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夏璎珞回过神来,望着躺在床上的熟悉睡颜,一颗心陷入以哀愁为池的水里,仿佛将肺腔里的气息全都挤压到体外,令她迟迟无法顺畅的呼吸。

他还会像当初那般爱着她吗?他依然会像从前那样恋着她吗?

一连串的不确定让她几乎要落下泪珠,贴在他脸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这时,金烨的眼皮缓缓的睁开,狭长的双眼在烛火下透露出陌生的光芒。

夏璎珞惊诧不已,赶紧移动小手,「烨……你醒……」

「你是夏璎珞?」刚从睡梦中清醒的沙哑嗓音带着不确定,更多的却是陌生的情绪。

仿佛五雷轰顶,她不知所措的张着小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感觉自己像是踏在薄冰上,一连串的冰层崩裂声从远方迅速传来,接着裂缝从她脚下窜过,娇小的身躯瞬间坠入冰冻的水底,无论如何挣扎,都没有得到任何帮助。

「我……是夏璎珞没错。」好不容易挤出话语,她很努力的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惴惴不安,但是当颤动的声音传入耳里时,她知道自己失败了。

金烨如鹰一般的锐利双眼望着坐在床沿、与他贴近的夏璎珞,虽然室内昏暗一片,但是不难看清楚眼前的女子的确是上官胤形容的有着沈鱼落雁之姿的优雅美人,甚至他还觉得上官胤小觑了她娴静中带着温柔的绝美面容。

「烨,你一定累了吧?」她扬起嘴角,同眼前明明是自己的丈夫,却以淡漠神情望着自己的金烨说话。

「嗯,是累了。」金烨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接着闭上眼,睡意甚深。

「那你快睡吧!」她小心翼翼的说,看见他闭上眼后,便不想再回话的模样,好生失落。

垂着眼眸,贝齿用力的咬着下唇,感受一阵阵心痛的浪潮,她笑话自己太过天真。

金浚不是预告了吗?金烨身受断阳药之苦,会将身边所有的人事物忘得一乾二净。

是跟在他身边一同前往绥远国的宰相上官胤,将朝廷里的所有大小官员与他周遭的相关人员的特征与个性,甚至他对他们的观感,详尽的阐明予他了解。

因此金烨会知晓她的名字,必定是听上官胤所言,所以她不该对早已丧失所有记忆的他有任何期待。

纵使听见他用淡漠的口吻喊她一声「夏璎珞」,她也毋需多做揣测,怀疑他是否对她有任何偏见或是丧失从前的情感。

因为现下所有的人在他心底都是平等的,就连他曾经深深爱过的她也同其他女子没有两样,对他而言,她根本是只知其名的陌生人。

夏璎珞无声的叹了口气,随即发现原先平稳的睡颜开始微蹙眉头,接着他的额头冒出点点薄汗,她不禁慌了手脚。

「烨,你怎么了?」

金烨对她的叫唤没有任何反应,薄唇开启又合上,模样看起来十分不舒服。

她急忙取过放在一旁的丝绸帕子,打湿再拧干,小心翼翼的替他拭去流个不停的汗珠,心疼不已。

这时她才突然想起金浚曾经说过,断肠药会让中毒者在夜里有如千万只蚂蚁啃咬着骨肉般疼痛,让三十四名案例的中毒者没有一人能挨过此般椎心之痛。

泪水无声的滑落脸颊,她赶紧起身,想唤太医前来诊治,一只大掌却迅速抓住她细嫩的手腕,将她拉回,让她跌坐在床沿。

「别走……」金烨微微睁开眼,说梦话一般轻轻开口。

夏璎珞不晓得现下的他是知道陪在他身畔的是她,还是他在半梦半醒的疼痛中发傻了,才会抓着她的手要她别离开。

「我不会走的,我怎么可能会走?」她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就算手腕被他抓得疼痛万分,或是他在梦醒之间将她认错,她一点也不在乎。

紧咬下唇,她忍耐着被金烨握住的手腕仿佛要被折断的痛苦,尤其他的眉头紧蹙一分,握住小手的大掌就用力一分,让原先柔白的手腕殷红一片。

夏璎珞宁愿被他这般用力握着,倘若可以,在他身上的痛楚有几分,她宁愿与他同受,看着他如此疼痛,汗流浃背的模样,让她心底的不舍升高到顶端。

「嗯……」金烨忍不住低吼,骨节分明的手掌不断的用力,微张的嘴里是因为疼痛而颤抖的牙齿,模样看起来十分不好受。

娇弱的身躯坐在木凳上,她轻抚着他的脸颊,不时还得替他拭汗,不晓得过了多久,终于瞧见他不再盗汗,眉头也渐渐的舒缓,安稳的睡着,这才放下高悬的心。

没有起身离开,也没有扳开握紧手腕的大掌,她温柔关怀的眼眸直直望着他总算平静的侧脸,心底五味杂陈。

在疲惫与安心的催促下,夏璎珞感觉眼皮渐渐的沉重,接着在昏昏沉沉中将头靠在床沿,缓缓的睡去。

天色渐亮,金烨被屋外细碎的脚步声吵醒后,再也睡不着,索性睁开眼,准备起身。

高大的身躯正要坐起来时,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大掌正紧抓着一只柔嫩温热的手腕,他转过头,看见一张沈静的睡颜。

蹙起眉头,他瞧她身上的肉没几两重,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竟然趴在床边睡了整夜,身上仅有一件昨夜她还来不及脱下的披风可以御寒。

难道她就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此刻,金烨心念一转,锐利的眼眸移向被大掌紧握的柔白手腕,感到一丝诧异。

难道她是害怕吵醒他,所以才会一直保持被他握着的姿势睡觉?

「唔……」夏璎珞微微蹙眉,逐渐清醒,酸痛的身子令她忍不住嘤咛出声。

「你醒了吗?」他忍不住出声。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里,她立刻睁开眼睛,望着依旧躺在床上的金烨。

「我醒了。」她嗓音柔嫩的回应。

夏璎珞的心房仿佛被用力的撞击,尤其望入他那狭长冷冽的双眼时,再度体认眼前的他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既然醒了,就一同用早膳吧!」金烨这时才忆起要放开她的手,随即低头看向被他牢牢握住的手腕,不禁紧蹙眉头。

映入他眼底的是原先白晰的手腕早已紫青一片,甚至还有些肿胀,想必一定是夜里他饱受椎心之痛时,抓痛了她所致。

夏璎珞顺着他的眼神,发现他正瞧着被弄伤的小手,急忙将手腕缩回袖子里,不想让他看清楚。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昨晚你不甩开我的手?」金烨并不因为她企图隐藏伤痕累累的手腕而作罢,反而以不悦的口吻质问。

他不晓得自己怎么了,明明对她的贴心行径感到无比窝心,心想,她果然如上官胤所言,总是用最温柔的态度,最体贴的行动,表达她对他深切的、热烈的无边爱意。

然而当他瞧见她手腕上的斑斑红痕与紫青一片时,却在下一刻为她的痴傻与不知变通感到愤怒。

「我……」夏璎珞当然听出了他正在发火,瞬间不知如何回话,只能怯生生的支吾着。

「下回别再让我抓着你的手不放。」金烨起身,径自走至木架前,取过挂在上头的便袍,随意的披挂在身上,走出内室。

眼睁睁的看着他高挺的背影消失在重重纱帘之后,她的一颗心隐隐作痛,低头望着受伤的手腕,得要努力的咬着下唇,才能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呜咽。

午时过后,夏璎珞与囍儿并肩走在回廊上,御花园里,因为天寒,枝头上只有梅庀昂然挺立。

虽然景致绝美,着实能令文人诗兴大发,完成一篇篇佳作,但是对她而言,只是过往的身边风景,不足以让她驻足停留。

「娘娘,方才五皇爷说皇上在早朝上表现得令人惊诧,囍儿想,皇上虽然因为中毒而忘了过去,但是魄力与能耐还是令人刮目相看。」囍儿对于方才金浚夸耀金烨的话感到与有荣焉。

「嗯,皇叔的确对烨的能耐赞誉有加。」夏璎珞想起方才金浚的转述,让她既敬佩金烨,又放心了不少。

昨夜她已经证实了金烨的确是忘记了过往,不禁担忧今天在早朝时会不会受到群臣围攻,因此才在算好时间后来到五皇爷府邸,想询问金浚有关早朝的详细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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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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