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大结局
第四百九十六章大结局
崇德三十二年五月初十,御花园里的牡丹正在怒放,远远望去姹紫嫣红。
他乘着銮舆准备前往九州方晏,路过这一片的牡丹园,看着花儿开的如此欢快,他的心也跟着欢畅了起来。
“没想到牡丹已经开的这么旺了!采几支带给语诗好了!”他如此说着,便让宫人们停下来,下了轿,接过刘全呈上的花剪,走进了牡丹丛中。
身边被清晨温暖的阳光所包围,他的心中也被浓郁的幸福所填满。
想着她喜欢什么颜色的花,他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拿起剪刀开始剪。
刚剪下两朵,他突然觉得胸口剧痛,汗水马上就流了出来,滴在他的手上。
他左手捂住胸口,剪刀从右手掉落。
他干张着嘴巴,只说“怎么会”三个字,就倒了下去,倒在了花丛中。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花瓣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手中是刚刚采摘下来准备送给爱人的花,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泥土中。
他睁着眼不知道看向哪里,眼角却涌出两滴泪珠······
语诗这几天受了风,没有去上朝,就待在紫苑清辉养病。
和瑀儿坐在一棵石榴树下,看着她画画,微笑道:“好好画,等会儿父皇就回来了,让他好好夸夸你!”她抚摸着女儿的头顶。
小路子慌慌张张跑来了,跑到语诗面前。
“万岁爷,万岁爷,他,他驾崩了,主子!”他扑在地上放声痛哭,众宫人全都跪下了。
“你,你,你说,说什么?”她盯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小路子,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她不愿意相信。
小路子才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皇上突觉心痛,倒在花丛中昏迷了过去,刘全给他喂了药,可是等到太医赶到的时候,已经,已经太晚了——
语诗踉跄着站起身,两滴泪从眼眶中滚出。她的腿一软,若不是翠袖眼尖扶住了她,她就倒在了地上。
一阵疾风突然吹过。
他就躺在乾清宫的龙床上,就是那样静静的睡着。
她一步步走向他,如同二十年前她第一次走进这里一样,他也是这样在睡着。
她好希望他能够像当初一样,突然间睁开眼睛,把她吓住。
可是今天,他一丝声音都没有,一动不动。
她的手颤抖着伸向他,他的脸,还是热热的。
他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翊桓,你是在吓我的吧,你还好好的对不对?翊桓!
好像是幻觉一样不真实,一切都是假的!
她呆呆地坐在床边,就那样木然地望着他,等着他醒过来!
太后进来了,她甩开搀扶她的人,就直接朝着儿子扑过去了!
众后妃和皇子公主们来了,寝殿的地上乌压压跪了一片。
哭声在耳边不绝,可是,语诗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样,突然感觉世界好安静啊!
——翊桓,这么安静的,你可不要睡太长时间哦,快点醒过来吧!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刘全过来说,众臣都到了,要宣读大行皇帝的遗诏!
语诗似乎没有听见在说什么,刘全让一个宫女过来扶起语诗。
寝殿内跪着后宫家眷,外面跪着的是内阁、将军行署和六部各衙门的上官,以及在京的皇亲国戚们。
杨士奇从廖全恩手中接过一个密封的锦盒,当着众人打开,从中取出遗诏宣读。
语诗根本没听见在念什么,就那样呆呆地坐着。
“这是矫诏,矫诏!”肖玉茹的大哥武清侯突然喊了出来,众人望着他。
“武清侯,这是大行皇帝亲笔诏书,如何有错?”杨士奇道。
“三皇子乃嫡长子,遗诏没有传位于他,反倒是传给了庶出五皇子,难道不奇怪吗?”他站起身开始煽动,“在场所有人,就是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有人代皇上批阅奏章,那个人模仿皇上的笔迹多少年,想要写这样一份诏书,还有何难?”
他盯着坐在椅子上的语诗,语诗原本处在虚无的状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醒了。众臣窃窃私语,廖全恩说道:“这是皇上亲笔所书、亲手所封,本官和杨阁老都可作证,并无作假!”
“廖全恩,皇上这才驾崩,你们这帮臣子就想矫诏自立吗?”太后的声音传了出来,众人沉默了下来。
廖全恩赶紧朝太后下跪解释,三皇子却说“父皇受人迷惑,难道你们所有的人都要听从玉妃的吩咐,把老祖宗的规矩都废掉吗?”
“三皇子,遗诏,确是皇上写的。杨某和廖大人都是见证人,绝无虚假!”杨士奇道。
晋王沉默不语,只是看了语诗一眼。
语诗看着这一幕,一句话也没有说,看了太后一眼,太后也盯着她。
顾锦南走到语诗身边,在她耳边说“三皇子和肖家的兵马向宫里来了!”
语诗这才彻底清醒了,原来在他们进宫前,就已经计划好逼宫了。
她轻声问顾锦南“有多少人,可以控制吗?”
“目前京城内没有问题,就怕他们放出消息,让城外的军队进来!”顾锦南道。
“叫禁军严守京城,把肖家的人挡在宫外,做好平叛的准备,再把林华真和李齐贤大人找过来!”语诗低声道,顾锦南便退了出去。上个月薛峰去了蒙古,到现在还没回来,现在必须要把内卫的第二把手林华真叫来。
太后会这么讲,语诗并不感到意外,肖家会做什么,语诗也猜得出。
一切的恩怨,最终都需要做个了断,或迟或早,总得要结束。
虽然是太后的质疑,可是,毕竟那是遗诏,有当朝两位级别最高的官员作证,谁都无法否认。
惟熙擦干泪,被晋王带到御座上坐了,众人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喊了出来。
这是惟熙第一次坐在那个位子上,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
母亲在里面的寝殿,惟熙不安地抬头看了看身边的晋王,晋王点点头。
在乾清宫进行了简单的参拜新皇的仪式,三皇子惟誉却是迟迟不跪。
“三皇子,”晋王厉声道,“难道你不是赵家的子孙吗?为何对着新皇不拜?”
“我,我,”惟誉吞吐道。
皇长子惟言起身,拉着弟弟让他下跪,惟誉一把推开大哥。武清侯赶紧起身过来,拉着惟誉,冲他点点头,惟誉这才忿忿地跪下了。
现在,只有四皇子惟辰驻扎在红翎军南大营,还没有赶回来,其他的皇子们全都在了。
语诗担心肖家会鼓动城外军队进来,所以,让李齐贤通知惟辰暂时带兵驻扎在城外,不要进城。
参拜完新君,众臣开始商议着为皇上办理丧事了,而惟熙则被顾锦南护送着待在乾清宫的东暖阁。
皇上躺在那里,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再也不会知晓了。
因为皇上的突然驾崩,三皇子和武清侯等人的逼宫计划被迫提前。城外的兵马,他们无法控制,可是,他们可以利用。
“不必担心,这次咱们的王牌一定杀他们措手不及!”武清侯对三皇子说。
他们都知道,语诗参政以来,虽然得到了多数的支持,可她还是得罪了不少人。而她曾经的疏忽,恰恰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给了她致命的打击。
众妃和皇子公主们被安排回后宫了,在皇上的遗体被摆放进南华殿之前,还不能发丧。除了重要的那几个人,别人是无法再接近他了。
就在中午的时候,武清侯因为带兵逼宫被顾锦南擒获,惟誉没有现身。可是,就在顾锦南平定了叛乱,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禁军反水了!
语诗还在乾清宫待着,刘全就来禀报说,飞骑营的官兵朝着宫里杀过来了,已经破了皇宫的东门青霄门。
飞骑营造反?飞骑营是二皇子惟弘在统领,难道他也要反了?
“顾大人已经带人在平乱了,主子还是要当心啊!”刘全道。
“是惟弘自己带兵来的吗?”语诗问。
“不见二皇子,领兵的是飞骑营的副统领!”刘全道。
“叫林华真带人先把惟弘找见,带到本宫这里!”语诗道,飞骑营的人是打算拥立惟弘吗?就凭他们那点人?
“晋王爷呢?他在哪儿?”语诗问,刘全说在紫宸殿,语诗便起身前去了。
现在,惟辰带兵驻扎在城外,红翎军北大营已经不是肖家的势力了,如此,城外就不用担心。至于京城里,飞骑营那点叛乱,相信顾锦南就能搞定了。可是,语诗知道,虽然有遗诏,惟熙接位之初就是如此不安定,将来只怕问题更多。
刚才在乾清宫,虽然众臣接受了新君,可是,惟誉转身就反了。惟弘呢,虽然跟惟誉一样没有出面,他们的情形是差不多的。因为只要将宫里控制住了,他们不管是哪一个都可以直接继位。
为了以防再出问题,必须让晋王帮忙。
她回过头看着床上的爱人,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如今局势危急,哪里有时间让她伤心?
她知道他要自己做什么,那么,她就一定会去做!
“你需要我做什么?”晋王问她。
“现在,即便是平定了叛乱,众臣和天下人也会质疑那份诏书的真实性,我要你站出来平息这后面的风波!”她盯着他。
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晋王在地上踱步。
“我来找你,自然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她说道,晋王止住脚步看着她。
“我想要的你自然清楚,看你愿不愿意给!”他说。
她微微一笑,问道:“难道摄政王的位置还不够吗?还是说,有人已经和你谈过条件了?”
晋王走近她,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惟誉登基,我也会是摄政王,这一点,不会让我动心!”
她抬头盯着晋王道:“惟誉是不会有机会的!他带兵谋反,就是罪臣,自然会有人收拾他。王爷你这么聪明的人,会选择和他同伙吗?”
晋王淡淡一笑,道:“你既然如此有把握,何必要来找我?还给我摄政王来做?”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语诗会不知道吗?我给你摄政王,自然是敬重王爷的才干,这一点王爷应该清楚!如今新君继位,多少人想要趁机上位。只要王爷能够忠心国事,摄政王的位置岂会落到别人手中?今后,王爷若能和我联手,共同辅佐惟熙,语诗自然不会亏待王爷分毫!”她说道,晋王没有应声。
“可是,如果王爷是想着在惟誉那里坐上摄政王的位置的话,就请好好思量!”说完,她转身准备走,却被晋王抓住胳膊。
“如今的局势我会看不明白吗?我会傻到和惟誉一伙吗?”晋王道,语诗回头盯着他。
“我想要什么,你最清楚!”晋王的眼光似利剑,插进她的心,她丝毫没有畏惧,依旧十分平静地盯着他。因为她知道晋王的弱点,而这个弱点,自己好好利用。
“既然你愿意给我摄政王,我就为你处理惟誉的事!”他说道,她是不会向他屈服的,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那好,一言为定!等到眼下的乱局过去,我自然会把诏书颁给你!”她说。
他放开她的胳膊,她走到门口,就听他说,“惟弘是不会谋反的,过一会儿,他就自己来请罪了!”
她回头望着他,问道:“他,难道跟着你?”
他点点头,道:“弘儿他告诉过我,武清侯一直想要拉拢他,为的就是今日这一切。他害怕被肖家栽赃灭口,现在就躲在我家里。等到顾锦南把飞骑营的事情解决了,谢英就会护送着弘儿进宫。”
她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既然是只有肖家,那就清楚了。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晋王的话,她不能完全相信。
“不用,我让林华真带人过去就行了!”她情愿相信自己。
她走出门,院子里人来人往,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转身朝着乾清宫而去。
五月的天,本应是温暖的,可是,她觉得好冷,透心彻骨的寒。
她一步步艰难地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顾锦南派来保护她的侍卫跟在身后。
这时,廖全恩追过来,请示一些关于丧事的意见,她只说“你们先商量吧,问问晋王爷的意思!”说完便走了。
屋里好安静啊,除了钟摆的滴答声,什么都听不见。
静静地坐在那张床上,他已经不在了,被放到那个盒子里面去了。
躺在他刚才躺着的那个位置,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的温暖。
双眼彻底空了,心更加空,身体里的那股精神仿佛被抽走了一样。
眼中没有一滴泪,就连血液都干了,怎么还会有眼泪流出来?
到底身在何处,她不清楚。
自己是谁,她不知道。
自己是不是活着,她都分不清。
现在,自己活着还是死了,有什么区别?
灵魂都已经随着他而去了,剩下的就是这一具空壳。
惟熙走到西暖阁的门口,看着母亲躺在那里,他走进去,走到母亲的身边,可是,她只是睁着眼睛,似乎盯着帐子顶,根本不知道儿子就在身边。他抬起袖子把自己的泪擦干,又走了出去。
熏香淡淡的烟雾从镏金的香炉中徐徐腾起,偶尔吹进来的一阵风摇着一重重的帷幕轻轻摆动,掀起桌上的书页。
不知到了何时,顾锦南进来了,轻轻地摇她,摇了好一会儿她才清醒过来,坐起身望着他。
“已经没事了,林大人也把二皇子请到了,要不要见见?”他问。
“让他进来吧!”她准备下床,可是没有站住,顾锦南扶住她,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说?”
她松开他的手,摇摇头,走了出去。
惟弘刚要下跪,她便止住了,问林华真“四皇子现在到哪里了?”
“已经到城外了!”林华真答道。
“让他先带一部分人进城协助禁军维持京城治安,大部队继续驻守在城外。另外,让廖大人给红翎军南大营那边下令,叫他们严守营区,若是发现有军队违规向京城进发,立刻剿杀!”她对林华真道,林华真领命退出。
又对顾锦南说:“飞骑营所有参与叛乱的人,凡是挑头的,一律重责!其他的,尽量从轻发落!叫禁军严守皇宫,还有,”她看了惟弘一眼,道,“还有弘儿的府邸,保护弘儿的家人。”
“是!”顾锦南道。
惟弘惊愕地望着语诗。
语诗对顾锦南道:“包围三皇子府邸,还有安国公府和忠烈侯府,没有宫里的旨意,不许任何人出入!否则,以谋反论处!”顾锦南领命,她接着问顾锦南“人手够吗?”
“若是去包围三府的话,有些紧张!”他答道。
“你去紫宸殿找晋王,让他府里的侍卫出来协助你们!”
“是!”顾锦南也领命退了出去。
惟弘便把自己被惟誉胁迫谋反的事说了出来。
“可是,飞骑营的官兵们是拿着你的手令进宫的,他们说是奉了你的命令闯宫的!”她说。
“玉妃娘娘,惟弘是父皇儿子,岂会在父皇殡天之时做出这等忤逆之事?父皇既然传位于五弟,惟弘就以五弟为尊!”他朝着御座跪下,道,“父皇在天有灵,惟弘若是有心谋逆,不用朝廷来处置,惟弘就自行了断,向父皇及列祖列宗谢罪!”
语诗心想,看来晋王所说是真的,便说:“弘儿你先起来!还有个问题,那个手令是你写的吗?”
他点点头,道:“三弟说,我若是不写,我母亲就,就会有危险!娘娘,惟弘自知罪孽深重,请娘娘降罪!”说罢,跪在语诗面前叩头。
语诗心头一酸,双手扶起惟弘,说道:“你既然是清白的,他们会查清楚的。你不要害怕,也不要为你母亲担心,等局势平静了,你就接她回家吧!”
惟弘躬身行礼,感激涕零道:“谢娘娘!谢娘娘!”
语诗望着弘儿,什么都没说,就让惟弘回家去。
杨士奇过来问发丧的细节,她说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了,就尽早吧,免得时间拖久了,谣言四起,会动摇人心。杨士奇领命,又说“遗诏中并未说过辅政大臣的事,请问娘娘的意思是?”
“辅政大臣的话,就不必特意选谁了,让晋王做吧,让他做摄政王来帮着你们。”语诗话说完,就发现杨士奇的异样,接着说,“皇上在的时候,就让晋王做过监国的,他也是有心让晋王出来协助你们。再说,眼下这个局面,若是不给他一点好处,你们如何稳的住!”
“可是,娘娘,真的没有问题吗?”杨士奇问。
“放心吧!本宫会盯着他的,你们只管办差就行了!”她说道。
杨士奇便退出了大殿,走到门口时停住脚步,回头见语诗一直盯着御座,叹了口气就跨过门槛出去了。
局势一直到了深夜的时候才平息了下来,惟辰也从城外赶来了。
顾锦南从晋王那里借来的侍卫把惟弘、杨士奇和廖全恩等重臣的家围了起来,保护他们家眷的安全,骁骑营严守着皇宫的各处。飞骑营的很多士兵也是受了蒙蔽参与谋反的。
京城里风声鹤唳,老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敢随便出门。
皇上的遗体被安放在了南华殿,那是位于乾清宫东面、武诚殿北面的一座宫殿,那是本朝专用的皇帝的灵堂。杨士奇等人和晋王商议之后,决定在十二日向全国发丧,并宣布新皇继位。
太后知道了肖家和惟誉谋反失败的事,没想到语诗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她以为语诗会因为悲伤过度而惊慌失措,到头来,到了最后,她还是输了。肖家本来是想从城外调兵的,可是,四皇子率领的红翎军驻守在城外,禁军又严守城门,京城里的消息根本就传不出去,何谈调兵?
慈宁宫寝殿的灯一直亮着,太后独自静坐。
九州方晏岛上,今晚也是听不见一点声音,语诗像平常一样处理了内阁送来的所有奏本,盖上皇上的玉玺,叫小路子带人抱到内阁发出去。
她生着病,从早到晚滴水未进,又忙活了一整天,或许是因为累过头了,可是她似乎感觉不到疲惫,只是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一样,静静地坐在床边,头靠在床边的立柱。
她让人进来换上几支蜡,因为她害怕他回来的时候太黑了看不清路。
整晚,她就那样坐着,迷糊着睡过去,却又感觉到他从门口走进来,就又睁开眼,可是,每次明明听见他的笑声、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就是不见他的身影。
——翊桓,回来吧,我害怕一个人这样等着你!别再玩了好不好?
这整个一晚上,她就在这样的幻觉和现实中来回,一直到天亮。
突然,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她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没脱就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伸了个懒腰。
翠缕进来见她醒了,便说“娘娘,你身子骨还没好呢,就那么睡着了,病重了怎么办?”
她微微一笑道:“是啊,我都没有注意到!”又问:“我睡了多久?”
“就一个早上,娘娘!”翠缕道,见她精神不错,安心了些。
“皇上呢?在哪儿呢?”语诗问。
皇上?翠缕想了一下,感觉不对劲,答道:“哦,在勤政殿那边呢!”便过去给语诗解开衣服扣子,换衣服。
惟熙现在搬到勤政殿去了,不再在自己原来的房里住了。
“让刘全跟皇上说,处理完事情就早点过来,别太累了!”语诗道,翠缕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还有,上次尚服局给皇上送来的那件衣服,就那件上面绣着翠竹的,很漂亮,让他们尽快再赶制上一件,别做白色的了,上次那件有点太白,选稍微再深一点颜色的料子。”语诗道,翠缕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见翠缕穿着孝服,头上还插着白花,语诗不解地问道:“今天怎么穿的白衣服?宫里有谁去世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翠缕愣住了,手停在半空,盯着语诗,嘴唇颤抖。
“咦?你怎么怪怪的?问你话呢?”语诗微笑道。
翠缕抖了好一会儿,才扑通一声跪下,掩面痛哭起来。
语诗弯腰扶她,问:“今天怎么了?你怎么怪怪的?”
翠缕流着泪问:“娘娘,您,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您怎么都忘了?”
看着翠缕泪流不止,语诗这才定神一想,短暂失去的记忆又开始一幕一幕的呈现脑海,她突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干呕了起来。
翠缕赶紧起身扶住她,大声喊着其他人。
现在还没有正式发丧,南华殿里只有几个太监和几个官员在那里守着。
因为现在天气也热了,大殿里摆了许多的冰块,推门进去感觉凉凉的。
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音,众人朝门口看去,进来的是玉妃。
“你们先下去吧!”她吸了一下鼻子,说道,众人便行礼退了出去。
随着那扇门在她身后关上,大殿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落日的余晖从西面和南面的窗户照了进来,大殿里到处都是白色的挽幛,点着白色的大蜡。
大殿正北面摆着巨大的棺木,四个角上燃着高高的蜡烛。
她缓缓朝着他走过去,步履沉重,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流出。
“翊桓——”她喃喃的唤道。
从门口走过来,本来并不长的距离,她却走了好久,两个人相隔的,不就是这点距离吗?可是,怎么感觉好远好远?
棺椁在离地五尺的台子上,等她走到台阶边时,已经没有力气走上去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台阶前,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爬上了台子,爬到棺木跟前。
两只手扶着那厚实的木板,那冰凉的木板。
“翊桓,你为什么要躺在这样的盒子里面?翊桓——”她失声痛哭。
从昨天开始,她要么是处在恍惚之中,要么是被大臣们围住,要么就是在应对危局。上天没有给时间让她流泪,没有时间让她作为一个女人来哀悼自己的爱人。
现在,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一个被他深爱着,却又失去了他的女子。
“语诗,人死了之后是不是一定要在奈何桥上喝那孟婆汤啊?”
“好像是那样的吧!”
“那我们约好,谁都不要去喝,好不好?”
她微笑着点头。
“我不想忘记你,要永远记着你的样子,生生世世都等着你,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嗯,我也是,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都不要和你分开!”
她的手顺着木板逐渐向下滑,哭声越来越小,泪水和鼻涕都不停地往下流。
“要是有来生的话,我还要做我自己,这都是因为遇上了你,语诗!”
“那我一定要等着你,不管等多久,我都要等着你来娶我!”
“说定了,在我来之前,你绝对不能嫁给别人!我不想我们再走这么难的路了!”
“容语诗,你这个笨蛋,你怎么老踢我?”
“谁叫你老是不规矩的?”
“赵翊桓,你不要老是来挠我痒痒嘛,干嘛老要用这一招?你不嫌烦的吗?”
“我才不管呢!这辈子我只要会这一招就行了,你这小丫头要是不听我的话,就等着吃苦头吧!”
往昔的一切,不管是欢笑还是泪水,此刻全部都在她的面前浮现。
从第一次在乾清宫初次谈话,到成亲那天被他调
戏,到慈宁宫那次牵手,到后来和他下棋,到和他相处的每一夜,到分别两年后再次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笑容,到最后进宫和他生活,到和他一起看着孩子玩耍,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脑海中重复着。
他讲话的时候偶尔迸发出的高八度的语调,他忧伤的叹息,他幸福的笑容。
“翊桓,翊桓——”她不停地哽咽着,泪水朦胧着她的双目,全身无力地趴在了台子上。
明明就是这么近的,可为什么他听不见自己的呼唤?为什么不会答应自己一声?为什么不说“容语诗,你这个笨蛋干嘛老要哭”?为什么不说“我是在逗你玩,不要再这样哭了”?为什么不和自己生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走了?
“翊桓,你看看我好不好?再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我情愿被你说是个笨蛋,我情愿被你掐我的脸,可是,求你,求你不要这样不理我!”
“翊桓,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地丢下我?为什么连最后一句话都不说?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见?”
“翊桓,我该怎么办?没有你,我该怎么活下去?”
她趴在他的面前痛哭,可是,他再也听不见,永远都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笑容。
生与死的距离,这样的近,却又那么远。
蜡烛的眼泪也不停地流下,流不尽。
外面已经彻底的天黑了,可是,她丝毫不愿意离开他,等他对自己说话。
她坐在棺木边上,双臂环住膝盖,呆呆地坐着。
大殿的门开了,是晋王走了进来,他朝着她走过来,走到棺木前,跪下来磕了头然后站起身。
“礼部把大行皇帝的庙号和谥号拟了几个,皇上功盖千秋,我们商议后觉得就定为世宗文皇帝,不知你以为如何?”他站在台阶下面,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答道:“皇上他不喜欢别人夸大他的功绩,还是叫下面的人尽量据实写吧!否则,他会不高兴的!”
“嗯!我会交代的!”他应道,可是站在那里并没有离开。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问:“还有事吗?”
“皇上已经不在了,可是你还有很多事要做。要是这样子把身体弄垮了,朝中大事,谁来拿主意?”他劝慰道,“皇上他也一定不愿看见你这样折磨自己!”
“放心吧,我没事!就想多陪他一会儿!”
晋王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望着烛光映照下她的脸,没有些许的生机,更像是个人偶。
他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大殿里,又剩下她和皇上两个人,只不过,彼此看不见对方!
到了深夜,她回到紫苑清辉,让宫女们在寝殿里点上好些的灯,想要等着他回来。
和昨晚一样,她总是感觉他走了进来。
如果说人死后有灵魂的话,为什么逝去的人不再回来让那些想念着他们的人再看一眼?
翊桓,你的灵魂究竟去了何处?
她一直坐了一夜没有合眼,天刚亮,梁王就来了,她略微梳洗了一下就走出去见了他。
他身上穿着丧服,见她的脸色很差,他问“你没有休息一会儿吗?”她摇摇头。
他又问翠袖“有没有吃饭”,翠袖摇头,侧过脸擦去自己眼泪。
“随便弄点吃的过来!她吃不下你们就不给准备吗?”他有些火了,翠袖从来没见过梁王发火,赶紧跑了出去。
“你干嘛凶她?是我自己吃不下!”她叹道。
他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坐在椅子上,说道:“你这样子折磨自己,是想让皇兄伤心吗?”
她苦笑着叹息道:“若是能让他伤心,我情愿折磨死自己!”
他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她才说:“我总觉得是亲手把心爱的人害成了这样子一样!我无法原谅自己!”
他没有接话,听她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他要是像以前一样的玩,那样心情会更轻松,压力也不会那么大,他的身体也许会更好一些!都是我把他逼的,让他整天那么辛苦,最终——”
“我还说要把他的病搞清楚,那样就可以救他,可以让他健康!可是,我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到,什么都没有!”
“我才是个刽子手,是我害了他!难道老天让他离去就是为了惩罚我吗?既然要惩罚我,为什么不让我代替他?”
泪水大颗颗落了下来,她无声地抽泣着。
他过去把她揽在自己的怀中,任由她哭泣。
“其实,最伤心的人,应该是皇兄他自己吧!”他搂住她,说道,“我想,他一定还想着和你一起生活,和你一起做很多事。可是,他到最后连你的面都没有见到,他才是最伤心的!”
“他已经那样离开了,你难道想让他在那个世界里继续为你担心吗?”
“皇兄心里想的什么,你应该最清楚!”
“姐姐,皇兄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们的,会一直守候在你的身边。所以,不要太这样折磨自己了!他看见了会生气的!他要是生气了,下一辈子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这样子也没关系吗?”
他一字一句说在她的心里,让她放声痛哭起来。
“外面那么多事,皇兄未做完的事业,要是没有你,如何继续下去?”
“所以,请你坚强起来吧!皇兄他其实最爱的是你的笑容,今后记得要多笑笑,因为他就在你身边看着!”
她擦去眼泪,翠袖带人端进来早饭,放在她身边的桌子上。
“好了,快点吃吧!吃完饭了,还有事等着你呢!我估计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找你了!”他拿起碗碗,给她呈了一碗稀粥,递给她,她接过来拿起勺子一口口的喝着。
“你本来就病着,这两天又这么多的事,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可以不吃不喝就精神百倍的吗?”他故意教训道,她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这样就对了,好好吃东西,多多笑笑,就不会有麻烦事了!”他微笑道。
“翠袖,再去给我拿副碗筷过来,看着娘娘吃饭,我也饿了!”他说道,翠袖便带人去取了,留下他们两个。
“你没吃早饭吗?还是跑我这里蹭饭来了?”她问。
“还不都是你害的吗?你要是别当着我的面吃饭,我怎么会饿的?吃再多也经不住你这样馋我!”他说道,她微笑着摇摇头。
“今后要不你就给我管饭好了,我正好可以监督你,时不时地教育教育你!”他美滋滋地说,“教育人的感觉真是美妙!”
她差点被呛住,说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跑来教训我!”
他不解地望着她,问:“你跟我算什么帐?”
“你把我家祥儿都教成什么样儿了?再这么下去,我不找你找谁去?”
“我好心好意帮你们带孩子,你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反倒寻我的不是了?”他说道,“这就叫父债子还,谁叫皇兄以前没事儿干老捉弄我的?我就是让他尝尝我的厉害!”说完两个人表情全都僵住了。
很快他朝着门口望去,说道:“这个翠袖,怎么这么慢?再不拿来我就没得吃了!”
语诗无奈地笑了。
“你可别全吃完了,给我留一点儿!”他故意做出紧张的表情,她微笑着望着他。
——翊桓,我不会再流泪了,翊昕说的对,你不会离开我的,我要让你多看见我的笑容!
——翊桓,放心吧!你的玉儿是坚强的,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做好该做的事!
今天是五月十二,内阁向全国发布诏令。宣布了皇上驾崩的消息,大行皇帝的遗体将在五月二十日葬入皇陵。同时宣布说,五皇子惟熙奉遗诏继位。明年元旦,新皇将在皇极殿举行登基大典,册封生母容氏玉妃为圣母皇太后。
这就是崇德三十二年,使用崇德这个年号的最后一年,而崇德皇帝赵翊桓则被称为世宗文皇帝。
三皇子因为谋反被囚禁在自己府中,肖家也因为此事被抄家,至于如何处置三皇子,内阁并没有给出一个最终确定的意见。
贤妃当然也知道儿子所做的事,她害怕儿子被杀头,来到紫苑清辉恳求语诗。语诗告诉她,誉儿竟然拿蔡婷娥的生命来要挟惟弘就范,“他能做出这种事,已经不再是你的誉儿了!”
“我知道他罪孽深重,妹妹,我求你饶他一命吧,好不好?你答应过我把他还给我的,我知道他是不会认我的,可是,只要我知道他还活着就好!求你了,妹妹!”贤妃说着就给她跪下了。
语诗赶紧扶起她,劝道:“姐姐的嘱托我自然是记得!你今日就是不来找我,我也不会杀誉儿的!”贤妃闻言感激不已。
“他一定会活着,可是,却不能再住在王府了!”语诗道,“先把他圈禁到宗人府反省吧!但愿他能醒悟过来!”
贤妃感激道:“只要留他一条命就好,就够了!”
当天下午,语诗让惟弘去冷宫把他母亲接到自己的王府去住,母子相见痛哭不已。惟弘告诉母亲,说是玉妃娘娘特赦了他,“还让孩儿好好为母亲养老送终!”
蔡婷娥感动地泪流满面。
从此时开始,惟弘一方面忠心耿耿为国家效力,一方面恭恭敬敬地照顾自己的母亲。而蔡婷娥,因为在冷宫多年身体很虚弱,在儿子的悉心照料下,后来也慢慢健康了。虽然已经被贬为庶人,可她还是会时不时地进宫探望语诗,感谢她让自己有生之年可以和儿子团聚。
惟誉被圈禁宗人府,他的王府被抄,家眷被迁往城外。肖家被抄没,凡是参与谋反之人全都被治罪,但是,因为是太后的娘家,给他们保留了一部分的府邸。
皇上驾崩,肖家又谋反失败,太后彻底心灰意冷,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整天沉默不语。再加上这几天众妃都在为皇上守灵,也没人来看她,只有杜明月和咏凝公主以及孝玉公主的女儿梅格尔公主进宫陪她待着。
十三日这天早上,语诗来到皇上倒下去的那个地方,默默地待了好久。
阳光照在身上,牡丹花在晨风中摇曳。
她抬头望着天上飞过的鸟儿、飘过的云朵,闭上眼听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淡淡的花香就飘进了她的心田。
她感觉到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感觉到自己被他环抱,就跟过去一样。
是啊,他是不会离开的!他每一刻都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的!
“翊桓,我知道该做什么了!请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每一个人!”她闭着眼,静静地说道。
好似听到他赞许的笑声,她也露出了微笑。
“老佛爷,老佛爷!”一个宫女跑了进来。
太后正坐在揽月阁修剪牡丹花枝,身边放着各色的牡丹花,她准备插花,杜明月和咏凝公主在她身边帮忙。
“何事慌慌张张?”太后有些不悦。
“老佛爷,玉妃娘娘来了!”那宫女禀报道。
太后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停在那里。
杜明月问道:“现在到哪里了?”宫女说已经进了慈宁宫。
她们都不免有些担心,特别是太后和杜明月,肖家和三皇子已经被那样处置了,她们害怕语诗现在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毕竟,现在这天下是她说了算,谁都得听她的。
太后长叹一声,道:“请她过来吧!该来的总会来!”
咏凝安慰道:“母后,您也别多想,说不定她就是过来看看您呢!没事的!”
杜明月也劝太后,太后默不作声,依旧专注着剪花枝。
语诗老远就看见太后坐在那边露台上,闭着眼凝神定气,就走了过去。
杜明月和咏凝都向她福身行了礼,因为她现在已经是圣母皇太后,而太后变成了太皇太后。
太后没有理语诗,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母后——”语诗开口道,杜明月和咏凝站在一旁不语,太后没有应答。
出乎她们意料的,语诗跪在太后面前,道:“母后,请您,请您原谅这么多年语诗对您的不孝!”说完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太后三人惊愕地望着她。
“母后对语诗的疼爱,语诗从未忘记。语诗也知道自己做的一些事伤害了母后,请母后原谅!”又是磕了三个头。
那三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呆呆地望着她。
语诗直起上身,盯着太后:“这么多年,因为母后和语诗之间发生的种种过往,让皇上他夹在中间很为难。如今,他不在了,语诗知道他一直都放心不下母后。母后,我们都是他最舍不下的亲人,我们就不要再像这些年一样了好吗?让他安心的走吧,好吗?”
说到皇上,太后的心头一抽,双手颤抖着。
“皇上他不在了,语诗心中悲痛万分。身为妻子尚且如此,何况是生他养他、那么爱他的母亲?”语诗说着,太后的的眼睛不自主的眨了两下,眼泪浸满眼眶。
“母后,语诗知道您心中的伤痛。您若是能够原谅语诗,语诗愿意代替皇上来孝顺您、照顾您——”她伏下身,前额贴在地板上。
话还没说完,太后就捡起身边的花束,喘着气站起身朝语诗抽打,打在她的头顶上,她的背上。
杜明月和咏凝公主吓坏了,赶紧从两边拉住太后。
“你们放开母后!”语诗大声喊道,依旧低着头。
那三人惊呆了,站在那里。
“就让母后打吧!”语诗道。
太后像是发疯了一样把地上的花枝抱在手中拼命的朝着语诗抽去,花瓣和花叶四处乱飞,落在语诗的周围。
地上的花枝全被打完了,太后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语诗一直伏身在那里,任由太后抽打。
杜明月和咏凝公主见状,再次去拦太后,却被太后甩开。
太后抽起插在瓶中的花,继续打着语诗,语诗一动不动。
太后失声痛哭,呼喊着“桓儿,我的桓儿——”跪在语诗面前抱住她。
语诗起身抱住太后,两个人抱头痛哭,杜明月和咏凝也搂在一起哭了。
整个皇宫,被一片沉重的悲伤笼罩,一切都因为他的离去!
他是那么多女人的天,是黎民百姓的天,是这个国家的支柱!
天塌了,柱子断了,该由谁来撑起这片天下?
语诗望着身边还不到十一岁的惟熙,叹了口气。
“熙儿,你过来!”她停下笔,把儿子叫到身边。
“从今天开始,你要跟在母亲身边,知道吗?”她说道,惟熙点点头。
她取出一份自己已经批阅完毕的奏本,交给儿子,说:“从今天开始,母亲要教你如何看这些奏本,如何回复!”惟熙盯着母亲重重地点头。
“还有,母亲和你五叔还有杨大人他们商量事情的时候,你也要认真听着。要是不懂,你要问母亲!”
惟熙点头。
“熙儿,你是这个国家的皇上,皇上的身上担负的是天下无数百姓的福祉、是这万里江山、祖宗辛苦创下的基业,还有你父皇的梦想。你还小,现在还不能独立承担这样的重任,母亲会在一旁帮你,你五叔和那么多的大臣会帮你。你不光是要努力读书,知晓天下大义,还要学习如何处理这些纷繁复杂的国事。”
惟熙点头。
“当一个好皇帝很难、很苦,要有坚强的意志,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言放弃。不管道路如何艰难,只有一直不停地向前。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偷懒、都可以犯错,可是,皇帝不能。皇帝的懒惰、皇帝的错误,害的不是自己,而是天下百姓,是这个国家!”
“熙儿,你的父皇,他是个非常睿智的人,是千古难得的帝王。是他把我们的国家带到今天的这一步,是他给了我们的百姓幸福的生活,是他为你创下了如此幅员辽阔的疆土。他是个伟大的帝王,是值得你尊敬和学习的长辈!”
“母后,熙儿记住了,熙儿一定谨记母后的教诲,不让父皇和母后失望!”惟熙答道。
语诗把儿子揽入怀中,说道:“熙儿,母后知道你要走的这条路有多么艰险。可是,你不要担心,母后会把自己懂得的一切全都交给你,这是母后对你父皇的承诺。”她盯着儿子的大眼睛,语气坚定,“熙儿,你要成长为一个勇敢坚强的男子汉,因为你是赵翊桓的儿子!”
熙儿也坚定地重重点头。
“母后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等到将来你长大了,能够独立担当的时候,母后就安心了!”
“是,母后请放心!熙儿全都记住了!”
语诗露出欣慰的笑容,把儿子搂在怀中。
——翊桓,我会好好教导熙儿,让他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皇帝!我向你发誓!
很快的,时间就到了五月二十日。
浩浩荡荡的送丧队伍迎着崇德皇帝也就是世宗文皇帝的灵柩从丹凤门而出,送到了京郊的皇陵,将他安葬在了那座早就修缮好的陵墓中,那里已经躺着他的皇后肖玉茹。
根据他生前的叮嘱,待他葬进去之后,陵墓的石门不要关闭。因为他要等着那个人,等着她进去,不论多少年!
语诗站在陵外,想起当年他曾经的许诺,想起他说过的要和她生死相随的承诺。
只是,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他就长眠在那地下,而她则站在地上。
从此阴阳相隔,永生无法相见!
如果说,
相逢是为了知晓寂寞,
上天既让你我相逢,
却又为何让我们匆匆分离?
直到和你双唇碰触的刹那,
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孤独。
相逢如此短暂,
我却依然欣喜不已。
尽管心痛至极,
也想要紧紧拥抱你。
在这漆黑的世界,
所能触摸到的只有伤痛而已。
我们曾在踌躇中牵手,
却一步步走过残酷的人生。
夜空中冷漠的星光,
请你照亮我们这孤独的旅程。
崇德三十二年最后的半年,很快就过去了。
元旦,十一岁的惟熙在皇极殿正式登基称帝,改年号为乾元。
圣母皇太后容语诗垂帘听政,封晋王为摄政王,辅理国事。
从此,崇德年成为了过去。
惟熙即位后,在母亲的悉心教导下,慢慢长大。
他认真学习如何治理国家,偶尔还会跟着母亲一起微服出巡,亲身体验百姓的生活,了解百姓的疾苦,倾听民众的呼声。语诗把皇上教给她的那些治国办法全都教给了儿子,并教他如何思考国家和民族的前途。
为了笼络晋王,语诗让惟熙给晋王的世子及早的封了王,并允许他和霍槿郁生的那个女儿开衙建府。这两项,对于一个王爷来说都是极高的荣耀。首先,王爷的世子只有等到其父去世后才可承袭王位,语诗如此做,就相当于是给晋王家里多封了一个王爷。其次,本朝开衙建府的公主都是屈指可数的,崇德一朝仅有咏凝公主一人;至于郡主开衙建府,更是闻所未闻的事。
晋王在担任摄政王期间,与语诗还有内阁杨士奇等人,共同将崇德皇帝遗留下的改革继续推广。国家的一切方针政策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朝廷的税收持续增加。
乾元二年,薛峰辞去禁军统领一职,由顾锦南接任。从那时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踏进朝堂,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后来内卫禀报说,在孝玉公主的陵墓所在地,发现了一个牧羊人,很有可能就是薛峰!
语诗这才知道,原来薛峰是去守候他爱了一生、却无缘牵手的孝玉公主。
世间难得是情痴,最怕的也是情痴!
同样是乾元二年,继承了信王王位的姆沙克来到京城觐见新皇帝。
曾经那个非常友好善良、让他爱慕的晋王妃容语诗,如今已经成为了圣母皇太后,成为了这个国家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
他遵照当年和语诗的约定,把回疆学者编纂的有关回疆人文的书籍送给了语诗。语诗还笑着说“你这本书我等了快二十年才等到,你若是再不送来,我活着是看不着了!”
他却说:“娘娘贤德聪慧,辅佐两位皇帝,实在是令臣下佩服!”
语诗对丽妃笑道:“妹妹,我还从来都不知道你哥哥是这么会讲好听话的人呢!”
丽妃笑道:“姐姐切莫笑话,我哥哥说的是实话!”
姆沙克道:“臣下也是有感而发,把心里话说出来罢了!”他又开玩笑般地说“臣下若是娘娘口中那种人的话,当初就用甜言蜜语骗着娘娘去了回疆了!”
语诗笑道:“可别否认,当初你就是这样夸我,把我说的开心的很呢!”
他说道:“臣说的再好,娘娘也不会跟着臣走,对不对?”
“等到皇上亲政了,我再去你那里做客,到时候可别不认就行了!”语诗笑着说。
“只要娘娘肯来,臣下一定是热情款待!保证叫娘娘待着不愿意离开!”姆沙克笑道。
“那就说定了!”语诗道,“回疆那么美丽的地方,我正好可以带上瑀儿,让她好好画画回疆的山水!”
姆沙克自然是乐意之至。
他又向语诗表达了感激之情,感谢她对妹妹多年来的照顾。因为他知道语诗当初盯着压力帮着丽妃破腹产子的事,他说,他们全家人世世代代都会记住语诗的恩情。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丽妃妹妹是先皇的妃子,是从那么远的回疆嫁来的。大家都是一家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分内的,并没有什么特别!”语诗道。
“娘娘如此谦虚善良,真的是我们的福气啊!”姆沙克叹道,语诗微笑着摇摇头。
“娘娘请放心,我回疆各部族,将永世效忠朝廷,绝不心生异想!若是后代中有违此训,人人得而诛之!”姆沙克行礼道。
“王爷如此深明大义,才真正是朝廷之幸、万民之福!”语诗道,“王爷也请放心,我赵家王朝,子孙万代,必当遵照先皇训示,善待回疆以及天下各族百姓!”
姆沙克返回回疆后,终生致力于协助朝廷、协助伊犁将军治理和发展回疆。
在语诗的极力推动,加上晋王的支持下,乾元三年,内阁颁布诏令,允许女子行医。而敏慧公主成为了第一位女性医生,她成功地通过了太医院的考试,成为了一名女太医。柳惠之继任了太医院院判一职,而他和语诗曾经所倡导进行的医学研究,则由敏慧公主继续负责。
乾元六年,随着朝廷财力的积累,语诗提出了在各省省府城市设立由官府开办的医馆,属于太医院在地方的派属机构。主要负责医生的培训和考试,以及为百姓开展义诊。刚开始的时候,人们并不认为这样的官办医馆能有什么用,朝中充满了许多质疑的声音。
可是乾元八年,淮河安徽段决堤发大水,朝廷除了调拨赈灾钱粮之外,还下令周围各省派了医生过去为灾民义诊。医生的到来,有效地抑制了因为水灾过后引起的瘟疫的流行。通过这件事,天下人才意识到了这些官办医馆的重要性。
乾元八年,朝鲜国王向朝廷请求援救,因为倭寇登陆了朝鲜的领土,并开始了战争。接到请求后,将军行署派出水陆两路大军向朝鲜进发,陆军由惟辰率领。倭寇在水陆两面夹击之下,大败而归。
进入乾元时期,全国各大港口整日热闹非凡,商船载来了各国的商品,又把本国的运到国外。而那一队队的骆驼商队,在丝绸古道上,把不同的文明沟通交流。
来自各国的商人和学生流连于全国的各大城市,他们来到这个国家生活定居,学习东方古老神秘、博大精深的文化。
各国使节来到皇宫觐见皇帝,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皇太后。
语诗在皇极殿接见来自各国的使节,听着耳畔的丝竹声声,心中总觉得悲伤不已。因为这一幕,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想象中,是他奋斗了一生的理想。如今,这万国来朝的盛况成为了现实,可是他却没有看到。
乾元九年,惟熙十九岁,正式临朝亲政。
语诗退居后宫,依旧住在紫苑清辉,而惟熙则搬到乾清宫去了。
晋王在惟熙的挽留之下,继续在朝中,可是,他已经不再过问过多的事了。偶尔就进宫找语诗聊聊天,若是碰上梁王和柳惠之,几个人还斗斗嘴。语诗总说“还没有老呢,怎么感觉就像在过老人的日子了?”
每年的五月初十,还有先皇的生日,语诗都会把自己一整天关在奉先殿里,守着他的灵位坐一整天。回忆着曾经和他的点点滴滴,就像是梁王说的那样,他从来都没有离开!
还政给惟熙之后,虽然惟熙和朝中大臣一再恳请语诗复出,她却拒绝了。
“熙儿,母后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教给你了,相信自己好好做!记住,善待你的子民,珍惜这万里江山!”这是她对惟熙说过的最后一句有关朝政的话,自那时之后,她就决定不再问政。
乾元九年,又到了十月初五先皇的生日,语诗再次独自一人来到奉先殿。
她推开奉先殿的大门,跨过门槛之后又关上。
大殿里供奉着历代皇帝的画像和灵位,她走到他的灵位前,引燃了三根香插进香坛中。
烟雾袅袅升起,发出淡淡的香味。
她站在那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他的牌位,虽然那金质的灵位非常干净、一尘不染,可是她每次都会非常认真地擦一遍,因为她知道他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擦完之后,她就会跟他说话,就像他活着的时候一样。每次她说着说着就感觉到他也在回答自己,甚至会看到他的笑。
一年一年,这些事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她知道自己没有当初那么年轻了,或许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了。可是,他从来没有变过,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候,停留在他离去的那个时候。
“翊桓,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对你承诺,替你守护这个家庭、这个国家。这些年,不管是遇到怎样的困境,我都在想,如果换做是你的话会怎么做?正是这样我才坚持了下来!”
“熙儿他们要我继续留在朝廷,我拒绝了,因为熙儿他已经完全有能力独自承担了。”
“当初,我让王爷做了摄政王,如今我退了下来,可是他依旧还在朝廷。你说,我给他那个位置,是不是违背了你的心意啊?”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进了她的耳朵。
“这话可一点都不像是你说的啊,玉儿!”
她猛然睁开眼睛,就见他站在自己面前,身上穿着的是那天的衣服,脸上依旧是自己熟悉的笑容,温暖的光芒包围着他。
“翊桓——”她唤道,两行泪就从眼中流出。
他微笑着蹲下身,说道:“你所做的没有错,不管是让五弟做摄政王,还是朝政方面其他的事。”
泪水依旧止不住的涌出。
“如今国家的繁荣,虽然不是我亲自实现的,可是,我知道那是你的努力,是你为了我做的。所以,你没有做过违背我心意的事,你做的那些事,也是我想要做的。”
他的笑容,从来都没有改变。
“其实我经常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道。
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微笑道:“没事的,你做的真的已经很好了,玉儿!”
她露出笑容,泪水不断。
他站起身,说道:“玉儿,坚持自己的心意好好活下去吧!因为我所知道的容语诗就是这样的人!”
她微笑着抬头望着他。
“玉儿,好好活着,把我的那一份也活过去。我永远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不要害怕!”他微笑着。
“翊桓——”她欣慰的笑了,眼泪顺着脸庞滑落。
突然一阵风,他就这样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翊桓——”她唤道,可是,他就这样不见了。
大殿里,又恢复了寂静。
腊月里,这天晋王来到紫苑清辉看她。
“你要不要陪我下盘棋?很久没有下过了!”她说道,他同意了。
宫人们把棋盘抬进大殿,又端了两个火盆进来,就全都退出去了。
两个人一来一回的落子,随便闲聊着。
“我的棋艺真的很差,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长进!”她微笑道。
“先皇他的棋艺真的很高,当年薛怀远他们就是拼了命也下不赢的!”他说道。
“可惜我一直都没有出师,给他丢人了!”
“可能你就是不擅长这项技艺的缘故吧!”他说,落下子。
她微笑着点头,道:“或许就是那样!”
他盯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曾经名义上的少年夫妻,如今已经变了模样,头上都有了白发。
她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弯腰拨弄了两下火盆里的木炭。
“语诗,”
她抬眼看着他,没有回答。
“假如,假如,当初,当初我能早一点醒悟的话,我们还有可能重归于好吗?”他终于把这句困扰了多年的话讲了出来。
她坐端正身体微笑着望着他,其实这些年来,他对自己一直都很呵护。他的意思,她非常清楚,可是,她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不敢靠近半分!
“这个么,”她做出沉思的表情,他略微显得有些紧张,好似一个初次告白的少年一样。
“这个,我要问过翊桓之后才能知道!”她微微笑了。
他愣了片刻,旋即大笑道:“你这个人还真是狡猾!”
两个人相视而笑。
不管曾经是谁负了谁,谁亏欠了谁,如今早就不再计较了!
除了晋王、梁王等人回来之外,太后这些年也时常到九州方晏来转转。以前语诗一直忙于朝政,太后来了就是坐在瑀儿身边,看看她画画,跟她说说话。
转眼就到了乾元十年,自乾元八年惟熙大婚之后,淑妃等人就全都搬到九州方晏来了。今年新年,惟熙带着自己的皇后和所有妃子们来到九州方晏,和母亲、奶奶还有父亲的妃子们一起过除夕。
年夜饭吃到一半,语诗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回到自己的寝殿休息了。
朦胧中,她好像看见他走了进来,灯光映照着他的面容。
她问道:“翊桓,是你吗?”
那个身影走到她身边,坐在床边,给她掖好被子,说道:“母后,是我,是熙儿!”
她苦笑一下,道:“原来是熙儿啊!我还以为是你父皇呢!你现在和他当年真的好像!”
惟熙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笑道:“母后,孩儿真的很羡慕您和父皇,你们那么多年都真诚相待,真的很难得!”
“因为遇到了你父皇,母后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呢!”她微笑道。
“孩儿记得,当年父皇也曾对孩儿说过同样的话呢!”惟熙道,“父皇说,要是没有母后的话,他不会那么幸福的!”
她露出淡淡的微笑。
“父皇叮嘱孩儿要照顾好母后,还有姐姐!孩儿一直都记在心里!”他说。
“你是个好孩子,母后知道的!”她微笑道。
惟熙不语,只是望着母亲。
“熙儿,你先回去吧!母后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觉!”她说道。
“那好,母后您先休息吧!孩儿明天再来看您!”惟熙为母亲盖好被子,吹了灯,便退了出去。
烟花绽放在夜空,光辉照在众人幸福的笑脸上,照在语诗的窗户上。
到了半夜,天空中飘飘洒洒地下起大雪来,一直到了元旦的中午才停。
雪停了,语诗独自走到幻云居的雪地里,在那厚厚的雪上留下一个个脚印。回想起在慈宁宫和他初次牵手的那次,那天也是很厚的雪,他的手掌好温暖。
身旁的几株梅花正在冒雪开放,红红的花瓣上是白白的雪,真的好美!
她抬头看着天空,雪停了之后,天也晴了,云朵静静地飘着。
偶尔一阵风吹过,树上的雪花便簌簌落下,又迎风飞扬,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一切都好美!
她微微笑了!
在那万丈的光芒中,仿佛看到了他的身影,看着他正向着自己走来。
她朝着他的方向走去,想要牵住他的手。
这一次,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没有松开!
“翊桓,我一直都在等着你,等着你来找我!你终于来了!”她露出幸福的笑容。
此时的他们,被那温暖的光芒包围,牵着彼此的手,走向永远!
等到宫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倒在雪地里,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乾元十年元旦,语诗走完了自己不到四十五年的人生路,病逝在九州方晏。
去世后,她被追封为仁德文皇后,安葬在爱人的身边。
随着陵墓石门的关闭,他们的故事永远的结束了!
如果说有来生的话,他们是否还能再次相遇?是否不会错过彼此?
这场起始于正元年间的社会变革,在崇德年间达到鼎峰,一直持续到乾元年间,并最终对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后人在评说这段历史时,对崇德皇帝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正是他的坚定支持让这场革新有了本质的突破!
他用开放的眼光接纳了不同的民族,打破了闭关锁国的枷锁,将这个国家再次与世界相连。他用仁爱的心态对待着不同背景的子民,让这个国家处于和平的环境。
他为后人制定了很好的制度,并一直坚持了下去。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过度者,是他的努力把这个国家带进了盛世!
后人更加无法忽视那个站在他身边、并把他的遗志继承下去、联系了崇德和乾元两朝的女子,无法忘记他们那缠绵悱恻的真爱传奇!
那是一个皇帝的爱情,一个结合了爱情和梦想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