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远古・残・囚牢
独——孤独。
占——占有。
欲——私欲。
独占欲——以完全占有对方的私欲而排遣自己孤独的行为。以着‘爱’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却更像是一面双刃伤人伤己的行为。‘爱别人的原因是为了爱自己’,由此看来,即使说得再怎么动听,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已。
****
阳光淡淡的落下来,柔和的落在绿茵的草地上。而那粗糙的草屋一排排的并肩而立,围绕成一个圆形,只留下一个出口。周围无数的篱笆和陷阱保护着这个小小的村子,以及村子中的人类,防止夜晚猛兽的侵袭。
打猎的男人逐渐归来,妇女停止耕种织布采果等事情张开一张温柔的笑靥迎接爱人的归来。
这只是无数人类的村子中的一个。
几十年前,人类还曾经过了饮血吞肉的野兽一般的生活,却因为弱小而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悲惨生活。现在,却已经形成了如此安详和谐的环境。而将这些教导给他们的人,是一个神秘的少年。
那个神秘的少年,此刻正坐在草地上,几乎所有的小孩子都围绕在他身边。而亚凡家的两个小家伙伊尼斯和伊莉丝,根本就是粘在少年身上死活不肯松手。
“伊莉丝长大以后要嫁给残哥哥~~”赖在少年怀中小女孩紧紧搂着少年的脖子,如此骄傲的宣布。
“啊——伊莉丝你好诈!”
“一个人独占大哥哥可不行!”
其他的小孩纷纷发出如此的抗议。他们都很喜欢这个温柔笑着的大哥哥,还有他身上淡淡如晨风的清新气息。
“谁说的!”一旁气鼓鼓的小男孩不甘示弱一把抱住少年的胳膊,“残哥哥长大以后要嫁给我的!”
一旁正在绑篱笆的亚凡大汗。
小女孩搂着脖子的手搂得更紧,“不可能,男生和男生是不能结婚的!”
“那我就做女生好了!”
亚凡:(泪)伊尼斯,我们家传宗接代可是靠你啊,千万不要想不开。
小女孩叫了起来,“你简直是妄想!”
亚凡:(感动)还是伊莉斯懂事。
伊莉斯继续说下去,“女生更不可能娶残哥哥的!”
亚凡:…(倒下)……重点不是这个吧?
伊尼斯依然不甘示弱把少年的胳膊抱得更紧,“那我长大以后嫁给他!”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这下不止是亚凡,整个村子的人都开始冒汗,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两个依然斗嘴斗得不亦乐乎的小家伙。
“呵呵~~残实在是好受欢迎哦。”
一个一直在旁边看着这场龙凤斗,抿着嘴偷笑的妇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一直微笑着看着两个小家伙为自己斗来斗去的少年,在听见一旁的妇人调笑的话时候,微微抬起头,对妇人抿嘴浅浅一笑。
这下,妇人可是笑不出来了,可她一旁的男人可不乐意了,“你干嘛脸红?”
这下整个村子中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阿娜塔——你再年轻个几十年再去脸红吧。”
“不要老牛吃嫩草哦~~”
“残的魅力还真是男女老少通杀。”
听着众人取笑的妇人挽起衣袖高高挥舞着拳头,一幅凶神恶刹的样子,“你们再说?再说!”
完全没有在乎村人的吵闹,少年轻轻擦拭了一下伊莉丝的嘴角红渍,笑道,“这里没擦干净哦,是吃什么留下来的吗?”
“这个?是桑葚,在后山的森林里可以摘到,很好吃的果子哦~~~残哥哥没吃过吗?”
“恩……”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圣界中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少年,什么奇珍异果仙丹琼浆不曾品尝?而人界这些没有丝毫灵气的果实,少年确实没有尝过。
但不明白少年背景的小女孩却是眼前一亮,欢喜的说,“那下次我帮残哥哥带一些回来好了~~”
尽管对于已经吃惯了奇珍异果的少年来说,根本不需要那种果子,但是看着小女孩闪闪发亮的眼睛,总是那么温柔的少年还是笑着点点头。但是点过头之后,却完全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而这个时候,旁边某些不愿意少年忽视他们的小孩不依着扯着少年的衣服,回过头的少年柔和的笑着,摸着他们的头,任由他们纠缠在自己身边,攀在自己身上,搂着自己的脖子,亲吻自己的脸颊。
夕阳的草地上,嬉戏着的孩子,被孩子簇拥着微笑着的银发少年。所有凝视着这温馨的一幕的村人嘴角都不自觉凝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场景被投影到了圣界,投影到某个至高无上的人的眼前。
而很显然,从水镜中看见这个温馨场景的人很不高兴看见它。或者应该说,相当厌恶。
更确切的说,根本无法忍受。
“不要碰他……”
看着立体投影出现的场景,看着那些孩子簇拥在少年周围,父神的声音中也出现了一丝扭曲的怪异,“不要碰我的孩子——你们这群肮脏的东西!”
蜷得紧紧的手神经质的颤栗了起来,父神愤怒的声音充斥了这个淡淡的、高雅而雍容的房间。
“你们有什么资格!你们这群卑微……没用的垃圾!”
忍耐到极限,几乎要崩溃的声音……
“不要用你们卑微的手碰他!”
扭曲的、神经质的咆哮。
“他是我的——我的!”
那蜷缩紧的手的颤栗,如传染一般遍及了整个身体。还有这位至高无上的神氏如火焰热烈如暴海咆哮的愤怒,在他的心底炽热的燃烧了起来。
(不要碰他!任何人都不可以!任何人都别想靠近我的残!他是我的——我的孩子——我的残!只属于我的孩子!)
被愤怒的火焰充斥着整个心胸的父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人的进来。因为他此刻的注意力,完完全全聚集在他面前的立体投影上,嫉恨的眼神恶毒而愤恨的死死盯着纠缠在银发少年身边的孩子。
原本只要弹指就可以轻轻松松毁灭的生物,对他而言卑微而低下的生物,让他完全不在意死活的生物;却是被他最爱的孩子不惜顶撞他也要庇护下的生物;夺走他最心爱的孩子的爱的生物。
——该死的人类!
他不明白。
残为何要爱上他们?为何要那么温柔的对他们微笑?
他无法容忍——无法容忍!
他很清楚,从那个孩子诞生的那一天,从爱上那个孩子起的那一天,就再也无法抑制的**。
憎恨一切能引起那孩子注意的东西;无法忍受那孩子对别人露出的笑靥;无法不去嫉妒任何想接近那孩子的东西。
因为那孩子是他创造出来的——那孩子的身体,那孩子的灵魂,那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属于他一个人!
疯狂的想要独占那孩子的一切的私欲,他从来没有隐瞒过。而他一直都是那样去做的。
不允许别人太靠近那孩子;不容忍得到那孩子注意的东西;不允许那孩子的眼睛看着自己以外的东西。
他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认为是理所当然。既然自己创造了残,残就属于他,这一切是理所当然。
虽然偶尔有时候,待在自己身边的残会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殿外许多聚集在一起谈笑的人,眼底流露出一种相当寂寞的眼神。
可是那孩子从不曾违背过他的意志,无论他有怎样任性和毫无根据的要求,残都只是淡淡的笑着接受他一切的命令。
只有这唯一的一次,为了保护父神认为没用的人类,残不顾一切顶撞父神,护住了这个即将被毁灭的种族。尽管最终人类还是被流放到了兰提斯大陆。
因为父神无法平息的怒气以及妒忌,对能得到残的爱的人类的妒忌。
(父神最爱的孩子……父神是那么的爱着他。可是那爱却是丑陋的,充斥着私欲着……‘独占欲’,爱到不能容忍他的心中有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爱到无法容许他的眼睛看着自己以外的存在。)
(所以他爱着人类,那就成了人类最重的罪。)
“父神……父神?”
疑惑的声音唤醒了处于暴怒边缘的父神,因有事来见父神的金发少年一眼看见了面前那个巨大的立体投影,“这个是……”
他当然看见里面熟悉的身影,“是残?他在干什么?父神,这是人………”
刚说到一半的话被粗暴的打断,一直在压抑着愤怒的父神在看见金发少年的一瞬间,临近崩溃的愤恨犹如找到一个发泄的漏洞。于是毫不留情,狂暴的一掌把亚伯伊释尔打飞了出去。
骨骼破碎的声音在这个清净的房间内响起,被打飞出去的金发少年重重撞在一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光柱上,口中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亚伯伊释尔无力的趴在地面,硬生生受了父神一掌的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无力的伏着吐着血,茫然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突然向自己出重手的父神。
(为什么要伤害我……父神,为什么?)
“都是你的错!”
已经完全陷入愤怒的父神,是完全不可理喻的,或者说,他从来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因为这个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是父神。至高无上的存在,无人可以反驳他的意志。
无论是怎样的意志。
他创造出来的生物,只能服从他的意志。他就是一切的主宰。
“要不是你创造出那群该死的垃圾——要不是你——”
只是一句,就已经让亚伯伊释尔彻底明白的一切。面对着逐渐靠近,面呈怒色,弹指间就可以让自己灰飞湮灭的父神。创造出自己的父神……
生杀大权,由不得亚伯伊释尔自己掌握。父神只要一句话,就足以毁灭整个世界。
亚伯伊释尔很清楚,父神从来不曾在意过他或者这个世界。父神眼中看得见的,永远就只有一个人。父神所爱的,永远也只有一个人。
而这,也是亚伯伊释尔最不甘心的地方。
(为什么只有残?)
而在此刻,对上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残,正在向村人们道别。在残转身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残低头,笑着摸上伊莉斯小小的头,“怎么了?”
伊尼斯和伊莉丝的小脸蛋都因为玩的太累而显得红通通的,“你明天来好不好?”
“唉?”少年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有些迟疑。因为他很清楚,对于自己频繁的下界,父神最近越来越不高兴了。
见少年迟疑的两个小家伙拉扯着少年的手腕撒娇起来,“来嘛来嘛~~~明天也来好不好?”
“知道了,我明天再来看你们。”有些无奈的少年如此微笑着对两个孩子许诺。
道别之后,少年走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看了一下四周,在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
村子中的偶有人一抬头,看见一道银光划过了天际。
“是流星啊?…奇怪,这流星怎么倒着向天上飞?”
****
看着面无表情的父神以冷酷的眼神向自己逼近,亚伯伊释尔已经绝望了。也许对父神而言,结束自己的生命跟结束一根小草的生命没有什么不同。或许自己对父神而言,除了玩偶再也没有其他用处。
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吧…
“父神!”
突如其来传来的清亮声音,突然间推门而入的少年,如光华照耀温暖着这个阴冷的房间。少年清脆的笑声,如一阵暖风,瞬间将父神脸上的森冷驱逐得干干净净。如冰川融化的一瞬间,他脸上的温柔的笑容瞬间拂去一地的冰冷。
父神将欢笑着扑入怀中的少年搂入怀中,亲吻着他美丽的眼眸,以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动作抚摩怀中柔软的银发。
父神专注而温柔的眼神,仿佛世界上只有他的存在。
亚伯伊释尔明白自己得救了。可是,正是因为自己如此的得救,更让他嫉恨的火焰高涨了起来。
(为什么只有残,只有残!我最敬爱的父神啊……为何您的眼睛从不曾看见我?为何您不肯爱我?)
(我是如此的憧憬着您,我是如此的爱着您。我……不行吗?我不是您的孩子吗?为何你只看得见一个人?为何…)
少年看见父神后面倒在血泊中的亚伯伊释尔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但是一瞬间之后,又马上恢复笑脸,抬头看着父神,“我没事,在人界我玩得很开心。”
轻柔的拭去少年脸上一点点灰尘的痕迹,父神温柔似水的声音,永远只对着一个人,“可是看起来很疲累……”
“你和他们不同,不能自我创造能源,身体也弱,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小心,万一受伤……好好好,我不罗嗦了。要休息吗?想吃点什么?我去叫人准备。”
“天池水。”残微笑着如此说到。
天池,独立于宇宙之外的一个或在或不在的存在,虚幻,同时也是真实。天池,也是父神诞生之地。
天池水,天池中的灵水。只要小小的一滴,就足以让濒临死亡的生灵、哪怕是最低等的畜生,都得以起死回生,脱胎换骨,登升神藉。
天池,只有父神才能进去的地方。而残,却是自诞生起,几乎就将天池水当普通茶水喝。
当然,偶尔也会背着父神偷偷将天池水给别人。而父神肯定是知道的,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对他而言,尽管天池水珍贵,却也比不过残的轻柔一笑。
因为父神是如此的爱着他…爱着自己的孩子,爱到疯狂的地步。只要残一句话,父神就能连眼都不眨的毁掉整个世界。
毫不犹豫。
微笑着目送父神远去的残,在看不见父神背影的时候微微松了口气,马上转身扑到亚伯伊释尔身上。打量着金发少年伤势的残眼底出现凝重的神情。
张开手臂将亚伯伊释尔搂进怀中,清淡的银光马上流转遍身,将两个人的身影都笼罩了起来。
“亚伯,怎么会弄成这样?你什么地方惹父神生气了?父神下手也太不知轻重了。”
原本神情已经逐渐有些迷离的亚伯伊释尔微微抬起头,看着这个搂着自己的少年。柔和的银发淡淡的在自己身上流转,如清风轻轻抚摩着自己疼痛难耐的身体,驱走了隐隐的伤痛。
可是,有一个地方还是在痛……还是会痛,怎样也无法停止的伤痛——
“亚伯,好点了吗?”
亚伯伊释尔听着残一直都是那么温和的、似春风般温暖的声音。
亚伯伊释尔看着残微俯下的脸,柔和不变的笑脸。
“为什么要把父神支开?”
“父神在这里就太尴尬了,以他说一不二的性格,绝对不会让我给你治疗。”
“虽然平时那么蠢,对于这一类事情你还真敏感。”
“呵呵,就因为一直都那么苯,所以要麻烦亚伯你照顾我啊。”残无辜的对亚伯伊释尔眨了眨眼,笑着道。
亚伯伊释尔看着他,看着那闪耀的银发…闪耀的眼睛…闪耀的微笑…还有,闪耀的灵魂……闪耀犹如辰星的少年。
父神最爱的孩子,世界上最耀眼的残——最让亚伯伊释尔憎恨的残。
“亚伯…?…”清亮中透出迷惘的声音被玷污了半截,卡在喉咙。那头闪耀的银发浸透了鲜红的液体,如涟漪一般荡漾了开来,落在亚伯伊释尔肩上。那双异色的眸子无辜而茫然的扩张开来,迷惘的看着亚伯伊释尔扭曲的容颜。少年颓然倒下的身体落入了亚伯伊释尔手中,倒在他的左腕之上。
而亚伯伊释尔的右手,正放在残的胸口。
五道细细的白色荧光如剑芒从亚伯伊释尔的指尖射了出来,围绕成一个圆形,穿透了残的胸口。而被那五道剑芒围绕在中间的,是少年依然欢快跳跃着的心脏。
鲜活的,充斥着生命活力的源泉。亚伯伊释尔的手只要微微一合拢,就足以捏碎的心脏。
与那些低等的种族不同,他们这种聚集天地灵气创造而出的生灵,一旦灰飞湮灭,即使是至高无上的父神也无法挽救。
亚伯伊释尔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可他心甘情愿。
(父神,请您看着我……认真的看着我…一次就好……)
“残……”回来的父神走进来的一瞬间,被眼前的场景硬生生截止的声音。
然后,随之猛然爆发出的咆哮。父神的愤怒和心痛,震撼天地!
“亚伯伊释尔!你怎么敢——!”
面对着父神狂暴的怒意的金发少年却只是笑,轻轻的笑,笑着搂紧怀中的残。残的胸口,五道小巧的剑芒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残,你果然是个蠢材。相信我的你,果然是个彻底的蠢材。”
“你知道我恨了你多久吗?你知道我天天都想象着捏碎你脖子的场景吗?”
“你难道不记得?我说了许多次许多次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为什么你总是忘记我这句话!”
兀自以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在倒在他怀中的少年耳边轻轻说着,亚伯伊释尔抬起头,对上父神的眼。
那双总是对他漫不经心的冷漠眸子,此刻却一反常态紧紧凝视着他。那双平常即使连眼角微小的缝隙都不留给他的眼眸,从没有正眼看过他的眼眸,此刻正充斥着狂暴的杀意,席卷天地的冰冷向他汹涌而来。
亚伯伊释尔笑了,他疯狂而得意的笑着。
(这一次,您终于肯看我……尊贵的父神,您终于肯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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