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邀携手
山峦绵延,驿道的另一头远远地没入重山裂谷。
午时过后不久,冷风渐紧,远处的旌旗猎猎飘拂,金黄流苏飞洒在华盖上,车后众人蚁列行进。
“宁大哥,总算赶上了。”燕红羽抹去额头的汗渍,欣喜地叫道。
宁采臣望着前方山脚下长长的队列,也露出了微笑:“没想到他们走的这般快。”
汉王要在元霄佳节迎娶唐妃,送嫁车队急行走陆路,由金陵始发,沿宣州、信州,经吉、虔二州,最后入汉国境内。宁采臣重返追程,一来一去路上耽误四天,过了黄山山脉才追上送嫁车队。
一手摸着绯红的脸颊,燕红羽爽意地应道:“是呀,这一路可没休息,跑出了一身汗,这会吹着风真是凉快。”
“好象要变天了。”宁采臣抬头瞧着风向,南来的云层越积越厚,雨势将成。
“那快走吧。”燕红也抬头瞧了一眼,又转向车队方向:“宁大哥,他们开始赶路了。”远处车队尘头急起,车队里的众人开始跑步前进。
“前方有处村舍。”宁采臣凝目远望,灰蒙蒙的山色中,隐见一处黑瓦白墙。
“哦,那车队有可能会去村里避雨。”燕红羽猜测道,车队前方几匹快马已向那处房舍驶去。
宁采臣点头道:“天色变得快,他们避雨,我们追一程。”
“好,我们快追上去。”燕红羽拍打马鬃,二人尾追车队。
半天里的黑云急驶,离那处村舍还有数里,天色全都暗下,蓦地,四野同时一片沙沙声响,大雨泼落。
“前方有个草棚。”透过漫天的水线,宁采臣领路前行,那草棚隔着一片树林,离村舍还有一里的距离,正好让二人避雨。
“好大的雨,刚才差点全湿透了。”宁采臣把马栓在棚边,燕红羽双手护着头冲进草棚来。
雨势如瓢,下了小半个时辰仍未见收势,宁采臣忍不住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想去村里探探。”远处的山色模模糊糊,视野内皆是连天的水幕,十丈外什么也看不清,如果这时候潜进村里,雨势成了极佳的掩护。
“小心一点,有事情就快跑,我会在这里把风。”燕红羽翘了翘眉毛,俏皮地应道。
宁采臣会心一笑:“穿檐走壁嘛,正好试试你教我的轻身方法。”为弥补自已太过差劲的轻功,宁采臣在赶路途中向燕红羽讨教轻身之法,大小姐将家传的提身运气法门仔细相授,宁采臣用心领悟下,触类旁通,又将一些决窍用在全身气血运行上,受益非浅。
燕红羽细心叮嘱道:“雨地湿滑,落足时要留三分余劲。”点点头,宁采臣一个箭步窜出草棚外,披雨穿林而去。
路边的村舍约有五百户人家,村里的保长将众唐兵引到家族里的祠堂,给大队人马避雨,而公主一行随身人员安排在一处富户大宅的后园,几名侍卫和一队唐兵守在外院。
收回探测意识,宁采臣睁开眼,从水幕中辨出屋檐建筑走向,踏瓦飞墙,直赴那富户人家。
瞅准廊下唐兵无聊地打下一个哈欠,脚尖瞬间连点屋脊,陡地加速冲刺,身形俯低到近乎贴着瓦面的高度,恰如一尾大鱼静静地在水中一摆尾,便完成飞渡外院的过程,姿势变化端得美妙之极,显然这几日的轻功练习大有长进。
雨声掩盖下,廊下的唐兵侍卫一无所觉,眼角余光一闪,只道雨势被风吹散了。
宁采臣从侧檐处悄悄倒挂翻下,来到公主休憩的厢室外,“唉。”轻轻地一声叹息从敞开的房门内传出,叹声幽幽,似包含了许多心事。
“公主,这山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多耽误一个时辰便会停了。”以为公主在埋怨天气,一旁的侍女好言宽慰。
宁采臣踮足从窗隙中望去,她那绝世的丽容依旧带着几分憔悴,眸中却如雾水般迷茫地望着屋檐,又随着滴下的水珠,一滴接一滴地落到石阶上,最后全摔得粉碎。
过了一会,金乔觉感叹地道:“以弱水之力,累击不懈,始穿坚石,那要多少年月才能办到?”她这话似问旁人,又似自语,眼神里泛起一股淡淡的幽怨。
“公主,这些石阶上的水坑,在一些老房子里都可以看到,二三十年就能滴出水洞来。小时候,我还玩过那些水洞哩。”侍女仰起头,瞧着檐上垂下的一条条水线,脸上露出了童真的回忆。
“真的吗?”金乔觉似无心地问了一句,眉间怨色却更浓了些。
“是呀,砖若是滴穿了就是没用,又要买新砖来铺上,我祖上的老房子就全换过一次。”另一个侍女接着聊道。
金乔觉身边只有二名侍女陪伴,时机正好,宁采臣刚想走进房去,突听到外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官员匆匆走进来:“禀公主,雨意绵绵不绝,下官担心这雨不是一时半会能停下,是不是要冒雨前行,以免误了行程。”宁采臣在朝中时日不多,这名官员并不认得。
听金乔觉在里屋应道:“尚书大人,这几天路途辛苦,随行人马都很疲惫,就当是休憩一天吧,明日早些起程就是了。”
“公主体恤下属,兵士们自是庆幸,王崇质不敢有违。我这就吩咐下去,今日早些歇息,明日早一个时辰出发。”那王大人三言二语便讲完事情,又退了出去。
“你们也去休憩吧。”金乔觉挥了挥手,二名侍女退到一旁的厢房中去。
待人离开,宁采臣大步越过门槛,轻轻唤道:“公主。”
金乔觉转过身来,微然一怔:“你?怎么又来了。”她言语时顿了一顿,话意似是责怪宁采臣,可脸上忍不住露了些喜色,将怨色一扫而空。
宁采臣绽出阳光般灿然的笑意,悠悠地吟道:“纵我不往,子宁不来?”这二句诗正是新月公主原先赠他的诗句,金乔觉娇躯一震,瞥了他一眼,忙侧过脸去,才了一会才低声道:“我的心意已决,你来又有什么用呢?”
宁采臣作了个赔礼的动作,敛容正声道:“我能不来吗?我身陷天牢时,自以为是到了最后的绝路,可有一个知心朋友为了我,甘愿以一生的幸福来换取我的性命,而她却只留给我一句话:忘了我。”
“你为什么不忘了她,这也许是唯一的选择。”看不见金乔觉接述的表情,宁采臣只能从声音里感觉那股无奈的忧伤。
“不能!”宁采臣深吸了一声,强烈地反应道:“我知道,这是一个无奈的选择,没有人愿意这样的选择。我想忘记她,可我却一直忘不了,不知道怎样才能忘,她的一举一笑,一直留在了我的心底,纵使我拼命不去想她,不去**她,却时时刻刻地感觉到那刻骨铭心的刺痛。”他情绪十分激动,几句话一口气说完,差点接不上气。
平静了一下心绪,宁采臣低沉而有力地续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有一天,我听到路边的小妇人说了一句话:患难不离,生死不弃!我才恍然大悟,如果失去一生的挚爱,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就象是青山失去涧水的鸣听,蓝天失去白云的嬉戏,一切变得死寂而枯燥,面对这样一种结局,我宁愿以生命来抗争!”
“你!”金乔觉惊声叫了一个字,便低下了头,宁采臣偷偷望去,见她耳根姻红,显然听了宁采臣一番真情倾诉,心里是欢喜的紧,却又强行压制住了。
过了一会,金乔觉语意幽幽地应道:“你能有什么办法,我孤身一人,又是女儿身,唯有借他人之力才有复国之望,嫁与汉王为妃子,只有这条路罢了。”话里仍是否决了宁采臣,但和前次敬亭山的严词相拒来讲,口气却缓和了许多。
宁采臣双手互拍了一记,肃容低喝道:“大错特错!你以为作了汉王妃,便能扭转乾坤么!这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一个梦想,最后仍是复国无望!”
愕然一惊,金乔觉倏地回过头,脸带犹豫地反问道:“难道我错了?”
宁采臣肯定地点下头,继续道明利害关系:“唐汉结盟,其根本在于利字所驱,如无外强虎视,榻侧难安之时,二国至今仍为昭、水二州之地反目成仇。唐国因处北周和吴越之间,忧患之识盛于南汉,汉王提议结盟,正是唐国所求之事,汉王提出要娶你为妃,看似和亲连姻,其实只是汉王的顺手之劳,并非有多少诚意,而是贪图你的美色呀!”
路上已经想过了数遍,金乔觉最后答应唐皇下嫁南汉,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为了自己的冤狱而委屈求全,此中的心情一思便知,敬亭山上的严词拒绝,是为众多责任所困缚,无法解脱心境,如果能说明复国正解,远走高飞则大有可能。
脸色有些发白,金乔觉语音低颤地道:“两国连姻,利在两国基业,这等的大事岂能儿戏一般。”
“嗨!”宁采臣责叹一气,振振有词地道:“汉王刘晟为人凶残,杀兄夺位,为固帝位,又将同胞兄弟十余人一一处死,严刑峻法,禁议朝纲,又不理朝政,年已近四十,后宫纳妃千余人,荒淫无度!这种极端奸诈自私、恶毒之极的小人把持南汉,你还能指望他能助你复国吗?!”他心恋金乔觉,见面说话时向来温言细语,象今天这般历色喝叱的事是从未有过,实属当头棒喝。
“啊!”金乔觉玉容失色,骇然落座。
原来汉王是这类人物,为了一已之欲,连亲兄弟都不放过,又怎容得下一个外人来干预。唐皇为了二国和亲的大事,对刘晟种种恶习缄口不提,而新月公主深居宫中,几名族中侍卫对中土各国情形不了解,等闲宫女侍卫不知道真相,事到今日才被宁采臣一语道破,金乔觉顿时被真相震呆了。
“复国之路注定是艰辛无比,你有舍身为国之心,却没看到人心险恶之处。”宁采臣又叹了一声,放缓了语口道:“北周强攻西蜀,连取关中数州,才让汉王心寒胆怯,与南唐结盟是为自保,那有什么灼知远见,你将复国希望寄于汉王,只会误了你一生。”
“公主!”侍女听到新月的惊叫,忙跑过来探望,见屋中多了名男子,试探地唤了一声。
“没什么事。”金乔觉迅速镇静下来,若无其事的摆摆手:“去传崔智莶、金仑焕二人进来。”只有瞬息失态,便恢复了处理事务的老练,金乔觉的王族气质天然而成。
待侍女离去,“原来如此。”金乔觉轻叹了一气,询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宁采臣建议道:“先脱出牢笼,保你自由之身,复国应有它计,不宜轻投未路。”
玉齿轻咬,金乔觉攒眉不语,院内脚步声响,二名族中侍卫应命进来:“主公,有何吩咐。”
金乔觉冷颜质问道:“你二人可知汉王的本性么?”
年长的侍卫崔智莶先望了一眼旁边的宁采臣,神色犯疑,慎声应道:“汉王为一国之主,君主威仪四方,应是沉严稳重之人。”
宁采臣嗤笑一声道:“弑兄得位,荒废朝纲,连亲兄弟都屠杀殆尽,若论凶狠残毒倒是有之,还谈得上什么国主之威,崔侍卫没听说吧。”
“这…。”崔智莶顿了一顿,一时无语可辩,脸上涌现急色,转向金乔觉诉道:“主公,宁采臣是别有图谋,二国邦交是大,不可听信馋言啊。”
宁采臣翻眉叱道:“荒谬,事实如此,怎么你却不信呢?!”崔智莶二次三番阻挠宁采臣,不与说词,饶是宁采臣不争的个性,也肝火大盛。
“不要说了。”金乔觉举手示意二人停止争论,对另一侍卫道:“金仑焕,你去传个口喻,让王大人来一次,说本宫有事找他。”
“你们二人都到隔厢候着,不得出声,本宫自会询出真相来。”金乔觉胸有成竹,先观它人言论,再作判断。
崔智莶来到隔房,对宁采臣横眉瞪眼,敌意十足,宁采臣摇摇头,并不理睬。过了一会,听到尚书大人随金仑焕一起步入正房:“不知公主找我有何事?”
“不用多礼,尚书大人请坐,今日有雨,本宫想找个人聊聊而已。”金乔觉淡淡地一句带过,待王尚书坐下,才发问道:“去汉国的行程快过了一半,不知汉国的风土人情如何?闻听尚书大人在吉州作过刺史,对汉国情况颇知一二,本宫想听听你说说哩。”公主先将话题绕了个大圈,与王尚书小聊了半刻,待王尚书话意渐畅,才偶作好奇之色问道:“汉王的兄弟不少吧,都有那些王爷,请尚书说明一下,本宫见面也好称呼,免得失了礼数。”
隔屋的宁崔二人听得桌椅吱地响了几声,王尚书过了好一会才道:“汉王的兄弟不多,前些年汉国发了一场瘟疫,几位王爷均不幸染病身亡了。”
金乔觉继续装作不通汉国世情,一句句地问道:“哦,那真是不幸,汉王的福气不小,想必先皇也是因此传位给他的吧,先皇不知健在否?”
又是半晌没听王尚书的答话声,金乔觉也不发话,静静地等候着,尚书吱唔了一会才应道:“南汉先皇是汉殇帝,有一次从惊马跌下,不幸驾崩了,继位的汉王是接了兄长之位。”
金乔觉惊异地道:“咦,这么说来,汉王的兄弟王爷都不在了,族中仅存一人,真是孤单的很啊。”
“是啊,是啊,汉王每**及此,都悲痛得很,公主如入宫中,还请勿提及此事,莫让汉王生悲哩。”尚书大人一口一声地敷衍答应,“公主,下官突然想起来了,明天一早就要出发,还有些事务没有安排,不能陪公主闲聊了,下官告退。”怕难以应付公主后续的问话,王大人随便找个理由,急急忙忙推搪离去。
望着尚书大人的背影消失院门外,金乔觉冷哼一声,对进门的二人道:“崔侍卫,你都听到了吧。”
崔智莶汗然不止,低头道:“主公,是我失察了,请处罚我吧。”
“不用说了。”金乔觉一摆手,神情坚毅地道:“准备一下,吃过晚饭便走。”真相大明,金乔觉决意脱出牢笼,毅然舍弃唐朝公主身份。
崔智莶诧然问道:“主公,脱出了唐国,我们又能到那里去?”
金乔觉目光一转,注视着宁采臣:“从今以后,你可愿与我一同走这条艰难的复国路?”
她话里隐隐有二人相许之意,宁采臣欢喜得魂飞天外,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道:“宁采臣一身所学,只要公主调遣,无一不尽。”
“那公子对复国有什么良计呢?”崔智莶抢了一问,但话里客气了许多。
宁采臣慎然道:“复国有快慢二途:快则扶助明主,一统中原,再兵征高丽;慢则占山为王,夺城称霸,积聚实力,亦可有复国之望。”
崔智莶扼腕叹息道:“公子说得这二点,对我来说都太慢了。”
宁采臣道:“立国之事如万川成海,那有一日之功,我们先去一个朋友的山庄,然后看时局变化。”变革唐国受阻,宁采臣深知一人力单,出言谨慎。
金乔觉点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身担复国之任,不可指望一日便能成功,大伙卧薪尝胆,不也是为有朝一日匡复新罗么。”
崔智莶怅然应道:“唉,我们忍了二十年,还要等多久。”
宁采臣朗声接道:“能成一代基业,又等二十年如何!以我所学之术,强兵建国,一统天下绝无虚说。”真能一展宏图,全力发展科技民生,二十年将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以领先这个时代千年的科技技术,还有什么人可以阻挡统一的步伐。
宁采臣的奇闻传遍京城,此刻信誓旦旦,崔智莶眼中一亮:“好,等公子大展拳脚之时,崔某愿将一把老骨头搭上。”
金乔觉嘴角漾起一道美丽的弧线:“对了,依你所说,那飞天神器要等二十年后么,我岂不是等老了吗?”
呀,这话说过了,宁采臣尴尬地笑道:“二十年虽长,只要有一颗童心,一样可以遨游四海嘛。”
金乔觉也不追问,微微一笑,转对崔智莶道:“你去通知大伙,先暗中准备吧。”
几人商议后,逃离计划尽量不惊动护送的唐兵,金乔觉和族人分二批出村,先让几名族中侍卫携带细软物品,找个借口带着马到村外的草棚,与燕红羽一起等候。
用过晚饭,侍女传令外院唐兵,不得打扰公主休息,再回入厢房便被宁采臣点了穴道,让金乔觉换上侍女的衣装,跟着二名侍卫离开了富户大院,宁采臣则原路返回。
夜色漆黑,有族中的侍卫前后照应,顺利地绕过村头的守卫,与林外的草棚等候的几人汇合,连夜向洪州方向逃离。
雨后的驿道,泥泞且湿软,马匹只能小跑前行,二三个时辰才行了五十余里路程。
“前面有处树林,大家休息一会。”宁采臣指着前方一处路边黑影道,凭着过人的目力,暗夜中仍看到金乔觉脸色发白,象是体力不力。她与燕红羽共乘一骑,但一路颠簸下,不会骑马的人反而更觉疲惫。
路边的树林外密内疏,位置十分理想,众人在林间空地休憩,留二名侍卫守在林外。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宁采臣低声问道,金乔觉虽是疲惫,仍对宁采臣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没关系,我还能坚持。”
宁采臣点点头道:“等天亮到了前方市镇,我们买一辆快车就好多了,你不能露面,藏起来安全些。”
燕红羽一旁轻声笑道:“好呀,我和金姐姐一块坐车上,要不是赶得紧,还是坐车舒服。”
宁采臣道:“这几日要赶一赶,等过了江,就可以慢一些。”
大家闲聊了一会,等待体力恢复,突闻林外侍卫大声喝道:“什么人!”接着砰然震响,二条黑影从林外倒飞进来,直直地栽到身后的树从中。
“大家小心。”宁采臣眼尖,已看清飞进来的二条黑影正是林外的侍卫,这二人是金乔觉族中幸存的高手,只一照面便被打得如此狼狈,来人功力应是超一流高手级数。
“呛铛。”刀剑出鞘,崔智莶等人纷纷拥上前来护卫。
众人注目林外,却无一点动静,蓦地听到前方树枝哗哗一阵响,接着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为何深夜在此!”
“我们是大唐官兵,有要事在身。”崔智莶高声回道。
树上的响声更近,二条人影同时现出身形:“大唐官兵?新月公主在这里吗?!”
宁采臣抬头一望,低声对众人道:“是国师座下的法士!大家小心。”夜暗微光,只有宁采臣看出那二人身着法袍,样式与国师一派吻合。潜出村舍时,已经将后路安排否当,就算有异变被人发现,也应是唐军大队人马追赶,怎么来的是国师门下,宁采臣顿起疑心,发出警讯。
崔智莶扬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是公主芳驾,你们不得无理!”数丈外有人接上一句,林梢上的叶枝齐齐分开,金冠黄袍豁然亮出:“般度来迟,让公主受惊了。”
“原来是国师大人,金乔觉失礼了,不知国师大人有何贵干。”没有用新月公主的称谓,金乔觉冷淡地还了一句。
宣了声法号,般度法相端庄地解释来意:“听闻公主离奇失踪,本法丈一路追赶,总算看到公主安然无恙,终于让我放心了。”
金乔觉平声应道:“我只是想自已走一走,国师不必担心,没什么事,请国师回去吧。”
般度呵呵一笑,朗声道:“野外凶险太多,还是由本法丈送你回去,有大队人马护送,一定安全到达汉国。”
金乔觉提高了音量道:“我不想做什么公主了,也不想去汉国,请法丈回禀唐皇,就说金乔觉重返家园,再无需牵挂了。”
冷锋突现,般度的目光利如寒刀:“公主是不是被这些匪人妖言所惑,变得事非不分了!公主若是一直走了之,汉王迎妃之事岂不成了儿戏。”
金乔觉镇静地回答道:“没有什么妖言,我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不错,我是想离开唐国,再不想做什么王妃。二国联姻是父皇的决定,开始我以为这是为了大唐中兴的基石,为了早日重兴大唐盛世,能助我报灭国之恨,金乔觉一人愿意承担这个结果。”为了复国可以舍弃自身的一切,谁也看不出她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至刚至坚的心,跟随金乔觉的族中侍卫听了这番放,同时升起自豪感。
“我曾经问过父皇,如果大唐需要我的力量来保持二国邦交,我可以去!我也曾对我的族人说过,为了复国大愿,我可以去,我对此绝不后悔!可是,这二点在我知道汉王的人品后,我才发现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而父皇从未对我说过,汉王刘晟是怎样一个无耻之类!他眼睁睁看着我进了一个火坑,却半句话也没说。”
英气力透黛眉,金乔觉向众人大声宣告决定:“我心寒了,也醒悟了,原来在唐国眼里,我只不过是一粒棋子,需要我的时候就用上,一点亲情也不会多有。所以,我选择了离开。”一番话语说得坦荡磊落,反驳流利之极,竟丝毫不惧国师射来的寒芒。
脸上怒色如乌云堆积,般度阴声道:“即然已有皇命,只得从不能改。”
“我不会让主公嫁给一个凶残没有人性的老家伙!有什么废话,回去告诉唐皇。”侍卫金仑焕正当壮年,说话也是单刀直入。
“大胆奴才,竟敢叫教唆主子逃婚,是不是都不想活了。”右边的法士历声喝道,话中凶气尽现。
“什么奴才主子!”宁采臣挺身而出,反喝道:“就算是皇上金命,也不能将人推入火坑!”
“原来是宁学士在此,那事情缘由本法丈也清楚了,若不使些手段,你们是不会听从了。”目光落到青年男子身上,般度话里隐含杀意。
“哈哈~。”宁采臣仰天大笑以应:“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呢。国师身为出家人,这些凡尘俗事比我们还多心。”
“罪孽,罪孽。”低头闭眉宣了几声法号,般度猛然掀开眼帘,二道黄芒剑尖般地射向宁采臣:“你嗔气太重,心藏积怨,对大唐犯下太多的罪孽,本法丈劝你洗清六根,重新做人。”
宁采臣咦然讥道:“什么是忠,什么是奸,你又如何分清了。”国师所说的言论太过空洞,宁采臣不屑一辩。
“宁采臣!”般度脸上红光一闪,蓦地大喝道:“佛光无极,照我正宗。”
法决?!宁采臣闻声一怔,目光移向国师,看他有何变化。方一接触黄芒,顿觉一口铜钟在脑海中骤然轰鸣,识海内哐铛一声巨震,所有知觉瞬间全都迷失,只有眼前那二道黄芒越来越盛,直至充满天地之间。
倏地,整个世界涣然一变,神识再明时,已不知身在何处。
云海茫茫,无边无际,身边云流雾涌,变幻万千。宁采臣愕然地立了半晌,才伸出手来向周围探扫着,十指间的雾气如绡纱一般,轻轻地拨散了,什么也没有发现。
一束金光突地从穹天照下,自己的身体象是透明一般,金光无所障碍地从体内穿透过,映的脚下彩光大盛。宁采臣愕然低下头,云雾在金光下散开,露出铺满了地面的七色琉璃,折射的彩光着周围的气流变化不定,说不出的好看。信走了几步,一株数十丈高的大树豁然从雾气中浮现,树上珠光异彩,咋眼一望,惊以为是满树的奇珠异宝,再细细打量,蔽天般的树冠里挂着的是一些不知名奇花,花分十色,样式又各不同,朵朵殊妙无比。微风穿枝,那些花叶叮叮铛铛地脆响,散发着栴檀的清香,即似宝石又似鲜花,实让人惊诧。
奇树生水边,水势烟波浩淼,一望无际,岸边的水波一涌一伏,发出乐器激奏般自然美妙的音声,水质清澈见底,无数的各色异石铺在水底,静静地反射着各方折来的彩光。水面上盛开着宝石般晶莹的莲花,或白或红,一片片碧叶上透出五色的光晕,美丽之极。远处烟波中隐隐约约传来动听的音乐,风吹烟散时,才恍然见无数楼阁虚空地飘浮水上,座座楼高千丈,雕栏玉壁,美仑美奂,层层楼阁又如丝带般回旋耸立,雄伟壮观。
宁采臣瞧得目瞪口呆,庄严的禅音似从遥远天际传来:“西方极乐,七彩为琉,七宝为树,得证菩提方能往,你可愿去?”那声音充满了诱惑,如品一缕陈年美酒,那醉人的香醇缓缓沁入了体内,一种舒适而又酥软得要让人躺下来的畅意传遍了全身,脑内的能量反应却与肢体相反,象听到了神秘的招唤,在识海燥动不已。
兴奋莫名,宁采臣冲动地应道:“我愿意!”
那声音又道:“看破红尘,百劫历身,脱离苦海,化身为佛!你可愿意舍弃这付臭皮囊,归我极乐?”
心中似有声音在极力反对,可宁采臣嘴上仍是大声应道:“我愿意!”
“心存善**,无欲无求。宁采臣,你放开心识,可飞升仙界。”话音甫落,天外金光再现,照得全身通透,识海内能量翻沸不停,那种反抗的感觉愈加强烈,宁采臣仿如梦中一般,无法控制自己的决定,意识渐渐沉入识海。
“嚓!”一声炸雷惊鸣,金光崩散,眼前极乐的世界霍地消失不见,四周重归于黑暗。
眼里还残留着黄色的光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几乎是本能上的反映,宁采臣立刻屈腿倒弹二丈外。
有人在身旁怒声喝骂:“你这妖人,竟然用吸魂夺魄术,看本道人替天行道。”
如果不退后二丈,正在般度国师所站的枝下,刚才难道是?宁采臣侧脸寻望,喝声的男子着蓝白道服,浓眉慧目,手中的七星法剑正指着林梢上的般度国师,是有过同行之缘的昆仑十叶道人。
功成垂败,般度国师脸色阴沉,震声威喝:“你是什么门派的弟子,竟敢在本法丈面前胡言乱语!”
挽了个剑花收势,十叶道人镇然应道:“昆仑一脉,道号十叶。你又是那一国的法师!做这种恶毒的妖术,要不是我用凝神定音喝破,你早就得手了。”
“他就是大唐国师般度法丈。”宁采臣先说明敌手身份,再对十叶感激行了一礼:“刚才多谢道友相救。”从二人对话再加刚才的回忆,宁采臣已猜出是般度趁已不备,对自己施了什么吸魂夺魄术,幸好被十叶闯破。
十叶坦然一笑:“道家本一脉,何需客气,再说除魔卫道,是我辈应尽本份。”
“宁采臣。”金乔觉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宁采臣扬声回道:“我没事,幸好这位道友出手相救。”
金乔觉回应的声音愤怒之极:“小心,国师不是好人!刚才他对你说了几句话,你就上前去听他摆布,我们想制止以,却遭他的法术所拒,几名侍卫还受了伤。”她身旁只剩了崔智莶一人守卫,林边半躺着几名侍卫,身上血迹殷然,再稍远处,燕红羽正和国师手下一名法士斗剑,时有剑光闪爆。
“我知道。”宁采臣慎然应下,再回看十叶道人与般度争论:“你用这等恶毒的法术,有违出家人慈悲心肠,分明妖人之类,还假装什么国师!”
额头的恼色愈积愈浓,眸内刃光暴涨,般度国师狠狠盯着昆仑道人:“我渡化世人,须知人世苦多,早一日醒悟,便早一日脱离苦海,是行善而为。你又知什么是大善,竟来扰乱我的法术!”
“呸!”十叶振声反叱道:“胡说八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那有什么强为善事!又者:道性本清,救护一切人,普济于众生,这才是真正的道。行善积德莫大于一个活字!你劝人西往极乐,早脱苦海,那行的是伪善,全是假仁假义,我才不信你!”
“无知之辈,敢坏我佛法威名。”般度国师喝声愈大,目光精芒暴涨:“让我试试你昆仑法术修到了几成。”
黄芒一闪,外人尚未发觉动静,十叶道人的七星剑突地奇快无比地锁在胸前:“铛!”劲击震响,七星剑颤然长鸣,几欲折断。
无形劲气!宁采臣骇然大惊,般度国师的攻击竟是纯能量的形式,不作体内运行,直接发出攻击对手。
这种运用方式宁采臣从未见过,自得到精神能,发现精神能量运行于体内时,最明显的改变是对肢体各部机能有了极大的提升。如果放出体外,遇人过人,遇物穿物,不受一点阻力,除了具有探测功效,根本形不成实质的攻击力道。
无意使出剑气时,能量急涌入大阳神剑,如同经过一个加速器的特殊作用,能量异常增强了数十倍,再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剑气,其中所蕴藏的威力和能量已经产生了质的变化,不可与体内的精神控制能量相论。以自己所学的知识来理解,只能猜作神剑和能量产生了共振,到达一个特定的级数后,才可发出威力惊人的剑气。
仔细观察国师的攻击方式,般度虽不作任何手势,但眸内的黄芒却暴露了进攻方位,每一次骤亮便有一道无形劲气发出,发出的能量速度快、力度足,给人以实质的撞击感。每一次进攻被十叶道人挡下,皆发出金铁般的尖鸣,所蕴含的力道应是相当的庞大,十叶道人连退几步才能化去击来的力道。
再看了几次,宁采臣不禁又有些奇怪:般度发出的量能纯度如能更高一些,发出的时间再长一些,那威力可以复数增强,为何却不用呢?
宁采臣百思不解,其实并非般度国师愚昧,而是二人的精神能的容量不在一个级数上,就如水库蓄水不等,库里水浅时,流出的只是细流绢绢,若是满库放水,出闸的水柱如龙,威势震天。般度国师在能量运用上,早已是大师级的修行,又何尝不知能量如再纯一些,持续时间长一些,威力可增数倍以上。确实是再无多余的量能调用,只能以巧补拙,将时效缩短至一瞬,攻击面尽量加大,才能有满意的攻击力感。
连续数击,十叶已退了数丈之外,劲气的威力大减,虽不能击到道士,但已成功地威吓住众人,而且强用体内真气消耗过大,额上微渗出了汗珠,般度用一声长笑掩饰不支:“哈~,昆仑道宗就这点能耐么。”
国师借机收手,十叶缓过劲来,凝神注目道:“是掌心雷吧?不以手经诸脉,改以形神贯目,确实有些道行,不过这样威力虽大,后劲难以续上,不如正宗法术绵力持久。”
“哈哈~”般度长声冷笑,似不屑道人的回应,心头实则恼怒得很:原本以奇招偷袭,没有收到成效,反被十叶道人看出短处。
“好,本法丈就见识一下正宗的昆仑练气术。”说完般度国师飘然落下枝头,双掌合十摆下防守姿态。
“宁大哥,你可清醒了,差点急死我。”听到道人和国师力拼的巨响,担心场内异变,燕红羽和对阵的法士皆无战意,双方各回阵营。
“幸有友人相助,这里没事,你去照顾公主。”宁采臣迅速估计敌我形势,让燕红羽去保护金乔觉,然后对十叶发出携手邀战信号:“他妖术高深,一人不好对付,我和你一起上。”
十知还以微笑道:“多谢道兄关心,先让我试试,若我不济你再来相助。”他年少气盛,刚才交手处了下风,知国师法力高出一截,但般度明说要试试昆仑法术,岂能落于人后。
全神贯注,十叶心**四方法决:“风、火、雷、电。”剑指随字决依决点过方位,般度国师瞧他手势变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蓦地,十叶震声大喝:“兵!”形若长缨般的气劲从道人身后激起,直如一记神兵向般度刺下。
般度狭眼豁然圆睁,黄芒急闪,神态慎重无比地伸出一指:“天罗定!”这一点指尖的姿态缓慢之极,气势却竟有千峰难撼之感。
“蓬!”劲气交汇,声似沉雷滚地。
“唔!”十叶闷哼一声,急退了数丈,脸色瞬间转金,象是受了反溃回的重击。
一指击退对手,般度只是目无表情地宣了一声佛号:“善哉、善哉,一**之嗔,自寻烦恼。”
“借一柄剑给我。”宁采臣招手对崔智莶道,道士的功力不足,明显处于下风,“宁公子,接着。”崔智莶连鞘带剑地丢过来。
“这是斗法,武功招式没用的。”转头对宁采臣警喝了一声,十叶急催内气,脸潮再度翻红:“你们快让开!”
十叶要施强力法术,不能阻碍行法,“好,我们把伤者带走。”宁采臣跃到受伤的侍卫身旁,一手拖一人,几人急急地退到林边,空出林间百丈方的场地。
深吸了一气,十叶奋然疾喝道:“大将!”“千军!”剑势朝天,一道庞大无比的白气冲天而起,气势非凡,如领千军之威,旁观众人皆是憾然:这名为大将的昆仑法术名如其势,大有两军生死交战的惨烈之意,震人心魄,如果有众军相随,可谓兵意十足。
待十叶第二道法术施完,果然应证了布阵之说,那道冲天的劲气后又随即现出数百道白鱼般的劲气,如雄兵成列,一前一后,真是一将当先,千军齐发之强攻阵势。
般度神情一变,蓦地十指铺开,虚空疾点数十下,每一次点击方位似互不相关,却又有迹可寻:“众生无相,金衣法罗。”旁人不明所以,而在宁采臣探测能下,每一指皆放出一处圆形的能量团,外薄内厚,形似饼状,均匀地布满了面前的空间。
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带着肃杀劲气的大将已至面前,双掌电光般翻出,般度急吐一气,掌中射出的量能如盾牌般护住了胸前,“蓬!咚!”震天巨响,落雷如雨。众人只觉眼前光明骤然亮了数倍,般度身前仿似一片花海,无数朵白色的花朵争相绽放,双方的量能激烈的碰撞,道人放出的众军和国师布下的法罗连续交锋。
双方交战最为猛烈的主战场,大将的劲锋直线击在般度胸前,高压的能量冲前后继,瞬间反应式的堆积达到了临爆点,炽烈的热浪与夺目的光芒同时爆发出来,将二人四周的空间渲染得如红日般灿丽。
宁采臣看到此景,顿感情况不妙:“快伏下!”
“轰隆!”惊天的炸雷淹没了耳际,暴乱的气流挟着无数烂泥和断枝,尖啸着从众人俯低的身上掠过,那股悚人的风劲将外露的皮肤刺得如针扎一般疼痛。
“扑扑~”激溅的泥雨落了好一阵,渐渐息了,众人心有余悸,抬头向交战处望了一眼,不禁匝舌:林间空场面目全非,中间现出丈深的一个大烂坑,原有的几颗零星树木被连根拔起,根须虬立,皆抛到了十数丈外。
“十叶!”宁采臣跃到场边,却看不到道人的身影,而另一边的般度国师垂眉闭目,巍然不动,随行的三名弟子一旁虎视耽耽。
沿力道崩溃的方向寻找,一堆黄泥中露出了一角衣袍,宁采臣连扒带抓地把道人从泥中弄出来,“你伤在哪?”道士嘴边血迹斑然,伤势不轻。
十叶费力地睁开眼,又呛咳了几声,颓然叹道:“他的法力太强,我用了最利害的一招,还是败了。”知般度国师的法力高强,道人是全力以赴,强攻不成,反被爆开的量场震伤了内腑,信心上的打击犹为沉重。
宁采臣侧脸望向国师,愤怒地指责道:“般度,这就是你出家人的慈悲面目?什么国师,是害人的妖人!”
般度眼帘未动,冷然应道:“罪过、罪过。世人应知进退,不可太过张狂,须知善恶有报,一切要随缘的好。”
众人在般度手下伤亡惨重,今晚要力搏才有希望,宁采臣忿然应道:“好个随缘!你若达不到目的,是不肯罢休的了,好,我就来试试你的法术。”
招手让燕红羽过来照顾十叶,宁采臣提剑迎上:“国师再赐教一回吧。”
般度尚未应声,一名身材魁梧的弟子满脸傲意接道:“国师大人太过操劳了,这一场由本法师来会会你。”
“宁大哥,我来帮你。”把十叶扶靠在树旁,燕红羽也抢上前来助阵,敌强我弱,不能有半点放松。
“方才还没分出胜负,还是由本法师侍候施主吧。”一名手握法杖的弟子拦在燕红羽面前,大小姐柳眉上挑:“那就宰了你个小妖,再灭老妖。”话音剑尖不客气地刺了过去,“铛。”那弟子退了半步,横杖挡下。
燕红羽与这名弟子不分上下,一时半会不会有事,宁采臣肃然道:“请吧!”对阵的法师亮出一对铜钹,纵身扑来。
二面钹体在法师手中突转突削,时而化为盾,时而化为圆刃,变化无穷。宁采臣初遇外门兵器,小心应对,应了几招便横退一步,让开了前锋。法师急踏三步,铜钹全力左右夹击,劲风贯耳,宁采臣蹬脚扭身,再次倒退三步,“咣!”铜钹击空,法师怪笑一声,双手翻展,铜钹由圆化扁,急旋脱手:“佛音法轮!”手腕上劲道转换自如,攻势毫不停滞,招式看似使尽,却又另生出变化,让宁采臣大感意外。
铜钹破空刺来,呜呜地发着怪音,象是二只怪兽脱出牢笼,凌空扑击,宁采臣脚尖连点,急退了数丈,铜钹的飞速不但不减,反而加速逼近,距离之近连扭身的时间都不够,这一击大违力道常理,预料中的缓息空间不复存,宁采臣暗暗叫糟:一着求稳反失了先机,对手法师是毫息不缓,招招毒辣,若不是连日轻功大有长劲,此刻多半溅血受伤了。心里虽是着急,能量却释然放出,以寻找转机。
对手身形狼狈地在林间躲闪,“呵~”法师得意地大笑,自已在钹上暗施法术,以内能控制,变化随心,对手以常情推断铜钹攻击线路,必尝恶果。
“喀嚓!”二颗夹道的树木被铜钹拦腰砍断,急速旋转的钹体就如一把快锯,切割物体的速度快得惊人,树枝应声而断,旋飞的钹体也顿了一顿,对电旋般的速度,那一顿的差别几乎可以忽略掉。
就在这一瞬,宁采臣双脚准确无比地猛蹬在身后的那颗大树上,象是一只充满了气的球体,倏地借力反弹,高高跃在空中,脱出了铜钹的威胁,时间的绝妙把握令人叹然击掌。
“铮!”宝剑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