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致命交易
第23章致命交易
她是不是妖精变的?每次都能把我骗得找不着北?
那天她在酒吧里是的一笑一颦,举手投足又在我脑海中逐渐清晰,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开始了。
于是我等了她五天,五天之内,我的心一点一点被盗空,一点一点接近绝望。在走之前我必须验证一件事,这已经不单单是好奇。有个沉重的声音不断地在心头攒动:你又赌输了,你一个筹码都没剩下。
手机响起,是农民的,我心里一紧。从来没有过的紧张。这步棋是我能想出来的最狠最毒的一招。
农民冷冷的声音:“回店里说吧,电话里说不清。”
我一闭眼,完了。
农民说递给我一张单子。
一张蝶恋28号小姐在昨天的服务清单,农民通过他的小姐朋友方才弄到手。
我看着上面的显示,直到大脑和身体都彻底僵死。
那些服务项目是各类名目的按摩,价格全部高于200元。
“其中日式按摩就是XXX,美式的是xxx……”农民说给我介绍着各类按摩称谓所对应各种服务,吹拉弹唱,骇人听闻。
农民说:“从早晨一直到半夜,11个……她简直就是一部活机器……”
3月26日,良辰吉日。我站在公证处对面的高层天台上,这里也是隋棠上班的必经之路。早晨六点多的时候,我熟悉的那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她走到公正处的楼前,慢慢停下脚步。
白天,隋棠,结婚公证处,三点形成一条直线。我和她在那一刻同时端详这个可以授人幸福的地方,然而我们的幸福气数已尽。
距离很远,我仍然能感受到她泪流满面。之后,她不忍再看,低下头,从这条直线上匆匆逃离。我从20楼向下望去,一股幽凉的冷气正从裤脚灌了上来。
我来到蝶恋,告诉妈妈桑,点28号小姐的台。旁边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女郎看着我小声叽叽喳喳,似乎在评论我,也似乎在评论着28号的盖世神功。
然后邱小婉就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我们第三次打过这种照面了,第一次我们在雨里生离死别,第二次我们在酒吧一诉衷肠。
这次,看着她,我笑了。
我说:“我来点你的台。”
我说:“我要XX,XXX,XXXX……的套餐服务。”我点菜似的报出一系列像武侠招氏一样奇特又新颖的名词。然后掏了五张人民币在她眼前晃了晃,问:“是不是刚好够?要是你还有其它的绝活,我再给你加钱。”
我看见小婉有如水晶般透彻的眼睛里有东西纷纷碎掉,慢慢变得黯淡。那一刹,她终于从我记忆中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妓女。
我想问的为什么有很多:明明是卖淫为什么骗我说是卖笑,为什么骗我说金盆洗手,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为什么要骗我的钱,让隋棠离开了我,让我痛不欲生……或许是情绪太热烈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笑。她也只是笑,笑出了眼泪。
我没有难为她,就这样转身走掉了,只剩下一阵阵鬼哭狼嚎的笑声从我背后传来,由近及远。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卖店里打点行装,一个胖女人闯进卖店。她寻见了我,二话不说,疯了一样扑向我,嘴里喊着:“白天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的脸上瞬间出现出两道血印。农民连躲带挡终于把她的两只滚圆的胳膊架住,仔细一看,这人我认识,正是刘浪,杜文明的老姐,邱小婉的室友。
本来已经够恼火,又遇见这么一位,不分青红皂白就让我挂了花。
“你这人怎么回事,还打人!你属猫的啊!”
“打你?!我还要杀了你。你个王八蛋!为什么喝药的是小婉,不是你!”
……
我问:“你刚才说什么?小婉怎么了?”
“小婉她……昨晚服了安眠药……”她放声大哭。
我的思维空白了三秒钟。
“她现在怎么样了?在哪家医院?带我去看她!”我冲她喊着。
“到太平间看她吧”,她抹了一把眼泪,说:
“她死了。”
整整三分钟,我一动都没动,就站在那里思考死了是什么概念。
除了刘浪的哭诉,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止了。
“都是你害死的她,本来她已经脱离了褚家的魔掌,她妈妈也病逝了,她马上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你为什么还去找她!她还想跟你走,走个屁!命都被你带走了……”
“别说了!别说了!”,我像头野兽一样乱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是我的错,她不是我害死的。”
“就是你!从一开始就是你。她为了你把自己给了姓褚的,又为了你去卖肉,你个王八蛋竟然还去刺激她!”
我一把将她扯住:“不是,不是为了我!她是为了钱!”
刘浪扬手给了我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让我清醒了许多。
她慢慢地说:“白天,到现在你还是没明白。你也不想想是谁把你从局子里捞出来的,是小婉啊。”
窗外的树枝正吐出新绿,也有几片枯叶正躺在三月大连干净的街道上。
我已经如梦方醒。
三年前。
小婉在宿舍里捧着我送她的红色百丽鞋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刘浪从后面咯吱她一下:“嘿,爱妃,什么事儿把你高兴成这样。”
小婉满脸绯红,说:“白天送给我的鞋,红色的,看,多喜庆。”
刘浪说:“嗯,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红了,穿出去有点乍眼。”
然后,刘浪就看见小婉在那里咯咯地笑。
小婉说:“我留着结婚时候再拿出来穿……我今天和白白说了,等毕业我就嫁给她。”说完小婉的脸上如少女般泛起红晕。
“傻样儿吧,你中了白天的奸计了,一双鞋就想讨老婆,天下哪有这么廉价的午餐!”
小婉听了笑着摇头:“不廉价不廉价,400多块呢,够他一个半月生活费了,你都不知道他多节省……金山银山我也不稀罕,只要他有这份心思就够了。”
“是啊,你家白白就是给你一个土坷垃你也能当金元宝。”
小婉被逗得小脸都红透了,嗔怒着捶打刘浪的后背:“就是金元宝,就是金元宝。”
电话响起,小婉拿起电话,喂了几声,然后脸色开始变得黯淡。
褚德龙打来的电话,他痞痞地说:“小婉,今天是我生日,能否赏个脸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小婉说:“不去,上次你把白天的胳膊伤成那个样子我可记着呢,你还敢来招我!”
褚德龙说:“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是我弄的呢,我胳膊上也有三道疤呢,我招谁惹谁了?谁让我们的邱大小姐那么万人迷哦。”
小婉不愿意听他胡侃,随即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打了过来。褚德龙:“小婉你往楼下看。”
小婉从楼上望下去,褚德龙手捧一大抱红玫瑰站在楼下,得有三五百支,脸都给挡住了。
褚德龙说:“要是不下来我可就喊你名字了,这样一来你就成了新闻人物,全校上下都认识你喽。”
这一招果然好用,小婉是个怕张扬的女孩,急得直跺脚,无奈下了楼。之后她敌不过褚德龙的死皮赖脸,硬着头皮跟着褚德龙去了生日宴会。
褚德龙的生日宴会设在凯宾斯基,包房里摆了三桌,都是他的狐朋狗友们。褚德龙把小婉让到中间的一桌,又让她坐在自己的左手边。这时小婉才发现,坐在褚德龙右手边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她小吃了一惊,那人见了她也颇有些意外,那个人是杜文明。
小婉不明白为什么杜文明与褚德龙打成了一片,而且看样子和他的关系很不错,但又没敢问,因为自己同样不能自圆其说。
小混混的聚会,乱哄哄的,荤的素的都有,小婉无所适从,像个木偶人一样。
席间,褚德龙向杜文明频频敬酒,还说了一些感谢和肝胆相照的话。小婉隐隐约约觉得其中有蹊跷之处,她觉得杜文明才是主角,他和褚德龙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之后小婉又注意到一个细节,杜文明和褚德龙咬了咬耳朵,两个人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杜文明怀里面一个鼓鼓的信封若隐若现。
褚德龙喝了不少,最后晃晃悠悠计划着去舞厅续摊儿。小婉就借口太晚了,向他道了一声生日快乐之后,匆匆逃离饭局。
这件事小婉从未对我讲过,一是因为后来的事情急转直下,根本没机会开口。还因为我对褚德龙的敏感。她没说,但是杜文明说了,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嘴里说出来,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三天之后,就是我被拘留的那天晚上,小婉打电话给我,卢真接的电话。听到卢真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小婉就知道出事了,连夜赶到我们宿舍。当卢真说到警察在我衣箱里搜出了毒品时,小婉眼前一黑,她比我聪明得多,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以及杜文明与褚德龙之间微妙的关系。
一筹莫展的农民和卢真,在这个时候都帮不上忙。小婉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小婉的耳朵很硬,从老家的说法来讲,这样的女孩很有主意。别看她乖巧得像只小猫,可是一旦遇事从不拖泥带水,从某种程度上讲有点像卫冰,有些倔,也有些可怕。
小婉当夜就去找了褚德龙。杜文明在逃,这是她能想出的唯一办法。
褚德龙做梦都没想到邱小婉会深夜到访,惊喜之余阴阳怪气地问:“呦,是哪阵香风把我们的邱大小姐给吹来了?”
小婉没心思跟他闲扯,开门见山地说:“我找你有事,警察从白天的箱子里翻出了毒品,现在被他们带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来找你帮忙。”
小婉说:“要是你知道真相的话,请你一定告诉我。”
褚德龙本以为自己的魅力使得小婉回心转意,不想又是因为白天,醋意大发。他把嘴一撇:“他杀人放火关我鸟事!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那宝贝白天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你胡说,他不会去做违法的事。毒品分明是杜文明的,你们的关系非凡,你不知道才怪!”
褚德龙一听笑了,问她:“我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哎,你是来求我啊,还是来审问我啊?”
他这么一说,小婉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
“算我来求你好不好?”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求求你,帮帮白天。”
褚德龙看着眼前低三下四的小婉,突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他轻佻地看了眼说:“你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是帮你,我倒还可以考虑友情赞助,要我帮他?那我得看看有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只要我有的一定给你。”
那一刻,褚德龙的眼神开始发生了变化,一方面,小婉的执著让他妒火喷发,另一方面,小婉不施粉黛,清丽可人的样子唤醒了他身体里的某颗神经。
褚德龙是巨贾之子,有万贯家财。他正值旺年,整日花天酒地,对美色有着惊人的需求。尽管只有25岁,但是他也算得上驭女无数,不管是什么货色的小姐,舞厅的歌女还是会馆的高级应招,只要票子挥一挥,她们就通通躺在褚德龙的床上。但是,从他第一眼看见邱小婉开始,他就对她产生了别样的感觉。小婉有别于其他女子,她有才华,有抱负,不为金钱所动,她有着质朴的美貌,像是一块未经精雕细琢的美玉,在这样的特质背后有着让一切女人艳羡的潜力……他做梦都想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
小婉又说:“只要我有的什么都能给你,你要你能救出白天!”
褚德龙的欲望开始萌发。他笑着,盯着小婉出神。
小婉说:“你是不是想要钱?我可以给你钱。”
褚德龙不屑一顾:“钱?姐妹儿,我家可是做企业的,我褚家每分钟都会进账数百,你能提供给我多少?”
小婉说:“那你要什么,你说呀。”
褚德龙嘴角泛起一丝奸笑,用眼神带领着小婉的眼睛掠过他宽大的床,说:“我想要什么,你还不清楚么?哈。”
小婉一下子傻在那里。
褚德龙在身后大笑:“大小姐,你可以考虑的时间可不多,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交易,想好了给我电话。”
回到宿舍,小婉蹑手蹑脚爬上床。在黑暗里,小婉哭了,眼泪把被子都打湿了一大片。她只能祈祷白天平安无事,顺利地回到她身边。
第二天上午,褚德龙打来电话。他说:“有消息禀报邱大小姐,你男朋友骨头挺硬的嘛,和警察分庭抗礼,据说被治理了一夜哦。牛B透了啊,哈哈。”
小婉更加着急:“是真的还是你瞎编,你怎么知道的?”
“花了钱还有买不来的情报么?要是放在抗战时期,你男朋友就是烈士啊,不过现在是和平年代,他和警察叫劲,他脑子有病!”
小婉听罢堆了下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还有,如果没有证据还他清白,他可就真的出不来了!你们现在谁也证明不了毒品是杜文明的。能证明也没用,就算警察上天翻遍云霄殿,入地查过鬼门关也无法找到杜文明。一切都得靠我!证据在我心里锁着,钥匙在你手里,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嘛。”
“我们能不能再谈一谈,除了这个条件我什么都……”
还没等小婉说完,电话的另一端已然是盲音。
小婉感到必须再去央求褚德龙,否则会有更严重的后果,会波及白天的后半生。她决定去和褚德龙谈,她隐约觉得褚还没有阴险到那个地步,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求他为自己保留那最后一样东西,其它的都可以由着他胡来。如果实在不行,如果实在不行……小婉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小婉麻木地抓起电话,按了几个数字。
她到底太单纯了,根本就没想到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正如褚德龙所料,小婉到底还是来找他。他满面红光,兴奋得不能自控,但还是努力装作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先给小婉看座,然后倒了杯红酒,并不谈那件事,就好像小婉是来他家做客。
他与小婉对饮,回忆了一些过去的交往,又对未来憧憬了一番。小婉又开始幻想褚德龙善良的一面。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小时。
小婉心急如焚,她说:“这次求求你一定要救白天出来,以前是我不好,说话做事总让你下不来台。”
褚德龙说:“没关系,以前好不好无所谓,以后你要对我温柔一点才是哦。”
小婉又说:“这次你要是能救白天出来,那就是他的恩人,我一定让他好好感谢你,”
褚德龙说:“我还要感谢他呢,把你养得这么珠圆玉润,溜光水滑。”
小婉说:“那你要是答应了,我就回去听信儿了。”
褚德龙说:“好啊,你走吧,门在那边。”
小婉起身,刚走了一步,突然觉得强烈的头晕目眩。刚开始她以为是酒力所致,可是她马上知意识到不可能,一定是褚德龙在酒里下了蒙汗药。
她挣扎着向大门迈了两步,再也站立不稳,向后栽倒。褚德龙跟上一步,于是小婉稳稳地倒在了他的怀里。褚德龙狞笑着,抱起小婉,把她重重地丢在床上,然后扑了上去疯狂地撕扯着小婉身上的布料。窗台上,事先支好的照相机,阴森森地对着床头。
小婉此刻什么都明白了,无奈身体所有力气丧失殆尽,她泪如雨下。整个房间里充斥着褚德龙狼一样的喘息,疯狂闪烁的闪光灯,还有小婉越来越无力的求饶和挣扎。
一注殷红色慢慢从小婉两腿之间流了下来,那一刻,褚德龙像一头嗜血的猛兽,眼里迸发出惊讶而又贪婪的光……
褚德龙手里拿里一把照片,照片上记录了整个过程。他把照片摔向伏在床上痛哭的小婉,骂道:“臭婊子,叫你他妈的跟我作秀!早晚要给老子!白天也是他妈怂货,那么久了居然没动你一手指头!你们俩真是世间的稀有动物啊哈哈哈——”
我听着刘浪的讲述,神经开始紊乱,不能自已。我扯着她的胳膊叫喊:“不是的,你在骗我!怎么会是我害了她?她口口声声说为了钱,为了褚家的钱!而且那天她还化了妆,一副狐媚的样子。不可能!一定是你在骗我!”
刘浪已经眼泪淌干,她面无表情,仿佛喃喃自语。她说:“白天,你还是不了解小婉,她是为了你才去骗你,她用她的一切护佑着你啊。”
小婉从药力中摆脱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报案。
褚德龙冷笑道:“报案吧,去啊!告得倒我,我进监狱!告不倒我,白天就别想出来!”说着拿起电话按了110,递给小婉。
小婉呆呆地看着电话,没有接。她问:“杜文明在哪。”
褚德龙说:“烟台。”
我被带走的当天晚上杜文明就听到了风声,这种罪的量刑有多重他心里一清二楚,所以他只有一种选择,就是逃。没准儿熬过这阵就会烟消云散,或者有人做了替罪羊,他就可以逍遥法外。大连断然不敢再呆下去,沈阳的老家也不敢回,杜文明思索再三,决定瞒天过海去烟台。
舞厅里有个烟台的小舞女,她是杜文明新交的女朋友,因为他们的关系鲜为人知,所以杜文明决定大胆一试。
知道的人不多,但褚德龙算是其中一个。第二天中午,杜文明正在女友烟台的家里睡觉,褚德龙的一个哥们儿打来电话通风报信,把经过全都告诉了他,让他赶快转移。杜文明刚想逃走,警察从天而降,破门将其抓获。压上警车的时候,杜文明嘴里大骂着褚德龙和邱小婉,恨得咬碎钢牙。
刘浪把一碗稀粥端到了小婉面前,心疼地看着她:“吃一点吧,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再怎么样也得吃饭啊。”
小婉不说话,只是哭,这两天她梦里都在哭,眼睛肿得老高,简直换了一个人。
刘浪看着小婉日渐憔悴的形态,她也哭了,一边哭一边哄着她:“好妹妹,你别哭了,白天都已经平安回来了,你这副样子怎么见他呀。”
她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着刘浪:“你不知道,我已经不能去见他了。”
小婉的脑海里浮现出褚德龙狰狞的面孔,他挥舞着那些照片,咬牙切齿地告诉她:“想让我给你保守秘密也可以,那就乖乖地留在我身边,和你结婚的人应该是我褚德龙才对!你要是再敢和白天有瓜葛……看看,拍的多清晰!”
小婉堵着耳朵拼命地摇着头,身体颤抖得像一个爆破过后的士兵。
那些照片就是小婉的噩梦,时刻提醒着她那一天在那张床上发生了什么。她不敢告诉白天真相,如果那样,白天一定会找褚德破,她想不出一个穷学生靠什么才能斗得过一个有钱有势有胆的流氓。她只能极力去隐瞒这件事。小婉早就想好了,如果一旦被白天知道,她就一口咬定是为了褚家的钱,她不想让自己换回来的他再次成为亡命之徒。
但她还是无法克制去见白天。刘浪出去打了壶热水,再回来的时候,小婉正坐在桌子前面梳妆。她不敢让白天看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所以疯了一样地往脸上擦粉,涂睫毛膏。刘浪看着处于崩溃边缘的小婉,眼泪一下子冲出眼眶。
那一次的妆,小婉一边哭一边化。她化了很长时间,没等化完就已经哭花,洗掉了再化,又哭花……
化好了妆,她出了门,觉得脚下深一脚浅一脚,从来没有过的艰难。之后她看见那个既爱着又怕看见的人,她轻轻地喊:“白天。”
接下来发生的事终于和我的记忆相吻合。我清楚地记得小婉那天说的话,她嘲笑一般地说:“你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我当时以为她终于露出了轻佻的本质,实际上这却是她内心的写照。独自面对这么多突如其来的折磨,却为了顾全大局而强忍着不说,她承受的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我还记得她哀求我带她离开这个城市,我终于明白,离开,是一个女孩在当时能想出的唯一的办法。
然而,我却将她推倒在雨里,让她滚。
我问刘浪:“如果是这样,那为何后来,当我要带她离开的时候却遭拒绝?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发生?”
“是的”,刘浪说:“小婉多灾多难,她一直在为别人活着,完完全全地抛弃了自己。我所说的别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她妈妈。”
小婉第一次说她跟了褚德龙是因为钱的时候只是个谎言,是为瞒着我怕我去报复。但是第二次,也就是在旅馆的时候,她说的却是真的。那时她的的确确需要钱,因为她妈妈的肾病突然加重,演变成急性肾衰竭,也就是尿毒症。
尿毒症有两种治疗方式,一是换肾,二是保守疗法,进行血液透析。但是无论采用哪种疗法都需要高额的医疗费。
小婉的小姨打电话给她,在电话里哭诉了这一情况。小婉有如晴天霹雳,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她是孝女,不能眼睁睁看着妈妈被疾病折磨。小婉深知即使找我也是回天无术,整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她妈妈康复的因子就是褚德龙,褚德龙的钱。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第二次的时候拒绝跟我走。
到了这个时候,小婉突然释然了,因为她想要的人和生活已经和她越来越远。生活里简单得只剩下了交易,因为要让爱着的人平安地回到身边,她需要交易;因为要让爱着的人健康地生活着,她还需要交易。这次她把自己整个交易了出去,做了褚家的媳妇。
褚德龙对邱小婉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占有欲,他知道自己和小婉不是一路人,可就是要娶她做老婆。就像古代的帝王,三宫六院,各有特色,可是通常会找一个高在云端的女人做皇后,把她装裱得风风光光,成为自己乃至整个帝国的门面。他和小婉就是这种情况。小婉只是空庭中一尊寂寞的花瓶,对褚德龙来讲,她没有外面的女人那样受用。但是褚德龙有钱,钱是一种万能的粘合剂,所以他不怕任何破裂,包括婚姻。也正是因为他有钱,所以在他眼里,能用钱买来的东西通通不是好东西,只有靠手段得来的才是人间上品。
褚氏夫妇对高学历,品貌俱佳的小婉深感满意,还派专车把邱小婉的妈妈接到大连医科大学住院治疗。在医院里,小婉告诉妈妈:褚德龙就是我曾经和您提及的男朋友,他会出钱为您治病,因为我们就要结婚了。说完抬头看褚德龙,她的身体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她觉得心在疼。
小婉的妈妈采用的是透析疗法。若想换肾,光有钱还不行。血透析,一次400元,每周3-4次,再加上药费,护理费……褚德龙答应小婉承担全部的费用。
在结婚公证处,小婉闭上眼简单地留恋了一小会儿,之后伸出发抖的手,在各类单子上,在“褚德龙”的旁边,一笔一划地签上“邱小婉”,按了手印。
邱小婉在和褚德龙生活的第一个星期就发现他吸毒。褚德龙来事儿的时候脸都绿了,刚开始的几次知道往卫生间跑,之后干脆就在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很享受地扎上一针。褚德龙享受完毕瞅了瞅小婉:“看什么!屁大点事儿,一针的钱我家个把分钟就赚回来!”说完冲目瞪口呆的小婉挥挥手,一脸的不屑。
褚德龙对小婉的态度说不清楚,好的时候又送花又送名牌服饰,还一口一个老婆地叫着。小婉虽没有为之倾倒,但也暗自感叹这就是命运。她把自己给了他,现在又结了婚,生活在一起,看起来倒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小婉很快就推翻了这种想法,褚德龙为她大献殷勤的时候毕竟太少。他经常酗酒,醉了之后对小婉无礼取闹非打即骂,更多的时候他彻夜不归,小婉知道那样的晚上他去了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在一起。这使得她更加铭记这只是交易来的婚姻,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久而久之,双方对这种日子都习以为常。
小婉经常一个人回到学校去,去体育馆,去中心食堂,踩过他们曾经走的每一条路。校园的男孩们眼睛里闪动着简单的热情,像极了当年的白天。
已然到了秋天,小婉满23周岁了。23岁的小婉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苍老。
那时的隋棠还是一身T恤仔裤的打扮,而那时的邱小婉却已身着名牌刺绣,名表名包。她羡慕着穿T恤的靓男倩女,而她自己,仿佛与那份随意的心境隔绝了多年。黄昏时分,她坐在山上礼堂的台阶上,掏出一支女士香烟,想点,又收了起来,感觉大三那年的白天正在远处微笑着看她。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一年,一年后,小婉的命运因为褚氏集团的覆灭再度发生转折。
褚氏夫妇被判刑,褚德龙被带走问话,房子抵押了,财产充了工。小婉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明天的日子会怎样。
小婉跟随着褚德龙四处躲债,后来租了一处民房暂时安顿了下来,她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就是钱。妈妈换了医院,停了透析,恶心呕吐的症状立刻加重。褚德龙的毒瘾定期发作,滚在床上痛苦之难当,拿空针管往胳膊上戳。小婉原本还有几个私房钱,除了预付给医院一部分,其余的都被褚德龙搜刮一空。
小婉打电话给她一个朋友,问她干什么来钱最快。她的朋友说:做生意吧,你又没有本钱,炒股吧,你又没有经验。一个女孩子想来钱快?那还能干什么!
她彻底傻了。
那是她最苦的一段日子,东挪西借地给妈妈张罗钱治病,还要像防贼一样防着褚德龙。她使出一切招数想帮他戒毒,因为他多扎一针,妈妈就少做一次血透析。但她始终是个弱女子,面对一个发了疯的流氓是无法应对的。好几次,小婉辛苦筹来的钱都被褚德龙洗劫一空。褚德龙享受了升仙的快感之后恶狠狠地对小婉说:“你的钱都是我的,你欠了褚家那么多,现在就是你还债的时候!”
小婉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眼看着妈妈的病情加重,她饮鸩止渴,背着褚德龙借了五万的高利贷。
褚德龙对毒品的需要高于一切,达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他把他两个哥们儿领回家,这两个人猥亵地看了看他们曾经叫过的嫂子,给了褚德龙两个针管。未等小婉觉察,褚德龙已经乖乖地退到了外面,带上了门……
褚德龙又做了一次神仙。之后他靠在墙上听着屋里的响动,无声无息地滑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小婉披头散发地开门出来,没有掉一滴眼泪。她对褚德龙说:“我欠褚家的,今天都还给你了,我们可以离婚了。”
褚德龙想了一下,同意了。
离婚手续办齐之后,小婉搬走。搬家的时候小婉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具,行李。她的全部家当只有几件衣服和一双从未穿过的红色BeLLE高跟鞋。
到了年末,小婉的妈妈已经病危,血透析的频率越来越大。债主隔三岔五上门要债,声称再看不见钱就花了她的脸。
小婉走在寒冷的街头,单薄得像一枚风里的树叶。她抬头看着电线杆上月薪三万招聘女服务员的信息,颤颤巍巍地伸手摘了下来。
什么样的经历都有过了,还在乎什么?还有什么资格在乎?她想。就这样,她走进了蝶恋。她白天做妈妈的乖乖女守在病榻前,晚上的身份则变成了娱乐城的小姐。小婉没有骗我,在她遇见我之前,她始终只是陪酒,陪笑,但是没有陪睡,算得上最干净的小姐。她初来乍到,不知道怎样应付客人,也不知道如何哄他们开心。因此她赚到的钱也很有限,除了给妈妈治疗,其余的还不够还高利贷的利息。
她的孝心并没有挽留住妈妈的命。妈妈在弥留之际把小婉叫到床边,对她说:“闺女,妈知道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你不说,妈也知道,是妈连累了你啊……”话没说完,母女的眼泪都流了来了。
“妈也看出来了,当初你跟妈说的男朋友不是褚德龙。跟妈说,他姓什么叫什么?”
“妈,她叫白天。”
“噢。好……好,妈快不行了,妈担心你啊……我女儿是天下最好的孩子,我女儿肯定能配得上他。妈希望他能回来照顾你啊……这样妈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妈您别说了。”小婉泪如雨下。
小婉想告诉妈妈,她知道白天在哪,甚至知道他的住处。但她不能去找他,不仅因为她和白天之间发生的这么多事情,还因为他身边有个叫隋棠的女人。白天会天经地义留在那个女人身边,雷打不动。但是她还是对妈妈说:“妈妈,您不用担心,我一定去找他,让他照顾我。”
小婉的妈妈满意地走了。
留下小婉一个人对着惨白的床单和墙壁垂泪。她唯一的亲人离开了她,小婉觉得生活已经毫无意义可言。
简单地料理了后事,小婉继续在蝶恋上班,生计还要维持,欠下的高利贷还要还。小婉带着失去母亲的悲伤坐在客人的怀里,强颜欢笑。
有时,她会在娱乐城的阳台上点一支烟,望着白天家的方向出神。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她就去喝酒,喝了酒就有了胆,就想去敲白天的门,去看看他,也让他看看自己,她想。每当这时,小婉就会过量地饮酒,直到喝醉。因为只有醉倒了,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找他。
小婉一边上着班,一边盘算着以后的日子:等还清了贷,她就去找个男的嫁了。不需要帅气,不需要高大,更不需要有钱,只要他能真心实意地对自己,能给自己一种波澜不惊的日子就好。这种意念支撑她又过了几个月,直到高利贷剩下两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