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魔教真身

第三十五章 魔教真身

“大家快退到谷里去!”小倩突然用手指着山谷的方向。

躲有什么用?火蜮兽有十几支怪眼观察地形,众人又不会天衣道术,那能随地遁形,燕赤霞投以不解的目光,“这妖怪不是属火的吗?它应该很怕寒气的呀!”小倩急切地解释着。

“对,千年寒潭!”众人恍然大悟,寒潭的极度寒气可以借来克制妖兽。

“红羽和小倩先走,我和宁采臣压后。”火蜮兽吐出密集的火弹,燕宁二人轮流用剑挑开,快速退入谷中,随着寒洞的接近,众人一丝希望变作了泡影。

沙滩处入口叠落着大大小小岩石,怪兽现身时的地震引发了山体崩塌,寒洞口成了乱石岗。

“糟了,快冲出谷去。”刚转身跑了数十步,火蜮兽庞大的身形无情地堵在了谷口,“轰!”火弹沿着谷道一路炸开,出谷要道窜起无数条狂暴的火蛇。

退路全绝,众人心情顿时沉入了无底深渊,小倩俏脸寒如冰色:“对不起,都是我害了大家。”她好心指道,没想竟成了一条绝路,内心愧疚,道歉的话音也颤抖着。

“跟你没关系,是妖兽害人,既然躲不过去,那只有硬斗了。”宁采臣将剑握得紧紧,火蜮兽在谷口停了一步,左边一支葵肢倏地一扬,将一件绿色的物体抛了起来,中间最大的葵柄咀蓦地打开,卟地一口吞了下去。

谷口火光炽亮如阳,众人瞧得清清楚楚,“啊!是翠儿!”小倩惊叫一声,低下了头不忍再看,那是被姥姥吸光阳气的小翠,她横遭惨死,竟连尸身也不能保全。

“吱!嗵!”粗大的葵肢搅过崖壁,壁上的藤树凸岩纷纷扫落,火蜮兽强行挤进了狭窄的谷道,不愿放走眼前的猎物。

“竦竦!”弹雷齐射,离众人尚有数十丈远,火蜮兽便抢先发难,“剑盾!”丈半圆径的光球撑起,以天剑之术的初级施为在众人身外布下能量护罩。

“轰!轰!”莹白的光线痛苦地颤动着,每一次爆炸球内能量便失去一些,燕赤霞咬牙支撑着,第一轮火弹炸完,第二轮又至,火蜮兽数十支葵肢发射下,攻击密度不减。

“呼~。”燕赤霞呼吸粗重,透支了所有阳力,脸色变得炉火般红透,鬓角发孔处竟渗出了血丝。

额角汗珠连成水线,宁采臣早已将体内所剩无已的阳能传输过去,经脉中的能量细若针丝地流动,“我给你擦干。”小倩爱怜地轻拭他的额头。

宁采臣一震,滚烫的额角上顿现出一片冰渍,幽冷之极的寒意袭入皮肤上每一个毛孔,紧缩的皮肤传来针刺般的寒痛,急速运行的血脉僵滞住,连识海里神识也几乎凝固。

小倩骇然道:“你怎么了?”宁采臣现出痛苦的神色,强大的寒意侵入体内,阳能如冬日残烛般摇摇欲熄,精神能畏缩到识海深处。

待小倩的手离开了额头,宁采臣喘了几息才忍住寒痛:“我没事,你不要管我。”

只一息功夫,宁采臣脸上已转为雪白,小倩吃了一惊,慢慢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深蓝的晶眸中充满了疑惑,在众人眼里,她的银白皮肤让人惊讶,而她自己却看不出来。

“我怎么啦?”望着自己的手,小倩喃喃自语。

宁采臣正欲说话,“轰!”一枚火弹正中盾面,圆弧的光圈顿时凹下,罩内莹光闪动摇荡,“哇!”燕赤霞突地喷出一口血,胸前血渍淋漓。

“燕老伯!”宁采臣刚缓过寒痛,忙将体内稍蓄的阳力急传过去,接替燕赤霞的阳能维持剑盾。

“爹!”燕红羽手忙脚乱,急找随身的内伤药。

燕赤霞摇了摇头,大口喘出一气:“我支持不了多久,待会大家分头跑出去,能走几个是个!”

众人心头为之一沉,刚才见过火蜮兽的扑食动作,数十只葵臂灵活无比,在咫尺之遥的火蜮兽虎视耽耽下,从溶岩火海中逃出生天,谈何容易。

“不,这样太危险了,让我来吧。”小倩突然出声抢道,燕赤霞愕然一惊,她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小倩轻吸了一气,晶眸回转,视线落在宁采臣身上:“小倩是个苦命的人,所有遇见我的好人都被我连累,这一切因我而始,就因我而终吧。”

宁采臣不能容忍小倩的自责,反驳道:“不,小倩,你不要怪自己,世上本来就有许多事是不公平的,你又怎么能怨命呢?!”

小倩微微一笑,笑容如一朵纯白的雪莲盛开:“采臣,如果生死可以化去一世的缘份,我会去求阎王爷,让我下一世能再遇到你,因为这一世,我们才刚开始,有太多的快乐还没有经历。我好想知道,如果在下一世,一个太平盛世里,你遇见了我,我遇见了你,该是怎样的一段姻缘。”

宁采臣心里一惊,似乎有片阴影罩住了心头:“小倩,我们不会死,我们会冲出去,快快乐乐地过这三天。”

眼眸透出无限温柔,小倩痴痴地望了宁采臣一会,轻轻吐出几个字:“采臣,我等你。”突然掂起脚,在宁采臣脸颊留下一记冰冷的唇印,宁采臣尚未醒过神来,小倩振衣转身飞出了盾外。

“小倩!!”宁采臣心头狂然大震,突然明白了她话中含义:今生无缘,来生相聚!

淡蓝色的光影在桔红的焰火中轻快地飞翔,身后旋起一片蒙蒙雾气,迎着摇动的火光折射出七彩炫目的丽虹,此刻的情形,象极了一位踏着七彩飘带的仙子。狂暴的兽肢毒蛇般在空中乱窜,却丝毫影响不了她坚定的神情,弱小的身躯无惧地飞向了火蜮兽。

就象是飞蛾扑火,明知对自己是最大的伤害,却义无反顾地扑入了火中。“小倩。”宁采臣竭声嘶哑地喊着,泪流满面。

“真是绝世奇女!”燕赤霞长声叹息,憾然不已,蓦地又强吸一气振声叱道:“宁采臣!小倩所做的一切,你不明白吗?”小倩以身为饵,诱发寒毒,予妖兽要害重创。

汹涌的火浪几乎是瞬间熄灭,遍目焦土的谷底躺着瑟瑟发抖的火蜮兽,硕大的葵肢如死蛇般地四周垂落着,附体的蛭毛僵硬如枝,正中葵柄结满了晶蓝的冰花,万年寒毒完全发作,连黄泉怪兽也抵挡不住前古冰川的极寒。

现在正是大好良机,燕赤霞怒吼道:“杀了妖兽,为小倩报仇!”

“杀!杀!杀!”陡然一震,宁采臣突然狂声吼叫,拔出湛光剑,对着粗若巨树的肉肢劈瓜砍菜般地乱剁,臭泥飞溅,葵肢反触式弹动着,溅射的绿色血浆将宁采臣全身淋透。

一剑又一剑地劈下,“杀啊!杀啊!”宁采臣狂吼着,发泄着心里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湛光剑沾满了浓腻的污血,再也无力砍破怪兽身上的鳞甲,暴风疾雨后脱力的疲惫感,“嗬嗬!”喘着粗气,宁采臣突地双膝一屈,跪了下来,一拳地砸向大地:“天命!?为什么是天命?”

喃喃自问几声,宁采臣倏地抬头仰天,嘶吼着:“老天爷,我从不相信有命,可这一次,我相信你!!!”

“三天!为什么三天的时间你也不给我,我信你,求你给我三天,好不好?”宁采臣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泪水模糊了眼帘,空洞的目光里,只看见黑色的天幕阴沉沉地一言不发。

“唉,宁采臣,起来吧!”燕红羽扶着燕赤霞上前劝道。

宁采臣摇头大喊:“为什么老天总是不公?为什么!”质问苍天,苍天不语。

天意如此,无可挽回,燕赤霞无奈地叹了一声,正待说些什么,眼里突地冷芒乍现,月莹剑急闪:“嚓嚓!”剑锋过处,二只飞射的葵蛭被削为四截,残肢落在地上,丑陋地挣扎扭动。

“爹!”燕红羽随眼一瞧,尖叫了起来。

地上水渍映然,冰迹消退,葵肢上的蛭虫纷纷蠕动起来,燕赤霞警然喝道:“不好!”冰毒渐化,百足不僵。

葵柄上的冰花凋谢,寒气大减,“蓬!”有二支未伤的葵肢开始乱弹,火蜮兽渐渐恢复意识。

燕赤霞脸色一变:“快走!”二人阳能全都耗尽,火蜮若再度扑来,只有任为鱼肉。

“我不要走,小倩还在。”宁采臣大声反对,燕赤霞无法,只有和燕红羽一起连拉带扯将宁采臣拖出谷外。

身后震声如鼓擂近,火蜮兽缓缓摆动着葵肢,带着蛹巢的主体向谷外的地缝游去。强健的葵肢被宁采臣剁断了数根,肢体部位受了重创,寒毒又未清,无心猎食,重潜入了地心深处。

“不!小倩!”宁采臣挣扎着,望着怪兽消失在地缝中。

待兽声消失,燕赤霞放开手,怅然叹道:“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宁采臣颓然坐地,呜咽不止。

一夜无眠,天终破晓,阳光艰难地照入谷中,

三人进谷寻找十叶道人的遗体,可怎么也找不到,只在崖下崩落的土泥里挖到了七星剑和道人的包裹,“十叶大哥。”燕红羽哀声抚剑,痛哭声声。

“就让他的英魂安抚那些不幸的人吧。”燕赤霞望着倒塌的寒潭洞口也只能摇头兴叹,谷里遍寻不着十叶,道人很可能成为姥姥众多的收藏品之一。

在寒洞口立下石碑,留作纪**道人义行,“走,我们回家。”燕赤霞劝过仍在低泣的燕红羽,又对宁采臣道:“你今后准备怎么办?”

沉思良久,宁采臣吁了一气,扬声作别道:“我先不回山庄了,想一个人去北边走走,看一看,无双就由你们照顾了。”在山庄养伤时,已探知魔教大约在沧州以北,现在心中牵挂的唯有一件事。

燕赤霞眯眼瞧了宁采臣一会,点头应道:“嗯,北方是魔教中人出没之地,不过以你身怀的大阳力,保你一人平安绝对无忧,好好磨练,对你修行大有益处。”

燕红羽低身拿出十叶的道袍:“宁大哥,你北行多在不便,换一身衣袍吧。”昨夜激斗,宁采臣身上着衣破烂不堪。

燕赤霞老马识途地赞道:“对,你是唐国钦犯,而且一人出门在外,无人照应,改作出家人不引注目,换身道人打扮确实方便些。”

把湛光剑交回,宁采臣接过七星剑:“好,依燕老伯所言就是。”

“出门在外,不要与人交谈,话多必失。”为防露出破绽,燕赤霞又指点了些道门常规,让宁采臣一一记下,等出了黑山,燕氏父女回万剑山庄,宁采臣一人上路,踏上北方之旅。

淮河以北是北周境内,周世宗冬至攻南唐,沿河数百里皆是战区,水路停航。宁采臣行走陆路绕濠州,再渡淮河,沿运河一路平原直上,过了兖济二州便是与北汉接境的重关沧州。

北汉是辽属国,与北周常年战事不断,常有互打草谷掳掠百姓,边关民风强悍,对外地生人查防严紧。宁采臣扮作游方道人,一路借着询问民家妖鬼之事,暗地里打探魔教总坛。

与江南传言相反,向北越远,听到魔教的传闻更驱向正面。

沿途查看,神教所辖之处,隐隐自成一国,百姓自栖自耕,周兵鞭长莫须及。当地汉人聚集处只要扬起赤月大旗,表示是赤月神教势力范围,成队的辽兵也不敢来骚扰,比起边境的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惨状,此处汉人反有偏安一偶之感。

神教声势浩大,教众约数万余人,沿途经过的每处小镇多有自卫民团驻防,谈起神教无一不虔诚若斯,不容外人诋毁神教声威,宁采臣不禁暗暗称奇。至于神教总坛所在,都说是西北群山深处的凤凰山上,宁采臣问得大概方位,一人独行进山。

先用能量在群山中扫测一遍,宁采臣选了条捷径直向凤凰山,顺利找到总坛所在。

神教总坛位于最高主峰,山势险恶,后壁是千丈悬崖,前山一道封关,守卫森严。除了教众日常守卫,教中有级数的高手也不少,宁采暗中偷窥后,先寻处避风岩石,大睡一觉,等晚间趁暗混上山去。

睡眠被莫名响动惊醒,睁眼看见彩霞满天,不远处传来了人声。悄然侧耳,约有数十人从山间密林里穿过,行动匆忙,交谈也是低语,显得颇为神秘。

“大家休息一会,小心看着,等天黑了再动身。”一名年约三十余的长须男子安排众人休憩和警戒,在不远处的小山下停留。

这一群人在魔教总坛附近隐藏踪迹,多半与魔教有关,宁采臣观察众人行迹,越发觉得古怪。数十人皆是配带长剑,身着长袍,似是一派中人,却又口音各异。

那名长须男子与身旁清瘦者轻声交谈:“这次上山如一击不中,便要快速撤离,不能留下痕迹,遭人话柄。”在宁采臣眼里此人应是首领,所以耳力也重点关注,将对话听得清楚。

清瘦的汉子答道:“师兄请放心,这次来的都是各派精英弟子,又是偷袭魔教重地,早有以身殉道之心,若能夺回宝典,虽死犹荣。”

长须男子嗯地轻应一声,又道:“只盼此行顺利,将魔教宝典一举得手,从中知道魔教的秘密,为日后平魔荡妖扫平道路。”

清瘦的汉子接道:“听闻魔教长老只有三位在总坛,其余把守各方,要等三天后圣女的灵光大典才能赶回,此时山上正为大典忙碌着呢。所以圣洞看守相应要松懈一些,我们只要守住圣洞和聆音崖中的铁链桥,就能防住魔教中人的回救,以六派精英,还怕冲不破圣洞里一名魔教长老的守卫么。”

长须男子责声道:“哎,此事已商定多时,再不要多心讨论了,等天黑就上山。”那汉子应声不语,宁采臣也无从得到更多消息。

星光渐亮,岩伏林静。

这群人悄声进发,由山谷里绕了一圈,从一处陡崖上跃过五丈宽的豁口,避过了山道上的二处关口,转向后山行去,其中有数段山路极为险恶,临崖断壁,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宁采臣尾随前行,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平缓的山腰,分出左右二条小道。

“朱师兄,你带蓬莱和雁荡二派弟子到后山要道守候,如果万一魔洞这边有事发生,你就想办法入魔教总坛里暗中扰敌,减轻来援的压力。”听声音是那名长须的领头男子,另一名嗓音粗沉的男子应了一声,带着十余人向右侧小道潜去。

金乔觉是被魔教中人掳走,在总坛处有可能得到更多消息,宁采臣想了想,也跟着右侧十余人向山顶总坛潜入。

魔教总坛依山势分三个群落,临山涯处房舍高大,门楼锦绣,多为议事厅房,另二处坡势较缓,楼群密集,为教中众人住所。“大家分二三人一组,按各个方位进入,如见信号,四处放火扰敌,尽力拖住魔教众妖,不能坏了武师兄的正事。”嗓音粗沉的朱师兄吩咐完毕,十余名弟子分为五组潜向各处楼群。

朱师兄打量了一会,一人向最右侧的独立楼院潜进,到了楼院外,侧耳一听便跳进院内。宁采臣运足耳力,听得朱师兄细微的脚步声进了厅房,才跃入院内。

后院是花园,花坛旁的小楼上还亮着灯光,传来几名女子的说话声。朱师兄正伏在一处屋檐后观察,宁采臣低身隐形,穿过边廊,寻了处死角倾听楼内语声。

“你若是不答应我,休怪我无情了!”楼内话声渐大,象二名女子争吵。

“母亲,你就饶了孩儿吧,我真的不想做。”另一名女子的对话声清晰地传来,宁采臣心里一阵狂喜,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几欲呼了出来:金乔觉!

再不顾忌被对面楼檐上的朱师兄发现行踪,宁采臣心急难止,大胆攀住楼柱,伏在对着楼窗空隙的一处外檐,借着屋里透出余光望去。

金乔觉背靠楼窗,向一位面挂黑纱的妇人哀求着,蒙纱的妇人怒声道:“哼,一年未见,你竟然把国仇家恨忘了干干净净,你可记得,来中原之前你对着父王灵位立下的誓言吗?!”

金乔觉身子陡然一震,似有人推了一把,一步退到了窗前的书桌旁:“母亲!”

金母历声道:“你不记得了么,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要我**给你听吗?”

金乔觉低头应道:“孩儿不敢。”

“那就好,今天你就以曾叔公之名,再将当日的话背诵一遍,我好生听着呢。”金母慢慢地坐在藤椅上,黑纱后寒光一闪。

金乔觉怔了一会,才低声道:“故国不复,不还女身,家园他占,羞用真名。”听到这里,宁采臣吃了一惊,原来金乔觉乔装男子来唐,是在先祖前发了大誓,连名字都不是真名。

听金母慢慢地道:“你曾叔公生前立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这是何等的宏愿!我当日以曾叔公的先名来作你的化名,是想以曾叔公的大愿来时刻提醒你:一日无国,一日无名!”

“孩儿记得。”金乔觉低声应下,金母冷笑一声:“可你来中原作了什么,把母亲的话丢在了脑后,还露了女儿红妆,故国不复,不还女身!”

金乔觉软声求道:“是孩儿不慎,在唐国时被他人识破了,不得已才还我女儿家的真面,请母亲大人明查。”

“哼,惹是说露出真身是那些无能的族人失误,让你一人进京所至,那也怪不得你。”金母语气刚软了一句,又道:“可你把复国大业看作了什么,听说为了一个男人,连汉王妃都不做了,本可以借机复国的良机被你亲手葬送,我看你是情不自控,忘了事情有轻重缓急吗!”

金乔觉申诉道:“母亲容禀,不做王妃事起有因,孩儿查问过,汉王为人心狠手毒,连同胞手足都可残杀殆尽,是极端功利的小人,以我一个外来女子,又怎么可能说他出兵复国呢?我若是做了王妃,只不过是二国权谋间的玩偶,永无出头之日啊。”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金母冷冷一笑,续道:“你若是做了王妃,以我的手段,还怕不能把汉王收服么,任他汉王如阴险狡诈,也得乖乖听我使唤。”

“是孩儿考虑不周,一时没有得到母亲大人的消息,所以不敢冒险。”金乔觉推词说的乖巧,金母叹了一气道:“算了,事情已过,休要再提,只是今天这事,你非依了我不可。”

“母亲,圣女之位职责重大,我从未习过中原的练气术,后日就是灵光大典了,我怕…。”金乔觉极力推脱道,金母霍地站起身,面纱漾动:“哼,你是舍不得断绝情丝吧,难道一个男人比你的故国、比你母亲殷切的期待还重要吗?!”

金乔觉是魔教圣女?宁采臣恍然一惊,魔教圣女失踪已久,难怪魔教长老等人见到金乔觉时,人人惊喜不已,在江湖传闻中,圣女就等于是魔教一教之主,赤月神教的权力至高位,一生守身如玉,能领悟魔教的圣物之秘,是魔教传教的关键人物。

可金乔觉明明是新罗公主,本是金娇玉贵之身又怎么会是魔教圣女呢?如果成了圣女,等若割断了凡土俗**,不能有半点世人**。

宁采臣越想心越急,再也按奈不住,弹身一点屋檐,飞渡五丈外的小楼,“金乔觉一介女子,为何强要她担此重任,太过荒谬!”一掌拍开楼窗,宁采臣挟风而入。

“采臣!”金乔觉瞧见是他,顿时欢喜的说不出话来,宁采臣送出一个温馨的笑容:“不用在意什么故国大任,有我在这里,什么都不要怕。”

“哼!”锋利的寒光从黑纱后射出,金母重重哼一声,冷冷地望他二眼,道:“哦,让我女儿心神不安的男人,就是你吧。”

宁采臣双拳一抱:“梅县宁采臣,贸然参见伯母大人。”

金母毫不领情地道:“你一个外人,怎么能随便出入我赤月神教总坛内?”

方才在楼外听了片刻,对金母已有大概印象,宁采臣单刀直入中心:“我怎么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复国之方!恕宁采臣直言,中原各国正处群雄争乱,那一国能随意出兵高丽,想以借兵复国之道,短期内绝无可能,这等累行几代方能完成的大业,怎么能全压在乔觉一人身上?请伯母三思。再者,为人父母者最心痛的,不是自己的子女么,若以女儿一生的幸福来换一个魔教圣女的虚名,得到的恐怕要比失去的多很多哩!”

忠言逆耳,金母话声一变:“我在训导自家私事,你有什么资格敢来干预?”

“什么人!?”楼外突传来质喝声,有人发现了伏在檐外的朱师兄,接着刀剑交鸣,双方斗了起来。

“好啊,原来还有帮手同来,看来你今夜到此目的绝不简单。”金母甩下一语,快步走到楼前观望,“啪!”后山上陡然炸开一道烟花,白色的萤光闪映夜空,金母登时变色道:“圣洞求援!”

估计是那些正道人士进攻圣洞,神教留守长老抵不住,发出了求援信号,总坛处顿时人声噪起。突地,几处角落同时冒出火头,潜伏接应的二派弟子也开始动手,“有敌来袭,注意救火!”几处刀剑声夹着噼啪炸响的火势,坛中众人如沸。

“咣!”墙外一声尖锐的撞击声,“砰!”楼院的小墙连蹋了数尺,一条人影倒载跌入花坛,宁采臣利眼一瞥下,已看出是那名朱姓师兄口溢鲜血,护身真气被神教长老硬生生震破。

“把他抓起来!”随后跃入的长老指使弟子擒人,五花大绑。

待弟子将人抬出小院,道衣长老对着楼上的金母行了一礼,道:“邵修巡山不力,扰了圣母休憩。”

“今夜敌情复杂,怪不得你,怎么黄长老也回来了?”金母应了二句,目光落在一旁的虬须大汉上。

虬须大汉笑道:“听闻圣母归山,长老会都下了灵光渡贴,我连夜加急赶回,才回山就遇到歹人藏在此处,正好和邵长老一同擒下。”

“嗯,辛苦黄长老了。”金母抬头望向后山,又道:“圣洞是那位长老?可有人去么。”

邵修道人答道:“是招魂师量无衣长老,百里、山扶子、十三娘率都卫堂的弟兄已经赶过去了。”

“我看今夜敌方有备而来,量无衣可顶得住,若是有个闪失…。”金母说了一斗,语意未尽。

忧色一闪,邵修叹了声道:“圣母所担心的极是,他向来孤僻自用,若不是刚断了一肢,功力大减,想必也不会放这求援令。”

金母道:“今夜是那方人氏,可查明了么。”

黄长老振声道:“刚才斗了几招,依我看是道派的高手。”

金母点点头,嘿嘿笑了起来:“哦,果然如此,我这里就有一名道家奸细。”

邵修道人和黄长老同时闻声一震,立刻飞身上楼,“是你?”邵修道人一愣,宁采臣虽身着道服,但他守在金乔觉旁,道人一眼认了出来。

宁采臣点头应道:“不错,我伤好了,便来了。”

道人神色复杂,连瞧了他二眼:“来又如何,来又何苦?”见道人认识来者,黄长老也暂且观望。

宁采臣淡然一笑,伸手握住了金乔觉,低声道:“我来只为你,虽苦又如何。”金乔觉无语,二人相视一眼,均觉心头甘甜之至。

金母怒气冲冲地道:“岂有此理,你简直狂妄过了!”二人脉脉无语,让她不胜恼怒。

“伯母,我与金乔觉结于路途,知于患难,在我眼中,金乔觉素以国为重,且顾全大局。她在唐国忍辱负重,答应二国联姻,若不是我一语揭破汉王真面,她定会牺牲自己,来成全两国邦交,并非你所想的忘国忘忧,贪图已欲之人。”

宁采臣迎视金母二道似要杀人的目光,仍一气说完,最后禀道:“我与金乔觉相知相恋,情比金坚,请伯母成全,收回成命吧。”

“母亲大人,请成全孩儿,我不想做那什么圣女。”金乔觉也跟着软声求道。

“反了!”金母一掌击在旁桌上,桌面立碎成了五六片木板,怒发冲冠指着宁采臣道:“你惑动圣女,触犯了教中大罪,二位长老,快把这道人拿下。”

“小兄弟,得罪了。”九华道人邵修举手抓来,“不要!”金乔觉突然抢在宁采臣身前拦下。

“圣女。”邵修诧然停手。

金母一旁阴声阳气地道:“这宁采臣身为道人,又诱惑圣女,二位长老还有什么疑惑的吗?后日可是灵光大典了。”事关神教大业,二名长老再不犹豫,齐身向前逼近,宁采臣长剑在手,眼见一场血战难免。

“母亲,请你想想孩儿吧。”金乔觉拉着宁采臣不放,用身体挡住二名长老的攻路。

金母利声喝道:“你若再替这男子求情,我便将你驱出家门!以免你父皇在天蒙羞!我们金氏皇族,怎么会有你样的子孙,金乔觉,你不配用这个名字!”

“母亲!”金母言词俱利,不留半点余地,金乔觉两眼泪花闪烁,百般无奈地转身求道:“采臣,你不要动手,我会和母亲说情的,你暂且委屈一下。”

“为你受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宁采臣怅然一叹,“铛啷!”长剑落地,坦然道:“来吧。”

宁采臣束手就擒,金母指令道:“先把这人和他的同伙一起关了,等大风堂的羊长老审夺定刑。”

教中弟子将宁采臣押到坛后牢狱,“都是闯坛的贼子,一伙儿关了。”长间铁栏后,已有三人先入牢房,身上均是血迹斑斑,显然都经了一场恶斗,不敌被擒。

左侧青衫男子注视着宁采臣,惑然问道:“你是那派弟子?怎么抓了进来?”他观察了一会,宁采臣道袍上没有半点打斗痕迹,且面目陌生得紧。

宁采臣淡然道:“我是昆仑弟子,单独上山找一个人,被魔教当奸细抓了。”若说自己并非道士,除了空费口舌解释,还多会当作奸细怀疑,再者,宁采臣心情郁闷,索性几语带过,不想与众人搭话。

“昆仑?!”青衫男子闻言色喜,快声道:“久闻昆仑每代单人行走江湖,此次六派商议上山夺典,一直缺了昆仑加入,是一憾事,没想在这里遇见了贵派弟子,久仰昆仑道法高深,真是幸会。”

宁采臣摇头苦笑道:“没想与各位结识在牢狱中,也是一大奇事。”

“先介绍一下。”青衫男子指着身旁的瘦削男子道:“我是蓬莱二十七代弟子齐海生,这是我师弟庆会仙,那一位是雁荡的朱远明师兄。”

宁采臣奇道:“你们上山做什么?”

齐海生述道:“这次上山共有龙虎宗、茅山、蓬莱、雁荡、天一五派弟子,久闻魔教的镇教宝典是本邪书,助长妖孽,此次汇集了各派精英,想夺过宝典后仔细查看,找出魔教的弱点,遂步铲除魔教,光我道宗。”

道派此行激进,宁采臣质疑道:“总坛守卫森严,高手众多,你们这样做太过冒险了吧。”

齐海生挺起胸膛道:“能以身殉道,虽死何憾。”赤月神教雄霸北方,龙虎宗和天一宗等道派久在压制下,联合各派进行反击,指望一击得手,扭转不利局面。

江湖中的恩怨也是争斗不休,宁采臣摇头不语,门外噪声响起:“把这几人全送到大风堂,连夜开审!”有人赶来传令,几名弟子将众人解出监牢。

大风堂建在万丈悬崖旁,山风穿进堂厅,又呼啸离去,高悬牛油火把噼啪地一阵炸响,洒下时明时暗的光影,映得厅深处的众人皆若鬼怪一般。

“跪下!”身后的弟子推怂着,“老子我跪天跪地跪三清上人,就是不跪你们这些邪魔妖孽!想也休想!”三名道人破口大骂,厅内观者纷纷大怒:“大胆,给我打烂他的嘴!”“你奶奶的,牛鼻子还挺嚣张着啊!”“啪!”惊堂木蓦地震响,正上方有人喝道:“肃静!”主审长老喝声下,厅人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正中主位上三络短须的羊堂主沉声问道:“说,你们道派中人抢走宝典,意欲何为?!”

道人们闻言均脸露喜色:“常师兄终于成功了,好啊!”

羊堂主脸色一沉,利声喝道:“说,你们道派鬼鬼祟祟摸上山来,是垂涎我们镇教之宝吗?!”

正中的朱师兄振作精神,反叱道:“就是要夺了你们的邪书,再铲灭魔教!”

羊堂主冷声道:“那就是对本教图谋不轨?供认不讳喽?!”

道人们齐声骂道:“呸!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啪!”羊堂主一拍惊堂木,大声宣道:“诋毁我教者,一律处死!偷我神教至宝,万刀穿心!”

“先把这三人押到一旁!”判完处决,羊堂主不理道人们的叫骂声,接着问道:“你可是宁采臣?!”听到羊堂言的问话,旁边教众突然静下,私下的传言中宁采臣的身份更引人注目。

宁采臣正声道:“正是。”

羊堂主阴森森地质问道:“你伙同道人暗中潜入本教,一人偷见圣女,教唆圣女弃位,欲我坏我灵光大典,可有此事?”几名道人横心受死,在堂下骂不绝口,突听到此语,也是一惊:昆仑传人好大的胆子,要是让圣女再度失踪,魔教又将陷于内乱,比五派抢夺宝典的打击更强一筹。

“我与金姑娘相识在先,是你们魔教抢人在后,怎么本末倒置了呢?若论罪名,以诸位强抢他人为实吧!”宁采臣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视线扫过大风堂厅,今晚的公审明是判罪道派众人偷袭圣洞,实想将宁采臣与道派关连,再出以不利的证据,以断金乔觉退路。事关后日灵光大典,旁观者中不乏重量级的人物,宁采臣一扫之下,有一面相识的数位长老均在暗处旁听。

“荒谬绝纶!金姑娘是本教圣女,各位长老千辛万苦才寻得圣女归位,这是本教多年来的心愿,也是圣女的最佳归宿,你扰乱圣女清修,欲乱我神教百年道基,定是那些自命名门正派的道宗一路指使,今夜对我神教大肆破坏,夺我宝典,再教唆圣女不轨,若让你得逞,我教将陷入空前大难,好一个恶毒的计划!幸有本教天尊宏福庇护,才没让你这奸人得逞!”羊长老说得口沫横飞,不顾几络短须粘到嘴边,只管一路说下去,将宁采臣强行与六派偷袭扯上关系。

宁采臣哈哈大笑:“呵~,我与金姑娘相识时,还未听说圣女呢!你们口口声声说她是圣女,不知是金姑娘本人的意愿,还是别有他意?若金姑娘不是圣女,你们岂不是强夺人意?那反是你们不对了,现在金姑娘不在此处,你我各置一词,说到天明也未见得清楚。”

羊长老脸色翻绿,恶声恶气地道:“你与道派一伙恶贼上山,抢我宝典,污我神教,还用得着一一说明?!”

又是欲加之词,宁采臣不屑地轻嗤一声,扬声道:“我是谁?贵教几位长老都很清楚,虽与道派有关连,但绝非偷窥宝物之人,事实真相还请金姑娘来说吧。”

羊长老大喝一声道:“二位长老和圣母亲眼见你怂恿圣女离位,还说什么真相?难道要随你的意,让我神教无主吗?!”圣女重归是赤月神教多年的心原,宁采臣要从中阻挠,旁听教众中登响起一阵怒骂声。

“你犯下污蔑神教大罪,按教规即刻推入崖外处决!”羊长老挥手示意拉人,速判速决,以绝后患。

几名彪形大汉上前按人,宁采臣再也忍耐不住,体内阳能急涌,身上束缚的绳索啪啪断开,“抓住他!”教众蜂涌而上,局势不再受控,“住手!”厅外倏地传来一声清叱。

“参见圣主!”外屋警戒的教众纷纷跪行大礼,金乔觉匆匆跑进厅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几名旁听的长老上前齐参道:“禀圣主,我们在商议,如何处理今晚闯山的人犯。”

“那决议呢?!”金乔觉紧追问道。

“这…。”长老们互视一眼,大感为难,均知金乔觉赶来是为宁采臣辩护,刚才决议必受质疑。

羊长老脸上一阵青白,硬着头皮道:“他犯了教中大忌,是立处决。”

金乔觉大吃一惊,质问道:“他什么事也没做,怎么就说处决呢?!”

羊长老上前一步,直声道:“禀圣主,按教规,凡阻碍本教大业者,可以视敌而定罪。”

“胡说,宁采臣是我故交,怎么是敌人呢,快放他走。”金乔觉喝叱话音刚落,有人在远处接上道:“谁说可以放人!”众人向堂外望,一群金衣教众拥着金母,全是内密堂执法的高手。

金乔觉咬咬嘴唇,低声叫道:“母亲。”

不看金乔觉求情的眼神,金母直接面对长老们道:“几位长老熟知大体,判决准确,这宁采臣犯了教规,只有死路一条!”

“不行!”金乔觉大叫喝止,顿了一顿,坚定之极地道:“如果要治他的罪,女儿宁从崖上跳下,也不做圣女!”

“放肆!”金母勃然大怒,一手指着宁采臣道:“快拉出去砍了!”。

金乔觉双手拦在众人前,利声道:“如果你们真认为我是圣女,谁敢动他,我日后定要治他违逆不尊的大罪!”金乔觉最后一语说完,堂内局面顿陷入了僵局,长老们面面相觑,上有圣母,下有圣女,二命相违,谁也不能得罪,不知如何是好。

“咳咳!”九华道人邵长老故意咳了二声,向二人劝道:“圣母息怒,圣主也请放心,宁采臣闯山事,贫道有一法可公平处理。”

避过金乔觉射来的目光,金母瞥了一眼道人,淡然道:“哦,你快说。”

邵修接道:“按本教条例,圣主是一教之主,凡事不能违逆,但宁采臣犯的是阻挠圣女传位的大事,按教规也是不能饶恕,此事我们也大感为难,不如请天尊显灵,看如何定罪,如果天尊有意放他生路,谁也无话可说。”

脸上喜色一闪而过,金母点头应下:“好,那就请他入次地宫,看天尊本意如何处置了!”

金乔觉急道:“那怎么可以,地宫里吹气成冰,是极寒之地,凡人能去的吗?”

金母冷冷地还了一声:“长老们都去过,他怎么不能去,只要他取了天尊旨意,我们焉敢不从。”

“如果我去,你就放过我吗?”宁采臣突然发话,形势演变到现在,只有随机应变了。

“哈哈!”金母仰天一阵大笑,陡地收声应道:“如果是天尊之意,何止是放了你,就算放了你同伙几个道士也是易事。”

宁采臣毅然拍手道:“我愿去。”地宫虽是极寒之地,但以自身阳力而言,远强于诸长老,即然长老们可以进入,自已更不在话下。

“啊!”教众闻者哗然,地宫是神教禁地,传言深达地底数里处的寒泉雪库,长老也只有在每年大署酷热的午时,才敢入宫半个时辰,观看本教天尊留下的法喻。现在仅初春时分,凡人单衣都觉寒冷,宁采臣却一口应下。

对金乔觉轻轻点下头,示意她放心,宁采臣转对众人道:“如果我回来了,你们可要依言行事!”

嘴边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金母故作大方地应道:“只要你回来,什么都成!”任你功力强横,此时入地宫,定是十死无生!

“好!我回来之后,除了金乔觉和我一起离开,还要放了所有抓来的道士!”宁采臣举手邀誓,那怕前途冰刀寒刃千万,难挡炽烈如火的真爱。

金母冷冷一笑,伸出手来,“啪!”一记清脆的击掌声回荡在大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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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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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魔教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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