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起算旧账!
第23章:一起算旧账!
太后的眉头凝了起来,这事当年不了了之,只是将罪名安给了合妃的贴身宫女,怪她没有扶好主子。可是现在提起来,除夕又发生过丰流滑倒一事,再想着现在……
她便不语了,听着皇帝继续说下去。
皇后抬头,“臣妾没有。”
“事到如今还嘴硬。”完颜烈差点要被这个倔强到死的女人给气疯了,好在,他手中证据多的很,“前几天,朕只带风贵妃一人去御林苑,你怀恨在心,竟给老虎下毒致疯,此事还敢狡辩吗?”
皇后惊诧,这事,皇上这么快就查到了?那放毒之人不是已死了么?
“你想将此事嫁祸给汉国王爷,想挑起二国的争端,是吗?”
“这些年,朕每宠幸一个新人,就有一个宫女从你未央宫消失,被你残下毒手,此事冤枉你了吗?”
一条条罪状均被完颜烈列了出来,皇后惨然一笑,不再辩驳。
与完颜烈夫妻多年,他性子她还是知道的,看着完颜烈生气的模样,她不禁觉得好笑了,“皇上,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因为她娘家的权势,不敢轻易废她,这会列出这么多罪状,不就是想废了她么?
单是有意残杀贵妃子嗣就已够成她的罪了。
丰流,自个还是栽在她的手上了。
太后一脸伤痛地看皇后,最后站起来,“此事哀家不管了。”说罢,失望地甩手离去。皇后如此,太毒了。
皇后笑里有哀,“皇上,这些年来对臣妾和颜以对,是假的么?”应该是假的吧,他早就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却仍旧一幅疼她的模样,这若是真的,她倒不信了。
完颜烈不言语,然后下令,“摘皇后凤冠。”
宫女上前来摘除皇后的后冠,她未有多加阻拦,人总有倒霉的时候,而她只不过刚好到了这个时候罢了。
为了这样一个处心要将她处掉的男人,她傻傻地与后宫三千争斗这么多年,到头来,为了什么呢?
他曾说,只有她才有资格诞下他的子嗣,不是吗?其他的女人没有资格的,他忘了吗?
“传朕旨意,皇后韦喇氏即日起废除皇后之衔,贬为清妃。”完颜烈下达废后的旨意。
皇后继续诉说着她的不甘及委屈,“皇上,当年的话,你还记得么,后宫除了臣妾没有谁有资格诞下龙子,这话你还记得吗?”
“打入冷宫,有生之年永不得跨出冷宫一步。”
两人各自说着自己的话,似乎都没有听见彼此说了什么。只是,终究,耳朵还是好的,话又怎么可能没有听见。
冷宫么?也是,皇后没有处死的道理,所以只能入冷宫了。
也算他仁慈吧。
“朕从来就没想过封你为后。”比起皇后哀怨,完颜烈这话无情得彻底。
皇后笑了,大声的笑了,连泪水都飙了出来,她仿若看到了当年,风光的由正门口乘轿而入皇宫,仿若看到了他对她的温柔……原来,一切已是过眼云烟。
一切都是假的。
丰流的身子晃了晃,不知是为了完颜烈这无情的话语,还是因为身子刚受过伤而变得脆弱。
皇后笑完,眼睛瞥见丰流那柔弱的身躯,又再笑了起来。
丰流被她笑得发麻,她该不会是疯了吧?心有不忍,可是想着在天牢时她的残忍,所有的不忍都通通抛至脑后,她这是罪有应得。
“丰流,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么?”皇后无礼的指着完颜烈。都这会了,她又何需在乎什么规距。
完颜烈嘴唇轻抿,看向丰流,却见她受了打击似的摇晃不已,“把皇后押下去。”
“所有的人对他来说都只不过是棋子,本宫是,你也不例外!”皇后说完这话,凄然转身走出朝清殿。
宠妃之殿?呵呵,讽刺啊。
丰流看着皇后出去,直至再也瞧不见皇后的身影,才回过神来。棋子么?
看向完颜烈时,只觉他变得模糊不已,也许是的,对他来说,她终究是颗棋子。
“皇上,臣妾能问你一事吗?”她悠悠的开口,心却在泛疼,原来不是不在乎,而是真在乎了,心便不再由自己控制。
她的黯然神伤,完颜烈只当她是失去了孩子才这般,上前将她揽于胸前,劝慰她,“流儿,没事的,把身子养好,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还会再有么?丰流嘴角扯着笑,冷至心底。
“皇上为何不赶来呢?”如果真的在乎她,怎么会不及时赶来。他明知皇后的德性,明知她有危险,为什么身为臣子的律寒可以赶来,而他……却在一切都没法弥补之后才发生。
“朕……”完颜烈词穷,双眼逃避丰流的逼视。
虽然不想确认,虽然不想自己变的聪明,可是,可是丰流却没法不开口,“皇上是想借着孩儿的失去,给皇后治罪吧?!”
本来她不知道他已知晓她有喜,可是,刚刚张太医要他节哀,他震惊的表情,她以为他是震惊她真的有了,原来不是,原来不是!
丰流将事情说得如此的赤裸,让完颜烈闪过一丝尴尬。
一旁的律寒却为这样的丰流心疼了,原来她早已知道事情的经过了。
“律寒,你先下去吧。”家事还是不要外扬的好,完颜烈让律寒这个外人下去。
丰流却是冷笑,未置一言。
律寒遵旨的退下,只是心底的那抹决心却因为丰流的话而愈加的强列了。皇上这样的男子的确不适全丰流付托。
而丰流这样的女子根本就不适合宫庭……
大殿终于没有了外人,全凭意志支撑住的丰流终于捱不住的全身失去力气,好在被完颜烈扶着,不然,这会已是摊在地上。
“太医。”看着丰流这样,完颜烈不由紧张大喊。
张大医从寝殿处奔了出来,看着丰流这样,不由得凝眉,“快让她躺回床上。”
完颜烈听罢,赶紧依言照做,将她打横抱起,冲往寝殿。
律寒才出宫门,便迎面碰上了毫不避忌的丰清。
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紧将丰清拉至无人的角落,“你疯啦?”
看着律寒这紧张模样,丰清反倒是一脸的无关紧要,“律寒将军,你这么怕做什么?”按理也是他这个犯人怕吧,何需律寒怕呢。
律寒白他一眼,“我没你的胆子大。”他当然怕啊,故意放罪犯一条生路,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他能不怕吗?
丰清淡笑,“将军自谦了,论胆子,你也是不小的,不是么?”不然也不会同意与他一起合计欲将丰流弄出宫去。
自知丰清嘴里隐喻的是什么,律寒的神色一下变得黯然。
丰清见他如此,也敛住表情,“怎么了?”
律寒沉默,朝着偏僻小路走去。
丰清跟上,眉头紧凝,“是不是丰流她发生了什么事?”别告诉他是真的,他才离开宫没多久,就出事了?
“她的孩子没了。”律寒说这句话时,他都觉得自己的语调在颤抖。
“孩子?什么孩子?!”丰清不明所以,她明明就没有怀孕,不是吗?这事他可是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
“她的孩子。”律寒直视丰清,嘴角扯着一丝讽刺的笑,“她真的有喜了。”却还未来得及公开,孩子就已夭折。
丰清回视着律寒,“不可能。”这事,他可以以性命担保,绝对绝对的不可能。
“的确没什么可能,可是却是事实。”看着丰清,律寒继续,“不是四个月,而是一个多月。”
就算丰清再怎么克制,震惊之色还是难以避免地露了出来。
偏僻的小巷子除了沉默的二人,就只有丝丝的凉风吹来。看不到巷口的路仿若心底那抹希望一样,变得没有底了。
良久,丰清的脸上表情终于松懈了一下,“好在是没有了。”悲痛之余,他应该庆幸,庆幸丰流没有怀上敌国君主的孩子。
庆幸在一切悲剧未发生时,就已夭折。
试问,就算她生下完颜烈的子嗣,身为明朝和亲公主的她,能在金国立得了足么?她的孩子能平安活下去么?
律寒听到丰清如此说,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蓝天,“是,好在是没有了。”
再对视时,二人已达成共识,“事不宜迟,丰流出宫一事就定在郑王爷离开之时吧。”
律寒不解,却终究没有多问,或许是心底处太过忧伤了。
原以为事情会很顺利的,却不知,在事情都还没有开始,就已横生枝端了。
朝清殿
事情已过去十二个时辰,丰流不知道这一夜她是怎么过去的。只知完颜烈在旁陪了一夜,而她却没有睁开眼多看他一下。
耳边里响起的是他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说得再多,她终究是半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从未真心对她,是吗?
所有的恩宠,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她本是看得清,为何会迷失在他的宠爱之中?
“娘娘,皇上走了。”绿草怀着不安的心走进里殿,却见丰流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失神的双眸傻傻地看着帐幔。
见她如此,绿草不由得落下泪来,跪倒在地,“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您责罚奴婢吧。”哭泣声伴随着请罪响着。
丰流的眸子转了转,看着哭得伤心的绿草,她嘴角动了动,却未有言语出口。
“若不是奴婢笨,若奴婢早些去告诉律寒将军,若奴婢阻止您去未央宫……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娘娘,呜呜。”
如果这个世界有如果,谁还会有后悔?
丰流无奈的讽笑,“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命。”是她孩子的命。
“娘娘。”
“你起来吧,不要哭了。”一听绿草哭,她自己也想哭了。
可是哭有什么用呢?该哭的昨日已哭过了,再哭也没用了。
丰流平静的表情让绿草更加不是滋味了,“娘娘,您若伤心就大声哭出来吧,不要,不要再这样压抑自己。”失去了心爱的孩子,哪个做娘的不会伤心?
本已忍回去的泪水,终因绿草这一句话而崩堤。
丰流哇一声,大声地哭了出来,捂着被子,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卷入这样的宫斗里。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去争,为什么老天爷要我受这样的惩罚,难道不争也是错的吗?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一开始,她就只是想安稳的过日,就算无故成为第一宠妃,她也很低调的为人,以为这样可以保平安,可是,她们回馈给她的都是什么?
她无权无势,无庞大的家族支撑,在这里,除了完颜烈给予的宠,其他的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连他这样的宠也带着如此的巨毒?
她没有她们那么聪明的脑袋瓜,天天想着怎么争宠,她没有她们那么好的勇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没有她们豺狼野心,只要自己生,全部人都得死。
她只想……只想这样过日而已,错了吗?
绿草扑上前,“娘娘。”
泪水,在伤心面前,原来是永远都流不够的。
“娘娘,您责罚奴婢吧,娘娘。”这样,她才能好过一些,愧疚才能减轻一些啊。
责罚有意义吗?丰流继续落泪。
风贵妃不幸流产一事,不单止在后宫掀起风然大波,在朝堂之上也同样如此。只因,因此事的导火索,金国皇后被废了。
护后一族在早朝才一开始,便纷纷离队站出来,“皇上,废后一事,万万不可啊。”废了,他们以后找谁混饭吃?
完颜烈一夜未睡,精神本就不是很好,心情就更加的差了。
虽早料到护后一族会加以劝说,可是当一听到这样的开始,他还是难以压抑自己的火气,冷笑地看着国丈,某将军。某部尚书……
“皇后残害皇族子嗣,众卿们觉得朕这样对皇后的处罚太轻了?那……处死可好?!”死字从他的口中说出,变得特别的阴森。
护后一族均寒粟了一把。
只是一会过后,仍旧决定坦护皇后的地位,“皇上,皇后虽有错,可是不知者不罪啊。”
“砰。”完颜烈手拍龙头,冷瞪众人。
龙颜大怒了。
“不知者不罪?!”他环视众大臣,“风贵妃有喜,全天下皆知,你们是聋了吗?皇榜告示,难道你们还瞎了?”他讽刺至极,这些护后的人,也实在是太可笑了。
全部人哑言。
再说下去,就会变得欺君了,难道说风贵妃诈孕?可是她明明有流产,不是?
于是众人不再言语,怕再出声就会祸及到自己的地位了。
众人纷纷退回自己的位置,只有国丈仍旧驻立在中间,似乎有些不惧龙颜之威仪。
“皇上,您与皇后娘娘为多年结发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后纵然再开一面,给她一次机会。”国丈当场跪下,为了自己的女儿免受冷宫之苦,他誓死也要求他法外开恩的。
完颜烈轻哼,“正是因为念在她管理后宫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所以朕才会只将她打入冷宫而已。废后一事朕已决定,谁若求情,朕就将他当作是共谋。”
下朝后,律寒本已众臣一同离去,却被福贵传旨唤住。
“律寒将军。”
律寒回头,然后走向福贵,“公公,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福贵点头,不免叹息,“娘娘失去龙子,伤心是再所难免,多些时日调理,身子应该不会有大碍。”
律寒点头,“公公唤住律寒,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福贵的脸不禁染上一丝忧愁,“嗯,皇上让您去御书房一趟。”
律寒怔了怔,敛了敛神色,“有劳公公了。”说着转身往御书房的方向行去。
福贵见状,不由得唤住他,“律寒将军。”
律寒回头,见福贵担忧模样,不由得询问,“公公可是还有别的话可说?”
“律寒将军,皇上因为龙子一事,龙颜大怒,律寒将军要多担着点。”
听福贵此话,律寒便有感觉,此次去御书房,怕不是那么简单了。只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终究会来的,逃也没用。
他谢过福贵的提醒,微笑地看向福贵,“多谢公公提醒,律寒会的。”只怕到时多担着点不是他了。
绿草刚出去看看调理身子的药来了没有,丰清便如鬼魅般地从朝清殿冒了出来。看着床上那一脸苍白无力的丰流。
他眸子里闪过心疼。
轻步的上前,丰流闭目养神的模样,在他的眼里看来更像是无力而不得不歇。
以为是绿草回了来,丰流睁开双眸,对上的却是丰清那流露心疼的眸子,错愣之余不免怔住,“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白天的从后宫出现,他也太厉害了吧。
“你……还好吧?”所有的关怀,最后只化为这一声淡淡的问话。丰清自责不已。
原以为一切都来得及,以为她不会受委屈,可是,看着苍白无血色的脸颊,那无法掩饰的悲伤,她受委屈了。
真的受委屈了。
手掌握成拳,丰清闭上眼,才将眼里的恨意给蒙上,再睁眼时,已恢复了平日那个云淡风清的模样,“我来带你走。”
“你……”他带她走?怎么带?如何带?
太不现实了吧?
“你会舍不得吗?”一切不可强行,虽然他觉得这里不是她的停留之处,可是,还是得问过她的意愿才好。
丰流怔了怔,惨笑,这里还有她留恋的地方吗?
也许曾经有的,经过昨日一事之后,一切对她来说都仿若死去了,不是吗?
“我想走。”如果能走,她当然是渴望可以走的。
丰清上前,从怀中掏出药丸递给丰流。
丰流挣扎着欲坐起,被他按下,“你躺好。别乱动。”
丰流没有多争辩,接过丰清的药,不明所以,“这是?”
“七天后,你吃下此药,会呈假死状态,在‘死’前,你放讯息给完颜烈,告诉他你死后不愿葬妃陵,希望回葬……爹的坟前。”
御书房
律寒怀着平静的惦情跨进御书房。
完颜烈背靠着龙椅,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亦没有睁开眼,他知道,是律寒来了。
“臣给皇上请安。”律寒单膝跪地,恭敬请安。若是往常,完颜烈早在他话刚完便让他起了来,可是,这会……
听不到皇上的准起声,律寒也唯有继续跪着。
膝盖处有冰冷的感觉传来,他的心更加冷静了,心里已猜到皇上是为了何事召见他。只不过就等皇上开口罢了。
良久良久,完颜烈才睁开双眼,眼睛里没什么感情的看着律寒,瞧着律寒恭敬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丝残忍了。为即将说出口的话而感到迟疑。
只是终究这个想法稍纵即逝,瞬间,他又恢复到了那个无情的帝王。
“你来了。”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是的,皇上,臣来了。”挺废的一句话从律寒的口中说出,只不过说了才能显示此刻他是在御书房不是吗?
“律寒啊……”完颜烈充满感叹的看着律寒,只是那透过律寒直向外看去的视线,却在显示着他,其实不是在看律寒,更像是透过律寒在看些什么。
回忆从完颜烈的脑海里不断回放。
年少便已认识律寒。
身为律家公子的律寒,才学自然不在话下,他曾说,等他做了皇上,便让律寒做天下最有名的大将军,让律寒做他的左臂右膀。
“臣在。”比起完颜烈的叹息,律寒反倒应得掷地有声。
“朕第一次见你时,朕唤你的名字,你也是应得这么大声的。”完颜烈轻笑,眼里有丝哀伤。
终究一切都该离他而去了。
律寒也仿若回想起了第一次见着完颜烈的时候,眼里有些迷蒙,“是,那会皇上还不是皇上。”还只是个有远大志向的皇子而已。
“还记得朕那时跟你说过的话吗?”
“皇上那时说等您做了君主,会封臣为大金国的大将军,做您的左臂右膀。”往事沥沥在目,他又怎会不记得。
正因为有了完颜烈那一次的对话,所以他才继续了律寒的武学。
只因在他的心目中,第一志向便是永远的效忠皇上,与皇上并肩一起看着大金国欣欣向荣。
“你还记得。”
“臣不敢忘记。”
完颜烈从龙座上走了下来,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律寒,群臣有别,他却很少将律寒当做臣子的,只是,君与臣,原来是永远也划不过界线的。
“你起来吧。”他想,让律寒第一次与他平起平坐。
律寒站了起来,俯视瞬间就变成了直视。
翩翩少年郎早已在战场上磨练得变成了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
“朕很痛心。”完颜烈剖息自己此时的心情。看着一手由他提拔起来的律寒,要毁了,他是真的很痛心。
“皇上节哀。”
完颜烈怔了一下,而后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节哀只是安慰人的话,有用么?”
“有没有用臣不知,但说了,总是好些的。”律寒回答得一本正经。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看着律寒这模样,完颜烈突然间很不爽,为什么自己在伤心,而他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律寒正视完颜烈,刚正不阿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沉默。
御书房一派宁静,二人对视良久,完颜烈终于下旨,“律寒因办事不力,撤去将军一职,兵符上缴。”
“臣遵旨。”
律寒从怀中取出兵符,还将给完颜烈。
成也完颜烈,败也因他。只因他是君,万人之上的君。而自己只是臣,君下的臣。
看着律寒一点惊讶之色也没有,还有连兵符都随身携带,完颜烈倒是怔了下,接过律寒递交上来的兵符,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不惊讶?”
“臣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从完颜烈派他去迎和亲公主,他就已经在等这一天了。
只是他还是有些惊讶了,他以为皇上会杀了他的,却没想到只是缴回兵符而已。”律寒的根基太深太深了。
跺一下脚,江山也会动的,留这样的家族任命,掌管兵权,皇上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想着铲除?
完颜烈扯了扯嘴角,“这世上还是你最懂朕的心。”
“谢皇上不杀之恩。”
完颜烈怔住,而后大笑出声,“你……”
杀他,的确是真的不忍!
“果然,只有你最懂朕的,那你可知朕为何不杀你?”完颜烈看着律寒,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恨意又或者不甘。
谁知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淡然的神色。
“朕惜才。”不是律寒自大,他是才这件事,怕是大家一致认同的。
完颜烈笑了。的确他就是惜才啊。
“皇上,臣能问您一个问题吗?”看着完颜烈的笑,律寒突的为他感到悲伤了,如此地将每一个人都算计,皇上也做得太辛苦了。
完颜烈转身,坐回那尊贵无比的龙座,方道:“问吧。”
“皇上是因为风贵妃的事情才急于将臣撤职吗?”如此赤裸的问题,问得没有半点的婉转。
完颜烈看着律寒,眉头蹙了起来,“她只能是朕的女人。”
是吗?所以,为了她成为他的女人,不择手段也是一种追求方式吗?杀了她的家人,让她成为一颗棋子,然后继续棋子的路途吗?
“皇上,您不爱她。”他终于看清了,原来所有的宠都是这么的模糊。而他是傻了,才会去揣测皇上的真心。只是皇上从来就未有真心。
这才是皇上,他却以为皇上转性了,会为了一个女人如何如何,是他太不了解皇上了吗?还是他太过相信丰流的魅力了?
被律寒如此无情的擢破内心,完颜烈有丝愣然,不过却未多加以解释,“你退下吧。”从此朝堂处便没有律寒将军这一号人物。
从此有着丰功伟绩数代的律家便在这一代而没落……
律寒跪安,从此他不用再来御书房,从此他再也没有资格为眼前这个曾认为是好帝王的皇上而请安,从此他远离仕途……
跨过门槛,他突然觉得无比的轻松。
只是这份感觉持续不到一秒,便听完颜烈传来,“律寒,朕已将真相告知了流儿。”
律寒颤抖了一下,嘴唇紧抿,看着这辉煌无比的殿宇,良久,他终于谢恩,“谢皇上。”流儿终于还是知道了么,是他杀了她的父亲。
皇上,你何必如此残忍呢,在她失去孩儿的同时,竟让她再次尝受父亲死去的真相。
时间飞逝,转瞬间便过了五天。
五天之后,丰流才有耳闻律寒之事。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无比震惊地看着向她汇报的绿草,“你说什么?!”怎……怎么可能呢。
绿草再次重复,“律寒将军被撤职了,已被贬为庶民,有生之年不得为官。”
丰流颤了一下,手撑住台几才稳住自己的身躯,瞠目结舌,“有生之年不得为官?”他犯了什么错啊?!
难道是因为那日皇后所说么?
“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完颜烈,就算你要处治一个人,最少也要也了解经过吧。
“娘娘,皇上说了,晚上他会过来的。”
晚上?她已经等不到晚上了,“本宫要现在去求见晚上,立刻、马上。”说着,从床上跳起,欲直出寝殿。
绿草跪在地,“娘娘,娘娘。”她面有难色,“娘娘您冷静啊。”果然,娘娘一听到律寒将军的事还是没法平静么。
可是,她可知她去了,也于事无补啊。
冷静?这么说真的是因为她的事情做了导火索吗?“绿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丰流俯视着绿草,直觉认为绿草这样说,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谁知绿草只是抬起头,无比认真的说,“娘娘,律寒将军的事早已在五天前就发生了,现在,也只不过是下诏书而已。”
丰流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五天前,不就是她发生事情后的次日吗?
果然,皇后说的话,完颜烈还是在意了吗?
“娘娘,听说很多人为律寒将军求情,但都于事补。”绿草的潜外之意,则是要丰流不要淌这趟浑水了。
“砰。”突地,丰流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在绿草未反应过来,她便已昏倒在床旁。
绿草吓了一大跳,狂喊,“快,快宣太医。”
太医才把完脉,完颜烈就赶了过来了,“风贵妃如何了?”
张太医摇头晃脑,示意完颜烈出去说。
待出到正厅处,他才叹气说,“伤了元气……”他欲言又止,可是看他的表情,都知那未说完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完颜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你,你明明说她只需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的。”
张太医沉默,他能做的就这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看丰流的造化了。
两天前
身子已稍好的丰流犹豫再三,终于开口求情于一直为她号脉的张太医。
一个人要寻死,总得有些征兆的。而她凭一已之力,想要死后让完颜烈放她出宫,必得先过得了张太医这一关,毕竟他是神医啊。
所以,当张太医一如往常为她号脉时,她遣退所有的宫女,包括绿草。寝殿只留下张太医与她自己。
看着这阵状,张太医也不慌不乱。
淡定的将药箱放好,不等丰流开口,他已先挑明,“娘娘遣退众人,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老臣吗?!”说实话,他因为丰流失去子嗣一事,仍存有愧疚。
丰流怔了一下,她还没想好说辞了。不过既然张太医挑明了,那她也不藏着掖着了。
“吩咐不敢,丰流是有一事相请太医帮一下忙。”她说得含蓄,天知道,她口中的忙若真帮了,穿帮时会惹来杀头大罪的。
张太医上前,“娘娘请伸出手来。”
丰流照做。
他一边号脉,一边道:“身子没那么虚了,不过调理一事怕是要暂停了。”他的话刚说完,丰流还没有反应过来,良久,她才面带惊讶地看着张太医,喜露于色,“多谢太医成全。”
张太医收回手,“老臣没有做什么。”只是告诉她不要再进补,让身子虚得更真实罢了。
他的确没有做什么,他甚至都还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只是做着为难的表情,可是,天知道的,他是真的没有说什么。
而正因为他的没有说什么,所以完颜烈才误会了。
完颜烈第一次觉得身为皇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只觉脚有些轻飘了。只觉从正厅到寝殿的距离有万里长。
看着床上那虚弱得躺着的丰流,那苍白的脸,那瘦削的已没有半点肉的脸庞,下巴尖得都不成人样了。
他怎么会现在才发现呢?
怎么会呢,他以为,以为她会好起来的,以为她还会笑颜对他。
以为她会给他机会,以为她会原谅他。
可是,怎么就突然之间……不行了呢?
“全部给朕退下。”他突然间就想一个人陪着她了,就这样的安静的陪着她。
从完颜烈来到寝宫时,其实丰流就已经醒了,只是,耳朵听到张太医那断续的声音,她不安的心就一直没镇定过。
张太医会怎么跟完颜烈说呢?
距离太远,她听得不清楚,只是听到完颜烈用略显疲惫的语气遣退众人。
殿宇很安静,安静得连他的轻叹声都显得有些大声。
丰流均匀地呼吸着,她不知道接下来完颜烈要说的是什么。
“流儿。”完颜烈端详着丰流的脸容,是他害了她,是他将她变成了这样。
母后曾悲哀地告诉他,进了宫的女人,就不再是女人了。她们是棋子,一颗唯物是用的棋子。
棋子是否能停留在棋盘上,则要看她的作用,及运气了。
像皇后,虽久居中宫,但最后仍旧败下阵来。只因她的敌人是皇上啊,她的夫君。这是从一开始就输了的棋局啊。
只是丰流,她……终究还是要被牺牲的。
手里传来的是完颜烈有些过热的手温,丰流无法再假装,睫毛闪了闪,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完颜烈那一闪而过的痛心,她怔了怔,只是,最后还是当作一切都没有看到。
挣扎着想起来行礼,被完颜烈按住,“不要行礼了。”
“皇上,您怎么来了?”虚弱得根本不像自己的语气,却真的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丰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虚弱的笑,她果然还是病了。
“朕来看看你。”完颜烈看丰流想要坐起,便搀扶着她起来,然后将她搂在怀中。
下巴磨擦着她的秀发,鼻尖一阵芳香,却不再是纯的,还夹着带带的药味。眉头不经觉地便皱了起来。
“皇上,御花园里的花开了吗?”丰流继续虚弱着,中气不足的语气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的确有些像濒死之人了。
完颜烈不知怎地,就觉得鼻子有些酸了,强忍住,好一会他才无异常地召唤外头的福贵,“你去看看御花园里的花开了没。”
看着福贵的离去,丰流安静而温柔的靠在完颜烈的怀中,似回忆,又似缅怀,“皇上,臣妾突然好想家中的那株桃树,它开花的时候总是比外头的要慢些,臣妾那会天天都祈祷桃花仙子快点做完工作,让臣妾家的桃树快些开花吧。”
完颜烈将她搂的更紧了,“流儿,朕让你将它移种到宫里,你就又可以看见它了。”
丰流摇了摇头,“离开了故乡,离开了它的亲人,它会死的。”
只是单纯的感叹,听在完颜烈的耳中却变得意有所指,“不会的,不会的,朕不会让你死的。”
完颜烈如此紧张,让丰流吓了一跳,嘴角却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欣慰的笑,看来张太医真的有帮她了。
喉咙干氧得让她不由自主的咳了起来,越发显得身子的虚弱了。
她面露哀伤的笑,抬头看向完颜烈,她就要离开他了吗?从此他做他的帝王,而她则畅游天下了。
“皇上,臣妾,臣妾是不是时日不多了?”
“不,朕不许你乱说。流儿,你还没有原谅朕,你还没有同朕共育孩儿,你不可以食言的。”完颜烈有些慌了,只觉眼前的丰流变得那么的不真实,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了一般。
丰流虚弱的笑了笑,“皇上,臣妾好想家里的那株桃树啊。”
“朕立刻命人把它移植到宫里。立刻。”完颜烈正欲大声喊人,却被丰流制止,她眼露怀念,“皇上,如果有一天,臣妾不在了,皇上可以命人将臣妾送回臣妾家里吗?就埋在……就埋在那株桃树下。”
完颜烈心疼的搂着她,“对不起,流儿,对不起。”他不该一开始就计算她,不该的。
丰流却完全没有听他的言语,只是自顾自地唱着这一出戏,“臣妾好想好想爹啊。”
“流儿。”除了搂紧她,完颜烈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皇上,你答应臣妾了吗?”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乞求。
完颜烈终于不忍,“不会的,朕绝不会让你死的。”
丰流沉默,为嘛她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没有答应?
难道他以为在他做了这么伤人的事后,她还可以像从前那样承欢于他吗?为免太天真了吧。
由爱生恨,他应该庆幸她爱他不多。
不然,也许这会,他就不是被请求而已了,而是早已耳光扇去,弄个痛快再说。
“皇上,臣妾从未求过您什么事,这事你不能答应臣妾吗?”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完颜烈,今天她非得得到他的首肯才肯罢休。
不然,这后续的一切都没法继续了。
完颜烈怎也料不到丰流会如此计算他,这会心痛之余,只得答应她所有的条件,“朕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朕,不要……不要留下朕一人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