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肝胆相照赴国难 少侠挥剑护忠良

第四回 肝胆相照赴国难 少侠挥剑护忠良

此时正值天宝十四年,唐玄宗这时年纪已长,作为一个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他早已不复开元时期的励精图治。这时的唐玄宗早已不胜朝政之烦,反而希冀安逸享乐,宠幸杨贵妃,再也不理朝政。对于一个操劳半辈子的老人来讲,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身居帝王之位,整日梨园歌舞、琵琶丝竹,虽有《霓裳羽衣曲》、《紫云回》等传世,但毕竟弥补不了他的帝王之业。

是真才子必风流,但自古才子皇帝哪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唐玄宗年老体衰,但却依然把持皇位,然而又置宗庙社稷于不顾,整日与贵妃寻欢,朝廷政务委诸宰臣,军戎大事付之边将,使得朝廷吏治每况愈下,神州华夏风云激荡,四海蛮夷虎视眈眈,天宝之世,乱相已萌。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九日,东平郡王兼领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帅的安禄山狼子野心,终于在蓟城誓师,起兵反叛,扬言奉旨讨杨国忠,起兵南下,雄兵二十万直扑中原,以闪电战于十日内攻陷河北博陵。

唐玄宗原本决不相信被杨贵妃认为养子的安禄山会造反,此时听到消息忙带着杨贵妃等一行人匆匆离开骊山返回长安,一切全都措手不及。

十三天后,安禄山兵锋抵达黄河,自河南灵昌渡河,进逼陈留,锋镝所指,血流成河。顿时神州上下,生灵涂炭,赤地千里,风烟正紧!

陈留失守后,唐玄宗才后知后觉的宣布亲征,调兵遣将,阻挡安禄山叛军,但为时未免太晚。十二月初八,河南重镇荥阳失守。十二日,东都洛阳沦陷,守将封常清逃至陕郡,又奔潼关,与高仙芝会合,死守潼关,扼死安禄山进兵长安的路线,有效的阻止了安禄山的铁骑西进。

十八日,唐玄宗听信宦官监军边令诚的谗言,终于自毁长城,以战败之罪处死高仙芝和封常清,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

从安禄山起兵到攻陷洛阳,前后仅三十四天,而这只是这场叛乱的开始,从此大唐盛世已成过往烟云,以后的境遇将更为窘迫,广大百姓也要度过一段苦难的岁月。

这一日深夜,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踏破了黑夜的沉静,借着月光只见两匹骏马正沿着官道疾驰而来。

这条官道直通河南睢阳。睢阳乃江淮屏障,也是大唐江淮租赋的通道。

安禄山发动叛乱三十四天后,洛阳便被攻克。天宝十五年正月初一,安禄山在洛阳自称大燕皇帝,割据一方,改元圣武。去年朝廷临时指派抵抗叛军的将领封常清和高仙芝死守潼关,阻止了他西进的步伐,后来虽然被杀,但却又有原本患中风病在家休养的老将哥舒翰挺身赴国难,率兵二十万坚持驻守潼关,再加上平原太守颜真卿、常山太守颜杲卿等坚持在叛军后方作战;郭子仪、李光弼二帅也率朔方军主力收复恒、定诸州,形势倒是出现了一些转机。

在洛阳的安禄山攻不下潼关,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但也不能就这样在潼关相持下去,因为那是死路一条,于是便想南下江淮,所以一直派重兵进攻睢阳,想一举切断大唐的经济命脉,铁蹄直踏江南,可惜却遭到真源县令张巡和睢阳太守许远的誓死抵抗,竟然久攻不下,可睢阳局势越发吃紧了。

这时忽见那疾驰而来的两匹骏马唏溜溜一阵咆哮,竟嘎然停住。

只听马上一女声道:“风哥,你看前面道旁好象有一座破庙,我看咱们就在那里休息一晚吧!就算现在人不累,马也乏了,反正时间还来得及,明后天咱们一定能赶到睢阳。”另一匹马上的汉子应道:“好吧!红妹,就听你的。欲速则不达,咱们就在那庙里休息一晚。”于是两人一缆缰绳,便向那座破庙驰去。

那座庙年久失修,香火已断,现在兵荒马乱,早已成了荒庙。两人在庙前下马,任由马儿自去觅食,便进了荒庙。那汉子道:“红妹,你先收拾一下,我去找些树枝好生火。”说着,便放下包袱,走了出去。他本是习武之人,拔出剑来,三两下便砍下一些树枝,抱着正往回走,却听见庙里陡然发出一声惊叫,不禁懔然一惊,飞身形迅速窜进庙内,叫道:“红妹怎么啦?”

那女人正一手举着火摺子,一手拍着胸口,惊声道:“这里躺着个人,我踩到她了,倒吓了我一跳。”看她的表情,当真被吓到了。

那汉子放下树枝,走近借火光一看,果见地上躺着一个黑衣人,而且是个少女,只是脸色暗灰,嘴唇发青,手臂上还插着一只翎毛状的暗器,流出的血竟是黑色的。他仔细看了看,沉声道:“看来她也是个练家子,手臂被暗器打伤了,而且暗器上有毒。”

那女人俯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少女,说道:“她是被蜀中唐门的断魂翎打伤的,毒已侵入内腑,但尚未气绝,还来得及施救。我身上带着骊宫仙姥给的碧灵丹,要不要救她?”

那汉子慨然道:“当然!既然遇到岂能见死不救。如果是当年的燕大哥遇到此事,他也会不问原由便全力救治的。”

那女人点点头,用火摺子将柴枝点着。那汉子信手一挥,整堆树枝便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足以见得他内功之深厚。那女人将昏迷不醒的少女抱到火堆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喂入少女口中。那汉子随手将水囊递了过去,将丹药用水冲下,然后由那女人为少女运功逼毒。那汉子就在一旁静静守侯。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工夫,那少女才悠悠转醒,接着便是一阵呕吐,吐出了一些淡绿色的腥臭之物后,脸上灰败之色尽去,被篝火映得红扑扑的。她这时看了一眼那汉子和女人,冷冷问道:“你们救了我?”

那汉子答道:“不错!”这时他已经注意到这少女长得十分漂亮,但神态却冷得象腊月里的寒梅,又象是千年不化的冰川,即使面对救命恩人也没有半分笑意。

少女幽幽叹了一口气,哂然道:“你们不该救我的。”

那女人笑道:“你不用担心。我看得出你是伤在蜀中唐门的暗器下,我们不怕得罪唐门,所以你无需多虑。”

少女冷笑道:“就凭唐门那几个废料焉能伤得了我?我只是自己想死罢了,但没想到在这荒庙里居然被你们救了,这说明老天不想我死,还要我继续在人间受苦,那我也只有忍受。”说罢,只见这少女向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招手,只见一串寒芒掠起,一把三尺七寸长的弯刀已经到了这少女手中,继而寒芒再度一闪,这少女已经亲手将自己手臂上的腐肉割下,然后迅速上药包扎,动作之快,下手之狠,真让那汉子和女人头皮发麻,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到底救了一个怎样的少女啊?

那女人咋舌问道:“你难道不疼吗?”她发觉那少女在割自己肉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脸上居然毫无表情,仿佛已经麻木了一般。

少女却冷漠的道:“你若想知道疼不疼不妨割自己的肉试试。”

那女人闻言,竟丝毫不以为忤,笑道:“我当然知道那很疼,只是惊讶于你的忍受能力。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女落寞的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后一定会后悔救我,我不想让你难过,毕竟你算是一个好人。”

那女人呵呵笑道:“只要是救人,我就决不会难过。”

少女这时喃喃的默**此言,竟不禁有几分恍惚,叹道:“你说得真好,只可惜我从没救过人,我只会杀人。我不知自己叫什么,只知别人叫我明月。”

此言一出,那汉子和女人全都身子一震。

那汉子懔然惊道:“你就是猎人盟的明月杀手?”

那自称“明月”的少女点头道:“不错!你没料到明月杀手这么年轻是吧!不过我的双手确实已经染满鲜血。杀人不必有月,有月则必杀人,你们应该听说过的。”

其实也难怪这汉子和女人震惊,在当今江湖上,明月杀手实是最有名气的杀手之一,同时也是最神秘杀手之一。没有外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和武功,见过的人只能向阎王去诉说。从明月杀手十岁出道至今,七年时间里已经有无数高手死在她的月光斩之下,每一个有月亮的夜晚都会有人死去,因此才有“杀人不必有月,有月则必杀人”之语。

那汉子疑惑的道:“既然你是明月杀手,又怎会伤在蜀中唐门暗器之下?”

明月淡淡的道:“我生来命贱,只是不想活了,觉得成天杀人很无聊,所以就借蜀中唐门之手给我解脱。我原本是来追杀河朔九凶的,没想到他们居然和唐门的‘青衣鬼手’唐嘉临有些交情,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去另一个世界快活了,却留我在这里受苦。”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听她的语气,竟丝毫不把生死当作一回事。

那女人疑惑的道:“姑娘若想解脱,脱离猎人盟即可,何必寻死呢?以姑娘的武功,那并非难事。”

明月闻言,眼中似乎露出恐怖之意,身体有些发抖的道:“脱离猎人盟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而且会死得很惨。我已经死过一次,现在我已经不想死了。我决定继续活下去危害人间。”说着,明月站起身来,正容道:“请问两位尊姓大名,明月日后必有报答。”

那汉子此时似乎笑得十分尴尬,干笑道:“报答是不必了,只望姑娘以后能少造杀孽。在下岳西风,这位是内子柳滢红。”

明月闻言一怔,然后嘴角竟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淡然道:“原来是‘琴剑合鸣’岳西风大侠夫妇,真是失敬。自古正邪不两立,我看两位的肠子恐怕都悔青了。”

岳西风正容道:“我们可没有后悔,救人本是做善事。正邪之分也不是单靠出身来分辨的。我看姑娘良知未泯,虽出于淤泥之中,却未必有染,以后定会改邪归正。”

明月闻言,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继而神色一冷,说道:“只可惜你们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恶魔,想让恶魔改邪归正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两位后悔的话,我还是可以把这颗人头送给两位。其实如果两位联手,我现在体虚气弱,也不一定会是你们的对手。”

明月口气虽大,但岳氏夫妇却知道她说的确是实话。

柳滢红正容道:“我们既然救了你,就决不会再杀你。”

明月冷然道:“你们今天不杀我,以后一定会后悔,因为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了。我喜欢在夜间赶路,告辞!”说罢,明月身形一闪,眨眼间便飞出了庙外,只三晃两晃,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当真如魑如魅。

岳西风望着明月妖异的背影,不禁喟然叹道:“她好高的轻功,明月杀手果然名不虚传,我看就算我们联手恐怕也很难胜她,即使胜了她也要付出一些代价。真不知她的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成就,真非常人所能做到。”

柳滢红有些忧虑的道:“但愿我们真没救错人才好。她的武功和猎人魔独孤傲残已经相去不远,加以时日,必是一个女魔头。我们找猎人魔独孤傲残报仇的事恐怕更难了。”

岳西风叹道:“咱们还是别担心这些烦人的事了。私仇事小,国运事大!现在安禄山已经派尹子奇率重兵攻打睢阳了。我们要赶快赶到睢阳帮助张大哥才好,希望还来得及。私仇就先放在一边吧!”

柳滢红点头道:“现在只能这样了。哼!我们迟早会找到猎人魔的。”说到这里,眼中露出极为愤恨的神色。

岳西风搂住妻子的肩头,柔声安慰她道:“放心吧!有我呢!等睢阳之事一了,我们就去找猎人魔。我不会放过他的。唉!也不知蓉儿和香儿在骊宫怎么样了。”

柳滢红偎依在丈夫怀里,感到无限温暖,叹道:“我也好想她们。不过有仙姥她老人家照顾她们,我也放心,总比跟在我们身边安全。”

一想起自己的两个小女儿,他们夫妇两人顿时感到无限温馨。他们此时就这样坐在火堆边,相互偎依着休息。

次日清晨,岳西风和柳滢红夫妇俩又扬鞭上路了。刚走不久,就听后面有隆隆声响起。夫妇俩一勒马缰,停住坐骑,回头一看,只见后面旌旗漫卷,尘土飞扬,竟驰来数十铁骑。

岳西风低声道:“不知他们是哪路人马,我们先让一让,不要和他们冲突。”于是夫妇俩带马靠向路边。

就在这时,那数十铁骑已经如旋风般驰到岳西风夫妇的马前,竟一齐将马带住,呈半圆形将岳西风夫妇围在当中。一时间群马乱嘶,气势迫人。

那领头的骑士在马上一抱拳,洪声道:“敢问两位可是岳大侠夫妇?”

岳西风见此情状虽然心惊不已,但表面上仍维持镇定,抱拳道:“不敢当大侠二字,在下正是岳西风。不知诸位拦下我们夫妇有何见教?”

那骑士笑道:“在下乃是大燕皇帝帐下“曳落河”亲兵风云三十六骑之长商南烈,出身魏州紫冥府,有个不雅的匪号叫十殿阎罗,想必岳大侠也曾听说过。”

岳西风心里更惊,心想那大燕皇帝不就是在洛阳称帝的叛贼安禄山吗?他派人找自己又会有什么好事了?听说安禄山曾收养同罗、奚、契丹壮士八千余人,组成“曳落河”亲兵。这商南烈据说武功狠辣,是个蛮横难缠的角色,怎么竟也投到安禄山的帐下?

【注】曳落河:古回纥语,健儿之意。

正思忖间,商南烈又道:“这次咱们三十六骑就是奉了大燕皇帝的御旨专程前来邀请岳大侠夫妇共谋大事。凭岳大侠夫妇的能为,一旦事成,将来裂土封王决非难事。”

岳西风闻言,心中雪亮,冷然道:“在下夫妇心性淡泊,什么裂土封王倒也没看在眼里。安禄山发动叛乱,陷广大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洛阳四面数百里州县皆成废墟,千里萧条,人烟断绝。汝、郑等州房屋荡尽,人皆以纸为衣。岳某虽然不才,可还不至于助纣为虐。商兄好意在下只有心领。”

商南烈听到此处,在马上陡然哈哈一阵狂笑,沉声喝道:“岳大侠可还真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啊!那商某可就有话直说了。岳大侠夫妇此去可是要帮那张巡、许远守睢阳?”

岳西风慨然道:“不错!真源县令张巡和岳某乃是莫逆之交,岳某理应前往相助。”

商南烈冷笑道:“既然岳大侠如此顽固不化,商某也只有把岳大侠夫妇留在此地了。大燕皇帝有令,如果岳大侠夫妇肯归顺,那是要钱有钱,要官有官,若是不肯归顺,那就就地格杀,永绝后患。”说罢,左手向上一挥,其余三十五骑全部长刀出鞘,蓄势待发。

岳西风见状,不禁哈哈笑道:“阁下莫非当我岳某夫妇真的这么好欺!就凭你们这些人就想把岳某夫妇留在此处了?”

商南烈冷笑一声,喝道:“就凭商某一人足矣!”说着,从肋下陡的拔出长刀,当头便是闪电一击。

岳西风见状,忙用带鞘的长剑格挡,只听铛的一声,顿觉手臂发麻,当即知道这商南烈的手劲非同小可,于是立即抽出长剑,刺向商南烈的咽喉。这一剑颇为迅疾,商南烈在马上只能用铁板桥避开这惊虹一击,喝道:“好快的剑法!”说着,商南烈已经滚鞍下马,也许是他认为在马上不便施展刀法的缘故。

就在商南烈滚鞍下马的同时,他竟顺势一刀斩向岳西风的马头,这倒是颇出岳西风的意料,没想到商南烈居然会使出这样耍赖的手段,当即护马不及,可怜这匹骏马就这样被商南烈一刀劈死,马身跌倒尘埃,尘土四溅,鲜血暴洒。

商南烈这样做也是断了岳西风的后路。他坐骑已死,想逃都逃不走,只能陷入被围攻的凶险境地。

岳西风反应够快,当即飞身下马,这才没被摔倒,不禁心下恚怒,当即长剑一抖,剑如青虹,直取商南烈。

商南烈大喝一声,挥刀相迎。这两人一个是剑术名家,一个是刀法大宗,拼斗起来,真是惊心动魄,刀剑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其余三十五骑均手持长刀,围在圈外,监视着柳滢红,看来岳西风夫妇想要走脱已经颇为不易。

就在这时,只听圈外有一少年之声朗朗传来:“如此光天化日之下,诸位这样大打出手,不怕惊扰了行人吗?依在下看,诸位罢斗如何?”

岳西风和商南烈急忙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其余三十五骑也全都大吃一惊,因为他们竟丝毫没有发觉有人已经接近了他们。

这时众人急忙向两边分开,只见外面站着一个宛如金童般的少年,玉面朱唇,猿背蜂腰,身上穿着一袭白衣,显得甚是灵秀,背上还背着一个长条的蓝布包裹,一双灵气逼人的大眼睛正望着商南烈等人。

商南烈见来人是一名少年,顿起轻视之心,怒道:“竖子妄言!还不滚开!”

那少年闻言,脸色陡的一沉,怒道:“你当真以为这风云三十六骑便了不起吗?今天我便毁给你看!”说着,双掌一分,径直向身旁的两骑凌空劈去。

那两骑哪会把这少年放在眼里,当即狂笑不止,哪知突然觉得胸口处竟遭到沉闷一击,接着就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身体竟被从马上打飞了出去,凌空鲜血狂喷,胸前铁甲竟全被击散,仆倒在地再也无法起来。

这少年双掌一出,顿时震慑当场。商南烈等人不禁大惊失色,知道那两人已经丧命在这少年的劈空掌力之下,于是再也不敢小觑这少年。岳西风和柳滢红也是心有余悸,心想这少年出手当真霸道绝伦,风云三十六骑竟这样就折损了两骑。

商南烈这时狂怒喝道:“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和大燕皇帝作对?”

那少年冷笑一声,淡然道:“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其实我本来不想管安禄山那厮和当朝之间的恩怨,反正他们没有一个好人。一个祸乱百姓,妄动刀兵,一个宠信奸邪,欺民辱国,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只是天下黎民百姓何辜,竟遭此劫!尤其是你们这些鹰犬之流,仗着自己会些功夫便胡作非为,当真死不足惜。”

商南烈闻言,哈哈狂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管的事情倒真不少。你的师长是谁?说出来大家可能还有个交情。”他虽然狂妄,但眼力不差,知道这少年武功很是高明,谈吐又颇为硬气,想必背后靠山极硬,因此也不想轻易得罪,这才有意套交情。

那少年却不理他这一套,冷笑道:“就凭你也配和我的师长有交情!回去告诉那个杂种胡人安禄山,他称不称帝我不想管,但就是别叫‘大燕皇帝’,否则他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那安禄山年少时原本是营州柳城的杂种胡人,生父不知是谁,他母亲阿史德是突厥族人,是个巫师,后来嫁给安延偃,因此安禄山才冠以安姓。这少年这么讲倒是有些刻薄,纯属揭安禄山的疮疤,可见他对安禄山殊无好感。

商南烈这时冷喝道:“难不成这‘大燕’二字还犯了你的忌讳?”

少年冷冷的道:“不错!他还不配叫大燕!”

商南烈冷傲的一哂,喝道:“阁下小小年纪,倒是狂妄得很,只是阁下应该看看今天你还能不能活着离开。”

少年冷然道:“看来阁下还没有看清楚刚才那两人是怎么死的。无妨,我就再给你演示一下。”说着,便又向另外两骑疾掠扑去,其身法之快,当真迅疾如风,侵略如火。

这次众人全都有了准备,焉能让他轻易得手,只见众人手中长刀疾挥,组成层层刀幕,卷向那少年。那少年也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竟在层层刀幕中穿梭自如,准确无误的把双掌印在另两名骑士的胸前。

砰的一声,那两名骑士当即铁甲击散,鲜血狂喷,身形全被震飞了出去,和先前两人下场一模一样。

岳西风和柳滢红见状,全都心中一震,暗道:好诡异的身法,好霸道的掌力!

商南烈这时怒吼一声:“小子,纳命来!”同时一刀疾劈那少年的后背。

那少年却不欲与之对阵,身形诡异的一闪,避开这威势凌厉的一击,又扑向另两名铁骑,口中吟道:“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十字音还未落,那两名骑士便再度被击飞。

这少年所吟之诗句正是当今名士李太白的《古风》。当时安禄山叛乱,洛阳陷落,民不聊生,李白身处江南,在幻想与现实的重重矛盾之中,便做了这首游仙体的《古风》,对安禄山的叛乱发出强烈谴责,也为大唐百姓所承受的灾难担忧。却不知这少年是从何处听来这首诗。

商南烈这时心中狂怒,长刀数次疾挥,如疾风暴雨,但却无论如何也劈不到那少年。每次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竟连那少年的衣襟也劈不到。

这时只听那少年继续吟道:“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虚……”话音一落,便又有两名铁骑被击飞。原来这少年竟是打算五字杀一人。岳西风和柳滢红在一旁不禁看得心神剧震。

众铁骑此时纷纷下马,组成刀阵应战,以防被这少年继续各个击破。岳西风识得那刀阵乃是紫冥府的万劫刀阵,不禁大惊,急忙高声提醒:“少侠,小心万劫刀阵!”

那少年却哈哈大笑,冷喝道:“莫说是一个区区的万劫刀阵,便是少林的罗汉大阵又能奈我何?”语气之大,无以复加,但就在这谈笑声中,便又有三名铁骑被震死当场。这万劫刀阵倒真的奈何不了这少年。

商南烈被气得狂啸不止,刀浪翻涌,但却始终追不上这少年。

只见那少年一边在刀阵中东冲西突,指南打北,一边继续高吟:“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不大一会儿,那万劫刀阵便被他冲得七凌八落,毫无章法可言。待到那少年吟到最后一句“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之时,只见紫电一闪,那少年竟已从背囊中拔剑出鞘,只一挥之间,除了商南烈之外的仅余的两名铁骑也已授首剑下。只有他们两个是死在剑下,余者皆是死在掌下。

商南烈此时已经不再追赶那少年了,反正追也追不上。他无法阻止这惨剧发生,只能看着一地的死尸发愣。难道这就是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风云三十六骑吗?怎么竟会如此不堪一击!他只能傻站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场上只有三十六匹骏马在悲嘶。

那少年举着秋水般的长剑,吹掉剑上的血珠,还剑入鞘,冷然道:“怎么样?在下举手投足间便毁掉了那安禄山苦心栽培的风云三十五骑,阁下可是有些不服?”

商南烈恨声道:“阁下好狠的手段!”

那少年皱眉道:“两军对搏原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阁下何出此言啊?如果在下艺不如人,我不信阁下便会有什么慈悲心肠,何况你们助纣为虐,原本便死有余辜。”说到此处,那少年眼中寒芒一闪,已是声色俱厉。

商南烈心中一懔,喝道:“商某要与你公平一战。”

那少年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凭你也配!你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充能?在下之所以留你一条性命,便是想让你回去给安禄山带个信,让他改改名号,别叫什么大燕皇帝了,否则小心他的六阳魁首。”说罢,那少年飞身而起,跃上一匹无主的骏马,一带缰绳,便如飞而去。

商南烈望着那少年一骑绝尘的背影,不禁恨恨的跺了一下脚,对一旁的岳西风苦笑道:“岳大侠是否还要与商某一战?”

岳西风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商兄你又何必如此呢?听岳某一句劝,安禄山此次叛乱不得民心,必然失败,商兄还是及早抽身吧!”

这句话说得颇为诚恳,商南烈也不禁动容,一抱拳道:“多谢岳大侠好意,只是现在大唐奸佞当道,气数早尽,未来九州将是谁家之天下还未可知。我们大燕皇帝也是被那杨国忠逼反。即使我们不反,别人也会反,即使现在不反,以后迟早也要反。大丈夫生逢乱世,自当建功立业,将来才不至有冯唐李广之叹!”

岳西风摇头道:“商兄的豪情岳某十分佩服,只是却帮错了人。安禄山虽然表面上是被杨国忠逼反,但焉知杨国忠不逼他,他就不会反!他是蓄谋已久了。他四十五岁的人居然认二十九岁的杨贵妃做干娘,纯属是想让朝廷放松警惕。后来筑雄武城,养曳落河,以蕃将取代汉将,储兵器粮马数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反叛之意,昭然若揭。我不信商兄看不出其中道理,但人各有志,岳某也不便勉强商兄,只望商兄日后上体天心,少造杀孽便是。”

商南烈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岳大侠忠言,商某记着便是,告辞了。”说罢,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柳滢红这时叹道:“夫君好意劝他,我看他却未必听得进去。”

岳西风喟然道:“听不听也只得由他了。只是刚才那少年武功奇高,却不知是何来头,恐怕是哪位前辈高人的弟子。自从当年天堂岛血战后,一些前辈高人突然全都销声匿迹了,几十年不见踪影。现在江湖上的一些所谓‘高人’恐怕无能调教出这等弟子。依我看,这少年横空出于乱世,必将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柳滢红点头道:“那紫冥府的商老大不是输得起的人,而且紫冥府一向和剑皇宫关系密切,手下能人极多,尤其紫冥府七大怪更不好惹。商南烈回去这一诉说,商老大一定不肯吃这个哑巴亏。”

岳西风苦笑道:“咱们还是先别管这件事了,现在最紧要的是赶到睢阳帮助张大哥。咱们把这些尸体收拾一下便上路吧!总不好让他们暴尸在大道上。”

于是夫妻俩一齐动手,在道边挖了一个大坑,把这些尸体埋了进去。由于有三十五具尸体,因此夫妻俩着实忙活了一阵,等到一切收拾停当,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夫妻俩坐在树荫下吃了点干粮,便又准备上路了。因为岳西风的马被商南烈一刀劈死了,于是他便又从那些骑士的马中挑选了一匹。

炎炎烈日下,夫妻俩又向睢阳城风尘仆仆的进发了。

因为在路上被风云三十六骑耽搁了一个上午,因此夫妻俩便日夜兼程急赶,终于在第二天中午赶到了睢阳城。一进睢阳城,夫妻俩便感到睢阳与别处不同,简直是官民皆兵,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夫妻俩并没有先去见张巡、许远,而是上了一座名为谪仙楼的酒楼,打算先吃午饭,顺便了解一下城里的情况。店伙计见两人虽然满面风尘,但却颇有威势,当即不敢怠慢,急忙引领他们上了二楼,擦桌抹凳,递上净面的毛巾。

这座谪仙楼在睢阳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若是平时晌午的时候,恐怕早已食客满座,推杯换盏了,可是现在大战将近,百姓早已没了这种好心情,酒楼的生意也冷淡下来,食客远没有平日多。

夫妻俩在靠窗边的一桌落座,随便要了几个菜、一壶酒,接着向四周扫了一眼,发觉有不少武林人物在座,估计是接到张巡所发的“国难帖”前来睢阳助拳的侠义之士。他们多数人虽然都对当政者的荒淫无道感到不满,但对安禄山的叛乱也颇为愤慨,再加上张巡乃是当今名士,忠义之名远播,也颇有些朋友,因此倒有不少武林人物买他面子。另外还有一些人衣裳破旧,风尘满面,脸色凄然,估计是从洛阳逃难来的。真正的本地人到还真不多。

现在大战已起,时局危乱,酒楼上众豪客没有丝毫顾忌,有的纵声嘲骂李林甫口蜜腹剑、排除异己的恶行;有的骂他媚事左右,迎合帝意,杜绝言路,诛逐忠臣,是养成天下之乱的祸根;更有人大骂杨国忠小人得志,才能低劣,终成天宝大乱;也有人在骂杨贵妃以色媚主,使得君王不早朝,但骂杨贵妃的人明显少了许多,毕竟这些武林豪客多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把责任都推到女人身上,只是埋怨唐玄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罢了。

那时李林甫已死,杨国忠当权,众人虽然恨不得把他们乱刀分尸,但也拿他们毫无办法,只能骂人出出气。一时间,酒楼上酒气冲天,人声嘈杂,颇为吵闹。

突然,岳西风夫妻俩发现那在睢阳官道上击毙风云三十五骑的白衣少年赫然就坐在西北角自斟自饮,神态淡然,不禁吃了一惊,心想:他怎么也到睢阳来了?

那少年也发现了岳西风夫妇,当即向他们遥一举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岳西风夫妇也举杯遥遥相敬。虽然他们并不认识,但这少年对他们却有解厄之德。

岳氏夫妇刚想过去请那白衣少年过来一起坐,忽听得楼梯间腾、腾、腾一阵响,只见楼梯口处上来一个年逾五旬、面如重枣的蓝袍老者,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中年汉子和一个面目姣好的中年女子。

酒楼之上众人一见这老者,顿时有见多识广之人叫了起来:“这不是洛阳虎威镖局的宋老局主吗?”

这时距离岳氏夫妇三四桌的一个紫面老者已经站了起来,向刚上来的那老者喊道:“昆吾贤弟、贤侄、侄媳,快来这边坐!”

原来刚上楼的这位老者乃是洛阳最大的镖局虎威镖局的局主,叫宋昆吾,人称“虎威天王”,在江湖上鼎鼎有名,乃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身,一身武功相当不凡,而且为人仗义疏财。因此凡是他保的镖,江湖上的朋友多少都会给个面子。他身后跟着的乃是他的两个儿子宋世豪和宋世杰,还有大儿媳江雪娥。这紫面老者乃是宋昆吾的结拜兄长姜自豪,人称“紫面飞龙”,乃是关中武林的大豪。

宋昆吾这时已经看见拜兄姜自豪,于是向酒楼上众人抱了抱拳,便径直向姜自豪那桌走了过去,热络的道:“怎么姜大哥也在这里?”他身后的儿子儿媳也忙向姜自豪行礼问安。

姜自豪一摆手,请他们坐下,这才道:“我是孤家寡人,走到哪里便算哪里,听说睢阳这里有热闹,便过来看看,倒是贤弟怎么也来了,还带着两位贤侄和贤侄媳?”

宋昆吾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提了,现在兵荒马乱的,镖局早散了,镖师都跑了,我们是来逃难的。”

姜自豪点头道:“这也难怪,这年头谁敢保镖啊?老弟能从洛阳逃出来就不错了!哦,对了,听说洛阳两个月前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武林的大事啊!那有‘终南第一高手’之称的‘天都剑客’田锦楼竟在洛阳的酒楼上被刺身亡了,不知此事是否属实啊?”

宋昆吾点点头,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说道:“现在洛阳乱得很,死个把人是小事,不过这田锦楼遇刺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说来这田锦楼未免太倒霉了,他原本是安禄山花重金从终南山上请下来的,没想到刚到洛阳便把命混丢了。”

姜自豪急问:“老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宋昆吾又喝了一口酒,脸色更红了,说道:“这田锦楼剑法虽高,人却有些好色。那天他一个人跑去洛阳最大的一家青楼粉红楼去狎妓喝花酒。也许当时他多喝了几杯,怀里抱着美女嘴还没遮拦,竟说些‘大燕皇帝乃是天命所授’的浑话,结果惹恼了粉红楼上的另一位客人。听说那位客人年纪很小,大约只有十四五岁,长得十分俊美。他似乎还不知道什么叫青楼,进了粉红楼反而不知所措。虽然有一大堆美女争着对他投怀送抱,他却避之惟恐不及,显得很是惶恐,最后只是让那些女人陪他喝酒罢了。但当他听到田锦楼那句‘大燕皇帝乃是天命所授’时,神色却突然冷若冰霜,怒喝了一声:‘就凭他安禄山也配称大燕皇帝吗?’说罢,便陡的从包裹中抽出一把长剑,就在粉红楼的酒宴上将剑刺进了田锦楼的咽喉。田锦楼当时也许是喝醉了,竟然来不及反应,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给人刺死了,临死前怀里还抱着一个美人。那女人据说已经吓昏了。事后那少年便杳如黄鹤,不见踪迹了。安禄山气得将洛阳掘地三尺,竟也搜不出那少年,可见那少年来历颇为神秘。”

姜自豪听到这里,不禁感叹道:“这田锦楼确实死得冤啊!若是他脑筋清醒,有机会拔剑,恐怕死的就是那少年了。终南的太乙剑法据说很厉害的。”

他们的这些谈话岳西风和柳滢红听得十分清楚,联想起昨天那白衣少年让安禄山改称号一事,不禁一起向那白衣少年望去,心想:刺杀田锦楼的少年莫不就是他!若真是他的话,即使田锦楼清醒,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白衣少年见岳西风夫妇看他,不禁脸上浮起两朵红云,似乎在为自己小小年纪便踏足青楼一事感到羞惭,但岳氏夫妇却更肯定那人就是他了。

这时只见那白衣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用手团成一团,屈指一弹,那纸团竟化做一道白光射向岳西风。

岳西风心中一惊,不知那少年究竟是何用意,但既然眼见是一个纸团,那便没什么大害,于是伸手便将那迎面飞来的纸团接了下来。那纸团飞行甚疾,酒楼上众人竟都没有注意到。

纸团一入手,岳西风才感觉到对方劲道之强,自己的一只手竟被震得隐隐发麻。打开那纸团一看,不禁惊得呆住了。原来那纸团上写的赫然是:今夜有人行刺张巡大人。字迹锋角毕现,显得杀气颇重。

岳西风猛抬头,再看那白衣少年,却发现他已经踪迹不见。原来那白衣少年早已付过酒帐,趁岳西风看纸条之时,便已匆匆下楼了。

岳西风将字条递给柳滢红,急道:“看来我们要赶快去见张大哥。”

柳滢红点点头,双手一搓,字条立成粉沫。于是夫妇俩付过酒帐,便匆匆离去。

睢阳城里没有人不知道张巡的大名。他在当真源县令的时候,便在雍丘招募了一千多名壮士,死守雍丘六十余天,打退了令狐潮四万叛军共三百多次进攻,杀伤大批叛军,可谓威震敌胆。

后来睢阳军情紧急,太守许远派人给张巡送了告急文书,说叛军大将尹子奇带领十三万大军要来进攻睢阳,张巡这才带兵赶来相助。张巡也知道自己实力微弱,实在不足以对抗叛军,所幸他通过拜弟岳西风还识得一些江湖人物,这才发出国难帖,号召各路英雄起来反抗安禄山。

岳氏夫妇倒没费什么劲便打听到了张巡在睢阳的临时住所,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却被告之张巡去太守许远那里商议军情去了。幸好张府里有人识得岳氏夫妇,便留他们在张府等候张巡。

岳氏夫妇心里虽然焦急,可是却没有办法,只得在张府苦等,生怕张巡被人刺杀。直到傍晚,张巡才从太守许远那里回来,一见到岳西风夫妇,不禁惊喜过望,和岳西风把臂拥抱,喜道:“岳贤弟和弟妹是什么时候来的?可真想死大哥了!”说着,虎目中竟泪光涌现,果真是性情中人。

岳西风见张巡平安回来,不禁大喜过望,这时却强力克制住自己的感情,肃容道:“大哥且莫激动,小弟和红妹也是今天刚到。咱们且慢叙旧,小弟这次来却给大哥打听到一件事。”于是岳西风便将酒楼上发生之事讲了一遍。

张巡闻言,却哈哈大笑道:“贤弟不用替愚兄担心,我这张府虽然称不上龙潭虎穴,但也不是任由宵小之辈放肆的地方,我倒想看看是谁要来刺杀张某。”

岳西风知道张巡不知武林高手的厉害,这时见他大意轻敌,忙道:“大哥且莫大意,要知不是猛龙不过江,安禄山连田锦楼那样的终南高手都能请下山,买凶杀你更是易如反掌之事。据小弟看来,魏州紫冥府的人已经在公开支持安禄山了,而剑皇宫则是紫冥府的靠山,剑皇臧星寒又是极有野心的人物,难保他不会派人对付大哥。我看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及早准备吧!”

张巡闻言,皱眉想了一下,问道:“那依贤弟看,应该怎么办呢?”

岳西风慎重的道:“我们今夜换房而睡,由我来应付那杀手。”

张巡闻言,斩钉截铁的一挥手,摇头道:“不行!那贤弟你不就危险了嘛!我看我们今夜就在这里促膝长谈,等那杀手前来。说老实话,我倒很想看看那杀手长得什么样子呢!”

岳西风闻言,不禁在心里哀叹:他这位大哥还真不知江湖险恶呢!还要再劝,但张巡却死活不答应,说什么也不让岳西风代他冒险。

柳滢红见状,只得在一旁劝道:“风哥,我看咱们就按张大哥的意思办吧!反正咱们三人在一起,未必就输给谁去!”

张巡笑道:“还是弟妹明理!”岳西风却只有苦笑。

这时张巡已经吩咐摆上酒菜,要和岳西风喝上两杯,岳西风也只能从命。柳滢红便坐在一边相陪。事实上,现在军情紧张,粮饷匮乏,也没什么好吃的,只是简单的凑合一下,填填肚子而已。就在他们推杯换盏之际,只见外面有一名士兵走了进来,报告道:“禀张大人,洛阳虎威镖局局主宋昆吾携二子一媳求见。”

岳西风和柳滢红闻言,不禁怔了一下,心道:宋昆吾和张大哥素无瓜葛,他怎会远从洛阳来见张大哥呢?这其中好象透着古怪!

张巡却没有介意,说道:“去请他们进来吧!”

那士兵转身出去,过不大功夫,便将宋昆吾等人带了进来。

宋昆吾一进来便首先见到岳西风夫妇,不禁惊讶道:“这不是岳大侠贤伉俪吗?”

岳西风起身笑道:“多年不见,宋兄别来无恙乎!其实我们在酒楼上便已经见过了,只是宋兄没有注意到小弟而已。”

宋昆吾连连拱手道:“恕罪!恕罪!”

岳西风笑道:“宋兄切莫客气,张大人和岳某乃是莫逆之交。这位便是张大人。”说着,用手一指张巡。

宋昆吾和他的子媳急忙作揖道:“草民见过张大人。”

张巡一摆手,爽朗笑道:“宋兄千万不要客气。张巡只不过是个芝麻官而已,只是位卑未敢忘忧国罢了。宋兄若是瞧得起张某,便请兄弟相称。宋兄诸位请坐。”

宋昆吾笑道:“那草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众人全都重新落座。

张巡这才正容问道:“不知宋兄千里迢迢来找张某有何要事啊?”

宋昆吾脸带敬意的道:“张兄大败令狐潮于雍丘之事早已人尽皆知,大煞安贼气焰!昆吾一向佩服张兄。此次前来……唉!真是惭愧啊!昆吾的家业都在洛阳,因此不得不受那安贼胁迫。唉!真是愧对天下苍生啊!”说到这里,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岳西风闻言,神色一紧,问道:“莫非是那安禄山要挟宋兄前来对付张大哥?”

宋昆吾不禁哈哈笑道:“宋某哪有那个份量啊?充其量也只能跑跑腿而已!原本那个终南天都剑客田锦楼是安禄山专门请下山来对付张兄的,只是他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洛阳青楼上,为此安禄山可是发了好大的火啊!”

岳西风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暗呼:好险!

他虽然并不怕田锦楼,但恐怕也颇不易取胜。若真是田锦楼来了,恐怕必有一场好战。如此看来,那少年在洛阳粉红楼上刺杀田锦楼倒有可能并不是为了一句酒后醉言了,他很可能知道那田锦楼下终南山的目的,故意杀他以保张巡,所以他才会事后也赶到睢阳来。风云三十六骑之事恐怕他也不是巧遇,而是一直跟着的,所以才会在自己危难之时出手相助。想到这里,岳西风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激。

宋昆吾这时继续说道:“那安禄山只是威逼兄弟保一趟暗镖,说是送一封信和两颗夜明珠给张兄。说穿了,还不就是劝降嘛!那令狐潮和张兄素有旧交,劝张兄投降尚且不能,何况安禄山!只是宋某受人胁迫,不得已只得亲自走一趟,把东西送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和一封信,放在了桌上。

张巡刚要伸手去拿信,却见岳西风陡然神色一变,伸手拦住张巡,喝道:“且慢!”接着又朝窗外道:“小兄弟!既然来了,便请进来吧!咱们已经见过两面,便不算外人。”

张巡不禁一愣,不知岳西风在跟谁说话。

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哈哈笑道:“既蒙前辈宠召,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话音一落,只见门口处白影一闪,竟多出一个玉树临风般的白衣少年。

岳西风起身抱拳笑道:“岳某就知道小兄弟一定会来,多谢小兄弟刚才传音示警,以及路上相助之德。”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刚才岳西风突然阻止张巡动手拿信,原来是这白衣少年传音示警在先。

这少年此时已经走了进来,笑道:“前辈不必客气!张大人乃是忠义之人,在下只是不想见他被人暗算而已。”说着,他已经将桌上那封信拿了起来,撕开信封,用桌上的筷子将里面的书信夹了出来,平铺在桌子上,说道:“这确实是安禄山的一封劝降信,只是它的目的并不在于劝降,而是要置张大人于死地,因为这封信是有毒的。”说着,那少年拿起桌上的酒壶,竟将酒全都洒在那书信之上。只听滋滋之声不绝于耳,那坚实的红木桌竟被腐蚀掉了一大片。

众人见此情景,不禁心惊胆寒,暗道:好毒的阴谋!

宋昆吾这时不禁跺足捶胸道:“宋某一时糊涂,险些害了张大人性命!若是张大人有个什么闪失,宋某便是千古罪人矣!”

张巡见状,连忙劝道:“宋兄不必内疚,此事实在怪不得宋兄,实在是安贼阴险!”接着又对这白衣少年抱拳道:“多谢少侠仗义相救!”

白衣少年笑道:“张大人不必客气!事实上,自从令狐潮败走之后,安禄山就已经知道张大人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于是便想出这条毒计。这有毒的书信还不算厉害,真正厉害的乃是这个锦盒。”说着,白衣少年已经将那锦盒拿在手中。

众人一齐望向那锦盒,着实想不明白它有何危险之处。

白衣少年这时说道:“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锦盒,而是蜀中唐门精心研制的夺命七巧盒,盒中暗藏了一千枚含有唐门剧毒的七阴蝎芒。无论这个锦盒以何种方式打开,里面的一千枚七阴蝎芒都会向四周崩射,就算你是大罗神仙都难以躲闪,而且中者无救,一个时辰内化成血水。当然那夜明珠更是子虚乌有的了。”

岳西风等人听到这里,不禁暗自后怕,幸亏刚才没有打开这个锦盒,否则在座诸人全都难以幸免。安禄山这一石数鸟之计确实狠毒。

柳滢红这时却道:“唐门拥有如此歹毒利器,岂不要称霸武林了吗?”

白衣少年却笑道:“这夺命七巧盒做工极为精细,哪是那么容易便制成的!据我所知,蜀中唐门也只有两盒而已,并视为至宝,如不遭到灭门大祸,绝对不会轻用。只不知那安禄山用什么办法拿到了一盒,而且竟打算用到张大人身上。”

张巡闻言,不禁干笑两声,哂然道:“没想到张某倒是满有身份的嘛!竟值得那安贼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

白衣少年笑道:“张大人以‘草人借箭’之计一举击溃令狐潮数万叛兵,智比诸葛,早已是安贼目中之钉。如果我是张大人的敌人,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这么做的。张大人倒也不用自谦。”

这白衣少年所说的“草人借箭”确实是张巡非常有谋略的一战。

原来一年前叛军攻打雍丘城之时,张巡组织兵士在城头上射乱箭把叛军逼回去。但是日子一长,城里的箭矢便用完了。于是张巡便效仿当年的诸葛孔明,来了个“草人借箭”。

在一天深夜,张巡命令士兵将上千个草人沿着绳索放下墙来。令狐潮黑夜看不清楚,便断定是张巡派兵偷袭,就命令兵士向城头放箭,一直放到天色发白,叛军再仔细一看,才看清楚城墙上挂的全是草人。

那边雍丘城头,张巡的兵士们高高兴兴地拉起草人。那千把个草人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张巡就这样“借”到了几十万支箭。

又过了几天,还是像那天夜里一样,城墙上又出现了数百“草人”。令狐潮的兵士见了,还认为张巡又来骗他们的箭了。于是大家谁也不去理它。哪知道这一次城上吊下来的并非草人,而是张巡派出的五百名勇士。

这五百名勇士乘叛军不防备,向令狐潮的大营发起突然袭击。令狐潮要想组织抵抗已经来不及了,几万叛军就这样被击溃,张巡却一战成名。但张巡却不以此居功,这时苦笑道:“那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啊!若是兵精粮足,恐怕谁也不愿冒险出此下策的。”

少年叹道:“大人此言甚是在理。但一旦尹子奇率十三万大军围困睢阳的话,大人如果外无援兵,粮道再被切断,恐怕支持一年都很难。还望大人及早做准备才好。”

张巡闻言,由衷感激的道:“多谢少侠忠言,张某一定早做准备。这个夺命七巧盒虽然恶毒,但却制造不易,毁去可惜,便由少侠来保管吧!将来用之正途,惩治邪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少年笑道:“那在下就只有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了。”说着,便将那夺命七巧盒放入怀中。

岳西风这时说道:“少侠三番两次相助,感激的话岳某就不多说了,只是不知少侠尊姓大名及师出何门。”

少年笑道:“我们相见便是有缘,在下确有难言之隐,这姓名和师门不提也罢,前辈以后一定会知道的。”

岳西风笑道:“好!好个相见便是有缘!那岳某也不勉强小兄弟了。来!大家坐下喝一杯吧!”

少年却一摆手道:“岳大侠难道还有心情喝酒吗?难道忘了在下今日酒楼传书示警一事?”

岳西风愕然愣道:“少侠的意思是说那杀手已经……”

少年点头道:“安禄山是誓杀张大人而甘心,所以他虽然定下信中藏毒之计,但还是不放心,于是又派了杀手来行刺张大人。那杀手已经潜伏在外面多时了,却不知她为何还不出手!”这话似对岳西风说,也似是在询问外面潜伏的杀手。

众人闻言,全都大吃一惊,纷纷握紧兵刃,蓄势以待。

这时只听窗外有一女声喟然叹息道:“今天月色很好,确实适合杀人。我只是习惯在杀人之前先赏月罢了。杀人不必有月,有月则必杀人!”

岳西风闻言,忽觉得这声音好熟悉,似是在哪里听过,蓦的心底一震,暗道:难道这杀手竟是她!他想起了来睢阳途中在破庙里救的明月杀手,不禁和柳滢红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杀人不必有月,有月则必杀人,不是明月杀手,还会是谁?

众人此时全都不敢怠慢,急忙抽出兵刃,窜出房门。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个身穿鹅黄色劲装的奇美女子,英姿飒飒,孤傲绝伦,正是那冷若冰霜的明月杀手。

岳西风心想:她竟敢穿黄色的夜行衣来行刺,而且行刺前还出声示警,当真艺高人胆大。

明月见到眼前众人似乎丝毫不感到奇怪,只是淡淡的对岳西风夫妇说道:“你们在破庙里救过我,那时我就说你们一定会后悔,现在你们果然后悔了吧!”

岳西风笑道:“我倒真没料到安禄山居然能请得动猎人盟的明月杀手亲自出马,但岳某并不后悔救了姑娘。岳某始终认为劝一个恶人向善比杀掉一个恶人更有意义。相信残酷的生存环境还不能泯灭姑娘的良知。姑娘若是今夜杀了张大人便会成为助纣为虐的千古罪人。”

宋昆吾等人一听眼前这名女子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明月杀手,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全都拔剑以对。这时已经有不少守夜的士兵听见声音,手持刀枪围拢了过来,想要将明月拿下。

少年这时冷静的对张巡说道:“让这些士兵都退下吧!他们远不是这位姑娘的对手,不要妄送性命。”

张巡闻言,颇有大将之风的挥挥手,面无惧色的向那些士兵命令道:“你们全都退下!这里没你们的事!”

军令如山,众士兵只得退下,但仍站在远处观望,显然是担心这位受人爱戴的主帅的安危,可见张巡在士兵心目中的威望确实极高。能打胜仗的官吏总比贪官赃官受人敬重,何况张巡的个人品行确实高尚。

张巡此时心里却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何可怕之处,竟让这许多高手严阵以待。

明月这时却冷漠的道:“这世上每天都有不该死去的人死去,不该活着的人活着,哪朝哪代都一样。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正义和公理并不能填饱肚子。我因为杀人,才能吃饱、穿暖,才能活着,否则便只有死路一条。这便是我的世界。岳大侠替我想想,便知我的难处。须知这世上很多人为了生存,都必须要做一些丧尽天良之事。我这人早已没有良心,岳大侠想劝我向善就等下辈子吧!”

那少年却不以为意的笑道:“这位姊姊何必把自己说得这么冷血无情呢!照小弟看,姊姊可不象是个冷血的人啊!”

明月闻言,脸色一红,嗔道:“你叫谁姊姊?休得胡言!”

不过眼前这少年长相十分英俊,还透着三分天真,嘴上也很甜,居然主动叫明月杀手姊姊,当真任谁也无法对他生气,就是明月杀手也是一样。她这时似恼非恼,轻嗔薄怒的样子当真十分好看。这少年不禁看得一呆,觉得如此美女,做杀手实在可惜。

他这时笑道:“你看上去比我大,当然叫你姊姊。我以前可从没听说过明月杀手在杀人之前会出声示警,看来姊姊自己并不愿意执行这次任务。”

明月冷然道:“我之所以出声示警是因为你们还不配我用暗箭伤人的手段。还有你最好不要叫我姊姊,真是肉麻!”她虽然说得冰冷,但脸上却有了一丝暖意。

岳西风等人都是老江湖了,如何看不出来此中的微妙之处!他们都已经明白明月虽然迫于猎人盟的命令不得不前来刺杀张巡,但她的本意却并不想杀人。因此她虽然前来行刺,却未必会全力下手,否则她下手的机会相当多,不会一直拖到现在。难道这次她还是因为杀腻了人而想象上次那样自己找死吗?

少年这时会意的一笑,说道:“既然这样,便由小弟来陪姊姊过两招如何?如果小弟输了,自然无话可说,但小弟若是赢了,便请姊姊永远都不要找张大人的麻烦如何?”

明月闻言,竟忍不住笑了起来,讥讽道:“

少年这时一怔,喃喃道:“牛……是怎么死的?姊姊是什么意思?”

明月笑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姊姊便告诉你,牛是吹死的。”言外之意是这少年在吹牛。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少年也忍俊不禁道:“原来姊姊很会开玩笑嘛!小弟佩服!”

明月这时陡的神色一冷,喝道:“哪个和你开玩笑?”话音刚落,就见明月身形一闪,不见她如何作势便已经窜到少年身前,左手在胸前虚画了一个圆弧,拂向少年的太阳穴,右手却抢中宫直入,击向少年胸前膻中和玉堂重穴。前缓后疾,虚中套实。

明月这一出手,便震惊了场上诸人。他们都是武术名家,早已看出明月先前所用身法竟是庐山不老翁的“神行九幻”,而接下来的手法竟是潇湘荆门的不传之秘——覆雨翻江手,真不知明月是怎样偷学来的,不禁暗暗替这少年担忧。

那少年面对明月如此迅疾凌厉的抢攻竟不躲闪,只是淡淡的喝了一声:“好功夫!”说着,身形一侧,左手呈鹰爪状闪电抓向明月当胸击来的右掌,用的赫然是淮阳穆家的大鹰爪,右手却立掌成刀,向明月拂来的左手腕脉处斩去,用的乃是姑苏白鹤门的“白鹤斩经手”,斩的正是手少阴心经的神门穴和通里穴之间的阴郄穴,认穴极为精准。这两人所学之博、出手之奇确实令在场诸人大开眼界。

明月一招受阻,不退反进,左手突然变向,如喙似啄,以“鹤吻颈”斩向少年的咽喉,右手连钩带扣,反抓少年的左腕内关穴,这倒是用上了她自家的功夫——猎人魔亲传的猎魔爪。

少年神色当即一变,脚下突然一晃,如无根浮萍,竟诡异的转到明月的身侧,一记肘拳便向明月肋下撞出。照他想来,明月攻击落空,必会转身防守,哪料到明月对他的这记肘拳竟然不闪不避,竟被打个正着。只听喀嚓一声,竟发出肋骨断裂的声音。

只见明月竟被少年这一击震飞出去,跌倒在地,但仍勉强站起,却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有些苍白。

少年大惊,刚想过去搀扶,明月却将手一伸将他拦住,喝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行刺失手,就算是技不如人吧!”说完,一咬牙,身形向后疾掠,强忍着伤痛腾空而起,如飞逝去。

少年望着明月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竟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做!”

岳西风走上前道:“她是故意受伤的。她若不受重伤,回去便无法向她师傅猎人魔交代,你也不必内疚。”

少年叹道:“若论真功夫,她未必就弱于我。今天她这么做,只是还给前辈一个人情罢了。若是她能摆脱猎人魔的控制就好了。”说到这里,少年陡的神色一冷,喝道:“看来今夜张府是要热闹一番了。哪路牛鬼蛇神,还不给我出来!”

随着少年这一声大喝,只见从墙外陡的窜入四条黑影,全都黑巾蒙面,手持长剑。为首的蒙面人冷然喝道:“阁下好敏锐的听觉!”

少年冷笑道:“只能怪阁下的轻功不到家。我当是谁!原来是剑皇宫的四只孤魂野鬼!”

那四名黑衣人闻言,全身不禁一震,惊道:“你怎知我们是剑皇宫的?”他们此行甚是隐秘,怎能料到刚到张府便被识破身份,不由得大吃一惊。

少年哈哈笑道:“原本不知道,不过现在却知道了。”

岳西风在一旁不禁暗自佩服这少年武功心智皆高人一等,一言便试出对方来历。

那四名蒙面人闻言,才知道上了恶当,竟被对方诈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得恼羞成怒。

那为首的蒙面人暴喝道:“好奸猾的小鬼!竟敢戏弄你家爷爷!嘿嘿!就算你猜出了老夫兄弟的身份又如何?老实告诉你,老夫兄弟就是剑皇宫的‘追魂夺魄四大凶神’,小子你若是识相,便乖乖的伸过头来挨一刀,免得活受罪。”

众人闻言,全都暗自心惊,没想到剑皇臧星寒竟会派这四个凶神亲自出手。有剑皇宫插手其中,事情就显得很麻烦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剑皇臧星寒也是安禄山叛乱的支持者。只是臧星寒隐身幕后,不亲自出手罢了。

那少年这时却冷冷一笑,喝道:“现在这世道真是变了,什么阿猫阿狗也能叫凶神了!哼哼!跳梁小丑,不值一哂!想当年你们在山东为恶,枪圣燕大侠曾经饶你们不死,没想到你们竟然不知悔改,还投身剑皇宫!你们以为剑皇宫就能护住你们吗?今天在下就代天行诛,取尔等性命!”说罢,陡然反手从背后包裹中拔出一柄长剑,凌空一抖,映着月光竟隐有淡青色光华在那约有四尺六寸长的剑身上流动,真是一柄好剑。

那四大凶神原本被这少年轻狂的言语激得狂怒不已,但这时见这少年拔出这柄光芒四射的长剑,却不禁陡然神色大变,凶焰顿敛,双腿甚至有些发抖,惊叫道:“这不是当年银色仙子的飞凰剑吗?”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心中一震。

岳西风心中暗忖:自己猜得果然不错,这少年果然是当年高人弟子!

少年这时冷笑道:“你们的眼力倒是不错!你们四人联手倒还有一次机会,可别浪费了。”

那四大凶神定了定心神,见对方还有岳西风夫妇在场,知道安禄山派出截杀他们的风云三十六骑恐怕任务已经失败了,自己兄弟几乎已经没有逃走的希望了,只能全力一搏,别无它路,于是紧紧瞪着那少年,喝道:“是否只有你一人来挡我们兄弟联手一击?”

这话算是有些无赖了,他们都是有名号的人物。若是平时,他们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是现在是生死关头,人的尊严已经不重要了。

少年冷然喝道:“对付你们这四个废物难道还用得着劳烦别人帮助吗?”说着,便神态怡然的来到当场站好,对这四人大有不屑一故之色。

那四人见对方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竟如此蔑视自己,不禁气往上撞,多少也凝聚了些许胆气,怒吼一声:“你虽然有飞凰剑,可不见得就有多么高明!”说着,四人手持长剑分东西南北站好,将少年围在当中。

“杀!”

随着那为首的蒙面人一声暴喝,四大凶神身形暴起,四剑齐出,黑夜里登时暴起四道厉闪。四柄长剑从四个方向下劈、上撩、直刺、横斩,杀气弥漫于**之内,森森剑气笼罩少年全身。这是天衣无缝的必杀一击!

围观众人全都脸上变色,不知那少年身处剑阵之中该怎样避开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合力一击,但此时想要上前解救已经来不及了。

那少年陡的一声长啸,身形向东南方暴闪,避开来自北方的下劈一剑和西方的上撩一剑,同时东方的黑衣人却恰好一剑朝他肋下直刺而来。那少年手中飞凰剑一挥,将那直刺一剑横挡出去,恰好挡住南边的一记“拦腰斩玉带”。其闪避之巧妙、火候拿捏之精确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铛的一声,那少年已经以间不容发之势避开了四大凶神的合力一击,同时一记肘锤向东侧猛的击出。

砰的一声,东面的蒙面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击飞出去,大口喷血,身子向虾米一样佝偻在地上,爬不起来。合围之势转眼便被这少年击散。

岳西风在心里暗叹,知道这四名蒙面人的下场将和风云三十六骑一模一样。

另外三个蒙面人还要再度攻上,却突觉眼前光华暴闪,陡觉喉头一凉,却再也说不出话来,随着一股血箭从咽喉喷出,身体僵硬的栽倒在地,眼睛还瞪得大大的。那少年果然没有再给他们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旁观众人竟全都呆住了。他们只觉得那少年最后出手一剑宛如神来之笔,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难道这就是当年银色仙子仗以成名的凤舞飞凰剑法?

这时那个被击飞吐血的黑衣人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惊颤道:“少侠饶命!”

少年一皱眉,冷哼一声,把剑擦净收回鞘内,哂笑道:“我有说过要你的命吗?”

黑衣人急忙点头,又慌忙摇头,嘴里直打结,已经都快吓得神志不清了。

少年淡然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你给臧星寒带个话。”

黑衣人连连点头,颤声道:“在下一定带到。”

少年想了一想,说道:“你就告诉他,瑶妹问他好!”

黑衣人迟疑道:“就这些?”

少年叹气道:“就这些!他自会明白,你走吧!”

黑衣人闻言,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少侠!”说罢,跃墙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岳西风这时神情激动的走上前来,握住少年的手,眼中隐含泪光的道:“少侠!难道你竟是那……”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少年便接口道:“岳叔叔,您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多说!”

少年已经改口叫岳西风叔叔,岳西风便知道自己已经猜对了。

原来这少年正是当年枪圣燕九霄的儿子燕云,他已经下山将近有一年了。他先去了东都洛阳,那里虽然兵荒马乱,但也藏龙卧虎,洛阳之行让年纪还小的燕云长了不少见识,也成熟了许多。

后来安禄山兵陷洛阳,燕云艺高人胆大,更有好奇之心,于是夜探安禄山的军营,得知了有关安禄山要招揽岳西风和刺杀张巡的许多隐秘。

岳西风在江湖上是成名的大侠,朋友多,人缘好,安禄山若能招揽到他,自然会收到一呼百应之效,有岳西风替他招揽人手,自然方便得多。但假如岳西风帮助朝廷那方,对安禄山也会形成一定的威胁,所以他才派风云三十六骑来延请岳西风夫妇,当然,如果请不动的话,就得杀他以绝后患。安禄山也怕岳西风帮着张巡、许远守睢阳。

张巡更是列入安禄山的必杀名单之中,不但因为张巡智计过人,屡战屡胜,击退无数次安禄山的兵马进攻,更因为张巡是铁骨头、硬脾气,软硬不吃,根本无法招揽,连旧交令狐潮都劝不动他,安禄山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杀他扫清障碍。更何况睢阳扼住安禄山铁骑南下的咽喉,安禄山不得不想办法除掉张巡,这才定下毒计,不但请出了终南高手田锦楼,而且还以重金招揽唐门高手,拿到了夺命七巧盒,之后又请托剑皇宫,找上猎人盟,请他们派杀手行刺张巡,可以说机关算尽,歹计连环,由此可以看出张巡确实身价不菲。

燕云得知这一切后,自然不能不管。毕竟岳西风是他亡父好友,他不能不救,更何况此事和剑皇宫有牵扯,燕云诚心拆剑皇臧星寒的台,更要管到底。他颇有心机,跟踪田锦楼多日,摸清了他的行踪嗜好,这才在粉红楼上一举击杀田锦楼,做得竟比猎人盟的杀手还高明。

燕云诛杀了田锦楼后,担心安禄山派大批高手搜捕,于是立即远走高飞,暗中跟着风云三十六骑前往睢阳,顺便解救了岳西风夫妇的一次危难,今夜又救了张巡。

岳西风这时笑道:“这么说来,那蔡仙子可是令师?”

燕云笑道:“仙子师傅是我五师傅,在她上面我还有四个师傅。”

岳西风笑道:“这就难怪了!你现在有这样的功夫足以告慰令尊于九泉之下了。当年我与你父相交颇深,后来惊闻变故,却再也找不到你们母子了。”

燕云闻言,心中一热,感激的道:“多谢岳叔叔挂怀!我们当年原本是想去德州投奔岳叔叔的,可是半路上遭到截杀,幸好遇到二师傅和三师傅搭救,后来便随他们上了云梦山,学艺十三载,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不过岳叔叔却要为侄儿保密,切莫将侄儿的身份说出去。”

岳西风点头道:“那是自然。”

燕云又道:“此间事情已了。谅也没有什么人再来找张大人的麻烦了,侄儿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在此多停留了。还望岳叔叔多劝张大人,尽早和其它城郡联系,相互支援,否则睢阳孤城必不可守,不出一年,必破无疑。这个夺命七巧盒便留给岳叔叔,必要时也可对敌手起到威吓作用。”说着,燕云便从怀里取出夺命七巧盒塞在岳西风手里,不待岳西风再说话,身形腾空而起,跃墙而出,不见踪迹。

岳西风望着手中锦盒,不禁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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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皇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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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肝胆相照赴国难 少侠挥剑护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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