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31章屋漏偏逢连夜雨
苏父醒来时，天还没亮，一转头便看见睡在隔床的自己的女儿，那安然的睡态看在苏建忠眼里，很是欣慰。他的女儿本该拥有快乐和幸福，不是吗？希望选择沐铭成为伊儿的丈夫是个正确的决定，希望他们两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萧沐铭进来时，就看见床上醒着的岳父，一时间好不欣喜，连忙走到床边，轻声询问苏建忠可有那里不舒服。
苏父摇摇头，笑着对沐铭说：“我很好，沐铭辛苦你了。”
“爸，你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萧沐铭体贴地为苏父掖好被子。
“沐铭，大家都知道我的病情了吧？”苏父为所谓地问。
“是啊，爸，大夫都和我们说了。不过您病得这么严重，怎么不告诉我们呢？”萧沐铭甚是不认同苏父的做法。
“嘿嘿，傻孩子，我还不是怕你们担心我嘛。对了，伊儿知道吗？”苏父看着旁边熟睡的女儿，笑着问。
“她还不知道，你出手术室时，她正好昏睡过去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这就好。”苏父松了一口气，“沐铭啊，爸求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把我的病告诉伊儿，我怕她知道会受不了，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了，她小小的年纪怎么能承受得住。”
“可是……”
“就听爸的吧，人总有一死，我不希望我的病会给伊儿带来无限的痛苦和愧疚，你也希望她快乐吧，那就先别告诉她吧，过些日子，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我再慢慢告诉她，好吗？”
萧沐铭想了想，点头。
于是，他们就在熟睡的伊儿面前达成了这个约定，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是这个小小的约定，让日后的萧沐铭和苏伊儿错过了太多，以至于在岁月的辗转里，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和痛苦。
不几日，苏父出院了，大家并没有对苏伊儿说出事实的真相，伊儿也一直都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因为一时的情绪激动而导致短暂性的休克，甚至在萧沐铭的故意误导下，她自动将父亲时常的咳嗽毛病归结于感冒等小病上。
送了苏氏夫妇回了苏家，伊儿跟着萧氏父母、萧沐铭回了萧家。
一进大门，伊儿便觉察到客厅里不一样的气氛，冷冷地，冰冰的。
进了客厅，便看见大厅中央，萧老爷子坐着轮椅板着脸看着进来的四人，萧偲琳和萧宇帆随侍在他右旁。他的左手边还立着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女人。
萧偲琳见进来的大哥哥大嫂，连递了好几个眼神，表示了无声的支持和鼓励；萧宇帆也对着伊儿挤眉弄眼，似乎想告知着什么，见萧老爷子看过来，立马僵住了表情，像只表情怪异的猩猩，极是搞笑。
伊儿差点笑了出来，但碍于场合不对，硬生生地止住了笑意，对中央的老人唤了句：“爷爷。”
“爸。”萧氏夫妇也唤了声。
“爷爷……”萧沐铭也恭敬地打着招呼。
“都回来了？”萧老爷子没了往日的慈祥，历经沧桑的脸上全是正经和严肃，他看着伊儿说：“都坐吧，伊儿站住，爷爷有话要跟你说。”
“是，爷爷。”伊儿说，脸色也跟着严谨起来。
“爷爷已经听说了你的事，对此也很抱歉，不过，沐铭身为萧家的长子，绝不可能没有子嗣。爷爷是真心喜欢你的，也只认定你为我们萧家的长孙媳妇，不过你不能生育让爷爷觉得很遗憾，当然我们萧家什么没有，就是钱多，爷爷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一定要治好你的病。这不，爷爷已经请来了国内最好的妇科医生，伊儿来见见，她姓宫，宫医生。”萧老爷子一字一句，句句说在点上。
“少夫人好。”那姓宫的女医生上前一步，微微向伊儿鞠了一躬，温和地打着招呼。
苏伊儿一时间愣在原地，萧老爷子的这一举动无疑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他们对她的疼爱依在，却又打着“爱”的名义光明正大地伤害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并痛着？
“爸……”
“爷爷……”
萧沐铭和萧氏夫妇惊大了眼，同时出声，老爷子行动怎么会这么快，虽然他本意并不坏，但是，伊儿刚刚得知不孕的消息，紧接着又是父亲病倒，老爷子在这个时候重掀旧患，无疑是在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果然只见伊儿脸色顿变，一会青一会白的，看不出她的情绪，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此时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有委屈更有愤怒。
“宫医生好，以后伊儿就拜托你了。”伊儿深呼吸两次，然后带着笑脸向宫医生回了声好，那冷静自然地摸样看在众人眼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他们的伊儿啊，真的长大了……
“好，爷爷没有看错你，伊儿的确有我们萧家人的胆魄和见识，好！”萧老爷子就是喜欢和欣赏伊儿这一点，柔弱而刚韧，能屈又能伸。
“伊儿……”萧沐铭十分担忧，看着这样的伊儿，他心都揪痛起来。
“我没事的。”回了萧沐铭一个安慰的笑容，伊儿将头窝进了他的怀里。
“好，为了我们萧家后代子嗣的繁衍，宫医生，以后我们伊儿就全权委托你了。”萧老爷子慎重地嘱托。
“萧老言重了，宫某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宫医生恭敬地应下来。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萧老爷子请来的宫医生干脆就在萧家住了下来，以便随时治疗伊儿。
每天一次例行的全身检查让伊儿很反感，当皮肤接触到那些冰凉的机器时，仿佛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那种毛发肃然的感觉让伊儿一整天的脾气都变得焦躁起来。
她就像一只流离失所的鸟雀，寻找着属于她的窝巢、安全感和归属感，然而收效甚微。每天沉浸在浓烈的中药味中，咀嚼着数不清的苦涩西药，这种生活让伊儿从心底里排斥和厌恶，如果一个孩子的到来是要以母亲这般摧残着身体为代价，不知道她的孩子日后知道会作何感想。
萧沐铭见自己的小妻子每日受到这些非人的折磨，心都在滴血，他一次次地与萧老爷子试图协调，却都吃了闭门羹，萧氏夫妇也十分心疼，但无论怎么劝说，在萧老爷子面前都是空话。用老爷子的话来说，萧家的子嗣比什么都重要。
整整个来月，伊儿都忍受着这种身体到心理的非人折磨。一个美丽的午后，宫医生终于因为自家医院出了点事，向萧老爷子告了一天假匆匆出了萧宅，伊儿也从中得到了一天的假期，可以短暂地休养生息一番。
萧偲琳从婆家回来看望苏伊儿，萧老爷子吩咐厨房弄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萧父、萧沐铭和萧宇帆也早早下班回了家，一大家子聚在了一起，共度了一个宁静的下午。
饭后，下人又准备了精致的甜品和咖啡饮品，几人围桌而坐，或品茗或奕棋，也有女人间嬉笑的讨论，很是温馨而和气。
萧母见伊儿这段日子实是受了不少苦，人也清减不少，于是灵机一动，说要亲自下厨给伊儿炖锅补品。
伊儿连连摆手，极不好意思。
萧母坚持，说着便吩咐下人准备好锅铲，撩起袖口，气势磅礴地走进了厨房。
萧老爷子、萧父和萧沐铭兄妹对看一眼，嘴角全都勾起怪异地弧度来。伊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直摸不到头脑。
这一家人，真古怪。
下人们听说夫人要下厨，全都挤在厨房门口，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脑袋往里看着，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伊儿莫名其妙，抓了萧偲琳进行严刑逼问。
萧偲琳笑笑，神秘地眨了眨眼，许久方道：“大嫂你有口福了，我妈可是全亚洲有名的大师级料理大王，平常啊，别人重金也难买她亲自下厨一次，就算连我们这些她的亲身儿女，这么多年也只吃到过她两次亲手做的料理，你啊，可真是老妈的心头肉哦！”
伊儿听了，害羞地笑，她如何不知道萧母是真心疼爱她的。
“不过呢，我老妈还有一项绝技，”萧偲琳笑的灿烂，“她做的料理美是美味，不过料理过后的厨房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苟同的，整个一乱七八糟，所以老妈做料理时，其他人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真的？”伊儿不相信，名门淑媛出身的萧母也会有这样惊人的一面。
“呵呵，是真的，不然爷爷、爸爸、大哥他们怎么会笑的那么诡异。”
“那下人们怎么……”
“他们还不是想从老妈那里偷学到一招半式，不过他们还不知道付出的代价有多大，看戏吧，待会很精彩的。”
萧偲琳话还没落，厨房那边就传出一声嚎叫，伊儿闻声看去，却见一个女佣正被厨房里突然砸出的平底锅正中额心，疼的她直嚷嚷。
这边萧老爷子和萧父忍俊不禁，萧宇帆更是哈哈大笑出来。伊儿也“噗”一声笑出了声。
有了前车之鉴，其他下人再也管不了什么料理技巧，食神秘籍，纷纷作鸟兽散，消失在厨房前。
少了萧母，伊儿觉得少了些乐趣，加上可能是连日来药物吃多了，总有点嗜睡的习惯，于是向萧老爷子告了一声，就欲回房间小睡一会。
经过楼梯口，见消失的下人们竟然全挤在小小的楼梯下低声嬉笑交谈，伊儿想笑，看来萧母的威力果然非同一般。
轻声轻脚上了楼梯，不想打扰他们看起来雀跃的兴致，还没走两步，伊儿便停住了，因为有仆人在说：“喂，你们知道吗？我们少夫人看起来清秀可人，却是位玩弄男人的情场高手哦。”
“你说什么，我才不相信，少夫人那么美丽温柔可人，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呢！”
“是真的啦，我们不是都知道夫人嫁给少爷时已经有了孩子，后来他们出国度蜜月，夫人失踪，其实是和一个外国男人跑了，听说那个外国男人还是某个国家的王子，英俊风流，没有哪个女人能不被他的深情眼眸所吸引。少爷一个人回了台湾，少夫人却和其他男人跑了，一走就是个多月，回来后孩子也没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
“啊，是真的吗？”
“恩，千真万确。还有据说啊，少夫人和少爷交往期间，还和另外一个男人有过牵扯，台湾倪氏听说过吧，就是那现任倪总裁，就是我们少夫人的裙下之宾。”
“天啊，真不敢相信，老爷夫人可是很疼少夫人的，还有老老爷，更是疼她入骨，少夫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啧啧……”楼梯下一片唏嘘声。
伊儿的脸上苍白尽显，那嘴角僵硬，笑意凝固，原来，她刻意遗忘的不堪，即便自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然而人言可畏，当被曾经的事实以扭曲的方式呈现在面前，她的心剧痛，只剩下一片苍茫。
三月初十，萧老爷子八十大寿。
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伊儿的也丰满了不少，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但她的不孕症似乎并未起色，宫医生对萧家人抱歉地摇了摇头，表示再也无能为力了。萧家顿时陷入一片冷寂。
在众人无奈的叹息中，萧家人迎来了萧老爷子的大寿，伊儿暗地里偷偷舒了一口气，总算有这么一件喜事冲淡了些伤感，也分散了些大家对自己的注意力。
伊儿在萧家越发沉默起来，她几乎希望自己能成为透明人，让众人彻底忽视自己，然而，这是一种奢望，萧老爷子对她的关注，萧氏夫妇对她的疼爱，萧沐铭对她的宠溺，甚至连那些下人，都在暗地里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漏掉某个精彩的话题或画面。伊儿就觉得自己在萧家是多余的，也许更像一个笑柄，他的存在为他人的生活增减色彩。
萧沐铭将伊儿所有的变化和沉默都看在了眼里，也疼在了心里。每每到了晚上，他主动求欢，她都兴致缺缺，这让他很挫败，孩子的事终究是深深地伤了她。可是在这样的伊儿面前，他似乎已经捉襟见肘了，工作的压力已让他耗尽了精力，周旋在事业和家庭两者之中，萧沐铭也觉得十分疲惫。
若是他有个孩子，是不是一切都会很完美？
这个奢望不久之后就实现了，只是那时带给他的不是美好，而是深深的痛苦，自然这是后话。
萧老爷子的大寿，适时地缓解了一切矛盾的激化，在这个清冷太久的家里，迎来了久违的热闹和欢笑。
在萧老爷子的坚持下，寿宴在家里进行，萧家别墅后有一大片草地，平时供一家人休闲运动，配有齐全的健身设备，游泳池和运动器械，佣人们在总管黎叔的指挥下，在偌大的萧宅里来回忙碌，厨师们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准备食材，还有专门负责寿宴设计的人员马不停地布置场地……
天刚亮，第一位宾客敲开了萧宅的大门，随后，收到邀请函的宾客们陆陆续续都赶到了萧家，不到九点，宽阔的大草坪上已是人影孱孱。
萧氏一家都穿上了精美的西装礼服，男人们英俊高挺，女人雍容华贵，众人簇拥着坐在轮椅上，一身黑色中山装，精神抖擞的萧老爷子，出现在寿宴之上。
宾客们见主人现身，齐齐围拢上前，笑着争相鼓掌。
萧老爷子回以笑意，连连点头，说：“感谢各位的莅临，萧某真是荣幸之至。希望大家今日能乘兴而来，尽兴而归。”萧家人都笑着连连回应着。
一番短暂地发言后，宴会算是正式开始。随后，舒缓的音乐配上精致的美食，还有那萤光颤动的酒酿，夹杂在舞步轻盈地俊男美女之间，真是一出和谐喜庆的画面。
苏氏夫妇相携走到萧老爷子身边，举起一杯红酒递过去，笑道：“萧老，今天八十大寿，建忠在这里祝您老寿辰愉快，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咳咳……”
“建忠啊，承你吉言了。不过，你的病可好些了？看看，你又瘦多了。”萧老爷子笑着，又带着忧虑问。
除了伊儿，其他人都是知道苏建忠的真实病情的，见他虽然还能站立却要靠着冯佳慧的扶持，不免担忧地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爹地，怎么你的病还没有痊愈，瞧，还是这么咳嗽，你可有照医生的吩咐按时吃药？”伊儿见苏父看起来一副病怏怏的摸样，心疼极了，连忙跑到苏父身边，伸手在他背后轻轻的拍打着。
“当然有，有你妈盯着，乖女儿不用担心，只是一点小感冒，一直没断根，没大事。”苏父慈爱地抚摸着伊儿的长发，笑说。
“爹地，要不女儿陪你去医院再重新检查一下可好？”伊儿提议。
“不……不用了，”苏父连连摆手，将女儿拥进怀中，带着怜惜和不舍，温柔地说：“伊儿乖，爹地有你这份心就满足了，你啊，别担心，好好和沐铭过日子要紧，只要知道女儿过的好，爹地就算此刻离开，也能瞑目了。”苏父想着伊儿的境况，和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禁感叹。
“呸，呸，呸，爹地，你说什么啊？什么离开不离开的，爹地不要乱说话，女儿还要陪您一辈子呢。”伊儿在苏父怀里自然地撒娇。
冯佳慧撇过脸，偷偷地抹着眼泪，其他人见了也红了眼，心里极不是滋味。
“伊儿快过来，不要累到爸了，难不成你忘了爸身体欠佳。”萧沐铭见苏父似有点承受不住怀中伊儿的手脚折腾，连忙出声道。
“哦，我差点忘了。”伊儿连忙从父亲怀里跳了出来。
“女儿……”苏父出声，贪恋女儿的温度，看着离开自己怀抱的女儿，心不禁沉重起来，就要离开自己的宝贝女儿了，他该有多么地不舍啊。这样想着，脚下突觉无力，作势就要瘫下来，幸好苏母反映快，用尽全力扶住了自己的丈夫，其他人见了，不免抖擞了一个，却只有粗心的伊儿正好将视线拉向了别的方向。
“我没事。”苏父在苏母耳边轻轻说。
“恩，我会扶住你的。”苏母带着哭腔。
“辛苦你了，小慧。”苏父疼惜妻子。
“一点也不苦。”苏母眼中泛着泪光。
“哎……”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离开你和女儿，苏父在心里叹息。
寿宴顺利地进行，不时就有萧氏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过来敬酒，萧父拉着萧沐铭兄弟举杯回敬，也有不少贵妇人相携过来与伊儿交谈，伊儿对于这种应酬的事实在不擅长，试着与她们讨论了几句，便觉得有点力不从心，在意的话题不同，也就没有共同语言所聊。不少小姐太太抱着阿谀奉承的巴结态度故意迁就伊儿，伊儿也堪堪委婉地拒绝，知道伊儿不喜欢这样场面，萧母拉了伊儿便躲到了苏氏夫妇的这边，四人坐在角落里，嚼着瓜果休闲地聊天。
看着一身黑色西装，高大笔挺地萧沐铭怡然自得地周旋在人群里，苏伊儿不禁勾起一抹笑意，他注定是天生的王者，那么冷静沉稳，迷恋他是每一个女人都会做的事，而她，从不后悔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