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章 夺命剑客
我们这边刚刚用餐完毕,我就听到江越带着我的人来了。江越知道我的习惯,所以也是径直来到了这家酒楼。谁叫这小镇就这么点儿大,唯独这座酒楼马马虎虎勉强上得了台面。
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把底楼的桌子占了一大半,好在此刻午时将过,客人并不多。我的大部队一进门,就把掌柜的乐坏了,连忙上前热情招呼。
我不在,江越充老大。我发现他年纪不大,却有些老气横秋的样子,对这等事情,显然比我做得还好。
他很快点了菜,大家闹哄哄地一边吃饭,一边讲笑话。江越不时抬头望向二楼,他是那样笃定我就一定在这家酒楼里。
我跟秦依依打了个招呼,就下楼看望我的精英们。
我刚走下楼梯,大家都起身跟我问好,我示意大家别客气,坐下继续吃饭。这时,江越乐了,他得意地指着我对大伙儿说:“怎么样?我就说大人一定在这就酒楼里吧?记着、记着啊,每人一百贯钱。”
什么?这小子居然用我来跟人打赌?“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我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大人,小的这还不都是跟您学的吗?”他摸着头委屈地望着我。其他人一听,哄然大笑。
都怪我平时管教不严,才让身边的这些个下人都这样没大没小的。忽然,我发现靠墙那边的两桌人有些特别。那一共是十二个人,年龄从二十出头到五六十岁不等,衣着普通,相貌也并无特别之处,但他们每个人的双眼都是精光闪闪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身边都带着兵器。
我们这边闹哄哄的,若是普通人,多半会跟着起哄调笑,可是那两桌人却气定神闲地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酒,好像对我们毫不在意。要真不在意也就算了,可是他们偏偏又会忍不住偷偷打量我们,若是普通人,想看就看,何必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呢?
我暗自得意,发觉自己跟个老江湖似的。我猜,这些人一定是冲我来的,大概也在打那霹雳神机和霹雳弹的主意。当然,我并不害怕他们,有王氏兄弟同行呢,一般的江湖人物不是他们的对手。而我自己除了霹雳神机随身携带,还有秦依依他们主仆四人呢!
看江越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调笑,我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大家吃快点,还要赶路呢。”
其他人一听,都乖乖吃饭,不再说话了。只有江越有些好奇地望着,笑嘻嘻地问:“大人,上面有什么神秘人物啊?”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哪有什么神秘人物!赶快吃饭!”
江越看我有些生气的样子,低下头小声嘀咕:“我才不信呢,肯定有什么人,要不然你您能跑这么快?”
不一会儿,朱稆翁一个人走下楼来,慢慢踱到后面驾车。又过了一会儿,秦依依和翡翠、琥珀一起走下楼来。
她们三人打扮也极其普通,但我发现那十多个江湖人物对她们很注意。当然,我的人也在盯着她们看,不过他们纯粹是欣赏。在这种地方,难得碰到这样清丽的女子,况且又是年纪相仿的三个人,就像三朵姐妹花。
在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看到秦依依状似无意地给我递了一个眼神,而传递过来的信息就是,要我跟她们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我心中好笑,感觉好像悬疑电影里神秘人物在秘密接头。
当然,我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跟随她们出了店门。这也不奇怪,很多人都跟我一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
秦依依她们出门了,我自然着急,催促着大家快点吃,美其名曰要赶路。
等到大家吃饱喝足,我又吩咐大家带上些干粮和水,这才匆匆上路。
我们刚走出来,套马的套马,驾车的驾车。我原地转了一圈儿,发现那十二个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五个,而剩下的七个人也结账出来了。
我一边暗自称赞自己细心,一边也有些担心,不知道那五个人到哪里去了。难道是赶到我们前面去埋伏了吗?我转身看向王氏兄弟,发现他二人与平常并无两样。他们的表现说明,要么他们没有发现那些可疑的人,要么他们对那些人高度重视,所以才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样子。但连我都发现了,他们会没有察觉吗?想到这里,我就更加放心了。
果然,上路的时候,王达对我说:“东家,您骑了一天的马,累了吧?还是到车上坐会儿吧。”
我点点头,钻进马车。
刚一进去,王晓就问:“大人可是发现那些人可疑?”
我坐下来,看着兄弟二人说:“那些人是什么来路?厉害吗?”
“那几个人的武功很杂,显然不是出于一个师门的,我看他们大概是神枪寨的人。”王达凝重地说。
“神枪寨?可是他们中间没有一个用枪啊?”我有些疑惑。这个什么神枪寨,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大概也没什么名气,由此我想他们的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其实那帮人人数虽众,但还不足为虑,我担心的是那三个少女。”王达一边说,一边回想。
“那三个少女?”我心中好笑,但故意不说破。
“她们的深浅我们兄弟都看不出来。不知道大人有没有注意到,她们经过的时候曾经状似无意地看了您一眼。”王达看着我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着急。
我故意问道:“不就三个少女吗,有那么厉害么?”
“那三位姑娘的武功应该都不在我们之下,特别是中间那位姑娘,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而对于她们的来历我们又一点头绪都没有,所以要特别小心。”王晓看我不相信的样子,也有些着急。
我心中感激他们的忠心,决定不逗他们了。我笑着说:“对那三位姑娘,你们大可放心。”
“大人何以这样有把握?”王达想不明白。难道是我的朋友?可是他们也跟了我这么久了,除了薛莲、嵩山派和少林和尚,我哪里还认识什么江湖中人呢?
看他二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样子,我就将秦依依的身份悄悄告诉了他们,只是叮嘱他们一定要保密。听说是故楼的姑娘,兄弟俩心中也暗暗吃惊。早就听说我和故楼的关系密切,他们既高兴又有些担心。
我明白他们的想法,像故楼那样庞大的势力,与我结交一定是有所图谋的。可是我除了钱比一般人多一点,脑子比别人好使一点,长得比别人帅一点之外,还有什么是他们能够看上眼的呢?我的霹雳神机?霹雳弹?皇帝的恩宠?这些应该都不是吧?连我自己都没把这些看上眼,更何况他们?更何况,我相信秦依依对我的感情。尽管我们都没有说明,但有就是有,我们都无法自欺欺人。我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有我。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发现前面树林中有几具尸体,仔细一看,就是午间在酒楼里的那几个人。我们正打算离开,他们的同伙就来了。大概他们以为人是我们杀的,所以一上来就开打。
我们这边除了王氏兄弟还有四个护院武师,虽然六个打七个,但他们一点也没占到便宜。不过三两招之间,就有两个人死在王氏兄弟刀下。只见那两人一个被砍断了手臂,割破了咽喉;另一个人被拦腰划破,他自己临死时又使了力,肠子从腹腔流了出来,鲜血及粪便流了一地,一股恶臭四处飘散。
我捂着鼻子进了马车,心中一阵阵难受。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看到坏人被杀死的时候觉得很过瘾,但当真正的杀戮在眼前发生时,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尽管我知道那些是恶人,如果我们不杀了他,他就可能杀了我们,但我仍然觉得难受。不过,这一次比起那天宋辽比试又好得多了,毕竟死的只有几个人。可是,那一次也没有这么近距离观看啊。
我坐在马车里,想象着外面的血腥,想我以后还可能碰到的更血腥的场面……不行,我曾在西人部队作战多年,怎么可能不习惯血腥呢?不习惯也得习惯。
想到这里,我一把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此刻战斗已经结束,我们有一位武师受了一点轻伤,地上躺着七具尸体。我不知道是谁杀死的谁,我只知道他们都死了,而且死得很难看。
我强忍着想呕吐的冲动,仔细检查每一具尸体,然后面无表情地吩咐:“挖个坑把他们葬了吧!”到底是死人啊,不是小猫小狗,曝尸荒野只怕滋生传染病。
大家一齐动手,这件事情很快便完成了。我们重新坐上马车上路。但我担心,在天黑以前只怕到不了前面的那个小镇了。
傍晚,我们到了一条小河边,我吩咐就在此安营扎寨。这是我第二次在野外露宿,但比起上次简直有天壤之别。我很知足,而我的下属们自然也不好抱怨什么。
我原本想,就这样睡在野外也不错啊,空气清新,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天山的星星。我们点一堆篝火,再烤上野味,不就是野外宿营加篝火晚会吗?
吃过晚餐,我还给大家唱了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群人乐呵呵的,都很兴奋。
可是,就在下半夜,我被一阵打斗的声音惊醒。
我睁开眼,拨开马车窗子的布帘。只见两名白衣人手拿三尺长剑正与王氏兄弟打斗。因为在夜间,我又没有武功底子,所以看不太真切。但我仍能感受到他们交手十分凶险,刀来剑往之间,仿佛已经刺入对方的身体,偶尔我还能听到刀剑划破皮肤和肌肉的声音。我发现自己的心情十分紧张,因为今晚的两个刺客非同一般。
先不说他们的剑法,我没练过武,也看不清楚。但有两点让我对他们的武功有很高的评价。其一,他们身穿白衣。要知道夜间刺杀行动,一般都穿夜行衣,穿白色长衫不是暴露自己吗?这样穿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对自己的工夫极其自信。很显然,这两个刺客不是傻子。其二,这两个人同王氏兄弟打了近一盏茶的时间了,还不分胜负。王氏兄弟的工夫我是知道的,显然这两个剑客与他们在伯仲之间。
我略一沉思,场上又发生了变化。其中一个刺客在打斗中逐渐移到我的马车旁边,然后拚着被王达刺伤的危险,分心向我掷来一柄小飞刀。我躲避不及,眼看那飞刀就到了面前。我暗想,完了,我出来看什么热闹啊,躲起来不就没事了吗?我的小命啊,难道就这样玩儿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我的种种想法也就在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躲避不及,但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向旁边闪了开去。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和飞刀并没有出现,只听“腾”的一声,飞刀被什么东西打歪了,刺进我对面的窗棱中。
紧接着从黑暗中飞来一阵暗器,但都喂给那两个白衣刺客吃了。王氏兄弟也没看清楚,只是原本无法伤到对方的刀剑此刻却穿透了敌人的身体。
我跳下马车,走到那两个杀手面前。我看到他们临死的目光有太多的震惊和不甘,他们就要死了,但却不知道自己死在什么人手里。我看着他们慢慢倒下去,然后向四周看了看,可是黑暗中什么都没有,只听见惊鸟扑哧扑哧拍着翅膀飞走了。
王达站在原地将四周看了一圈儿,没有发现人影,他只得向空中抱了抱拳,说:“多谢朋友出手相助。”可是黑暗里连回声都没有听到。
我们检查地面,发现多了几棵松果。这人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呀,还好是朋友不是敌人,我暗暗舒了一口气。
王晓带人把尸体埋了,然后跳上马车休息。而我,却久久地睡不着。我知道一定有人在暗中保护我们,而且极有可能是故楼的人,所以我们是安全的,可以放心大胆地睡觉。王达和王晓就是想到这一层,所以放心地休息去了。可是我却控制不住地想秦依依,想她在那里,想我明天能不能追上她,想我若能学到她们的武功……
第二天王晓叫我的时候,天已蒙蒙亮了。我们简单洗漱,吃了点干粮,然后上路。
大概前行了三个时辰,一座人口密集的镇子慢慢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看过地图,知道这个镇名叫阳崮。
阳崮在惠济河边,有一个较大的码头,可以乘船由惠济河进入涡河然后到淮河最后经京杭大运河南下到杭州。当然,可以这样走并不意味着我就一定会这样走。
我看大家的神情都很高兴,特别是我工程院的人,平时大概也没有经历着这么惊心动魄的厮杀,如今到了人流拥挤的集市自然高兴。
我们同样找了镇里最大的那家酒楼歇脚。刚在大门口,就听到有人叫我。我抬头一看,二楼的窗户伸出一个头来,不正是朱稆翁吗?
我吩咐王达和江越带着大家在底楼用餐,自己却高兴地往二楼走。
一上楼就看到三个姑娘坐在朱稆翁旁边的一桌,秦依依还对我微微一笑。我赶紧过去,先向三位姑娘问好,然后向朱稆翁问好。
秦依依笑着说:“出门在外,子晰不必如此客气,快请坐下。”
我坐下一看,三个姑娘都没动筷呢,显然是在等我的样子。琥珀抱怨说:“端木公子总算来了,姑娘不饿,我们可都饿坏了。”
我连忙赔罪,秦依依佯装瞪了琥珀一眼,说:“好了,吃吧。”
大户人家的规矩是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虽然江湖中人不兴这一套,但我们吃饭的时候还是很少说话。
等大家都吃饱了,秦依依才小声地说:“子晰,我们还是走水路吧。”
我本来就是打算走水路的,因为猜到陆路上可能会有人对我不利,所以出发前我们定的计划就是走陆路,并没有保密。待过了两三天,再改走水路。但在船上也并不是万无一失的,所以坐几天船再坐坐马车也不错。这样,可以迷惑敌人,让他们无法计算我们的行程和位置,也就无法在半途中布置杀手。只是想不到那些人这么着急,我才刚出开封城,他们就动手了。
秦依依点点头,夸我想得周到。我想到这两天的刺客,委婉地对秦依依说:“这两天多亏了姑娘。”
秦依依但笑不语,旁边的琥珀瞥了我一眼,说:“端木大人挺聪明的嘛。”
我邀请秦依依她们跟我们一同上路,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前一后。时间宝贵啊,而我和秦依依在一起的时间就更是弥足珍贵了。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我都不会利用的话,那我也就不是端木秀了。
想不到我刚开口,秦依依便点头答应了,真让我喜出望外。于是,我们一同下楼,我跟我的下属们介绍说秦依依她们四人要回江南老家,所以与我们同行。
虽然除了王达王晓大家都不清楚秦依依的身份,但有三位漂亮姑娘同行,每个人都很兴奋。
我们立即赶到码头,包了一条大船继续南下。
我们这群人中,好多人还是第一次坐船,都很兴奋,站在甲板上望着两岸的青山指指点点。同时,也有几个人晕船,躺在船舱里睡觉。
本来以我的打算,坐几天船还回到陆地上走,但秦依依笑着说没有必要。既然她这么说,显然是很有把握的,我当然没有异议。这几天我陪着三位姑娘弹琴唱歌,喝酒说笑,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五日后,我们到了十八里集。那天晚上吃过晚餐,秦依依将琥珀和翡翠都打发出去,然后问我:“子晰可愿与我一同前往江宁?”
我一听这话,自然是喜出望外,可是依依邀我同去江宁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吧。我想起王达的话,心中虽然坚信她不会害我,但仍然忍不住猜想起她的用意来。我笑着说:“依依厚爱,端木秀敢不从命!”
秦依依淡淡地笑了笑,说:“我要你一人独自陪我前去江宁,让江越和王达他们自己先去杭州,子晰也没有异议?”
我只思考了一秒钟,就点头答应:“就我们两个人吗?子晰乐意至极。”
只见秦依依高兴地说:“那好,我们明天就走。”
回到房里,我将江越和王氏兄弟叫过来,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江越听完笑嘻嘻地说:“恭喜大人如愿以偿。”
王达皱着眉头说:“大人三思,小人以为这件事情不妥。您一个人去实在太冒险了。”
王晓也说:“大人,让我跟您一起去吧。”
我摇摇头。我都答应依依一个人陪她回去了,如果带上王晓,不是摆明了不信任她吗?我说:“你们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我相信她不会害我的。”
江越看王达王晓都这么忧心忡忡的,也调转船头开始劝我不要去。我瞪了他一眼,这标准的墙头草。而对王晓和王达,我是打心里觉得高兴的,虽然他们反对我的行动,但他们是真的关心我的安危。
我们争执了好一阵,王达王晓始终不肯放弃地对我“晓以大义”,以这一路上一连串的刺杀为由,让我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而江越这小子更厉害,居然抬出了叶筠妍和明毓郡主,说我为了她们也应该保重自己。我听他那话里还隐隐有些指责,好像是怪我不知足,有筠妍和郡主还不满足,又要为一个艺妓以身涉险。
我终于听得不耐烦了,我知道他们是好意,可我才是老板耶,难道我连这点行动的自由都没有吗?我沉着脸打断他们的话,说:“好了,好了,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明天一早就跟秦姑娘上路去江宁。”
看我不高兴了,三个人都闭上了嘴,面面相觑。
我看他们的样子,态度也缓和下来,毕竟人家也是为我好嘛。我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我端木秀做事一向是有分寸的,你们就放心吧。到了杭州找处地方住下来,跟着穆罕默德一起跟那里的商行接触一下,将我们的意思传给他们,我会很快赶过来的。”
对于经商,王达王晓显然都是外行,江越跟了我一年,到是学了一些。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又说:“你们知道吗?秦姑娘在我的南洋公司投资了一千万贯,如果我死了,对他们一点好处的没有,所以你们尽可放心。”
听了我这句话,三个人想了想,这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