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夫人,将军从十四岁从军就不断地上战场,不知道砍过多少敌人的脑袋,打过多少次胜仗。年轻时的将军肯定比不上现在的将军厉害,都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这回肯定也能打胜仗。」红韵也是一脸认真。
听见三人的安慰,也看见三人脸上流露出来的关心与担心,项夕儿勉强自己对她们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你们不需要担心。」
「夫人,将军一定能够打胜战的。」红歆再次以强调的语气对她说。
项夕儿回以勉强的笑容,因为她无法跟她们说明,她所担心的不是战胜与否,而是他的安危。但她也知道他是名武将,还是个将军,而且是驻守在边境的将军,打仗和上战场对他而言就是使命,而她身为一个武将的妻子,等候和每日祈祷上战场的夫君能平安归来,其为他守护这个家便是她的宿命,她只能认命。
「现在外头是什么情况?」她提振自己的精神,开口问红韵。
「打仗的消息尚未传开,城里一切如常。」红韵答道。
「既然没传开,你怎会知道?」
红韵微赧了一下,才答道:「是林浩侍卫长与奴婢说的。」
项夕儿点头,这就可以解释一切了。林浩是袁势封的心腹,能在第一时间得知要开战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的问题在于一旦要打仗的事传开后,城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战争一旦开打,首当其冲的便是粮价和药价。」她果断的下令,「红歆,你现在就带人去票号将咱们赚的钱领出来采购这两样东西,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大量的购买,要分批购进,以免引起怀疑和恐慌。买来的东西先放在李井胡同的宅子那里,小心别让人发现了。」
「夫人,要买多少呢?」红歆问。
「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尤其是外伤用的药材。」
「好,奴婢这就去。」红歆立即点头,转身离开。
「红韵,你有办法连络上林浩吗?」她又转头问红韵。
「可以。」红韵点头道。
「你让他过来一趟,跟他说我有事要见他。」
「好,但奴婢不确定他何时才会出现。」
「没关系,只要他能过来见我就行。」她说。
红韵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不解的问:「夫人,为何要买药材,而且还是外伤用的?如果是担心将军受伤——」
「只是想为上战场浴血奋战、保卫家园的将帅士兵们尽点棉薄之力罢了。」项夕儿摇头打断她。
「所以夫人才要见林浩吗?」
项夕儿摇头,却没有进一步的说明。
战争的消息让原本充盈在屋内的欢乐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愁云惨雾与忧心忡忡。
【第十一章】
要打仗的消息让项夕儿接连好几天都寝食难安,加上袁势封又一直留在军营没回家,也没送任何消息回来,就连红韵说连络得到人的林浩也始终没有出现,让她更加不安,才几天的时间而已,人便痩了一圈。
是夜,已经连续失眠几天的项夕儿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终于因为太过疲惫睡了过去,但不安感依旧紧紧地缠绕着她,让她连在睡梦中都紧蹙着眉头,紧绷着身体,被人轻轻一碰触便惊醒了过来。
「谁?」她低喝道。
「义。」
熟悉的嗓音,想念的嗓音,令她瞬间便热泪盈眶,迅速翻身从床铺上坐起来,投进坐在床边的袁势封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好像她若不这么做,他就会突然从她眼前消失一般。
「怎么了,是不是作了恶梦?」他伸手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道。
「我以为你会直接带着军队离开,连句话都不肯留给我。」她贴在他胸前哑声道。
袁势封的呼吸不由得一窒,因为他原本真打算要这么做,一来时间紧迫,二来不想面对她的难过与担忧,结果林浩却跑去对他说:「将军,夫人不知为何要见属下,属下怕自个儿应付不了,所以一直不敢前去。另外,这几天夫人已痩了一圈,气色变得非常不好。」
林浩的前半段话他听了可以不当一回事,但后半段却让他整天心神不宁,根本无法置之不理,所以才会趁夜利用不多的休息时间回家一趟。
她真的瘦了好多,这样抱着她感受尤其明显。
「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好好的吃饭?」他问她,语气有些怪罪,随即又变得温柔,对她低语道:「别让我担心好吗?」
「你也是,别让我担心好吗?」她倏然抬起头,原封不动的将他说的话拿来回敬他。
「我会小心保护好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受伤,尽快打赢这场战争,然后平安归来。」他在微弱的烛光中凝视着她的双眼,对她承诺道。「因为我答应过你,要和你白头偕老,你忘了吗?」
「我没忘,我怕忘的是将军。」她直视着他说。「将军不也答应过妾身,不管在做任何事或决定之前,不会忘了家中的妻小吗?可是将军却忘了这件事。」
「我没忘。」
「不,将军忘了。」她指控的说。「不然将军不会这么多天连个消息都不捎回来,连何时要离开也不告诉妾身一声。」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将军以为什么都不说妾身就不会担心吗?」她反问他,不等他回答便接着说:「将军不说只会让妾身更担心而已,因为妾身会胡思乱想,会想将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受伤了,要不然怎会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妾身会因此而食不下咽,寝食不安,更会忧思成疾,这些将军可曾想过?」
袁势封顿时无言以对,因他真的没想过,否则之前也不会这么做了,他以为瞒着她,她就不会担心,不会忧虑,依然能过着平静安定的生活。他真的这样以为。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瞒你了。」他歉然的对她承诺道。
他的道歉让她瞬间软化下来,重新倚靠回他怀中,柔声告诉他,「我不怕知道,怕的是不知道。知道了我才能想办法处理,想办法应对,不知道只会让我惶恐不安,尽往坏处去想。我真的不喜欢那种整日被未知的恐惧揪紧心神的感觉。」
「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欺瞒你任何事,不管好事坏事都会如实的告诉你。」他伸手圈抱着她,再次向她承诺。
她安静地窝在他怀里,贪恋这片刻的温馨与安心,很不想开口问接下来的问题,却又不得不问:「何时要走?」
「巳时。」
她倏然抬起头来,震惊的问他,「今日?」
「嗯。」
他刚应完声,便听见远处传来梆子敲打的声响,一共敲了四次,四更天了。换句话也就是说,距离他离开的时间只剩下短短的四个时辰,四个时辰之后他就要起程离开了,而且归期不定,生死难料。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乞求的凝望着他,迫切的要求道:「袁势封,答应我你一定会平安无事,一定会平安归来。」
「我答应你。」他哑声道,为她语气中强忍的恐惧与担忧心疼。
「今晚留下来陪我。」她要求。
「好。」他的声音极软,温柔的看着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脸上的每一寸,加深心底的印象。未来不知有多长的时间暂时看不见这张脸,这个早已深入他心扉,爱逾生命的女人。
「我爱你,袁势封。」她忽然开口对他说,令他浑身一震,狂喜迅速蔓延至全身。
「再说一遍。」他不由自主的哑声要求道,从来不知道这三个字会带给他如此激动的感受。
她没有应他要求再说一遍,却捧起他的脸,直接倾身吻住他,以着前所未有的激狂与热切,让他遏制不住情动的由被动转为主动,强势将她压进被褥之中,狂猛的与她缠绵,直至东方亮起,她再也承受不了更多而沉沉睡去为止。
看着她疲惫却不再紧皱眉头的睡容,他低下头眷恋的吻了吻她,在她耳边轻声的留下一句,「等我回来。」然后起身下床着衣,带着义无反顾的坚定,顶着薄雾踩着朝露离府而去。
此去不胜不归。
战争开打了,临州城里一片人心惶惶,却没有项夕儿想象中那种紊乱惊慌的逃难场面。
临州城的居民早已习惯面临战争,虽然习惯,但内心依旧会感到惊恐不安,可是那又如何呢?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的根,非到不得已,谁也不想离开自个儿生活、奋斗了一辈子的家,流离失所在外。所以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留下,只有少部分的人投奔远在战地之外的亲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