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只要他别嫌人家姑娘丑。我这么跟你说吧,京城嫁不出去的高门姑娘可不只一两个,你弟弟只要能心横一点娶下来,床笫是委屈了,可是对前程却是大有助益,到时给元配喝点药,只要她无所出,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几个美妾,到时什么都有了,你呢,在敬王府自然也能得到帮助,吴婉仪之所以欺负你,就是因为你没背景,良人算什么东西,不欺负你欺负谁呢,可若你成了苏可容或者苏吉祥,你猜她敢不敢这么做?」
一定不敢的。苏可儿握着拳头想,吴婉仪不就是欺负她家世单薄吗,如果她也是官家小姐,如果,她成了官家小姐……
可是……这药一下去,夏东雷大概就绝后了。
她不是傻子,汪氏再避重就轻,但她听得出来,药不会害人命,但他的身子会被这药给侵蚀,再也生不出孩子。
他一直对自己很好……
「苏姑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汪氏笑着说:「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一世富贵,你也能拿到富贵,可你若是不下定决心,你倒是想想,等你回到敬王府要怎么过日子,还是说你想挺着肚子自己生孩子?我就直接跟你说吧,就算没有你,我也已经买通他旁边的大丫头宜室帮我做这事情了,要做不做随便你。」
想到孩子,想起敬王府,苏可儿终于不再犹豫。
是,她才二十一岁,人生还很长,她得给自己打算。
虽然对不起夏东雷,可就像夏太太说的,无论如何他都是富贵到老了,何况就算没有她,也还有宜室,他肯定会着道的,既然如此,也不能说是她害的,那只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我下药在前,弟弟考试在后,我希望夏太太给我个凭据,免得我做了之后却是什么都拿不到。」
「苏姑娘打得一手好算盘,其实也不用什么凭据,我拿给你临摹的笔迹就是凭据了。」顿了顿,汪氏又道:「既然要做,就别再犹犹豫豫,把事情做得干净点,少不了你的好处。哼,夏东雷夺走我儿子的世子之位,我一定要他绝后,就跟我当年给他娘下药一样,一个贱丫头也配跟我平起平坐,一个贱人的儿子也配拿走我儿子的爵位,凭什么这么便宜他,不过娶个病公主,要是皇上愿意,夏东雷就算娶个牌位我都没意见——」
一个声音突然从后头传来,「刘先生,可听得清楚?」
「一清二楚。」
汪氏跟苏可儿脸色都变了,方嬷嬷不是守着的吗,谁在那里?
【第十章】
随着四面八方亮起八宝灯,几个人从树屏后面走出来。
为首的是夏东雷跟定疆侯,接着是西页,另外还有一位莫约五十几岁的文人,虽然未着官服,却是一脸严肃,最后则是由春菊扶着的陆桐月。
汪氏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苏可儿更是不由自主发起抖来——定疆侯她是认得的,西贞姊姊也知道,是一品女官,公主的心腹,若不是重要事情,她绝对不会在这时间出现在这,他们在树屏后多久了,万一都听到了,自己可就完蛋了。
定疆侯望着汪氏,一脸失望,「我知东于失去爵位对你打击很大,所以一直让梅儿忍耐,栽赃失物,栽赃偷人,栽赃下药,只希望你自己良心发现,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换来如此结果。」
汪氏咬咬下唇,「我不懂侯爷在说什么。」
总之,先否认就对了,其它的看情况再说。
「罢了,我也不想懂。刘先生,就交给你们二位了,东雷,爹对不起你,早在你嫡母说琉璃火凤失窃时我就不该姑息,应该查到底,若不是你小心,只怕绝后了都不明白为什么。」叹了一口气,定疆侯把颈子上名为「定疆千里」的爵位象征玉佩解下来,交到夏东雷手里,转身欲走。
女人看到他这让出爵位的行为终于有点紧张了,「侯爷!」
「别喊我,我不认识你。」摆摆手,定疆侯毫不犹豫走了。
汪氏想跟上去,但此刻的情况却是令她动弹不得。
「汪宝珠。」西贞直接喊了汪氏的名字,「家有家法,我不管夏家之事,不过左一句病公主,右一句娶牌位,藐视皇家,诅咒公主,来日上律堂,你可得记得今日所说的话。」
「西、西贞姑娘,是我一时口快。」汪氏急忙道:「我愿抄写佛经百遍,另有孝敬,还请西贞姑娘切莫告诉公主。」
夏东雷在一旁冷冷看着,这汪氏慌了吧,居然当这么多人面,连「孝敬」二字都说出来——西贞一家子命都是庄皇后给救的,她对公主再忠心不过,否则他也不会请她来当这见证。
「孝敬,还请你自己留着吧。」西贞哼了一声,「刘大人可有话要说,还是同我一起入宫?」
「这可要问问世子,是办汪氏就好,还是要连苏氏一起办了?」
「办?」汪氏的声音大了起来,「你凭什么,西贞姑娘是宫人,不能管我家之事!夏东雷,你不要以为让侯爷听到就算赢了,我是什么身分,想斗倒我,可得先顶住不孝的罪名。」
「不孝?」夏东雷笑了出来,「大黎国律法,正妻下药,降其为妾,妾室下药,打死不论,光是那红绿两个荷包内装的东西,你就已经不再是大太太身分,自然没有存在不孝的问题。」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今天不过是月色好,苏姑娘约我出来赏月,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药啊荷包啊,都不在我身上不是吗?想找害你的人,找她去吧。」说完,伸手往苏可儿的方向一指。
苏可儿连忙把手上两个荷包扔出去,「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苏姑娘,东西在你身上,你要说不知道,会不会太好笑了。」
「夏太太,明明是你给我的。」苏可儿慌乱之中连忙转向夏东雷,「二少爷,真的是夏太太给我的。」
「我知道,这些东西凭你的手段是弄不来的。」
「是,我根本不知道去哪弄这些药……」
「但是,你收下了不是吗?收下了,就代表你的确准备这么做,那么,到底是谁弄来的又有什么重要?」
铿锵有力的疑问,苏可儿脸上顿时一片惨白。
是啊,又有什么重要。
重点是,她完蛋了——她没能成功,弟弟就无法拿到进士资格,就算因为有孕回到敬王府,她还是个良人,连大丫头都能欺负她的良人。
茫然中,只见一个女子走到她身边,「你为什么这么做?钱,权,还是有把柄在人手中?」
「我,需要权……」
「所以不惜给我下药,也给他下药?」
苏可儿抬起头,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你……你是陆家姑娘?」
「你还记得我?」
「记得,我画过你的画像……」
「若不是我当年心善,你早被活活打死,既然知道世子爷的妾室是当年饶过自己之人,还收下这荷包?我都要替世子爷不值了,居然这么喜欢你——他是不会问的,可我却想知道,就算吴婉仪欺人,但你都在宫中多年了,没道理这点都忍不下来,当年教仪嬷嬷就是因为你被骂时脸也不现委屈,这才把你送往公主身边服侍,既然如此,吴婉仪不过平民出身,能闹到哪去,最多就是打翻茶,讽剌几句,这种低等段数只怕你还不放在眼底,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非得走偏门赢这口气?」
苏可儿不语,半晌才道:「进府没多久,有次弟弟来看我,让吴婉仪瞧见,说她有个妹妹还没婚配,她看着也合适,不如请人说一说,我跟娘商量后,都觉得是不错的婚事,那位吴姑娘虽是庶女,可我家贫困,因此没多讲究,合过八字后很快成亲,可新婚之夜弟弟就发现不对,吴姑娘小腹隆起,竟然是怀孕六个多月。」
苏可儿说到这里,眼神满是恨意,「她家里小妹一次外出被掳,被欺负也不敢说,等家人发现时已经三个多月,吴婉仪是看中我家人口简单,又没有背景,这才如此,母亲跟弟弟上吴家理论,对方却关着门不肯开,我质问吴婉仪,她却道是我自己没问的,试问,谁会想到堂堂婉仪会说个已经有孕的姑娘,若知道如此,无论如何我们是不会娶的。」
「既然如此,写休书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