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雁书三复(4)
无可匹敌、莫之能御的霸气。
卫缺几乎已猜出其人的身份,手心里捏了把冷汗,只希望自己判断错误。
“阁下蒙面伤人,这便要走?”声音低沉,震得卫缺耳根酸软,站立不稳。
司徒千军。“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怒号天上来”的关中第一高手。
卫缺慑于他那睥睨中原群雄的威仪,不但忘了回话,更忘记转身逃跑。司徒千军再进一步,双手虽负在身后,不啻已将整条窄巷、连同巷内诸物纳入掌中,当然也包括眼前目瞪口呆的覆面少年。
“老夫再问一次:阁下,何故打伤我儿?”
因为你儿子混账透顶,卫缺心想,突然醒悟过来。这人或许威震中原,或许威震天下,武功深不可测……但,毕竟还是人。是教出两个混蛋儿子的失败父亲,千里迢迢来替儿子提亲,却连最起码的做客之道也没教会他们。一瞬间,司徒千军在卫缺心头上竖起的巨大阴霾崩溃了。
司徒齐与司徒燕云固然该打,但司徒家与卫家的交情却不能因此毁于一旦。
卫缺清楚知道,自己决不能落于司徒千军之手。
他提气疾奔,借着两侧高墙攀缘而上,倏地越过司徒千军的头顶!他不敢明着使用家传武学,以免被识破机关,这一跃包含了“黄云陇底白云飞”的轻身功夫,以及“百花散手”的“揉云升”步法等,运用极为巧妙。
司徒千军微一冷笑:“却往哪里走去?下来!”一声断喝,右掌高举过顶,倏地劈落!卫缺顿觉一股大力迎面撞来,竟被硬生生扯落地面,摔得头晕眼花。他转念极快,心想:“你一掌使完,总要调匀气息罢?本少爷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顾不得胸腹间一阵闷痛,咬牙跃起,转身冲出窄巷!
司徒千军袍袖一挥,一股无形劲力撞向卫缺的背心。卫缺才奔出两步,就被撞得扑倒在地,连打几个滚,“呕!”喷出一口鲜血,尽数吐在蒙面的花巾上。他颤巍巍地扶墙站起,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舞,深吸几口气,慢慢回神。
“你是自己拿下覆面巾来,还是由老夫代劳?”
司徒千军再踏前一步,全身真气流转,激得襟袂猎猎,两只衣袖微微胀起,犹如船帆鼓风一般。
卫缺大喝一声,奋勇上前,双拳急若荷塘雨点、柳岸风飞,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司徒千军眼未斜、身未动,振袖拂去,又将卫缺摔了个筋斗。卫缺抢攻三次,三次均是一拂之下招式全溃,连对手的衣角都没沾到。
卫缺打定主意,四度揉身上前。司徒千军哼了一声:“你倒是个死心眼。”掌中蓄劲,一招“斜谷势”直取卫缺中门,竟不再与他纠缠不休。卫缺冲上前去,犹如自杀一般。蓦地在司徒千军的掌力前拔身而起,仿佛半空中有个可供借力的无形踏板似的,足尖一点,改直冲为上跃,轻轻巧巧越过了司徒千军的头顶。
司徒千军冷笑:“雕虫小技,何足道哉?”伸手迎空一捞,满以为能攫住他的足踝,谁知腕上列缺穴一凉,竟是刃物攒至。司徒千军“噫”的一声皱眉缩手,卫缺乘机攀上房顶,凌空越过几条巷弄,仗着熟悉地形,两三下便逃离了现场。
司徒千军半眯着眼,打量划在右袖口上的那道刀痕。
这必是出自那蒙面人的手笔,或许是匕首之类的武器所致。如果愿意的话,司徒千军根本就可以避开这一刀,甚至留下那名蒙面人也不是难事。但他不需要这样做。蒙面人最后使用的手法已暴露了他的身份;司徒千军明白,就算擒下此人,眼前暂时也奈他无何,干脆任其自去。
况且,地上还留下了一样重要的证物。
那人前冲、跃起,还回头以匕首阻止了他的擒捉,三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吊在空中,得以完成这一串匪夷所思的动作。这种在前招用老之前接着运使新招的奇妙手法,乃是“玄牝庄”卫家的不传之秘、救命绝招。当年他与卫玄切磋武学时,曾要求一观,卫玄却百般推拖,硬是不肯演练,不料今日却在这窄巷里遇见。
“雁书三复。”
司徒千军轻声念着,在脑海中将蒙面人的动作一一重现。
这将是此行最重大、也是最出人意料的收获之一。
司徒千军想着想着,不觉笑了起来。
远方的云翳渐次翻涌,逐渐逼近矗立在小丘上的玄牝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