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大君」她静静偎在他温暖强壮的胸膛前,忽又想起了什么,小脸微微苍白,咬着下唇犹豫挣扎了良久,终于轻叹一声。「崔姊姊说,很想您。」

他的下巴轻轻抵靠在她泛着幽香的发顶,想起那个明艳爽朗,一心一意守候着他的女子,心湖不禁荡漾了起来。

是,他又何苦为了面前这心机狡诈、满口没有一句真话的贱婢而忿忿伤神?

「孤分得清楚,谁才是孤真正的心上之人。」他露出深沉的微笑。

可叹孟弱闻言后,竟欢喜感动得一塌胡涂,环着他劲腰的小手抱得更紧更紧。

都是痴儿痴儿啊

混沌间,恍似有人一声悲叹。

慕容犷悚然惊醒,脑袋胀痛混乱得像就要炸了开来,方才梦里恍惚忆见的种种情境逐渐消逝,想抓住些什么,却觉脑际心口一片空空荡荡

好似有个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他心绪沉甸甸的,有如大石压胸,俊美脸庞依然透着苍白,下一瞬昏睡前的记忆猛然回笼,急急低头看着榻上沉沉未醒的小人儿。

孟弱静静地躺着,锦被下的胸口好像连微弱的起伏也没有他恐慌了起来,冲动地将指尖放在她鼻前,也顾不得这举动是不是很蠢。

还好,她还活着。

「刚刚,娘娘可曾醒来过?」他浑然未觉短短一刹那间,自己已吓出了一身冷汗,长舒了口气后,才侧首问一旁侍立的宫人。

那宫人心一突,立时恭敬地回道:「启禀大君,娘娘至今未醒。」

已经两日两夜了,她怎地还不醒?

「太医!」他目光沉痛,随即勃然大怒,「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都已经两天两夜了,为何娘娘还不醒来?」

老太医吓得膝盖发软,强吞口水,禀道:「臣、臣启大君,娘娘伤势虽未中要害,却失血过剧,再则娘娘原就玉体耗弱,又伤寒未愈,元气受创至重啊,至今至今娘娘还能吊着一口气就已经是蒙天垂幸」

「大胆!」慕容犷眸里杀气厉光一闪。「你敢咒她?」

老太医都快哭出来了,扑通跪下。「不不不,老臣不敢,老、老臣的意思是说,娘娘的伤病只能靠养,现如今娘娘还能守着一口真气那、那就极有希望大好,老臣必定竭尽全力治愈娘娘的伤,还请大君再、再给老臣一次机会,就算肝脑涂地——」

「行了。」他揉着眉心,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总之救不活娘娘,你就等着抄家吧!」

「老臣领旨。」老太医重重磕头,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摊泥。

后来,孟弱整整卧床三个月,等到真正能下榻的时候,宫里宫外已是春暖花开时分了。

在这三个月内,慕容犷虽不是天天到她榻前报到,可至少两三日就得亲身去看一眼,确定宫人们回禀的「夫人日渐无恙」确实消息无误,这才稍稍能安心些。

其余的一日三膳点心等等,无不让人精心伺候,就是孟弱少喝了一匙的糜汤,服侍的宫人也得罚跪两个时辰。

此举一出,大燕前朝后宫人人皆知这位病恹恹的陈国美人儿,可算是在大君面前跳出来了。

后宫此刻气氛诡谲得很,反常的平静反而有种乌云压顶、大雨将至的抑郁感。

窦贵妃一如往常的温婉雍容大度,时不时跟着赏赐一些锦帛首饰到芙蕖院,而向来脾气最娇最爆的珍妃,除了在自己的珍珠殿里摔砸几套杯盏外,对外仍旧动静如常。

风贵姬向来是观望居多,更不会贸贸然出手。

后宫花红柳绿满眼娇艳,不服输的,争着出头的人可多了,她们只管安心坐着等,待前头厮杀完了,再出来捡捡猎物,赚个风光。

崔丽华也想当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胜者,可是身为门阀贵女的骄傲怎么也咽不下那一口气。

她借着家族极不容易才隐藏在大燕的暗线,得知了北蛮降臣欲在赏月宴上行刺的消息,甚至动用了燕宫中两名崔家死士,为的就是制造这个大好机会,让她一举成为慕容犷心尖尖上的人。

可万万没想到,百般用心千般布置,最后却生生被个她素来不看在眼里的病秧子给临时抢摘去了桃子!

「她不过一小小庶族之女,居然也敢领封这夫人之位?」崔丽华娇容苍白而愤恨,几乎咬碎了一口贝齿。

大燕宫中,除却妃位外,就是夫人、贵姬和贵嫔并列为尊,底下的淑媛、昭华、昭仪、修容、婕妤、容华、美人等衔,便不值一提,从来就不被她这个士族贵女看在眼里。

崔丽华知道凭自己崔氏嫡长女的尊贵身分,受封贵嫔已属委屈,只是初来乍到,她也不想惹来不必要的争锋相对,这才勉强受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如今连一个一个矫揉造作、病恹恹小白花儿似的庶族子,竟也爬到了和她同级的位阶之上,这不啻是活生生打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大君也真是的,那个贱子如何有资格做这夫人?」

「我原是不欲与你这庶族子一般计较的,可你坏我大事,令我崔氏损失惨重,甚至不惜用那下三滥的手段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荣宠,我崔丽华必与你誓不两立!」

崔丽华娇容依然有些苍白,虽然那日强自吞下了那口心头血,毕竟也伤损了几分,至今仍得服用崔氏的秘造丸药来慢慢将养,今番一动怒,又是好一阵剧烈喘息,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皎女看得心疼不已,忙斟了盏热参茶来。「娘娘,您千万别为那等贱婢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咱们现下不过是腾不开手来对付她,且再容她多蹦达几日,您看着吧,这宫里哪个都不是善荏,早晚自有人剥了她那一层狐狸皮去。」

「哼,你当本宫是个蠢的吗?」崔丽华以指尖紧扣着茶盏,咬牙恨恨道:「现在她圣眷正隆,我自然是动不得她,可真正动得了她的却个个占了高台子等着看戏」

这些北人思虑不甚细腻,心肠却是毒辣的,崔丽华断然忘不了,上回珍妃才同她互订盟约,转过头来就迫不及待狠捅了她一刀!

「这珍妃真真不是个好的」尽管内殿只有她们主仆两人,皎女还是压低了嗓音,「亏得您还打算日后上了位后,也好好拉她一把呢。」

「看来是本宫一开始太光明磊落了,那些我不屑于用的手段,她们倒一个个都拿来用在本宫身上了。」崔丽华英气漂亮的浓眉紧皱着,凭添了一抹阴沉之色。

「孟弱贝尔珠这可是你们逼本宫的。」

没有人能耍弄她而不用付出代价的!

芙蕖院外院的那一大片池塘已冰消雪融,枯了的干残败枝早被殷勤的宫人们收拾一净,取而代之的都是绿油油嫩汪汪的广阔圆叶,个中穿插着或高或低的花苞出于水面,只待初夏来临时,盛放一池托紫嫣红。

闷得躺不住了的孟弱终于在千央万求之下,求得了慕容犷点头,允她在天暖微凉的午后,到芙蕖池畔的临水小阁坐上一刻钟——还必须得有他陪着的时候才行。

饶是如此,她浑身上下还是被裹成了一颗绒球儿似的才准踏出殿门,因为天气再温暖,她一张小脸仍雪白剔透得无血色,连一丁点儿汗意也无,手掌心依然触之冰凉,可把慕容犷给心疼的。

「来人,再去多添几个暖笼来。」慕容犷眉心蹙紧,长年暖热的大手牢牢地将她一双小手圈握着,低斥道:「这么七灾八难的,还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再多的好药都白填了,你就不能让孤好好省一省心吗?」

他的斥责中难掩一丝怜爱不舍,听在孟弱的耳中,却没有半点暖心悸动的滋味。

前世,这一类宠溺的好话她还少听了吗?

却也不妨碍他一边蜜语甜言,一边置她于死地

不过现在还是得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她微微低下头,乖乖认错。「是臣妾疏忽了。」

他低叹一声,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

明明护驾有功,明明为他几乎豁出了一条小命,即使他这几个月来施恩荣宠有加,还晋了她的位分,可到了她这头,也不见她多欢喜抑或是风光得意几分。

好似他来,她便柔顺乖巧的微笑迎他,他不来,她也不嗔不怨,依然默默喝着汤药养着身子,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慕容犷这几个月来,心口总像被只小手挠得微微的酥麻、微微的刺痒。

「阿弱,你到底想要什么?」他不知不觉问出了口。

她疑惑地抬头。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把内心深处莫名的渴求和怅惘吐问出来,英俊脸庞蓦然一红,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咳,孤的意思是,你救了孤,乃是大功一件,想要什么封赏尽管说,孤不会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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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把命拼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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