动甚是隐秘,所以我才不愿对你明言。但事已至此,那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燕云这才解开了牧候的穴道,说道:“其实大家信仰不同乃是极为正常之事,但相互排挤倾轧却是大可不必了。我一向认为宗教的信仰应该自由,宗教间应该是地位平等、和平共处的!教派虽有大小,但却不代表地位高低,大的教派也不该倾轧小的教派。百姓认为你的教义好,自然会信奉你的教义,那是强迫不来的。彼此间又何必勾心斗角呢!”

牧候闻言,似是突然遇到了知音,脸上神色激动异常,紧紧的握着燕云的手道:“正是此理!阁下之所言正是在下肺腑之所想。其实我教在有些极遥远的国度还是极盛行的。早年在中土之西方就有很多国家信奉我摩尼教。相传极远之处有海曰‘地中海’,海之沿岸各国推行我教极广。那里的修道之士皆是信奉我摩尼教的!只是后来我教受回教所驱,逐渐躲到康国和河间一带避乱了。”

拜幽兰幽幽叹道:“那可真可怜!”

燕云又问道:“那你们摩尼教的教义是怎样的呢?”

牧候说道:“我们摩尼教的教义可以用二宗三际来概括。二宗便是指光明宗和黑暗宗,也可以叫光明国和黑暗国,它们分别由尊严之父和黑暗之主来统辖,下有光明使者和黑暗使者各四名。二宗相对独立。这和袄教的善恶二元论是一样的。”

拜幽兰笑道:“和我们景教的耶稣和娑殚也是一样的!”

燕云点了点头,说道:“果真是闻所未闻,倒是让我长了不少见识!看来我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牧候又接道:“这三际便是指初际、中际和后际,也就是相当于过去、现在和未来。尊严之父统治的光明国和黑暗之主统治的黑暗国都要经过这三际。教义中讲:在初际阶段,明暗是分开的;在中际阶段,黑暗侵入光明,光明与黑暗斗争,两者混合;在后际阶段,明暗重新分开。其实摩尼教的教义和景教及佛教都有相似之处。毕竟一个宗教的创始人在创教之前也有可能信奉其它宗教,并在此基础上开创,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便创出一门宗教来。这可比开创一个武林门派要难得多了。”

燕云闻言,心中颇有同感,对战神司徒寇的仰慕之情更是加深了一层,觉得他开创天堂圣教实在是前无古人之伟大功业。自己只不过是继承其衣钵罢了!但即便如此,创业惟艰,守成更难,复兴则是最难!要想让天堂圣教重振昔日雄风,非得苦心孤诣、奋斗一生不可!若无卧薪尝胆之志、开天辟地之勇、经天纬地之才,舍死忘生之气、义无返顾之心,实在是难以成就此大功业。即便如此,也未必就能成功,实是不求成败,只求无愧于心!想到这里,燕云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牧候这时接着说道:“再者,一种宗教传入异乡,总要受到其本土文明的影响。因此,我教和景教及佛教总有相似之处。这也是不足为奇。”

燕云想了一想,说道:“你的光明九刀似乎和你教的教义也颇有吻合之处!”

牧候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摩尼教传来中土之后,先后有不少武功卓绝之士加盟。其实也不单只我教。”说着,看了拜幽兰一眼,说道:“她们景教也是这样,例如当年的武圣太叔王便加入了她们景教。”

拜幽兰这时接道:“我听我师傅讲,当年太叔王野心太大,想要谋夺景教教主之位,但终于事败。他后来反出景教,先后杀死景教两代教主,击毙景教十大耶稣护法,造成景教创教以来最大浩劫。他不但武功奇高,心狠手辣,更有许多整人的邪法,那五针钉魂术便是其中一种。景教中人便都叫他娑殚太叔王。娑殚在景教教义中乃是和耶稣对立之恶魔,具有毁天灭地的绝世神通。由此可见,这太叔王有多厉害了。景教那时内部便陷入了混乱,这才有我们这一支分离出来。”

燕云好象看出了牧候的想法,笑道:“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教不亡人,人能亡教!嘿嘿!教派之争和江湖门派之争可也没什么不同,不都是拉帮结派,要么勾结外敌,要么勾结朝廷,还能耍出什么新花样!要是当年中原武林攻打天堂岛之时,你们摩尼教能伸出援手,那胜负之数还未可知呢!说不定两派联手,天下无敌呢!”

燕云这番话也只是随便说说,并不是那么认真。还没等牧候说话,拜幽兰便在一旁嗤之以鼻道:“你还真以为这是帮派合并呐!嘿嘿!教派联合可没有那么简单!信仰不同怎么联合啊!你说我们景教的耶稣是老大,还是他们摩尼教的明尊是老大啊?何况人家释迦牟尼还不愿意呢!有的教派允许人生孩子,有的教派还不让呢!有的教派只允许上层的教主可以婚嫁,有的教派的教主必须禁欲,你让他们联合不得先窝里斗才怪!”

燕云这时听拜幽兰提起了“生孩子”一事,不禁又想起了刚才和明月的一番谈话,险些当场暴笑出来,但还是强自忍住了。明月这时却转回身去,肩膀不住的抽搐,似是在偷笑。

拜幽兰这时还没有觉察,仍是自顾自的高谈阔论道:“你们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燕云呵呵笑道:“有道理!相当的有道理!你怎的知道这么多?”

拜幽兰笑道:“大家都是信教的嘛!就算信仰不同,但也总要相互了解一些!什么都不懂怎么成!”她这句话倒好象是在嘲笑燕云不学无术了。

燕云心想:“自己真是枉称天堂圣教的教主,结果除了对禅宗知道一些外,对其它的宗教派别可说是一窍不通了,倒不如这拜幽兰了。”

想到这里,燕云笑道:“咱们还是到祠堂内去谈吧!牧先生也要裹裹伤了!在下少不了要请两位多多指教了!”他这话倒是言出由衷。

拜幽兰闻言,心中大乐,呵呵笑道:“不敢不敢!真是愧为人师!嘻嘻!”明月在后面却掐了她脸蛋一记。

于是燕云便扶起牧侯,带着众人一齐回到了祠堂内,大家席地而坐。

燕云先替牧候裹好了伤,笑道:“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今天便算是交个朋友。我给你解开穴道,但你可不许逃跑。怎么样?我们并无害你之心。”

牧候点了点头,说道:“我不跑就是!其实我教为佛教徒排挤,再加上朝廷禁断,行动甚是隐秘,所以我才不愿对你明言。但事已至此,那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燕云这才解开了牧候的穴道,说道:“其实大家信仰不同乃是极为正常之事,但相互排挤倾轧却是大可不必了。我一向认为宗教的信仰应该自由,宗教间应该是地位平等、和平共处的!教派虽有大小,但却不代表地位高低,大的教派也不该倾轧小的教派。百姓认为你的教义好,自然会信奉你的教义,那是强迫不来的。彼此间又何必勾心斗角呢!”

牧候闻言,似是突然遇到了知音,脸上神色激动异常,紧紧的握着燕云的手道:“正是此理!阁下之所言正是在下肺腑之所想。其实我教在有些极遥远的国度还是极盛行的。早年在中土之西方就有很多国家信奉我摩尼教。相传极远之处有海曰‘地中海’,海之沿岸各国推行我教极广。那里的修道之士皆是信奉我摩尼教的!只是后来我教受回教所驱,逐渐躲到康国和河间一带避乱了。”

拜幽兰幽幽叹道:“那可真可怜!”

燕云又问道:“那你们摩尼教的教义是怎样的呢?”

牧候说道:“我们摩尼教的教义可以用二宗三际来概括。二宗便是指光明宗和黑暗宗,也可以叫光明国和黑暗国,它们分别由尊严之父和黑暗之主来统辖,下有光明使者和黑暗使者各四名。二宗相对独立。这和袄教的善恶二元论是一样的。”

拜幽兰笑道:“和我们景教的耶稣和娑殚也是一样的!”

燕云点了点头,说道:“果真是闻所未闻,倒是让我长了不少见识!看来我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牧候又接道:“这三际便是指初际、中际和后际,也就是相当于过去、现在和未来。尊严之父统治的光明国和黑暗之主统治的黑暗国都要经过这三际。教义中讲:在初际阶段,明暗是分开的;在中际阶段,黑暗侵入光明,光明与黑暗斗争,两者混合;在后际阶段,明暗重新分开。其实摩尼教的教义和景教及佛教都有相似之处。毕竟一个宗教的创始人在创教之前也有可能信奉其它宗教,并在此基础上开创,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便创出一门宗教来。这可比开创一个武林门派要难得多了。”

燕云闻言,心中颇有同感,对战神司徒寇的仰慕之情更是加深了一层,觉得他开创天堂圣教实在是前无古人之伟大功业。自己只不过是继承其衣钵罢了!但即便如此,创业惟艰,守成更难,复兴则是最难!要想让天堂圣教重振昔日雄风,非得苦心孤诣、奋斗一生不可!若无卧薪尝胆之志、开天辟地之勇、经天纬地之才,舍死忘生之气、义无返顾之心,实在是难以成就此大功业。即便如此,也未必就能成功,实是不求成败,只求无愧于心!想到这里,燕云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牧候这时接着说道:“再者,一种宗教传入异乡,总要受到其本土文明的影响。因此,我教和景教及佛教总有相似之处。这也是不足为奇。”

燕云想了一想,说道:“你的光明九刀似乎和你教的教义也颇有吻合之处!”

牧候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摩尼教传来中土之后,先后有不少武功卓绝之士加盟。其实也不单只我教。”说着,看了拜幽兰一眼,说道:“她们景教也是这样,例如当年的武圣太叔王便加入了她们景教。”

拜幽兰这时接道:“我听我师傅讲,当年太叔王野心太大,想要谋夺景教教主之位,但终于事败。他后来反出景教,先后杀死景教两代教主,击毙景教十大耶稣护法,造成景教创教以来最大浩劫。他不但武功奇高,心狠手辣,更有许多整人的邪法,那五针钉魂术便是其中一种。景教中人便都叫他娑殚太叔王。娑殚在景教教义中乃是和耶稣对立之恶魔,具有毁天灭地的绝世神通。由此可见,这太叔王有多厉害了。景教那时内部便陷入了混乱,这才有我们这一支分离出来。”

燕云心想:“想必你的前辈先人也是极有野心之人,当时见景教势弱,必是不肯再听从教主的命令了,这才独立了出来。”想到这里,不禁笑道:“太叔王那么穷凶极恶,你师傅怎么还肯嫁给他?”

拜幽兰嘻嘻笑道:“那是我师傅的事,可不关我的事。其实我师傅和太叔王前辈年纪差很大的,做他孙女都足够了,但最终还是嫁了给他。至于其中的细节,你以后问我师傅去吧!感情这事很难说的!我们原来不也是冤家对头吗?现在还不是坐在一起,你也没把我怎么样!”这句话语带双关,燕云也没来由的俊脸一红。

拜幽兰又笑道:“我师傅精通媚骨柔心**,本事大著呢!也只有这门功夫能够控制住太叔王的邪暴性子!而且……”说到这里,拜幽兰突然住口不说了,凑到燕云的跟前,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燕云倒也没有躲闪。

拜幽兰话音甚轻,众人全都听不清楚,也不好意思仔细去听,但明月就坐在她身边,倒是听得真切。原来拜幽兰说道:“我师傅和鬼婆全都会媚骨柔心**,是太叔王练功的绝佳炉鼎。太叔王练有一门密宗的功夫,非得男女合抱交欢不可,在欢愉中修炼密宗至高心法。一般的女人不会功夫或者功夫太低都不能和他配合,但我师傅的这门功夫却能让他如鱼得水,功力激增,所以他功夫才那么高。别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嘿嘿!我可是也会这门功夫的,你想不想试试?”

燕云不是虚伪之人,心里虽想试试,但嘴里怎么能跟拜幽兰这样讲,那不是有意亵渎吗?何况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再说他也不会太叔王的功夫啊!想练也没办法。不过燕云倒是挺佩服太叔王的——他那么大年纪居然还能御女有术,真不简单!

燕云这时心里有鬼,脸色却是更红了,实在不知该怎样回答,又不好推开拜幽兰,不禁极是困窘。

明月见状,心里暗笑,急忙替燕云解围,将拜幽兰陡然抱了过来,在她的耳边也低声说了几句话,却见拜幽兰的脸也陡然红了起来,眼中尽是愕然之色,不知她听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燕云就坐在她们身旁,倒也听得一清二楚,险些当场暴笑出来。原来明月在拜幽兰耳边说的是:“好妹妹!你这门功夫不知对女人管不管用,我也很想练的,那样是不是也能让我功力激增?不如咱们两个先试试,看看效果怎么样!”

拜幽兰闻言,知道明月听去了她的悄悄话,不禁极是害羞,但听闻明月提出了这个荒唐的要求,不禁极是愕然,心想:“这男女密宗双修的功夫肯定是要一男一女啊!咱们两个女人怎么练啊?难不成……唉!”她都不敢再往下想了,只得讷讷道:“这个……这个小妹也不清楚。我看还是不要冒险啦!万一走火入魔怎么办?”

明月故意调笑拜幽兰,娇笑道:“没关系!咱们小心些!慢慢来!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不会走火入魔的!”

拜幽兰闻言,险些晕过去,心道:“我怎么这么倒霉,难不成居然会被一个女人把身子欺负了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但嘴里仍是软语说道:“这个……这个小妹以前也从没试过的,也不知管不管用,万一出事就不好了,姊姊还是放过小妹吧!”

明月还要再说,但燕云实在快忍不住笑了,急忙打断她们,说道:“你们别胡闹了,咱们还是谈正经事吧!哈哈!”

明月这才放过了拜幽兰,虽然不再捉弄她,但还是把她揽在怀里,觉得抱着她柔若无骨的娇软身子别有一番动人滋味,忍不住便想摸摸她。

拜幽兰对燕云的适时解围大是感激,但看向明月,却见她看自己的眼神极为怪异,也不禁心中忐忑,不知是不是会有厄运临头。

众人都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不禁全都莫名其妙,但也不好问。

燕云这时对牧候道:“牧先生莫要理她们,还是继续说摩尼教吧!”

牧候这才接着说道:“自从有武人加盟本教之后,教内关系日益复杂,鄙教便渐趋分裂,逐渐按照教义所言形成了光明宗和黑暗宗两大宗派,互不相统属。尊严之父执掌光明宗,号称明尊。我便是明尊座下四大光明使者之一,其他三位分别是景王、龙将、司相。我们四人正好以王、候、将、相排名,我是行二。”顿了一顿,又道:“黑暗之主便执掌黑暗宗,号称天魔。”

燕云听到这里,脑际电光火石的一闪,蓦的想起那册《僵尸神功》秘笈的封面上写着“天魔权赤阳录”六字,而他虽然知道权赤阳之名,但也仅限于《圣教记事录》上提到的一鳞半爪,而其他人根本都不知道那天魔权赤阳是谁,难道他竟是摩尼教黑暗宗的宗主吗?摩尼教一向为朝廷禁断,他们隐姓埋名、不公开露面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燕云问道:“那天魔可是名叫权赤阳?”

牧候闻言,不禁咦了一声,似是颇为吃惊,奇道:“我们摩尼教行事一向慎严,以免和朝廷冲突。你怎么会知道权赤阳之名呢?不过他乃是黑暗宗上两代的宗主了,想必现在早已作古了吧!不过权前辈在摩尼教确实相当有名,摩尼教之分裂便是从他那时开始的!权前辈天纵之才,武功绝顶,他所著之《天魔法录》一直被黑暗宗奉为无上经典,只有黑暗宗宗主才能习练《天魔法录》上的武学。我们虽然并不同宗,甚至立场相反,但对他也是极为佩服的!”

燕云闻言,心中也起了敬仰之意,心想:“一个人若是能开宗立派,不管他成就如何,不管他立场怎样,那都是值得人钦敬的!”这时含糊的道:“我也是偶尔听人提起,一时想了起来,便问一问。”

牧候知道燕云不会吐实,也不深究,只是说道:“至于现在的天魔是谁,乃是黑暗宗最大的隐秘,我们光明宗的人都不知道,就连四名黑暗使者是谁我们都不大清楚,我想他们黑暗宗自己人恐怕大都不知道天魔是谁!现在的天魔真是诡异得很!”

明月这时接道:“刚才发出那黑暗刀灭口之人恐怕就是其中的一名黑暗使者,否则断无如此功力。”

牧候接道:“这倒是大有可能!我教明尊已经获得消息,黑暗天魔现在正和回纥汗国的势力相勾结,想要趁安史叛乱之际借助回纥的兵力向大唐反攻,成为天下第一大教,称霸中原,一举压倒儒道释三家。”

燕云心想:“这天魔的野心可真是太大了,居然想一改天下大势!”但转**一想:“自己的天堂圣教又何尝不是做如此想!难道只许自己造反,就不许别人造反吗!看来这天魔倒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牧候又道:“我教虽被朝廷所禁,但我教明尊悲天悯人,一向以怜悯、诚信、具足、忍辱、智慧等五施教化徒众,就象慈父一样,天下万民皆是我子,岂能随便杀戮!所以我们光明宗实不愿在此大唐乱世之际妄动刀兵,险广大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光明宗主张的是一种非暴力的抗争,来求取自己的合法地位。”

燕云笑道:“你们明尊的想法很是高尚,真有古仁人之风。可惜世风日下,现在乱象已萌,没有武力做支持,那是什么都别想办到的!你们明尊恐怕是想错了!”

拜幽兰在一旁见燕云说得不客气,急忙拉他衣袖一下,嗔道:“你怎能随便批评人家的教派宗主!太不合规矩!”

牧候却不见怪,只是淡然道:“什么是宗教?宗教就是要有一种肯于自我牺牲、自我奉献、自我解脱之大无畏、大无私之精神!我们明尊的想法无所谓对错,只是坚持自己的救世理**,奉行自己的一贯主张!至于能不能成功,那已经不重要了,而且那也非一代之功,非得数代数十代坚持努力不可!”

燕云听得明白,暗自点了点头,心中对明尊已经升起一种敬意,问道:“你们明尊的武功很高吗?”

牧候苦笑着答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们明尊使用过武力,但黑暗宗包括天魔在内一向对我们明尊极是忌惮,那说明我们明尊的武功至少应该不在天魔之下。”

燕云心道:“有这么高的武功却不用,真是可惜了。”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牧候又说道:“我们光明宗的势力虽是不弱,但他们黑暗宗的势力也是极强,若真的和回纥相勾结,横扫中原决非虚妄之言。那安禄山、史思明之辈实在无法和黑暗天魔相提并论。何况天魔武功极是高强,当今天下除了明尊等寥寥数人外,恐怕罕有其匹。若是他当真大开杀戒,武林中立即就要掀起腥风血雨。为了不让他危害武林、祸乱天下,明尊这才派我行走江湖,暗中查访黑暗宗天魔及黑暗使者的行踪,及时回报,也好能及时阻止他们的恶行!我一路追查,以仅有的一点儿蛛丝马迹费尽心力总算查到了一名黑暗使者的行踪,但我一路追到魏州,却又把他追丢了。估计刚才出现在这里的人必然是他,否则没有人能轻易的发出黑暗刀!”

燕云和明月听完他这一番讲述,心中皆是不安,暗想:“若是这摩尼教黑暗宗和统万堡搅在了一起,那可当真是大麻烦!”

拜幽兰这时却无关紧要的问道:“我听说你们摩尼教严行禁欲,男女不婚娶,互持不语,是不是真的呀?”

牧候笑道:“教义上是这样讲,但实行起来总是有出入的!”

拜幽兰笑道:“那就不是真的喽?”

牧候苦笑道:“也不能那么说,大多数的教徒还是不婚娶的,但你若是偷偷娶了老婆,别人也没有办法啊!谁会去刨根究底呢!不过我们倒是不祭祖的,我们当祭祖为引鬼。我们也不茹荤,不饮酒,穿着便是我这身白衣白冠了。还有病不服药,死后裸葬等等,但大部分也不能实行,试想谁病了不吃药啊!”

拜幽兰嘻嘻一笑,说道:“这倒也是。没想到你们的陈规陋习也挺多的嘛!我们景教倒要好一些了,我们的教徒是分为八级的,除了主教以上三级外,其余皆可娶妻。不过我们古斯奥都教不算是正统的景教,我们信奉玛丽,信奉耶稣,但却都可以娶妻的,要不哪来的我啊!嘿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

燕云心想:“不管什么宗教,传来传去总是要变变样子来适应当地的风俗的!这也难怪!”

※※※

经过众人这一番谈论,燕云对摩尼教已是有了七分的了解,但也越来越是心惊。

此时东方渐白,正是拂晓时分,天气愈发显得寒冷。一阵朔风吹来,祠堂内的篝火便忽明忽暗的闪了几闪,终于熄灭。众人都感到了几分凉意。

这时只见那守在祠堂门口处的燕山僵尸王突然起身,呜呜的低吼了数声。

燕云眼楮一眯,瞳孔紧缩,陡的站起身来,阴恻恻的道:“看来咱们又得活动活动拳脚了!”

明月也道:“清晨拂晓,人的精神最是萎靡不振,也正是刺杀的好时机!大家都精神一些!”

众人听得燕山僵尸王出声示警,当即全都跟着站了起来,手持兵刃,严阵以待。

这时就听祠堂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极为嚣张的狂笑,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显得极是清脆冷厉,震得众人耳鼓嗡嗡直响,全都骇然变色。一阵长笑过后,就听那人厉声喝道:“小辈们,还不出来受死!”

燕云等人这时已经听出这是冰宫雪姥阴鞜鞜的声音,当即全都心头一震。

燕云心想:“她昨天刚刚受伤退走,此刻便又卷土重来,想必是有所为了!估计她是找到了帮手。”燕云已经听出外面来了不少人,并不止阴鞜鞜一人。

燕云想到这里,双手一挥,便将前面两扇门板猛然震飞,率领众人迎了出去。

※※※

众人来到外面,果见阴鞜鞜白衣如雪,正站在前面不远处,脸上似罩了一层千年寒霜。祠堂周围还围着近百名黑衣人,全都手持长刀,蓄势待发。

燕云此刻却镇定下来,双手背在身后,状似悠闲的淡然笑道:“雪姥去而复返,倒是来得好快啊!”

阴鞜鞜冷然道:“我早警告过你,要你莫要得意得太早!只要你不死,我就会永远阴魂不散的缠着你!”

燕云哈哈笑道:“那样岂不是太累了嘛!雪姥这是何苦呢?”

阴鞜鞜阴恻恻的道:“你说得也对!所以我打算今天就一次解决得彻底一些,来个一劳永逸,也免得以后费神。我一个人你们都几乎抵挡不了,现在我带了这么多帮手,你们就只有死的份了!”

燕云笑道:“那可未必!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阴鞜鞜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却见一旁的一名黑衣人上前道:“雪姥且慢!且容在下先来解决一些私事!”

阴鞜鞜点点头道:“使者请便!”

于是那黑衣人走上前来,对燕云身旁的牧候喝道:“光明使者,请出来说话!”

燕云见这黑衣人年纪和牧候差不多,容貌冷酷,身材精壮,眼中精芒闪烁,凛凛生寒,内力之强丝毫不弱于光明使者牧候,当即便知他必是牧候提到的那名黑暗使者了。

牧候闻言,当即上前两步,冷然道:“你果然是黑暗使者,我倒是没有看错!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那黑暗使者冷然道:“你从江淮一直跟我下来,甩都甩不掉,真是讨厌!我一直顾**着本教情谊,不去搭理你,没想到你却得寸进尺,还跟到这里来了!你真当我怕了你吗?”

牧候淡然道:“你怕不怕我倒无所谓,只是你顾**着本教情谊却未免可笑了!你们黑暗宗做事现在是越来越不合本教的规矩,不但时常滥杀无辜,而且还事事都瞒着本教明尊,未免太过分了!你们若是不服明尊,尽可以重新推选教主,但怎么能把我们光明宗的人当成敌人,事事防着我们,事事和我们对立!你们到底还算不算是摩尼教的人?”

那黑暗使者冷然道:“我们当然是摩尼教的人!只是我们只听天魔的命令,什么明尊可不放在我们眼里!他没有本事振兴我摩尼教就不配做教主,理应退位让贤!我们自然不听他的!何况我们黑暗宗做事也全是为了摩尼教好,可惜你们明尊一直不识抬举,不肯和我们天魔合作,当真迂腐不堪,顽固不化!”

牧候闻言,心中大怒,冷喝道:“你们哪里是为我们摩尼教好了!难道你们非得把我摩尼教搞得四分五裂才甘心吗?”

黑暗使者冷然哂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嘿嘿!今天我就老实跟你说吧!我们天魔**师已经在统万堡和回纥国师钟离镜寒会过面了。他们一见如故,交谈甚欢。钟离国师对我教教义颇感兴趣,已经开始信奉我摩尼教的教义了!而且钟离前辈还答应回国后劝说回纥可汗立我摩尼教为回纥国教,取代原来的萨满教而称雄漠北。嘿嘿!这是多大的尊荣!我摩尼教当因此而复兴,这岂是你们明尊能够做到的!日后我们回纥铁骑横扫中原,夺得这天下,回纥可汗贵为天下人皇,我们天魔就是天下教皇!那时管它什么佛教、儒教、道教,全都得听我们的!有了朝廷的支持,我们摩尼教便是天下第一大教,万人景仰,这是何等威风!难道我们所作所为便不是为了我教好吗?”

燕云闻言,心道:“钟离镜寒他们果真是去了统万堡,看来统万堡和回纥汗国的勾结已经是水到渠成了,现在又有了摩尼教黑暗宗的加盟,势力大盛,高手如云,可当真不好对付了!自己得好好想想办法才行!”

牧候这时呆楞了半晌,方才说道:“可是……可是你们这么干,那要死多少人啊?”

黑暗使者闻言,不禁纵声狂笑,轻蔑的说道:“你还当真迂腐得可以!这自古以来,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教兴盛万教亡!嘿嘿!你还真当这天下不死人啦!当年战国名将白起名震六国,令人谈之色变,声威上于九天,亘古长存,可是他若是不坑了赵国四十万降兵,每战必屠尽降卒,他还是武安君白起吗?现在儒家兴盛,普天之下皆是孔夫子之一言堂,但没有当年的罢黜百家,哪来的现在的独尊儒术!你真当这天下姓孔吗?孔夫子当年不也是穷困潦倒,满江湖到处乱晃,逐于鲁,削迹于卫,穷于齐,围于陈蔡,不容身于天下。谁都不要他、不信他,他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也不见得比我们强了!可他生前无名,身后成名,靠的是什么?你真当几个儒生有什么能耐吗?他们屁能耐都没有,还不是擅长吹嘘拍马,惹得帝王高兴,以儒术治国,这才使得他们儒家崛起于百家,使得孔夫子有了身后尊荣!没有朝廷支持,他们算什么!我们现在不也正是因为没有大唐朝廷的支持才躲躲藏藏,不能光明正大的见人吗?只要我们也能得到朝廷的支持,还不是一样能做到这种地步!我们天魔同样也可以成为象孔子那样至高至大的圣人!”

牧候听到这里,不禁哑口无言。这黑暗使者雄辩无碍,言辞滔滔,有理有据,竟逼得他说不出话来。

黑暗使者这时见牧候不说话,当即冷笑一声,又道:“难道现在这安史之乱死的人还少了吗?安禄山、史思明干吗造反啊?他们不知道造反要杀头啊!还是他们真心想清君侧,讨伐杨国忠?还不是想自己当皇帝!否则他们干吗重用胡人啊!因为他们自己就是胡人!这天下原本就是胜者为王败者贼,除此之外,半点儿道理也没有!你成了皇帝,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你说别人错,那别人就是错的!谁敢说你不对啊!嘿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多死些人和少死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人身便是臭皮囊,死去便万事皆空,早死晚死多死少死皆是一样!你怎的还看不透!”

这黑暗使者词锋犀利,唇枪舌剑,步步紧逼。牧候远没他牙尖嘴利,一时被逼得有口难言,额上见汗,实在找不出什么恰当的言辞反驳,只是隐隐觉得他说得不对,当即讷讷道:“这……这怎么……怎么能没有区别!”他说话底气不足,远没那黑暗使者霸气,旁人听来倒觉得他理不直、气不壮了!

那黑暗使者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只是不屑的看着牧候。

燕云听到这里,心中也是颇为震撼,暗想:“这黑暗使者果真是个人才!好厉害的口舌!”

牧候想了一阵子,这才说道:“这是本教的私事。咱们大可不必当着这许多人面前争吵,那也不太好看。咱们私下里再解决,你可敢和我走?”他嘴上如此说,实在是输了一筹,在口舌上已经是一败涂地!倒象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那黑暗使者倒也不当众难为他,仍是高傲的道:“那有何不敢!这里的事雪姥自己足能解决,原也不用我凑什么热闹!”

牧候这时回身对燕云抱拳道:“在下告辞了!”

燕云急道:“你身上有伤,功力又有耗损,可千万当心,要不还是留下吧!”

牧候淡淡一笑,说道:“多谢关心!在下这点儿小伤还不碍事!量他也奈何不得我!何况我们虽不同宗,但也同教,总是还有几分情谊在,他还不致把我怎么样!倒是你们自己得小心了,这些人里颇多高手!”

燕云叹气道:“这我自然省得!那牧兄就多保重吧!但愿我们以后还能相见!”

牧候见燕云在临别前称他“牧兄”,心头一暖,和燕云紧紧的握了一下手,笑了一下,这才转身对那黑暗使者喝道:“你有种便跟我走!”

那黑暗使者哈哈狂笑道:“你现在只是一只没有爪子的猫罢了!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走就走!”说罢,两人施展轻功,一前一后如飞掠去,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阴鞜鞜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也没有拦阻他们。

燕云这时上前两步道:“咱们的事雪姥打算如何处理啊?是单打独斗,还是大家一起上?雪姥划下道来,我们无不接着!”

燕云此时有功力超卓的燕山僵尸王和固若金汤的灾星大阵为助,再加上众人都几乎恢复了功力,因此言辞间倒显得很是自信。

阴鞜鞜倒显得比燕云还有自信,冷然喝道:“你莫要心存什么侥幸。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你们都是死定了!这次你不会再那么幸运了!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吧!嘿嘿!我今天便让你做个明白鬼!”说到这里,她向身旁的数名黑衣人淡然说道:“你们自己跟他介绍一下吧!莫要让他到阎王那里不好报帐!”说完,她身后的那些黑衣人全都哈哈狂笑,似是胜券在握!

这时只见一名身材矮小、干枯精瘦的老者从人群中缓步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容貌姣好,正是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燕云一见到她们,登时便知这老者乃是山下组之人。

那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原本是满面冰霜,不假颜色,这时见到燕云,却在那老者身后向燕云一挤眼楮,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但转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仍是冰冷酷厉。她们这瞬间的神色变化只有燕云等人见到,她们自己人在后面却是全不知觉。

燕云也是无奈的一笑,实在搞不明白这对姊妹的心意,但瞬间也恢复自然。他见这老者满脸皱纹,年纪大约在七旬以上,额头上还有一道丑陋的刀疤,一副久经风霜的样子,自是不敢大意。

这老者此时已经来到当场,站住身形,面色阴郁的干笑了两声,对燕云倚老卖老的道:“小伙子倒是不赖嘛!居然折损了我们山下组这许多人手!”

燕云泰然自若的笑道:“何足挂齿!”

那老者闻言,陡的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不就是死了几个废物而已嘛!何足挂齿!老夫也不是那锱铢必较之人!山下组还输得起!”说到这里,神色陡然转为冷厉,阴森的道:“小伙子你可知道老夫是谁吗?”

燕云肃容道:“正要请教!”

那老者嘿嘿冷笑道:“山下组创始人山下戒杀便是先祖。老夫山下独夫!”

燕云从未听说过山下独夫之名,只是抱抱拳道:“幸会!幸会!”

山下独夫冷然道:“你很快就会知道跟老夫见面可不是什么‘幸会’了!”

燕云哈哈笑道:“可不幸的人未必就是我们!”

山下独夫闻言,纵声喝道:“好小子!有种!来来!老夫来考较考较你到底有何真才实学,竟敢如此狂妄!”

燕云一甩袖子,星眸中寒光一闪而逝,沉声喝道:“前辈有兴,在下无不奉陪!”

双方人等见他们当场拉开架势,当即全都向两旁退开,让出了中间的场子。

这时却听山下独夫傲然喝道:“老夫先让你三招,也免得你说老夫以大欺小!”

阴鞜鞜在后面闻言,险些气晕过去,心想:“这乃是生死相搏,何况这小子武功不弱,你怎能如此托大,让他什么招啊!真是没事找事,当真老糊涂了!”

阴鞜鞜虽然心里有气,但嘴上也不好说他什么!她年纪虽然比山下独夫大上一辈,但山下独夫也是成名人物了,年纪也不小了,又是来给自己帮忙的,她当着外人的面实在不好拆他的台,只能盼着他莫要真的轻敌才好!

※※※

燕云这时淡淡一笑,抱拳说道:“前辈雅量高致,果真有君子风度!在下佩服,佩服!既然如此,在下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在冷笑,暗忖:“有便宜不占是傻瓜!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山下独夫使了个请手式,喝道:“请!”

燕云阴阴一笑,也不再和山下独夫客气,身形曲弹而起,陡的一窜而至,极是迅捷,和燕山僵尸王的身法竟别无二致,左手双龙抢珠,直插双目,右手暴虎冯河,直捣胸腹,狠辣异常。燕云对燕山僵尸王的功夫极是佩服,他悟性奇高,不知不觉之间便模仿了起来,已有九分神似。阴鞜鞜在后面却目光一亮,咦了一声。

山下独夫见状,也是凛然一惊,顿觉自己让招之言实在是过于托大了,若是为了面子而丢了性命实在是不值得,但他话已出口便如板上钉钉,以他的身份如何能够食言,当即不便还手,身形向后疾闪。

燕云不等招式用老,便即变招,身形再次暴进,左手由指变爪,猛然拂面抓下,恍若龙爪鹰钩,右手由直拳化虎爪,暴然直掏胸腹,比前一招更加凶狠。他曾亲眼目睹燕山僵尸王以僵尸神爪对抗阴鞜鞜的蚩尤魔爪,早已领悟了不少,此刻当场施展,竟比燕山僵尸王也不遑多让,虽无那么长的指甲,但变化之快犹有过之。

山下独夫只觉得劲风扑面,犹如刀割,心中惊诧对方攻法之凶残暴戾,但脚下可丝毫不敢停留,仍是身形疾退,但他倒退后跃远不如燕云飞步疾攻来得迅捷,这一式他躲得稍微慢了一点儿,只听“嗤”的一声,他虽然避开了燕云拂面的一记龙爪,但当胸衣袍却被燕云一记虎爪撕下了一片下来,露出了胸前的肌肤,尚且留有五道红痕,正是心脏的位置。

众人都不禁看得惊叫了出来。山下独夫只消躲得再慢一点儿,一颗心脏怕不要被燕云当场掏出来。其实这一招若是由燕山僵尸王来施展,那山下独夫就死定了,因为燕山僵尸王那利如刀锋的指甲弹开,那是防不胜防的。燕云可没有那么长而锋利的指甲!

山下独夫这时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大意轻敌了。阴鞜鞜看到这里也是脸上变色,显得极是阴郁,似是没有想到燕云的武功恢复得竟这样之快!同时也恨山下独夫实在不长进!

燕云一击得手,却不罢休,身形再次向前暴进,趁势猛攻,左手由龙爪变成鹤嘴,闪电般锁向山下独夫的咽喉,右手由虎爪变成蟹钳,猛然向山下独夫的锁腰穴钳去。这一式左手以阳手碎喉,右手以阴手钳腰,实在是狠辣到了极点,兼之身法诡异,如风骤至,令人避无可避。

山下独夫也知自己若是仍然向后退避,那是无论如何也快不过对方这凶猛一击,当即只有被迫出手反击,上封下挡,阻止燕云雷厉风行的攻势,刚才说过的话也只有不算了,毕竟性命才最重要。

燕云这时却冷然喝道:“前辈如何食言而肥了!”他口中说话,手下招式却丝毫不见迟滞,反而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毒,双臂挺直,双手飞扬拂动,凌厉凶狠,不断的发出嗤嗤的指劲破空之声,真如蚩尤下世,僵尸附身。爪法能练到这种程度,当真令人骇然。

山下独夫为燕云气势所夺,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胸口一口闷气总是透不过来,心中羞愧懊悔,脸色发青,也实在无言以对,只有严守门户,莫要让对手言辞扰乱自己的心神。但他也知道双方百多人都在看着自己,自己怎么也不能在冰宫雪姥阴鞜鞜的面前丢了山下组的颜面,当即便要施展出本门拳法和燕云抗衡,只是燕云爪法凌厉凶悍,处处压他一头,他已经处于下风,想再挽回颓势那是极不容易了。

阴鞜鞜这时紧皱着眉头,知道山下独夫须臾便要落败,但也不好让人上前相助。有**份的事她是决计不肯做的!她只是觉得山下独夫自作自受,是活该如此!

这时只见燕云身形陡的一转,极其诡异的绕到了山下独夫的身侧,猛然一声大喝:“你还不认输!”这已是用了大雷音束气成针的功夫!旁人还不觉得怎样,但山下独夫未加提防,首当其冲,猛然间觉得一股强劲真气贯入耳中,仿佛魔音穿脑一般,脑际轰然鸣响,霎时间一片空白,胸口气血翻动,险些吐出血来,招式登时便慢了半拍。

燕云这时却趁势单掌劈出,一记“后山打虎”直击山下独夫的后心。

山下独夫想回身接掌已是来不及了,雷音穿脑的一瞬间,他已经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只有勉力向一旁窜开,但稍微慢了一点儿,虽然避开了后心灵台穴的位置,但燕云这一掌仍是劈中了他的左肋。

只听“砰”的一声,山下独夫被打得向前扑出数步,一头栽倒在地,口里已喷出一口鲜血。饶是他内功精湛,但也承受不起这一掌之威,肋骨登时被震断了两根。

燕云眼中寒芒一闪,便要飞身冲上补他一掌,要了他的性命,却陡听得身后剑风作响,当即一回身,却见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的两柄长剑正向自己的后心刺来,不禁心下恚怒,当即双手齐出,以毁天灭地大神魔手立时钳住了她们两柄长剑的剑脊,用劲一拗,两柄长剑登时从中断折。

燕云顺势便将两柄断剑向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的咽喉刺去。

那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此时手持半截断剑,手臂震得发麻,正在呆呆发愣,竟不知躲闪燕云的攻势。

燕云剑到中途,见她们竟然不知躲闪,心中不知怎的竟有了一丝不忍之情,想起客栈相会之轻歌曼舞,心中一软,陡然变招,两柄断剑突然变向,象一旁疾射而去。

两旁的黑衣人没有料到燕云竟会这样干,一时间来不及躲闪,只听两声惨叫传来,登时有两名黑衣人被钉死当场,做了二女的替死鬼。

燕云这时却由剑化掌,向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的脸颊上抽去。她二人连忙向后闪身,但却没有燕云出手迅捷,顿觉掌风拂面,甚是轻柔,丝毫不带劲气。

燕云这时嘻嘻一笑,只是在她们脸颊上各摸了一把,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并没有下重手伤害她们。

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向后连退了两步,满脸通红,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讷讷道:“你……你……”

明月在一旁却看得摇头叹气,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她们开玩笑!她们年纪可比你大得多啦!”

拜幽兰这时在一旁傻傻的问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明月戏谑的答道:“和老朋友打个招呼!等他回来,你亲自问他。”

拜幽兰心道:“你都不在乎,我还能问他什么!”

慕雪这时在一旁笑道:“他分明是在调戏人家嘛!你们两个居然连这都看不出来!唉!”说到这里,她居然还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明月和拜幽兰真是笨得可以!

明月和拜幽兰闻言,一起在心里叹气,心道:“谁看不出来啦!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燕云这时哈哈一笑,对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道:“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把这个苟延残喘的老废物抬回去吧!他那把老骨头实在太不禁打了,一掌就散架了!我看他也没几年好活了。回去劝他好好颐养天年吧!别出来丢人现眼啦!”

山下独夫这时倒在地上,面如白纸,尽是血渍和尘土,显得极是狼狈,实在伤得不轻,此时听了燕云轻蔑的言语,更是气得够戗,又吐出一小口血来,但却无力站起来,真的好象活不长的样子。众人这时都觉得他有些可怜——刚才还意气风发呢!转眼间就象被打断腿的狗一样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这时急忙上前将他扶了回去。山下组众人见山下独夫一开始大言不惭,但后来却败得如此干净利索,都不禁气意沮丧,消沉至极。

※※※

阴鞜鞜出师不利,更是脸色铁青,死死的瞪着燕云,似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燕云这时卓然立于当场,对阴鞜鞜淡然笑道:“我看雪姥今天是很难称心如意喽!”

阴鞜鞜见了燕云那副得意的神情不禁更是有气,冷哼一声,还未说话,却听一旁有人喝道:“那可未必!”

只见阴鞜鞜身旁一名黑衣中年人已经气势昂然的缓步走出,手中还握着一柄长刀。

燕云见来者四十多岁,英风俊朗,目光烁烁,极有威仪,不禁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不及细想,只是冷然道:“阁下何人?可是不服吗?”

那黑衣人喝道:“方才山下前辈只是太轻敌了,一时大意才会输给你,也不见得你的真本事就有多高。”他说这句话倒是在为自己人打气,让众人觉得燕云刚才取胜只是拣便宜罢了!并不是靠真本事。

燕云也不做无谓的争执,不疾不徐的道:“那倒也是!你想怎样?”

那黑衣人见燕云心平气和,似乎毫不动气,只能无奈的道:“这次便由本座来讨教高明了!”

燕云肃容道:“那便请吧!”

那黑衣人却不急于出手,沉吟道:“咱们见过面的,你还记不记得?”

燕云原本就觉得他眼熟,这时凝视着他,眉头紧皱,仔细思索,过了片刻,陡然喝道:“原来是你!”

那黑衣人哈哈笑道:“真亏你还记得我!在下疯魔皓二!两年前东海田横岛一战果真惨烈得很啊!哈哈!”

原来这黑衣人正是两年前东海田横岛血战时东瀛魔刀门的首脑人物,也是东瀛魔刀门门主疯魔太郎的孙子,后来在东海溃败时被一位神秘的黑衣人救走了。

当年东海田横岛一战双方死伤者甚众,东海两帮更是蒙受了极大的损失,险些就有覆巢之险,若不是有燕云、怒虎等人和东野明月、夏默涵和刀霸翟血以及骊宫仙姥秦潇雨等绝顶高手先后倾力相助,后果不堪设想。一想起这件事,燕云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更何况战神司徒寇当年还曾受过东瀛魔刀门门主疯魔太郎的暗算导致受伤,而燕云等人几个时辰前也险些在疯魔不仁等人布下的火网阵中丧命,这真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燕云这时已经注意到那疯魔不仁等五人也站在那群黑衣人当中,不禁杀心大起,眉锋一挑,两眼一眯,瞳孔紧缩如针,露出一丝凶光,阴恻恻的道:“你还真是死心不改,居然还敢来中土生事!哼哼!今天我就要为当年那些死难者报仇!你纳命来!”

说着,抢步上前,沿中宫直入,便是三拳连续冲出,已是用了十成的功力,根本不再和疯魔皓二罗嗦什么!只听拳风澎湃,似是海潮汹涌之声。燕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年东海田横岛那血腥的一幕,不由得血灌瞳人,煞气冲天!

※※※

疯魔皓二嘴上说燕云是靠着山下独夫轻敌方才取胜,但他心里却知燕云武功实在高强,根本不好对付。他虽然想在阴鞜鞜面前为东瀛魔刀门争争脸面,压它山下组一头,但心中却也实无取胜把握,因此这才旧事重提,想激得燕云心浮气躁,自己好趁机取胜。但燕云现在是何等人物,心气之沉稳、意志之坚定早已出乎疯魔皓二的意料之外,哪里会给他这种机会!

疯魔皓二现在这种行为无异于揪老虎的尾巴、拔狮子的毛,他把老虎和狮子惹毛了,可自己却又没有降狮伏虎的本事,那岂不是引火烧身,玩火**!

疯魔皓二这时见燕云陡然间肝火大盛,拳烈势猛,也不敢硬接他这三拳,当即身形向后一挫,手中长刀出鞘,划出一片刀幕,口中喝道:“士别三日,果真当刮目相看!”

燕云这时眼中精芒暴闪,如黑夜寒星乍起,烁烁放光,暴喝道:“当年你拣了一条命!今天却难逃公道!”说着,双拳暴出,毁天劲勃然而发,宛如五岳倒倾,江河逆转。

疯魔皓二也大喝一声:“来得好!”同时手中长刀由上至下的发出劈天斩地的一击,欲以刀芒破拳风。

燕云对疯魔皓二的刀势走向看得很清楚,拳到中途却突然变向,双拳一错,只听喀嚓一声,已将疯魔皓二的长刀从中间击断!奇变瞬间陡生,众人大都没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场中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疯魔皓二自己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陡觉眼前一花,手中一轻,长刀便只剩下了半截,双臂被震得发麻,登时亡魂大冒,连退数步,骇然变色。

燕云这时手中握着半截断刀,步步紧逼,冷然喝道:“这回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疯魔皓二无比震惊的望着燕云,面目变色道:“当年在东海田横岛上你指挥寥寥数人击挡我上百高手,曾一度挽回颓势,真可谓勇贯三军!那时我便知你决非池中之物,只可惜呀……只可惜当时我没有机会能杀了你,以至留下这个祸根!”说到这里,眼中尽是凶芒。

燕云冷喝道:“你杀不了我,我可便要杀你了!”说着,手腕一抖,那半截断刀便脱手而出,带着一股刚猛异常的毁天劲气向疯魔皓二的面门星飞电射的击来!

疯魔皓二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断刀便已经击到面前,生死只系于毫发之间。这时就见眼前人影一闪,铛的一声,燕云射来的那半截充满劲气的断刀已被来人于千钧一发之际一刀击落在地。

燕云这一击手劲极大,其速疾逾掣电,而此人竟能于这霆不及发、电不及飞之际将这断刀击落,其眼力身手实在是不简单。

燕云这时也是有些吃惊,定楮观看,只见此人豹头狮鼻、鼠目獠牙、猿臂驼背,还长了一对招风耳,兼带秃顶瘸腿。常人难看之处简直都集于一身了,不知这是否也是夺天地之造化。他双臂原本便比常人长出一截,再加上驼背,因此双臂长可及地,一对小眼楮却是精光四溢,就象两颗小星星似的。年纪却是和山下独夫差不多。

人若是长成如此模样,那可真是有些愧对父母了。但燕云却丝毫不敢因为他驼背瘸腿、其貌不扬而小觑于他。他刚才仗着臂长之优势发出闪电一击,于间不容发之际救下了疯魔皓二,这足以说明他的缺陷丝毫不会妨碍他的武功,反而有可能促进他的武功。他瘸腿但身法奇快,这说明他有一套很奇特的身法,令人难以捉摸。他臂长有助于发刀进攻,他驼背却让人难以从正面攻击他。燕云心思敏捷,瞬间内已想到了不少事情。

那老者救下了疯魔皓二之后却不说话,也不看燕云一眼,就是那么静静的站着,仿佛刚才并没有出手一样。疯魔皓二却是惊魂未定,脸色数变,胸口起伏不定。

燕云这时面色凝重的一抱拳,淡然道:“前辈好快的刀!”

那驼背老者长刀拄地,斜觑了燕云一眼,神色冷冷的,却不说话。

燕云心道:“就算你刀法不错,却也未必能强得过我,怎的竟如此高傲!真是不可理喻!”想到这里,燕云脸色也逐渐变冷。

疯魔皓二这时却在一旁解释道:“这位便是我的师叔疯魔小野!他是哑巴,不会说话!但他可以听懂你的话!”

燕云这才恍然,心想:“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大唐乱世,什么怪物都要出来献丑了!”

疯魔小野这时脸上仍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双眼如炬般死死的盯着燕云。更准确的来说,他是只盯着燕云的一双手,其它的地方全都视而不见,眼楮虽小,但却连眨都不眨一下。

燕云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心中更是不敢大意,向他点了点头,伸出左手,对疯魔小野做了一个请手式。

疯魔小野这时向前缓慢的走了两步。他左脚微跛,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看上去体态很是不稳,象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但众人所感到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压力。一时间场上的气氛极是冷凝。

阴鞜鞜的脸色也愈显凝重,对这一战想必是极为重视。看来疯魔小野在她的心中极有份量。燕云见到阴鞜鞜如此神情,心中也略显沉重。

明月这时却向燕云传音道:“小心这家伙的左腿,他左脚跛了,可并不废,好象更厉害些!”

燕云在心里点了点头。原来他们都早已看出疯魔小野走路时重心竟似落在跛了的左脚上。

疯魔小野这时缓缓的来到场中,站到燕云的面前,长刀垂地,仰起脸来,向燕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燕云知他不能说话,也不和他客气,当即退后一步,蓄势以待。

疯魔小野岑寂片刻,陡的拔刀出鞘,右腿瞬间紧缠在左腿上,以跛了的左脚为轴,刷的一声原地旋转半周,一刀便向燕云的脖颈旋斩而来。他这旋转发刀蓄势极强,可比疯魔皓二快得多了,就好象凌空猛然划过一道厉闪一样,而且他手臂甚长,这一刀波及的范围极广。

燕云见他功高刀快,也不想冒险夺他长刀,当即身形急挫,避开他这闪电一刀,同时左拳猛然向他腋下捣出。

疯魔小野似乎早就料到燕云必然有此一击,左手刀势不收,右手刀鞘却向燕云的左拳格去,同时身形一转,以驼背对燕云,用力倒窜,那驼峰便向燕云的胸口膻中大穴疾撞而去。

疯魔小野这一招使得极是怪异,似是将背后空门全都露给了燕云,但事实上,他是驼背,背后驼峰高高隆起,燕云想下手伤他却也找不到合适下手的地方,什么穴道经脉全都摸不清拿不准了,何况他动作极快,也根本不给燕云反应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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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皇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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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杀气三时作阵云 寒声一夜传刁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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