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异界卷之银河篇――婉兰终
已经是第六次从黑暗的地下监牢中出来重新投身在阳光的坦戈拉斯看着身后关上的厚重的铁牢门,扭了扭有些酸疼的脖子,举起手重重的伸了个懒腰。
“真是的,该任性的时候不任性,现在却——对着我任性又有什么用?……两个都是不成熟只懂得自我别扭的小孩,我们这些旁观的人可真是辛苦啊。”
如此苦笑着,坦戈拉斯摇摇头离开了。
这是他第六天晚上来到这里,目的只是为了劝漠然回心转意去向修寒道歉,以免修寒真的倔强到底……毕竟那种结局,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见的。
可是,一向都相当体恤别人的漠然在这件事情却显出了超出常理的固执,对于他的提议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而坦戈拉斯却并没有听见,他离开后,一向都是么沉寂森冷的地下监牢中少年轻声的自语声,“抱歉,坦戈拉斯,让你失望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已经不可能再留在他身边了。所以,这一次,就让他彻底讨厌我就可以了。”
——‘水月,你不想离开……我们可以留下来。’
“不可能,我和他彼此都已经到达容忍的极限,再继续相处下去除了相互伤害没有其他结局。帝王身边绝对不可以有特殊的存在的,否则他就没有成为帝王资格。这样对他而言…我的消失是最好的结局。”
低声的少年闭上眼,“一切都该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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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议事大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已经商讨好各自事件的人员整理好面前的资料文件,纷纷向处于首席位置上肃然冷俊的新帝王鞠躬后转身退去。
坦戈拉斯同样也是恭敬的行礼之后,以标准的军姿向后转,迈开了步伐。
“坦戈拉斯上将,你过来。”
身后传来的冷漠却不失优雅的声音让他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等候着其他人离开。
年轻俊美的皇帝向他点了点头,转身向一侧的书房走去,坦戈拉斯很识趣的跟了上去。
相对起来显得昏暗不少的书房内,已经以皇家特有的优雅姿态坐下的修寒随手打开了书房内的立体音乐,飞扬的音乐刹那间充斥了整个豪华而古朴的房间。
年轻的皇帝没有说话,双手交叉搁放在书桌上,掩住他下半边的脸。
在这样令人不舒服的沉寂中,坦戈拉斯的神情却显得相当悠闲自在,他很清楚陛下把他叫进来是为了什么,所以他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长久的沉默之后,年轻的皇帝终于开了口。
“你这几天晚上都去过监牢吧?”
坦戈拉斯笑起来,恭敬答道,“是的,陛下。”
得到回答的帝王又是一阵沉默,
修寒张了张口,又合拢,就这样反复几次后,新帝王有些迟疑的吐出两个字,“……怎样?”
坦戈拉斯立刻接口道,“很好!非常的牢固结实,就算用十吨炸药也炸不烂,根本没有重修的必要。我很高兴当年建造的人没有偷工减料。”
“你……”修寒不悦的抿了抿线条分明的唇线,“我并不想知道这些。”
“啊?不好意思,我看牢房里面的伙食挺好的,也很和平,托陛下福威,没有打架斗殴以及苛刻下属的现象。”
修寒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坦戈拉斯!”
“啊?又不对吗??抱歉了,陛下…那么?”
坦戈拉斯狡黠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您是指看守的士兵吗?请您放心,他们都很尽职尽责。而且对陛下都是忠心耿耿。”
“坦戈拉斯!”
修寒一拳重重的敲在桌面上。
“陛下。”面对年轻帝王的愤怒,老奸巨滑的坦戈拉斯笑着回答,“你究竟想问什么请说清楚,老臣已经老了,有很多事情已经开始糊涂了。”
碧蓝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他,半晌之后才仿佛忍耐一般吐出一口气,“是啊,你老了……哼,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不该糊涂的时候给我装得一塌糊涂。”
坦戈拉斯摸了摸下巴几缕稀稀拉拉的白须,镇定自若的回答,“谢陛下夸奖!”
修寒冷哼了一声,看样子是不再打算说话。
可是他没话说的时候,坦戈拉斯却又开了口。
“陛下,有这种必要吗?为了这样一点小事情,何必做到这样地步?即使是赌气也该有个限度吧?”
“赌气?你也看得很清楚,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袭击我是事实,即使我有心帮他开脱,他不肯配合我又能如何?我单方面的赦免他的罪状你要我怎样向其他人交代?帝国律法是我定下的,你是让我自己打破它?”修寒将身体一仰向后靠去,赌气一般说道,“除非有一个理由,一个解释……偏偏他就是那么倔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他认为我根本帮不了他,你让我如何赦免他?”
“陛下。”坦戈拉斯叹气道,“他对你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刚说完这句话的坦戈拉斯下巴差一点掉了下来。
他看见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诡异的场面。
一抹红艳在年轻帝王的颊上一闪而过——就像是被别人拆穿心思一般措手不及而恼羞成怒的神色。
他,他…这算是脸……红吧?
应该是吧?……
此刻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东西的老将兀自怔怔的喃喃自语。
摇了摇头,坦戈拉斯又开了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和秘密,即使你们的关系已经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你也不能要求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陛下,如果您还想保住这个唯一的朋友,那么你就不能以上位者的角度去要求他。因为他与你是平等的。如果你一旦使用上位者的权利去命令他,他或许会遵守,但是那一刻也就是你失去他的时候。”
“您不应该表现得这么不成熟。或许是应该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交过朋友的原因。可是,你不该为了一时的赌气而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听着坦戈拉斯仿佛教导者一般的话语,年轻的帝王抿紧了他薄薄的唇,俊美无涛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碧蓝的眼睛犀利而冷酷的看着坦戈拉斯。
“你说我和他是朋友?”
线条优美的薄唇抿起来,冷淡的笑了起来,“没有这回事,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他只是我的部下,许多部下中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冷淡的声音随着逐渐急促的喘息愈加尖锐起来,“他对我而言一点也不特殊,不重要!我根本就不懂他!根本就不明白他!”
修寒将书桌上一本摊开了一半的书重重的砸在坦戈拉斯面前,“如果他要违背我——那么就让他去死——去死吧!我不需要违背我部下!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朋友!我只要服从我命令的人就可以了!”
“陛下!”
“好了,坦戈拉斯,你可以退下了!”
“可是——”
“退下!你也要违背我吗?”
“是的,陛下…”
坦戈拉斯对修寒行礼之后退了出来,看着关闭上的书房门,他无奈的叹息起来,“虽然大多地方都很成熟,但是在某些地方还是单纯的像一个小孩。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为了一时的意气而毁了它,值得吗?”
坦戈拉斯这样叹息着,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美丽的少女的倩影,那熟悉而美丽的笑容,让他的心微微抽搐着痛了一下。
苍老的脸上浮现出苦涩的微笑,“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资格批评他,年轻时的我那时候也太自傲,并因此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可是,若不是经历过那样的伤痛,只怕我也不会成熟吧?”
(或许在伤痛中走向成熟,是不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既然如此,自己又算不算是在多管闲事?那个少年是一个定时炸弹,留下他并没有好处。或许现在将他处理了对帝国更好。可是,自己却再也不愿意看见陛下孤单而寂寞的身影了。)
(即使如此,自己其实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吧?那么…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该来的总要来,该去的总要去。‘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留下的最后结果每个人都必须承受——自己亲手造成的结局。)
****
冰冷的视线,冰冷的眼光,冰冷的脸色,冰冷的扶手……这里的一切都是冰冷的,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审判席上传来的声音都是冰冷的。
“…………经审决……袭击伊休塔尔帝国最高统治者皇帝以及军方最高统帅……罪名成立…剥夺军籍!剥夺伊休塔尔公民资格!全部财产充公——立即执行枪决!”
身处审判席威压的正下方的少年静静的倾听着对他的判决,神情是淡漠的。
那是根本就没将它放在心上的淡漠,对于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不在乎的淡漠。
在无数冰冷目光的焦点之下的少年的神色依然是淡然的。
他站在那里,冷冷清清,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
银丝的长发滑了下来,滑过少年淡然如风的脸。依然戴着手铐的少年旁若无人般自己转身走向侧门——出去后便是处刑场。
他身边的两个士兵原本应该夹住他的胳膊强制的带他去的,但是此刻却似乎不敢冒犯他一般,直到少年自己动了以后才慌忙跟了上去。
他们不像在带领罪犯去刑场的士兵,反而更像跟随在高贵的帝王身后服侍他的侍卫。
去处刑场的通道要路过一个席位,一个特殊的、高雅的席位。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坐上它旁听的席位。
坐在席位上交叉着双手,冷漠的听完这场听证审判会的年轻帝王开了口,他的声音令经过他少年暂时的停在他身前。
“漠然,对于这个罪名你没有什么要辩解的吗?”一向都那么果断的帝王此刻微微停顿了一下的语气带上了迟疑,“只要你能解释的话……”
一旁的坦戈拉斯却听得欣喜起来。
他很清楚,陛下只是在找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赦免漠然罪名的借口。
一个台阶,只要漠然肯给他一个台阶而下,那么陛下绝不会真的伤害漠然。
然而少年冷清的声音在打断了修寒声音的同时,也打破了坦戈拉斯的期望。
漠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没有,陛下。”
少年这样淡漠的回答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转过头来看修寒一眼。
因为这句话,会场的温度刹那间降到了冰点,冷冻得人的呼吸都僵硬了起来。
“很好。”
在冻僵一般的气氛中轻轻笑起来的修寒打破了沉寂。
碧蓝的眸子燃烧着冰冷的银色火焰,年轻的帝王微笑着优雅的站了起来,黑色的披风随着他优雅的动作在空气中随风翻转起来。
离席而去的帝王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那么你就去死好了!”
从座位上冲下来的坦戈拉斯猛的抓住少年的肩,“傻小子——就算是耍脾气也不用弄到这种地步!陛下不想杀你你看不出来吗!现在是你逼得他这么做!连命都没有你还要面子干嘛?!”
戴着手铐的双手抬起来,少年将一只手覆在坦戈拉斯的手上,“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残的手反而像是在安慰坦戈拉斯一样轻轻拍了他一下。
“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的。”虽然知道坦戈拉斯听不懂残依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所以现在只是回到了而已。”
(转圜了轨迹的流星终究还是要回到它预定的轨迹。)
戴着手铐的手将坦戈拉斯抓着自己肩膀的手轻拨了下来,还有少年飘渺得仿佛要消失的淡淡声音,“修寒,就交给你照顾了。”
坦戈拉斯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双如宝石般绚丽流光的眼眸早已经将他一切的心思都彻底看透,坦戈拉斯知道自己什么也不用再说了。
因为他要说的一切,眼前的少年其实早就明白了。
流光异彩的眸子有着魅惑人的魔力,让所有凝视着它的人屈服在它的诱惑之下。
有着双眼眸的少年,他的行为不容任何人阻止。
也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高傲与利落。
没有人可以违背他的意愿。
“再见。”
坦戈拉斯听见残如此对他道别。
少年淡然的神情和姿态,仿佛不是去赴死,仿佛等待着他的只是回家一样平淡的事情。
——‘水月,准备好了吗?’
“恩。”
轻声回答了一声,残再度看了一眼背对自己逐渐远离消失的碧蓝背影,喃喃说道,“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修寒,相信你自己,你做得到的。”
残转身,同样留下一个背影。
于是淡银和碧蓝的背影逐渐拉大了彼此的差距。
一个迈向了无尽的明天。
一个却走向无知的未来。
原本就是两道偶尔间交叉而过的流星,所以马上就要回到各自的轨道,彼此不再接触。
命运转圜飘摇,摇摇摆摆又回到了……无法消抹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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