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经此一说,商和与司徒奇自不便再行争论,两个人互觑一眼,低头不语。大厅中,立即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但这份沉寂旋即便又被虚幻道姑打破。她转望南宫逸,那清澈、深送目光深深凝注,道:“虚幻身为尊夫人闺中密友,不能不为方外至交尽心尽力,只不知尊夫人那血仇一事,南宫大侠侦查得怎么样了?”

这位虚幻道姑,不愧是南宫夫人柳无双闺中密友,由始至终她都为至友之仇时刻挂怀、不遗余力。

南宫逸抬眼深注,满含感激,遂把近日来的一些发现,毫不保留地说了一遍。

最后皱眉道:“自从南宫逸再现武林至今,这诸多迹象,已使南宫选对这件案于掌握了几分把握,如今只苦于不知当初那凶手杀害无双的动机何在,否则南宫逸便能立刻指出真凶,叫他无可遁形。”

虚幻道姑静听之余,那无限美好的身形连连震动,美目中,也闪漾着两道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光芒。南宫逸话声一落,她更是身形剧颤,美目中的异采,一转而为懔人的悲怒寒光,颤抖着声音,脱口说了这么一句:“这真令人难信,这真令人难信……”

南宫逸入目异态,耳闻此言,呆了一呆,目射诧异,满面惑然,问道:“仙姑,什么事令人难信?”

虚幻道姑身形一震,立刻恢复她那超人镇定,平静地笑道:“哦!没什么,没什么,虚幻只是……”

只是什么,她没有说出口,没能说上来。

其实,天知道她能说些什么。她能编个什么词儿搪塞?

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人知道那凶手杀害柳无双的动机是什么;可是她不能说,因为她老把它说成是柳无双的被害动机,那无殊不打自招,自己揭露自己的本来、自己的一切秘密。

根据南宫选这番口述,她现在也已经断定那杀害柳无双的凶手是谁了,可是她也不能说出来;要不然,南宫逸如果问她说:“仙姑是根据什么下此断语的?”她将无从答复,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如今,别说她没能设个词儿搪塞,便是能,如何瞒得过奇才第一的南宫逸?他自是不肯轻易放松。

南宫逸目光深注,挑了挑后,道:“仙姑,恕南宫逸直言,仙姑是有什么顾虑?”

虚幻道姑心中一惊,表面上力持镇定,笑道:“南宫大侠说笑了,虚幻身处当世三大高手之侧,那是安如磐石,任何人难动我分毫,有什么可顾虑的。”

真正说笑的是她,她是故作轻松。

南宫逸又紧逼一步:“那么,仙姑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虚幻道姑倏发银铃长笑。“司马君实说得好: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虚幻是个身无半点牵挂、无为无我的出家人,出家人有何难言之隐?”

这比上一句更轻松,也更能收轻松之效。

南宫选也笑了,但是他并未放松。“那么,仙姑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虚幻道姑答得更好,她美国深注,笑着说:“出家人既无难言之隐,又何来不得已的苦衷,再说,出家人行万里、吃八方,不愁吃喝穿,又……”

南宫逸不等她说完便截了口:“仙姑深具辩才,好犀利的词锋……”

虚幻道姑也飞快说道:“南宫大侠该知道,这无关辩才,无关词锋。”

南宫逸淡淡笑道:“南宫逸请教,那么这算是什么?”

“铁一般的事实。”虚幻道姑答得坚决有力,不可轻撼。

可是,却被南宫逸那千钧神力推得晃了一晃。是否铁~般的事实,有没有顾虑、难言之隐或不得已的苦衷,仙姑可以瞒任何人,却绝瞒不了自己。

虚幻道姑那超人的镇定为之动摇,但,她不得不狠心、咬牙,甚至欺瞒自己,笑了笑,道:“是的,南宫大侠,我自己明白,我没有。”

南宫逸一双犀利目光紧紧逼视,一眨不眨,那足能看穿任何一个人的肺腑,更令虚幻不安。“仙姑,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方覆面黑纱一抖,虚幻很巧妙地避开了那双令她心悸的目光。“多谢明教,虚幻自问心安理得。”

“那么,仙姑何故不安?”

这是有力的一台,虚幻那强自支撑的超人镇定,险些为之崩溃,她藉笑掩饰不安之态。

“南宫大侠,虚幻一不做亏心事,二不为……”

“仙姑。”南宫选飞快接道:“人之相交,贵相掬心,南宫逸一片赤诚高攀,对仙姑推心置腹,仙姑又怎好隐隐瞒瞒?”

虚幻笑了,笑得又很勉强了。“南宫大侠错怪了虚幻,虚幻已对南宫大侠尽披肝胆…

…”

南宫逸双眉一挑,突然说道:“那么,请仙姑答南宫逸这第一问,出家人胸怀慈悲,何忍眼睁睁见南宫逸不得团圆!”

虚幻道姑忙自稽首:“无量寿佛,南宫大侠,这个罪名虚幻担当不起,虚幻可没有拦阻贤伉俪任何一位。”

南宫逸唇边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可是仙姑,拙荆所在,仙姑对南宫选一直隐瞒至今。”

虚幻道姑摇了头道:“南宫大侠又错怪了虚幻,出家人没有那么狠的心肠;南宫大侠明智,该想想,纵然是虚幻道姑对南宫大侠有所隐瞒,使南宫大侠无从找着尊夫人,但南宫大侠侠踪到处,对尊夫人,虚幻该无法隐瞒,尊夫人为什么不来找寻南宫大侠?贤伉俪情深似海,难道尊夫人不希望夫妻团圆?

足见,尊夫人她有某种不得已的原因,为这种不得已的原因,她只有暂忍。盖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尊夫人巾帼奇女,她都能忍,南宫大侠盖世奇才,又何独不能?

倘若南宫大侠以此见怪,那太冤枉了,要怪该怪尊夫人,不该怪虚幻……“一番话,驳得南宫选张口结舌,无词以对。良久,他方始探头苦笑:”多谢仙姑明教,看来南宫逸昂藏须眉七尺躯,比不上仙姑多多,关于拙荆下落,南宫逸从此不敢再问仙姑……“这话,听得虚幻暗吁了一口大气,身形可也随之骤起一阵轻颤。“南宫大侠也莫作如是语,我敢说贤伉俪必有相见日。”

南宫逸面上掠过一丝黯然悲笑,欠了欠身。“南宫逸先行谢过,那全仗仙姑大力成全了。”

虚幻道姑淡然而笑,道:“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敢久见人家夫妇不碰头。”

南宫逸玉面微微一红,整了整脸色,道:“如今,再请仙姑答南宫逸第二问;仙姑明知拙荆之被害动机,为什么对南宫逸隐而不宣?”

单刀直入,一针见血,虚幻道姑身形一震,笑问:“南宫大侠怎知虚幻知道尊夫人被害之动机?”

南宫逸呆了一呆,脱口说道:“因为仙姑是拙荆闺中密友。”

话说出口,便立感不妥,因为这不成理由。

果其不然,虚幻道姑立刻笑道:“论关系,再亲密的朋友也难比结发夫妻,南宫大侠尚且不知,虚幻我何具通天本领能够独院?”

南宫逸摇头苦笑:“看来我不该有此一问,我明知仙姑知道,可是仙姑不露破绽,高明得使我无疵可击,那第三问,也只好作罢了。”

他作罢,虚幻和不干休,笑了笑,道:“我愿意听听南宫大侠第三问。”

南宫逸苦笑了一声,道:“仙姑明知那杀害无双的凶手是谁,为何也不肯吐露?”

虚幻道姑目射钦佩之色,笑道:“南宫大侠是越发地错怪虚幻了!虚幻是尊夫人闺中密友,无论从哪方面说,都该尽心尽力,协助南宫大侠为尊夫人报仇雪很,查缉凶手犹恐未及,哪有明知凶手是谁却秘而不宣之理?”

这话是理,但诚如南宫逸所说,他明知虚幻道姑所言不实;然而,虚幻道姑不露破绽,高明得使他无迹可击,莫可奈何。

事关委仇,在这种情形下,对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道姑,南宫选他本可以不必有任何顾虑地严词逼问,追究到底。

无如,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旦面对这位功力高深莫测、智慧高绝、行事神秘的虚幻道姑,他便狠不起心、提不起勇气;那英气、那豪风、那侠胆、那傲骨,一股脑儿地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再说,虚幻道姑,人家也曾为他冒死去面对宇文伯空,也毫不犹豫地为他指出“归元真经”是假非真。

是故,他在试了好几次之后,终于还是婉言剖陈:“仙姑之言,我深有同感,仙姑是拙荆闺中密友,自不会对杀害拙荆凶手有所掩护,秘而不宣;不过,我有句话不得不说,究竟仙姑是否知道真相,你知我知,不必再多争辩。南宫逸虽不知仙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南宫逸深信仙姑之所以这么做,必具深意,必有不得已之苦衷;这,对南宫逸夫妇,是善不恶,有益无害,所以,南宫逸不再追究,请仙姑静坐,我们谈点别的。”

这,胜于雄辩,胜于通问,虚幻道姑身形一阵颤抖,美目中异采闪漾,激动稽首:“多谢南宫大侠体念苦衷,虚幻他日必有一报。

南宫逸淡然地还礼不语,司徒奇却凤目放光,突然震声地说道:“这么说来,仙姑是真的知道……”

虚幻道姑毅然点头:“无量寿佛,南宫大侠大度相容,虚幻不敢再打胜语。”

司徒奇变色而起,南宫逸及时沉喝:“二哥,对人退一步!”

司徒奇默然不语,愤然坐下。

南宫逸转向虚幻,含笑致歉:“二拜兄性情刚直,失礼处,南宫逸谨代……”

“虚幻不敢。”虚幻道姑连忙地欠身,说道:“这是至性,也是常情,换了是虚幻,也是一样。”

话虽这么说,可是大厅中的气氛已显得有些不调和;而且,虚幻道姑说完,一时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适时,商和却突然轻咳一声说道:“三弟,你适才跟宫寒冰在峰顶都谈了些什么?”

商和是有心人,他有意改变话题。

南宫选与虚幻道姑同时投过感激一瞥,南宫逸遂连忙把刚才在峰顶跟宫寒冰唇搏舌斗、钩心斗角的经过说了一遍。

商和、虚幻道姑静听之余,脸色连变;南宫选话声一落,商和便即须发俱张地摇头,道:“好厉害的匹夫!他竟当着你面承认了,仗着没第三者在场,抓不到他的证据,咱们便拿他莫可奈何……”

虚幻道姑也叹道:“此人之心智,可说罕见,论禀赋、论武功,他都称得上百年难遇,举世难求,只可惜心术不正……”

司徒奇双目暴射威棱,突然拍了桌子。“三弟,他凭什么阻止你跟古兰来往?

弑师、杀弟又卑鄙无耻地企图拈污古兰!

他还凭什么?“

南宫逸轩了轩眉,没说话,他能说些什么?

虚幻道姑望了他一眼,却说了话:“诚如司徒大快之言,也诚如南宫大侠之言,宫寒冰他不配再拿理‘古家堡’门户,更不配为兰妹妹未婚夫婿;只是,南宫大侠,宫寒冰他说的也不错,那要等南宫大侠掌握明确证据、揭穿他之后,否则他不但掌定‘古家堡’门户,而且也有权干涉南宫大侠与兰妹妹来往。这种人阴狠毒辣,翻脸无情,什么事都做得出,甚至会反咬一口、公开指控南宫大侠涉嫌……南宫大侠倒不可不防。”

南宫逸淡然说道:“多谢仙姑提醒,南宫逸行事仰不愧于天、偏不作于人,心安理得,问心无愧,我不在乎世情之毁誉褒贬。”

虚幻道姑道:“可是南宫大侠该为兰妹妹想想。”

南宫逸挑眉说道:“古兰她不是世俗儿女,她也不会介意。”

虚幻道站道:“南宫大侠,别忘了,兰妹妹是个清白女儿家,女儿家名节为重,她总是要嫁人的。”

南宫逸陡挑双眉,目闪威棱,道:“难不成世间男子尽皆”那不能怪别人。

“虚幻道姑淡然截口道:”在未揭穿宫寒冰劣迹之前,他是‘古家堡’掌门人,又是兰妹妹未婚夫婿,身份名望并不比南宫大侠差多少;他说的话,可不会没有人信,众口可以锋金,唇枪可以杀人。“南宫选一震,机伶寒颤,默然不语,半晌,始声苦笑,道:”

南宫逸方寸已乱,仙姑是要我……“

虚幻道姑正色说道:“除非南宫大使要她,否则就远离她,别管她。”

南宫逸一震说道:“仙姑这话,南宫逸不懂。”

虚幻道姑侃侃而谈:“很简单,虚幻愿为南宫大侠解说。

倘若南宫大侠不要她,为顾全她的清白,以及南宫大侠自己一世侠名,虚幻我奉劝南宫大侠即刻远离她,怪她嫁宫寒冰也好,剃度落发、青灯古佛了余生也好,或心碎肠断悲痛自绝也好,那都不关南宫大侠的事;要是南宫大侠打算要她,那么就赶快想办法,揭穿宫寒冰的丑恶面目,助这个可怜的女儿家挣脱苦海……“这哪里是任南宫逸选择,分明是让南宫逸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哪里是两个办法,分明是通南宫逸要古兰。

这让南宫逸怎么回答?他身形颤抖,玉面抽搐,说不上话来。

而虚幻道姑她却硬起心肠又是一句:“兰妹妹的一生,是好是坏,是死是活,是幸福是悲惨,全在南宫大侠一人,事关重大,虚幻敢请南宫大侠三思。”

南宫逸身形暴颤,唇边渗血,一声痛苦呻吟,缓缓低下头去。他没有三思的机会,他只有一条路。

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古兰悲惨一生、这样下去?

诚如虚幻所说,那情海断肠人儿,已经够可怜了。

古兰的一生,就在他一句话,而这句话他怎么出口?往日里,他力拔山兮气盖世,今天他自觉软弱得可怜……

商和深知这位三弟的脾气,他想劝,但不敢劝,一双老眼满含焦虑地投向了司徒奇。

司徒奇刚烈性情,可不管那么多,砰然地一声,又拍了桌子,长眉双挑,目射威棱,那铁面上,神色怕人。“三弟,事到如今,你还犹豫怎地?我不管你要不要古兰,可是我要你赶快公开那匹夫阴谋……”

南宫逸猛然抬头,星目已然赤红,脸色煞白,嘴角上,也挂着一丝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渍,摇头苦笑道:“二哥,你要我怎么做?凭我的声望、身份,我可以这么做,也不愁武林同道没人信我;但是,我不愿落个以身份。声望压人的话柄,更因为有古兰介于其间,我也不能让人说我是因为她而不择手段的对付宫寒冰,所以我一直隐忍至今,要在获得明确证据后再予揭发。”

司徒奇冷哼说道:“我这个人做事没那么多顾虑,我只要打算做,便会不顾一切大刀阔斧干一番。什么叫压人?你为的是宇内苍生、天下武林!至于古兰,你既然不计较世情之毁誉褒贬,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做就做,别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好了。”

“铁面天营神鬼愁”委实铁胆傲骨、奇豪盖世,这天不怕。

他不怕的作风,也委实能令神惊鬼愁。

南宫逸苦笑不语。商和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可是他话说得很委婉:“三弟,你二哥的说法,固然过于偏激,但却不失为真理。姑不论是否为古兰,三弟且为天下武林想想,容不容咱们这般拖下去,能不能等到咱们获得确切证据!三弟当初的顾虑极对,各大门派分散各处,咱们顾此顾不了彼,那疲于奔命。终至不保的后果,是很可怕的。”

南宫逸身形震动,仍没说话,虚幻道姑望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南宫逸知道她要说什么,忙淡淡一笑,说道:“仙姑,你只给我一条路,好意我领受了,但我不愿消极地适应情势,我要积极地解决问题,可否容我对付了宫寒冰之后再说?”

“可以。”虚幻道姑美目中异采闪动,毫不犹豫,毅然点头。

“南宫大侠胸襟超人,令人敬佩,但虚幻要奉劝一句,情之一字,能生人能死人,情无难补,一念之差,便足铸千古恨事。良心的谴责,是任何人所难忍受的,南宫大侠一身侠骨、性情中人,当不会生就一副铁石心肠。为南宫大侠,为兰妹妹,我希望南宫大侠别令人失望,言尽于此,南宫大侠有何高明之策,虚幻这厢洗耳恭听。”一番话,听得南宫逸再度机伶寒颤、心弦震颤;他知道,倘若他置那清海断肠人儿万外深情于不顾,住她柔肠寸断、芳心片碎,他将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等忍人!可是,他又怎能……“他不敢再想下去,猛一咬牙,把这徒乱人意,令他束手的事儿,暂时逐出脑海。

沉默半晌,说道:“所谓高明策,面对仙姑,那是班门弄斧,适足贻笑大方,浅薄得可笑;不过,我这个笨办法儿,却能使官寒冰不能再在‘古家堡掌门人’与‘幽冥教主’两种身份之间同时并兼。”

虚幻道姑美目中飞闪异采,道:“虚幻愚昧,愿闻其详。”

南宫逸淡淡一笑,道:“好说,南宫逸自当不避浅薄,一一详陈……”

随即,压低了话声,低得只有在座的他们四个才能听得到。除了他们四人,别人是一丝丝难闻……

第二天一早,虚幻道姑一个人儿悄悄地走了,下了“华山”,下了“莲花峰”,重又进入那茫茫人海、莽莽武林,不知所终。

但是,她走后,由“华山”中枢“莲花峰”上传出来的一桩消息,立刻震动字内,沸腾了武林。

没有几天工夫,已然传遍天下武林的每一个角落,这桩消息,有着无限的威力。

使多少人为之鼓舞,多少人又为之惶惶不安。

于是乎,它成了武林人物茶余饭后的谈话资料,武林中的每一处,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甚至于茶肆酒楼中,无时无地,没有一个人不在谈论着这件事。

同时,都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在静静的等待着。

这消息是:当今字内第一奇才、武林第一人“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南宫逸,订期邀斗当今字内武林的三大高手,要各凭所学,放手一搏,重定那天下第一人宝座之主,看看那当今天下英雄翘楚究竟为谁属!这三大高手是:“玉面乌衣秀士”宇文伯空、古家堡掌门人“冷面玉龙‘宫寒冰、幽冥教主”幽冥帝君“。

时间,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地点,是华山落雁峰“接天坪”之上。

而,八月十五月圆之夜,距今只有十天。

消息有的是真实,有的却出诸讹传,消息的真假,来源之是否可靠,都尚待证实。

由华山派中枢重地“莲花峰”上传下来的消息,华山派“三清院”的武林群豪,却犹被蒙在鼓中。

这消息,还是一名下山采办的“华山”弟子三天后带回来的。

于是,“三清院”跟在天下武林之后,为之震动,为之沸腾。

“三清院”那后院之中,南宫逸一个人正在那儿神态悠闲的负手散步,左侧那月形门中涌进了由“华山”掌教无机真人为首的武林各门派代表。

自然,群豪是来证实消息的真假,因为他们不认为南宫逸会在此时此地邀斗三雄,重定天下第一人谁属。

而结果,南宫逸给他们的答复是正色点头,毅然承认;他的理由是早晚难免,与其他日麻烦,不如提早当着天下武林之面,公平一搏,了却一桩心事。

最后,并恳邀各派群豪届时莅临,担任评判。

这无须他邀请,就是不邀请,天下群豪届时也必然赶到,谁肯错过这千载难逢良机,谁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眼福?

这当世四位绝顶高手的争论雌雄,那是人生难得一见,必然是惊天地、泣鬼神,风云为之变色、草木为之含悲,激烈空前,盛况绝后。

身为武林人,能饱这一次眼福,也可终生无憾了。

于是,群豪皆怀着一种既兴奋、又不安、更满足的心情走了,等待着那难等又难耐的十天过去。

群家刚走,画廊尽头,转出了青衫潇洒、脸色阴沉的“冷面玉龙”宫寒冰,他是三位被邀人中之一。

他一直走到南宫逸面前,脸上的神色很复杂,以那令人无从意会的目光,望了南宫逸一眼。“南宫大侠,迟到今日我才知道。”

南宫逸一句话没说,翻腕自袖底取出一张大红请柬递了过去。

宫寒冰犹豫了一下,接在手中,双目之中异采连闪,唇边浮现一丝无从意会的诡异笑意。“阁下,当真?”

南宫逸淡然说道:“宫大侠已然接到请柬,南宫逸一片赤诚,届时务请出席,也莫让天下同道失望。”

宫寒冰双眉一挑,倏接长笑:“承蒙看重,更蒙宠邀,这是宫寒冰毕生荣宠,‘古家堡’与宫寒冰同感无上光彩,怎敢令南宫大侠与天下武林失望。”

南宫逸道:“这么说,宫大侠是应邀了?”

宫寒冰微笑说道:“为答报知遇,纵是刀山油锅,宫寒冰也要闯上一闯。”

“壮哉豪语。”南宫逸扬眉笑道:“虽言之过重,但究竟赏光,南宫逸这里先谢了。”

“好说。”宫寒冰狡黠目光深注,道:“我是舍命陪君子,其实我明知由不得我不去。”

南宫逸笑道:“南宫逸下的不是‘霸王帖’,不敢相强,任凭阁下。”

“我知道。”宫寒冰点头笑道:“只是‘古家堡’威名,我不能让它在我手中扫地;同时,宫寒冰这点薄名也得来不易,我还想要。”

南宫逸笑道:“那阁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宫寒冰双目追视,诡异一笑,道:“我请教南宫大侠这用意……”

南宫逸抬手一指他手中,道:“请柬之上,写得至为详尽,宫大侠何妨自己看?”

宫寒冰笑了笑,目不转瞬,道:“对英雄翘楚、天下第一人宝座,我宫寒冰有自知之明,不敢存半丝非份之想,所以我怀疑南宫大侠此举用意,不如请柬上写的那么单纯。”

“冷面玉龙”心智过人,的确厉害,南宫逸心头暗震,笑道:“阁下心智高绝,一向料事如神,这回你料错了。”

“是吗?”

“我邀请的不只阁下一人,而面对着天下英雄,阁下还怕我南宫逸用心叵测,使什么阴谋伎俩不成?”

“那倒不是。”宫寒冰扬眉笑道:“‘冷面玉龙’名虽薄,可也得来不易,虽可随时抛却,但要抛却很有价值;是故,我不得不战战兢兢,多方小心……”

南宫逸淡然笑道:“争雄论雌,但凭所学,技艺功力,丝毫勉强不得,一着之差,便足输全盘,凶险是在所难免……”

宫寒冰截口说道:“我怕的不是凶险,而是那另外的叵测用心。”

南宫逸坦然说道:“既有不释,那就最好别去。”

宫寒冰目中异采一闪,阴笑说道:“不必相激,宫寒冰准时出席就是。”

南宫逸淡淡说了一句:“因为所份。”

宫寒冰略一沉默,笑道:“我也怀疑,南宫大侠在决定对象邀约之先,是否经过考虑?”

南宫逸道:“南宫逸行事,从来不止三思,尤其此事。”

宫寒冰笑道:“南宫大侠没有下错帖子找错人?”

南宫逸道:“对自己,我深具自信,我也说过,行事不止三思。”

宫寒冰笑了笑,道:“我认为,当今宇内,南宫大侠的唯一劲敌,是字文伯空。”

南宫逸道:“那是宫大侠妄自菲薄,过于谦虚,也太看不起‘幽冥教主’,我南宫逸却不敢做如是想法。”

提起“幽冥教主”,宫寒冰忽地笑道:“对了,那‘幽冥教主’始终如天际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不定,神秘莫测,我不知南宫大侠这请柬将如何下法?”

南宫逸笑道:“我想偏劳宫大快转交。”

宫寒冰摇头笑道:“这个宫寒冰能薄力浅,恕难效劳,只有方命。”

南宫逸笑了笑,道:“怎么,宫大侠是怕无从投递?”

宫寒冰点头笑道:“这是个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敢代他接帖。”

“为什么?难不成我帖上有毒?”

宫寒冰道:“毒还好,也奈何不了我,我是怕上这个大当。”

南宫逸心头一震,大笑说道:“宫大侠是怕我栽赃,使你百口莫辩?”

宫寒冰狡猾笑道:“是与不是,彼此心照不宣,何用多说?”

南宫逸摊手笑道:“这么一说,我倒不敢偏劳了。”

宫寒冰道:“所以我担心南宫大侠这张帖儿递不出去。”

南宫逸扬眉笑道:“不劳阁下担心,南宫逸这张请柬目有投递之处。”

宫寒冰面上闪电掠过一丝疑色,道:“它寒冰愿闻高明。”

南宫选淡淡一笑道:“我请人传出消息,如今这消息已然震动宇内、沸腾武林,那‘幽冥教主’不聋不瞎,他必早已获悉。

他若真是英雄,不会等我下帖,他该派个人,或亲自来向我南宫逸要上一份。

“宫寒冰笑道:”宫寒冰不敢苟同,我不以为他会那么傻。“南宫逸心中暗震,笑道:“南宫逸不懂阁下这‘傻’字何来?

‘傻’字何指?“

宫寒冰目光凝注,笑了笑,道:“南宫大侠不是存心考我,便是欺定宫寒冰笨蠢。”

“好说。”南宫逸道:“我两者都不敢。”

宫寒冰淡笑说道:“南宫大侠之用意,不在宁文伯空,也不在宫寒冰,而只在‘幽冥教主’一人。南宫大侠是存心逼他出来,他既能领袖‘幽冥教’,心智自是不差,他岂会上这个当?”

一番话显示他料事如神,对南宫遗的用心了如指掌,听得南宫逸心头连震,惊骇不已。

表面上,却是力持镇定,笑道:“阁下使我南宫逸五体投地,深深叹服。

不错,这确是个圈套,只可惜,他明知圈套也得往里钻,要不然,他今后还在武林中称的什么雄?争的什么霸?“

宫寒冰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不上当并不一定就是懦弱。纵然这次不出头,他日一旦慑服武林,一统天下,仍然是宇内霸主、人间至尊,谁敢说一个‘不’字?”

南宫逸闻言一愣,心情立刻沉重,笑道:“那就由他吧!他要是来,那是他自钻圈套,他要是不来,我南宫逸承认白费心血,自认失败就是。”

宫寒冰目中异来一阵闪动,充满了狐疑。“真的就那么简单么?”

南宫逸何等高智,淡然一笑,摇头说道:“就这么简单,信不信全凭阁下。”

宫寒冰扬眉笑道:“南宫逸不愧高明,简直令人莫测高深。”

说话间,月形门里面又传步履声,两个人影一闪,后院中跨进了“铁腕墨龙”

辛二爷与那薄命人儿古兰。

南宫逸当即皱眉笑道:“又是两个打听消息的。”

宫寒冰笑了笑,低低说道:“关心南宫大侠,家师妹由来不后人,阁下幸勿忘却那夜宫寒冰峰顶相诫之语,否则……”

话犹未完,辛天风与古兰已双双来至近前。

南宫逸双目刚挑,辛天风已然出声相问:“老弟,是什么事高明,又什么事高深莫测?”

南宫逸未及答话,宫寒冰却抢着笑答:“便是二弟跟小师妹要来打听的这件事高明,便是这件事的用意,令人高深莫测,不安得很。”

辛天风呆了一呆,瞪目说道:“我适才听无机掌教说起,还未敢置信,这么说来,老弟八月十五邀斗‘落雁峰’之事,是真的了?”

宫寒冰笑道:“怎么不真?如假包换,铁一般的事实c”

随手自袖底取出那张大红请柬,递与辛天风。

辛天风接过请柬,只一眼,立刻转往南宫逸。“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逸笑道:“请柬之上,写得清清楚楚,二侠不会自己看么?”

“老弟。”辛天风没看,摇头说道:“我不相信真是这回事儿。”

“为什么?”

辛天风正色道:“‘谈笑书生乾坤圣手’不是那种争强好胜之人,纵是为了对付宇文伯空,与那‘幽冥教主’,我大师兄却不该在被邀之列。”

看来,这盖世英豪是对南宫逸知之甚深,无奈,他却一丝儿也不了解自己的那位大师兄。

南宫逸暗暗摇头之余,投过一瞥感激与感动的目光。“多谢二侠知我,二快也高明得令人佩服。为天下武林、字内苍生,为老堡主与岳四快的血仇,无论群雄或者是三位,不都急于缉拿那‘幽冥教主’么?我是逼着他出来……”

辛天风截口说道:“这个我知道,但我大师兄与宇文伯空南宫逸笑道:”后者我是不得不谈;那字文伯空再现武林,为的就是逐鹿第一名头、夺取英雄翘楚,他若知道,必会不清自来,如是,何不索性大方一点,连他也一并请了?至于令大师兄宫大侠……“看了宫寒冰一眼。”我面对两个盖世条雄,一个已穷于应付,何况两个?所以,我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请个帮手,这样总比暗里埋伏好。“

辛天风长眉一挑,洪声长笑:“老弟,我如今才算是完全明白了,高明!高明!

的确高明!设非是老弟你,别人就一辈子也想不出这种好主意……“笑声忽住,脸色一寒,凤目中突射懔人威棱。“好!八月十五,这回我总该见着那匹夫了!公仇、私恨,我辛天风这回要是让他逃生掌下,誓不为人!”

那懔人煞气,令人望之心寒。

南宫逸又望了宫寒冰一眼,皱眉笑道:“宫大侠,瞧瞧二侠这威风、这煞气,倘若是让‘幽冥教主”知道了,他就不敢来了,那我这番心血……“宫寒冰挑眉说道:”为公仇,为私恨,别说是家二师弟,就是我富寒冰也不会放过他,多谢南宫大侠给我兄弟这么一个机会。“

南宫逸皱眉说道:“自己人谢个什么!只是我担心他真的会不敢来。”

宫寒冰冷笑说道:“南宫大侠太看轻那‘幽冥教主’了。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今日他若是怕,当初他就不会下那么狠的毒手了!再说,南宫大快适才说过,这么一场邀斗他都不敢来,还谈什么独霸天下、称尊武林?“南宫逸目中异采一问笑道:“说得是,希望如宫大侠之言,那么,十日之后,那落雁峰头‘接天坪’上,便是他血溅黄沙、陈尸理骨所在,我要让他有来无回,把他那多年心血,一腔霸图,全部埋葬于斯。”

宫寒冰目中飞闪一丝奇光,青衫抖动,扬眉笑道:“大祸一除,天下永靖,南宫大侠从此便可稳坐那天下第一人宝座,不虑有人敢再……”

“宫大侠错了。”南宫逸突然摇头笑道:“我不在乎这区区虚名,纵然在乎,只怕也保它不住。别说我担心‘幽冥教主’届时可能会跟字文伯空联手,虽然他两个各自为政、不联手,除了一个‘幽冥教主’之后,还有个更扎手的宇文伯空……”

宫寒冰面上掠过一丝异样神情,笑道:“那是南宫大侠多虑,宫寒冰不以为宇文伯空会跟‘幽冥教主’联手,他两个利害冲突,自然是冤家对头……”

“宫大侠又错了。‘南宫逸摇头说道:”他两个固然利害一致,他两个一般地极富心智,平常固然是冤家对头,可是一旦有人威胁到他们那同一目的时,他两个有可能会联起手来,先对付这外来的威胁,然后再设法除去那同一目的的劲敌。“宫寒冰眉梢一挑,似乎面有喜色,不过那极其轻微,皱眉说道:”这么说来,南宫大侠是毫无把握了?“南宫逸仍然是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他的神色,睹状闻言,淡淡一笑道:“那也不是这么说,也许我能说服字文伯空跟我联手,再加上宫大侠鼎力相助,何惧之有?”

宫寒冰深深地看了南宫逸一眼,道:“宫寒冰竭尽绵薄,那自是毋待多言,可是宫寒冰不敢相信守文伯空会跟南宫大侠联手。”

“为什么?南宫逸愿闻高见。”

宫寒冰道:“南宫大侠该知道,字文伯空之所以再现武林,主要还是为了怨恨南宫大侠昔年横刀夺爱,使他锥心刺骨,永沦痛苦深渊。他扶情仇而来,自信只要打倒了南宫大侠,天下武林便唾手可得,由是,他岂肯再跟南宫大侠联手?”

南宫逸故作微微一愣,刹时间又恢复常态,笑道:“看来,我的机会不如那‘幽冥教主’。不过,我有宫大侠鼎力相助,虽难获胜,想也不至落败。”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掌握着一步有力的杀着。

宫寒冰看在限内,面上闪过一丝得意狰狞色道:“它寒冰深有自知之明,届时虽自当竭尽所能、放手力拼,但还请南宫大侠莫寄予太高期望,要不然……”

辛天风突然挑眉大叫道:“大师兄怎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我几个到时候会袖手不前、作壁上观不成?”

宫寒冰呆了一呆,道:“我怎么忘了还有商大侠、司徒大侠及二弟?”

南宫逸也自摇头失笑:“我也忘了还有个”铁腕墨龙‘辛二爷。“辛天风回头一瞪眼,道:”老弟,你说我不行?“

“我哪儿敢!”南宫逸说道:“我可没有说这种话,‘铁腕墨龙’辛二爷虎威曾使得好邪丧胆……”

辛天风大叫说道:“好老弟,你敢损我?”说着,挥掌便抓。

南宫选身形一闪,避过辛天风铁掌。“天地良心,我说的可是实话。”

辛天风跳脚哇哇大叫:“好啦,到时候我非让你看看不可南宫选笑了,笑声中,宫寒冰拱手告退。”南宫大侠,宫寒冰有点事,要暂时告退,八月十五夜,定必准时奉召出席就是。“转身而去。南宫逸目送笑道:”多谢了,南宫逸也准时恭候侠驾了。“一直望着官寒冰在月形门后消失不见,始终没开口的古兰,却黛眉微皱,突然柔声唤道:“三哥……”

辛天风忽地一摆手。“漫着,师妹,你二师兄不做惹人讨厌的人,有话等我走远了再说。”冲着古兰眨眨眼,大步离去。

古兰粉靥飞红,娇羞欲滴,跳了莲足。“二师兄,你敢……”

可惜,辛天风已然走远了。

古兰回眸一瞥南宫逸,万外深情倾注,垂下了螓首。

南宫逸心头一震,脑中立即浮现昨夜大厅中的情景,心中一阵绞痛,险些为之泪下。

半晌,古兰方缓缓抬起了螓首,她第一眼看见的,是南宫逸那色呈苍白的一张玉面。

一惊皱眉:“三哥,你怎么了?”

南宫逸程然而醒,猛悟失态,忙强笑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古兰凄婉一笑,笑得人心碎。“三哥,别瞒我,虚幻姊姊都告诉我了;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敢奢求,有三哥那天那一句话,我就满足了。”

南宫逸心弦震颤,难忍胸中激动,只觉两眼一酸,视线立即模糊,颤声道:“兰姑娘,你,唉……”

“三哥,不谈这些了。”古兰突然一笑截了口:“谈多了,徒乱人意,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总是泪眼相对,三哥为难我断肠,又何必……”

南宫逸热血往上一涌,刚要张口。

古兰已淡淡一笑,接着笑道:“三哥,你真是这个意思?”

南宫逸呆了一呆,道:“兰姑娘是说……”

‘俄指的是三哥邀斗他几个之事。“南宫选点头说道:”我真的是要退那’幽冥教主‘。“

古兰美目深注,追问了一句:“三哥也真是要我大师兄帮忙?”

南宫逸心中一震,忙道:“当然!除了令大师兄,也没人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古兰谈谈笑道:“我却不以为三哥之所以邀我大师兄,是要他到时候助三哥一臂之力。”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南宫逸暗惊道:“那么,兰姑娘以为……”

古兰幽幽说道:“我不知道三哥真正的用意,因为三哥有太多的事一直瞒着我,不过,我敢断言三哥必不会是要他帮忙。”

南宫逸心中一松,道:“兰姑娘要是不信,到时候自然知道古兰抬眼凝注,道:”我不是不信,我是觉得不可能。三哥当初不答应跟他联手对付字文伯空,怎会借他一臂之力对付‘幽冥教主’?“

南宫逸一怔忙道:“那不同,‘幽冥教主’是‘古家堡’的血海大仇。”

古兰淡淡笑道:“三哥这理由令我无从辩驳,三哥以为他会来么?”

“兰姑娘是指‘幽冥教主’?”

古兰点了点头:“是。”

南宫逸点头说道:“我有十成把握,他必然会来,只因为他不是寻常武林人物,而是一个自视很高、不可一世、野心勃勃的盖世袅雄。”

“那么……”古兰忽地皱起黛眉。“三哥,我很为你担心。”

南宫逸道:“兰姑娘为我担心什么?”

古兰道:“一个宇文伯空已使三哥穷于应付,再加上一个‘幽冥教主’,万一他两个真如三哥之言,联了手……”

机伶一颤,螓首低俯,接着,是一个轻若故纳,几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幽幽声:

“我也不要……”

南宫逸心弦震动,忙笑说道:“兰姑娘不必为我担心,那宇文伯空不会跟‘幽冥教主’联手的,纵会,我有令大师兄为助,也不至落败。”

古兰抬眼凝注,道:“三哥刚才不是说,那‘幽冥教主’必会跟字文伯空联手么?”

南宫逸笑道:“那是我有心试试令大师兄的胆识,兰姑娘怎么认了真?”

古兰幽幽抬头。“三哥,我不以为如此,彼此相识非一日,家大师兄……”

南宫逸截口忙道:“就算他两个会联手,我还有辛二侠、我大哥、二哥,及天下群雄做我的后盾,有什么好怕的?”

古兰似乎是安7点心,低着头,没说话。

南宫逸却略一迟疑,笑道:“兰姑娘,天色不早,是吃饭的时候了,咱们过去看看。”

古兰猛抬螺首,道:“三哥是要下逐客令了?”

南宫逸一震,话说得无限恳切:“兰姑娘,我怎敢,又怎会?

我是要跟兰姑娘一起走。“古兰笑了,娇靥上微有红意,道:”我不饿,在这儿多谈会儿不行么?“

南宫逸暗暗皱眉,笑道:“那怎么行?饿坏了兰姑娘,倘是令大师兄与二师兄责问起我来,我可担当不起呢。”

古兰又笑了,这回笑得好美、好甜,刚要说话。

月形门内进来一人,是商和,他~眼望见这两位,一愣,便要退回去。南宫逸连忙叫道:“大哥,有事儿么?”

商和只得站住,道:“没什么事儿,大伙儿等你吃饭呢。”

南宫逸心中一松,望着古兰。

古兰白了他一眼,柔婉笑道:“我都不饿,三哥就不能陪着我不吃?”

话虽这么说,总算当先转身向里面走去……入夜,“莲花峰”静静浸沉在如水夜色中:

“三清院”中灯光点点,却不闻人语,比整座儿的“莲花峰”更静。

因为“莲花峰”上还有松涛、泉声,而“三清院”内却是一丝声息不闻,连个走动的人影儿也没有。

二更甫届,一声呼亮的钟声划破寂静,响彻全山,飘荡夜空,久久不散。“三清院”

中的灯光,一点,两点,三点……

一点接一点地相继媳去,转眼间全灭了,“三清院‘例时陷入一片黝黑之中。

不,还有一点灯光在黑暗中挣扎。

独留的一点灯光,透自“三清院”后院,南宫逸所居的那间净室内,灯光下,还不只就他一人。

在座的,还有商和和司徒奇二人。

三兄弟灯下对座,室中,却是静静的一片。

这是干什么?说聊天嘛没人说话。

说谈正经事儿嘛,也没人开口。各人只是一个劲儿地喝茶。

半晌过去,第一个忍不住的是司徒奇,他长眉微皱,抬眼望了望南宫逸,突然道:“三弟,这一回,你不会料错?”

南宫逸淡然一笑,神情很安详也很泰然。“二哥该知道,我从来没料差过事。”

事虽不知,话却不错。“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宇内奇才第一,他每粒事必中,其准如神。

司徒奇轩眉说道:“三弟,我知道,可是如今已过二更了。”

南宫逸笑了笑道:“已经等了这么久,二哥就何妨多等一个更次?”

司徒奇摇头说道:“三弟,你话说得太明白,他也摸清楚了咱们的用心,我只怕他不会上这个当,自授罗网。”

“二哥错了。”南宫选摇头笑道:“这种事,反正瞒不了他,既然瞒不了他,莫如索性大方一点,全告诉他。其实,对这种人,除了必要的保留之外,话是说得越清楚越好,最好尽可能的都告诉他,也就因为我都告诉了他,所以我才敢断定他必来。”

司徒奇吁了一口气,道:“我担心,他会为大局而作小忍。”

南宫逸笑道:“每个人都有可击之疵,倘若某个人无懈可击,他必然能够称尊宇内、长胜不败。但,二哥,世上毕竟没有这种人,否则,兵家便无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之说;二哥该知道,他不同于寻常人物,他是个自负自傲、野心勃勃、自命不可一世的盖世袅雄,由此,我也敢说他必来。”

司徒奇道:“纵然是必来,也不一定非在今夜,咱们还干耗个什么劲儿?”

“不然。”南宫逸摇头笑道:“这种人,本质暴戾,既然决定要来,就绝不会示弱,不会拖延。”

司徒奇挑了挑眉,默然不语,没再说话。

屋中又是一片静默,片刻过后,商和轻咳了一声,道:“三弟,那夜我岔开了话题,关于古兰……”

南宫逸神情一黯,道:“大哥,这时候,别再提,行么?”

商和摇头叹道:“三弟,你是逃避现实,而我试问,你又能逃到几时?”

南宫逸唇边一阵抽搐,苦笑说道:“大哥,我自己明白,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得过一天,便且过一天,大哥该知道,我很为难。“商和点头说道:“得过一天,且过一天,这不是办法,为难那是固所必然,大哥我不敢劝你怎么做;但是三弟,大丈夫做事要有决断,你不能这么拖下去,否则将来你的内疚会更深。”

南宫逸身形颤动,默然不语,低下了头。

商和望了他一眼,似犹豫,但终于接道:“目前的情势很明显,古兰这一辈子,就决定在三弟你一句话你要是要她,那自然什么话都不必说,要不然,你就得狠得起心肠,就要能看着她一辈子悲惨……”

南宫逸猛然抬头。“大哥,我怎么忍心?”

商和道:“那简单,不忍心,硬不起心肠,你就点个头。”

南宫逸苦笑说道:“大哥,别说无双还在,就是不在,我怎能……”

商和正色道:“三弟,你知道,坏就坏在你这两方面都不能亏负。”

南宫逸痛苦地点了点头:“大哥,我知道。”

商和蚕眉一挑,目闪威棱。“三弟,该说的,大伙儿都说了,我也听够了,目前你只有在两条路中选择其一,没有犹豫的余地,更不能拖,我身为大哥,不能眼看着你害人家一辈子。”

大哥的威严,毕竟慑人,再加上那可怕的悲惨后果,使得南宫逸为之机伶寒颤、通体透汗,半晌方始说道:“大哥,你知道,古兰她说过,今生已不做他求,但卜……”

“我知道。”商和正色点头,道:“这是她说的,也是你告诉我的。三弟,枉你为当今宇内第一奇才,怎么连这种话都不懂?你铁石心肠、拒人千里,她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

女孩儿家心眼儿死得很,尤其对一个‘情’字,更何况古兰她情痴得可怜。”

南宫逸悲惨苦笑。“那么,大哥要我怎么做?”

商和道:“这种事,任何人管不了,拿主意的该是你自己,你认为该怎么做便怎么做,你认为能怎么做就怎么做。”

南宫逸双目之中,突然闪过一丝懔人异采,道:“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等诸事完了再说吧。”

商和跟司徒奇两个,均未留意到他那异样神情,商和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默不再语。

闲坐总是无聊,一有话谈,时间便能从不知不觉间溜过去,三人谈谈说说,不觉已届三更。

司徒奇长眉一挑,道:“三弟,三更已过……”

南宫逸目中飞闪冷电,突然站起。“二哥,不瞒你说,到如今我也才放心。”

商和与司徒奇亦有所觉,跟着站起,闻言相视而笑。

适时,一声轻喝划破夜空寂静。“什么人敢夜闯我‘华山’重地‘”清院’…

…“冰冷阴笑逢人,一个阴森冰冷的话声说道:”小杂毛,这不叫作闯,我是要来便来,要去便去……“

余话忽变冷哼:“我无敌意,你怎么这么鲁莽?回去!”

紧接着,是一声闷哼。

司徒奇长眉一挑,诧声说道:“不是宫寒冰。”

南宫逸冷冷一笑道:“当然不会是他本人。”话落,闪身出屋。

商和与司徒奇跟着纵出,适时,右侧厢屋中突传一声震天豪笑:“真人,是古家堡冤家对头,让给我吧。”

一条黑影冲天而起,疾若鹰隼,闪电般问向大殿之上。

大殿顶上,昏暗月色中,一名身躯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冷然傲立,只听他冷冷一笑,道:

“一般地鲁莽,你‘铁腕墨龙’也不行,下去!”

“匹夫,试试看再说。”

豪笑声中,两条人影乍接,砰然一声大响,豁然分开,高大黑衣蒙面人退了三步,双目暴射狠毒凶芒。

辛天风一身黑衣,鼓胀傲立于数步之外,长眉倒剔,凤目放光,突然纵声长笑,裂石穿云、震天慑人。

“我说‘幽冥教’何来天胆,敢侵犯‘古家堡’,分袭诸门派,原来是卧虎藏龙,内隐这多高人,你再试试我这第二招!”

他那里身形才动,白影似电,迅若游龙,南宫逸带着龙吟长啸,已然射至,伸手一拦,道:“二快且清暂息雷霆怒,容我南宫选会会客人。”

辛天风一愣停身,道:“怎么,老弟要把这匹夫当客人?”

南宫逸笑道:“平日是敌,今夜是客,二侠不信等着看。”

立即转向那高大黑衣蒙面人。“贵教主为何不大驾亲临?”

高大黑衣蒙面人目中凶光炯炯,冷哼说道:“帝君万方之尊,岂能降临这小小的‘华山’一派!再说,这些微小事,也无须劳动帝君圣驾。”

敢情,他是把他那位教主,看成了九五之尊的圣天子。

话说得狂妄,神态也是那高傲。

但是南宫逸并不在意,轻笑说道:“不错,自有阁下这等样人替他跑腿、为他卖命,阁下,你怎不说,你那教主是不敢轻易涉险,怕南宫逸当场揭穿他?”

高大黑衣蒙面人身形震动,目中凶芒一闪,阴笑说道:“那无关紧要,随你怎么说都行。”

南宫逸淡淡一笑,道:“阁下倒能替他做主,阁下是……”

高大黑衣蒙面人冷然说道:“帝君驾前,幽冥一判。”

辛天风为之一震,大殿之下,那各处暗隅之中,也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此人竟是“幽冥一判”。

南宫逸大笑说道:“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那就难怪阁下能轻易进入‘华山’重地,掌震‘华山’二代高手,与‘铁腕墨龙’辛二侠秋色平分了。我久仰‘幽冥一判’二使四鬼大名,只恨无缘得识,今夜得见阁下,南宫逸足慰生平,阁下来意是……”

高大黑衣蒙面人截口说道:“岂敢!我是冒死晋谒侠驾,南宫大侠何必明知而放问。”

南宫逸笑道:“那么,我候驾多时。”翻腕取出一张大红请柬递了过去。

高大黑衣蒙面人陡伸双手接过请柬,笑说道:“南宫大侠似乎是料准了帝君必会差人前来讨帖?”

南宫逸道:“那是自然,资教主盖世来雄,岂肯示弱后人?”

高大黑衣蒙面人目光凝注,阴笑不语。

南宫逸抬手一指,笑道:“拥下若是不信,不妨看看,‘三清院’中灯火全熄,唯南宫逸所住房中灯火独明、光亮透窗。”

高大黑衣蒙面人没看,他来时已然看见了。不过那时并不知道灯光透窗处,是南宫逸所居,一震笑道:“久仰南宫大侠奇才第一、智慧如海、料事如神,今夜一见,果然不虚,令人好生佩服……”

一拱手,道:“为赶回复命,未克久留,就此告辞。”

他身形刚动,辛天风倏扬冷笑:“阁下,你还想走么?”闪身欲扑。

南宫逸一把将他拉住,笑道:“二侠,岂不闻两国交兵,不轨来使?今夜人家以使者身分前来,是客,咱们不可失了待客之礼,应该恭送。”

说话间,高大黑衣蒙面人已身离屋面,腾起夜空,半空中,他扬声长笑:“多谢南宫大侠礼待,‘幽冥一判’得遇高人,未领教益,我本不愿就此离去,无奈重命在身,不敢耽搁,二侠倘有指教意,后日机会多得是……”

人已不见,话声犹线绕耳边,此人功力惊人。

辛天风恨得直跳脚。

南宫逸笑道:“二侠,这是大殿顶,请脚下留情,跳碎了屋瓦,‘华山’可拿你不依,没听说么,以后有的是机会,急什么?”

辛天风长眉上挑,还想再说。

突然,大殿下暗隅之中,响起宫寒冰的话声:“二弟,南宫大侠说得不错,两国交兵,不轨来使,‘幽冥教’虽是我‘古家堡’血海大仇,但今夜此人是使者身份,咱们不该为难他。再说,咱们找的主要也是那元凶‘幽冥教主’。”

南宫逸、宫寒冰,两个人说的是同样话,可是这话出自宫寒之口,那情形竟然有点不同。

那大殿下,各处暗隅中,立刻响起一阵敬佩之声。

南宫逐自是了然于胸,他目中异采方闪。

只听大殿下司奇徒大笑说道:“辛老二,令大师兄说得是,他日若遇‘幽冥教主’那匹夫,是宰是割,由你便是,还站在高处发的什么愣呀?”

宫寒冰吃了一记闷根,却是无话可说;辛天风一声不响,纵下屋面。

南宫逸淡淡一笑,跟着飘身下殿。

大殿下,“冷面五龙”宫寒冰偕各门派群雄,都站在大殿前那广场边,一见南宫逸纵落,宫寒冰目光深注,淡然说道:“南宫大侠料事如神,好不令人佩服。”

“好说。”南宫逸报以谈笑。“只怕早在宫大侠指掌之间。”

宫寒冰扬眉笑道:“宫寒冰可没有那么高的智慧,否则那英雄翘楚、天下第一人美号,岂不要换主了?”

这是一句玩笑,各门派群雄全笑了。

南宫逸笑道:“那是宫大侠谦虚,也许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在那‘落雁峰’顶的‘接大评’上,我非要拱手让贤不可。”

宫寒冰笑道:“武林中大有人在,哪里轮得到我宫寒冰?

不过,说不定我宫寒冰时来运转,届时会大交鸿运,哈哈!“各门派群雄又是一阵大笑。

司徒奇暗暗咬牙,突然说道:“宫大侠,我家老三深博风鉴、精擅卜卦,要不要他替你相相面、批批八字,算上一卦?”

宫寒冰笑道:“谢了!宫寒冰囊中羞涩,付不起南宫大侠那神卦的昂贵卦资,再说,对自己的命,也没人比我自己了解得更清楚。”

哄然大笑再度自“群豪‘冲扬起。

笑声中,南宫逸目光轻扫环顾,一眼望见了古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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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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