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清梦
第93章清梦
另一辆马车在饶家庄门口停了下来,凌年跑去大声的敲着门。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家院模样的人探出头来说:“找谁?”
凌世祺上前礼道:“对不起,我这里有人受伤了,能不能麻烦你通报一声。”
“请稍等。”门被重新关上了,少顷又打开了,一个衣着上等的老妇人走了出来,看到昏迷的杞子,道:“各位快请进吧。”又对身边的一乖巧丫环说:“老爷不在,你快去把少爷叫到厢房。”
“是,夫人。”丫环应声小跑着离开了。
厢房之中,饶公子给杞子把了脉之后说:“诸位放心吧,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我开些药让她服下,估计下午应该就会醒过来了。”
众人这才松口气,凌世祺对夫人道:“夫人,太感谢你了。”
“别客气,治病救人一直是我家老爷的宗旨,身为大夫,都是应该的。”饶夫人笑着说。
“敢问府上老爷是不是从宫里告老还乡的饶太医。”凌世祺问道。
“哦。”饶夫人惊道:“正是,莫非公子认识我家老爷。”
“在下曾在醉花会上与饶太医有过一面之缘,这也该说是认识吧。”
“呵呵。”饶夫人笑着说:“一面之缘也是友人,既是友人到访,老身更是怠慢不得,请各位到花厅用茶吧。”
“多谢夫人,哦,在下糊涂忘了介绍。”凌世祺笑着拉过赵韵娘说:“这是内子韵娘,舍妹丽珍,义妹月玲,还有表兄柳仲文。”
众人一一行礼道:“夫人。”
“好,好,诸位请移步花厅吧。”饶夫人笑着说,又吩咐身后的丫环说:“芸儿,快吩咐下去,花厅奉上好茶,点心招待贵客。”
“是,夫人。”
“你们先去吧,我在这儿在待一会儿。”柳仲文坐在床上幽幽的说。
饶大少爷说:“柳公子不必担心,还是随各位一起去花厅用茶吧,这里自有丫环照顾。”
凌世祺走过去拉起他说:“走吧,你也累了,去吃些东西压压惊吧。”
柳仲文拗不过,只得舍不得的点点头。
众人出了房门,丫环轻轻的为杞子擦着脸。
杞子做梦了,自己置身于一大片雾里,一阵儿,有个地方变得清晰起来,她走近,看到自己在侍弄栖凤殿院子里的花草,玄毅也帮着侍弄,她看着自己问玄毅:“玄毅,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只见玄毅神情愣了一下,但又立即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杞子放下手中的花盆说:“臣妾想知道,你就说嘛。”
玄毅温柔的看着她,指着一盆蝴蝶兰说:“有一天,我微服去到你家,你给我送来了一盆蝴蝶兰,朕很喜欢,于是跟你聊了很多如何养植它的方法,就这样我们就认识了。”
杞子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说:“真的是这样吗?怎么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玄毅说:“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反正我又不会骗你。”
杞子看到自己笑了,笑得那样开心。还说不说假话,不会骗自己,这不请是在骗自己吗?在认识的过程中,那有这样充满快乐的回忆。
这儿变得模糊起来,那边又清晰起来,她走到那边,看到翠依和紫兰两人手中拿着茶和点心,玄毅正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可那一刻他却是用手托着头正在小寐。杞子轻轻的走进去,让翠依和紫兰将手中的茶和点心放在小桌子上,自己则去一旁拿件披风轻轻的走到他身后,给他披上,真是世事多变,原来对他自己也会这般休贴。
这儿也模糊起来了,旁边清晰着,杞子看向这处,这回是在枫意亭里,两人下着棋,玄毅输了,有些不服气。
清晰的另一处则是……。
花厅里,众人正用着茶,家丁来报说:“夫人,老爷回府了。”
“哦,父亲回来了,贵客坐一下,容我去迎。”饶少爷起身说道。
“有劳了。”凌世祺笑道。
饶府大门外,饶太医刚下马车,饶少爷就迎上说:“父亲,您回来了。”
“哦,敬东呀。”饶太医整了整衣服说。
车夫将马车赶走了,饶太医进了府门,饶敬东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尾尾道来,饶太医一听,惊道:“快,快带去病人那里。”
“是,父亲随我来。”饶敬东领着路,很快就到了杞子所在的厢房,饶太医一看,讶然的对饶敬东说:“快去把夫人叫来。”
饶敬东有些莫名其妙,但父命不敢违说:“是。”饶敬东出了厢房门吩咐了丫环将夫人唤来,又回到房中。
饶太医正在把脉,饶敬东道:“父亲,这位姑娘有喜了,可看她是姑娘模样,事关名节,所以方才孩儿并没有将这事说出来。”
“开药了吗?”
“开了,孩儿刚才开了些十三太保让她服下了。”
“那就好。”饶太医话音刚落,饶夫人就进来了说:“老爷,你回来了。”
“嗯,你去把我珍藏的小盒子拿过来。”饶太医吩咐道。
“啊。”饶夫人失色道:“老爷,那可是你珍藏了一辈子的宝贝药,你怎么……?”
“妇人之见,你管那么多干嘛,快去拿来便是。”饶太医说。
饶夫人只得出了厢房去拿药了。
下雨了,好大的雨,还伴着轰隆的雷声,杞子搬着院里的蝴蝶兰,淋了一身湿,玄毅帮她换好了衣物,紧紧的将她抱着,说着:“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杞子笑道:“我为什么会离开你?”
玄毅沉默着没有说话,杞子轻轻的推开他,发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杞子伸手去抓,刚提起步伐,突然踩空了,身子像下掉。
“玄毅——。”一声长喊,她猛的睁开眼,这就是她失去的三个月,如今又重现出现在了她的记忆里,将那片空白给填满了。
她直起身,看到饶太医正笑着看着她说:“皇后娘娘,您觉得怎么样?”
“皇后娘娘?”他身后的夫人和儿子同时惊道。知道饶太医不会开玩笑,同时又在宫中多年,定不会认错人的,于是纷纷紧张的跪下说:“臣妇/饶敬东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好讽刺的称呼。”杞子心想,她说:“你们快起来,别这样。”
“谢娘娘。”两人起身,饶太医说:“外面的人不知道娘娘的身份,你们说话要小心才是。”
“知道了,老爷。”
“知道了,爹。”
杞子说:“太医,这是哪儿?”
“回娘娘话,这是老臣的家。”饶太医回道。
“你的家,我怎么会在这里的?”她细细的想着,可头痛阻止了她的思绪。
“娘娘不用担心,您只是掉进江里了,是凌公子他们将您送到老臣府上的,凌公子他们都在花厅里呢。”
杞子想起来了,到处找着什么,还好在枕边找到了,锦绢还在。
饶太医说:“娘娘,请容臣介绍,这是内人,这是犬子。”
杞子笑着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娘娘,您太客气了,都是臣妇应该做的。”饶夫人上前一步小心冀冀的说。
“哦,微臣忘了。”饶太医给杞子作了一揖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杞子有些糊涂道:“太医玩笑了,我如今会有什么喜事?”
“哈哈哈,娘娘,您有喜了。”饶太医笑着说:“您有喜了,皇上要是知道,得指不定有多开心呢。”
杞子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有喜了,怀孕了,说:“太医,您确定吗?”
“当然,老臣当了那么多年大夫,怎么会弄错呢,太好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饶太医接下来说什么话,杞子完全都没有听进去,她被这个消息给震住了,接连而来的不知该是该喜还是该忧。她终于想起来了,轻声问道:“太医,皇上走了,对吗?”
饶太医愣了一下,有些遗憾的说:“回娘娘话,皇上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
豆大的泪珠砸在被褥上,饶太医继续说:“要不要臣派人去追。”
杞子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谢谢你太医,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是,臣等告退。”
三人出去后,杞子轻轻的捂着肚子昂起头闭着双眼,任泪水滑过脸颊说:“娘,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您教教我,教教我好吗?”
下午,饶家庄外,饶太医再三叮嘱杞子说:“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杞子勉强笑着说:“谢谢你,太医,我会的。”
众人惜别上了马车,凌年上了驾位,离开了饶家庄。
饶太医目送上马车,一旁的饶夫人问道:“老爷,娘娘怎么不跟皇上在一起,后宫之主怎能私留民间啊?”
饶太医怒道:“你懂什么,小心惹祸。”
饶夫人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不在说话了。
一路上,柳仲文细心的呵护着杞子,杞子忽然感觉好有犯罪感,可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终于进城了,喧闹的嘈杂声划破了马车里的寂静,凌世祺道:“我要去布庄看看,仲文,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柳仲文不放心的看了看杞子,苏月玲说:“去吧,我会好好照顾杞子的。”
柳仲文这才应下,说:“好,我跟你去拿。”
到了布庄门口,凌世祺和柳仲文下了车,吩咐凌年把马车赶回府上去。
马车走着,杞子突然说:“我想去幽园看看。”
“你说什么?”苏月玲惊道。其余二人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我想去幽园看看。”杞子再次说着。
“这……。”赵韵娘欲言又止,苏月玲说:“好,我陪你去吧。”
赵韵娘说:“我也去,丽珍,你和凌年把车先赶回去吧,之后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们三人去逛逛了。”
凌丽珍疑惑的点点头。
赵韵娘掀开车帘对凌年说:“先去幽园吧。”
“是,大少奶奶,驾——。”
马车又到了幽园门口停下了,苏月玲扶着杞子下了车,看到幽园的大门大开着。
三人进了幽园,原来是陈老爷派人在打扫,昔日的住客早已人去楼空了,推开绿萝苑的大门,里面正有仆人在收拾。
苏月玲叫来一打扫的人问:“这些屋子你们都收拾了吗?”
仆人道:“房间是打扫了,还剩下书房未收拾,三位是上一堂住客吧,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没你的事了,你去忙吧。”苏月玲嫌他话多,有些生气的说。
杞子早已起步走向书房,推开那层重重的雕花木门,仿佛闻到了玄毅的气息,德福总是很会照顾人,如今的书房还是一尘不染,像是被收拾好过的。
杞子轻轻的捂着小腹,像是在告诉腹中的生命:孩子,看看吧,这就是你父亲用的书房。
走进书案,台上重叠着一张纸,杞子轻轻的摊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赵韵娘走进一看,说:“杞子,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杞子眼含水雾的看着赵韵娘,赵韵娘继续说:“刚才在车上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你不劲,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泪水湿透了双眼,杞子重新看着那两句诗,苦涩的笑道:“我——怀孕了。”
“什么?”苏月玲和赵韵娘异口同声的讶然道。
“杞子,你没有弄错吧,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赵韵娘紧张的说。
杞子拭了拭泪说:“我怎么会开玩笑。”
“你怎么能怀孕呢?你不是还要和柳仲文成亲的吗?”苏月玲都快急哭了。
杞子轻轻的抚着小腹说:“现在我怎么还能跟他成亲呢?”
“杞子,这可该怎么啊?”赵韵娘手足无措的说。
杞子却显得很平静,她离开书案,走到窗前,推开了空子,望着即将消失的落日幽幽的说:“你们知道吗?在我的生命里,有三个月消失了。”
“你是什么意思?什么三个月消失了,生命怎么能消失三个月呢?”苏月玲摸不着头脑,问道。
杞子轻轻的侧过身说:“我的记忆消失了三个月。”
“上午你跳进檀月江里,是不是想起了你失忆的三个月?”赵韵娘说。
杞子点点头,赵韵娘接着说:“想必那三个月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唉。”杞子叹了口气道:“回忆填补了脑海残缺的空白,很多想不清楚的事情如今都能想通了,可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老天爷又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好像我的人生就是一场玩笑似的。”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只知道这辈子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许柳仲文不会介意。”苏月玲安慰着说。
杞子流着眼泪说:“可我会介意,仲文哥是一个好人,虽然曾经我是那样的恨他,可当我知道那些都是误解之后,我想过从今以后,好好对他,好好的跟他在一起,一起对现我们彼此的承诺。可如今变了,什么都变了,我不能心里想着别人去跟他在一起,那样对他不公平,更何况,我还有了孩子。”
“我不在乎。”柳仲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他径直的走到杞子身边动情的说:“不管你心里想着谁,怀着谁的孩子,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准备永远和我在一起。”
“仲文哥。”杞子扑倒在柳仲文的怀里,放心的大哭起来。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们成亲之后就回乡下住,你以前不是说要跟我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吗?我们回到乡下之后,再也不回京城了,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活着,远离那些悲哀和忧伤。”柳仲文的话让杞子十分感动,泪水湿透了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