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倪少恩的秘密
第35章倪少恩的秘密
倪少恩在苏家一坐便坐到了晌午时分，然后理所当然地承了苏母的情留下来用了午餐，餐桌上气氛活跃，伊儿忙着与倪少恩斗气倒了吃下了不少饭菜。
苏母见了，很是欣喜，暗暗向倪少恩使了眼色，倪少恩收到，更是费力地刺激了伊儿吃下不少东西，午餐过后，苏母和倪少恩悠然地品着饭后水果，伊儿却捧着鼓胀的肚皮侧躺在长椅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苏母悄悄地和倪少恩说了声，便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清洗去了。倪少恩看着熟睡的伊儿，从沙发上拿了薄毯轻轻为伊儿盖上，然后坐到一旁，盯着茶几上的音乐盒出神。
也许伊儿早已经忘了，这是他十三岁那年送给她九岁的生日礼物。那时的她留着长长的马尾，总爱跟在他后头甜甜地叫着“恩哥哥”；每天早上他都会骑着脚踏车载着美丽可爱的小苏伊儿穿过大片大片的稻田，长长的林间小道，一起上学；下午，他们会迎着夕阳美丽的余晖，一同快乐地回家；春天的时候他们会带着美味的便当去郊外踏青；夏天的时候，他们会瞒着大人偷偷去小商店里吃冷饮；秋天的时候他们会在广阔的田野里奔跑；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几乎每天腻在一起，他会指导她学习，会手把手教她练字，偶尔还会带着她去海边写生。她说过她最喜欢的是恩哥哥，长大后要作恩哥哥的新娘。
她说长大后要作他的新娘，他一直都记得，所以一直等她，等她……
即使后来她家搬去了台北，即使后来他被保送到了国外念书，即使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与她分隔两地，可是他一直都不曾忘记她，忘记她曾说过的“长大后要作他的新娘”的话。
不过也许因为那时的她太小，即便在他看来的山盟海誓，在她那小小的心里似乎并没有投下什么涟漪，所以十年后，当他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她并没有认出他，清亮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这让他很失望挫败，而得知她已为人妇，甚至还为了其他男人怀孕生子，他一半落寞一半愤怒，仅仅十年，他便已错过了她一生吗？
然而，他是真的爱她的，十三时便已认定了她，这一生，非卿不娶。所以，即便她已结婚，即便她有了那男人的孩子，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他爱的是她这个人，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他一直试图接近她，注视着她，也许她并不知道，看她与萧沐铭恩爱异常，他心中的醋意和苦痛却无人知晓。有时候明明心痛却还要对着她强颜欢笑，甚至假装真心地祝她幸福。付出终有回报，渐渐地，他明显地感觉出她对自己的信任，很多次她都戏言自己是她最好的异性朋友。就在他为这一进展而偷偷窃喜时，她失踪了。他不顾一切地寻找她，不惜一切人力物力财力，他发誓要比萧沐铭更早找到她，然后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告诉她，他会是她最安全的港湾，他能给她幸福和快乐。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始终没有任何音讯。他开始变得急躁不安起来，每天都要借助酒精的作用才能麻痹剧痛的心，他一日又一日地辗转在各个酒吧里，买酒买醉，但看着那些灯红酒绿的男女，他会莫名的气愤。为什么他们能那么肆无忌惮地在一起，而他却只能孤单一人。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下肚，他赶走清醒，只留下放纵和堕落。
萧沐铭也很痛苦吧，倪少恩想，因为在某一天的晚上，在那个他常常惠顾的酒吧里，他看到了同样前来买醉的萧沐铭。他喝的酩酊大醉，完全褪去了萧氏总裁的外衣，在那一刻，倪少恩看到的仅仅是一个失意的丈夫，一个丢失了妻子的可怜男人。
不过，再怎么悲惨，萧沐铭却还是比自己好，因为一晚上下来，他身边都有一个美丽的女子陪伴着，不时为他拭汗，不时在他耳边轻喃。那个女子便是罗琦莎，很久以后倪少恩才知道，就是这个女人抢走了萧沐铭，也是这个女人让伊儿彻底离开了萧家。在一定程度上，倪少恩是感谢罗琦莎的，不过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当时的倪少恩只觉得很烦躁，堵在心窝里满满的沉闷无处可泄，于是他举了杯，走近萧沐铭，也不管他们之间原先存在着什么芥蒂，就是一番大喝特喝，两个大男人勾肩搭背，又哭又闹的，现在想来都觉得汗颜。到最后，罗琦莎也被硬拉进了喝酒的行列，三人喝得昏天暗地，惊天地泣鬼神，乃至最后不省人事。直到一年多后，倪少恩才知道就在那天晚上萧沐铭和罗琦莎发生了苟且之事，罗琦莎怀了萧家的孩子，以至于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悲剧。
兴许老天是眷顾他的，一个无意的契机，竟然让他在异国的王宫里见到了惺惺相念的人儿，他几乎要欢呼要雀跃，就在他以为他能与她比翼双飞时，他却做了一个这辈子让他后悔终身的决定，在倪氏和伊儿之间，他痛苦而艰难地抉择了前者，然后他失去了伊儿。
他以为就此失去了给伊儿幸福的权利，所以即使知道伊儿回了台湾，他也硬生生忍住了相思不去看望她，后来又得知了她的身体状况，他为她心疼不已，再后来知道了苏家的噩耗，萧素两家的决裂，他平息的心才又一次沸腾起来。她不再属于萧沐铭，他有了重新赢回她的机会。
他一直观察着伊儿和苏家的动静，知道她外表看起来柔弱，其实骨子里烈性得很，她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丈夫有出轨的行为，哪怕是想想她都无法忍受吧，她离开萧家是可以预料的，不过，能如此这般彻底干脆地舍弃台北的一切却是令他出乎意料的。他爱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台风阻止了萧沐铭寻妻的步伐，却没有阻止他的步履。也许萧家的确很强大，但是若是要找到伊儿台南乡下的家也许要费些时日，何况，萧罗两家牵扯颇深，萧沐铭是否能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有了先机和多余的时间，他倪少恩有自信赢得伊儿的心。
这样想着，倪少恩不觉露出了笑意，苏母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画面：倪少恩手托着音乐盒，那对小小的新人随着美妙的旋律翩翩起舞，他满脸柔和，眼神深邃，一动不动凝视着长椅上熟睡的伊儿，笑意如春风一般。
这样的倪少恩让苏母倍感熟悉，脑中闪过什么，苏母突然眼睛一亮，是他！
“小恩……”苏母脱口而出。
“小恩……”苏母脱口而出。
倪少恩回头，笑的柔和：“伯母，您还记得我？”
“你真的是小恩？”苏母的震惊全表露在脸上，只见她两步走到他面前，四下打量了一番，“难怪伯母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很熟悉，原来你是小恩。小恩……倪少恩，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呵呵，十年了，伯母没认出我也是正常，倒是伯父伯母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变，伯父一样精神抖擞，伯母一样风韵犹在。”倪少恩真心地说着。
说到苏父，苏母脸色突地一变，神情也悲切起来：“是啊，要是你伯父还在，知道你就是小恩，指不定多高兴，这些年来，他常常提起你。”
“伯母，对不起，我不该提到伯父，让你伤心了。”见苏母如此，倪少恩意识到自己犯了口误，连连安慰。
“没事，没事，小恩，来坐，我们好好聊聊。”
“好的，伯母，你也坐。”
看了眼旁边长椅上睡得正香的女儿，苏母叹了一口气：“十年的时间一眨而过，如今你们都长大了，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比我们家伊儿年长四岁吧。”
“是的，这个音乐盒是伊儿九岁生日那天我送她的生日礼物，她还说等我十三岁生日也会送我一件礼物，可是没多久，你们就搬走了，而我也出国念书去了。”
“是啊，我们搬去台北那半年，伊儿每天都念叨着要她的恩哥哥，又哭又闹的，可费了我们不少时间和精力，我们想要联系你却联系不上，原来你是出国念书了。”
“恩，我也很想念伊儿，出国那几年，我一刻也没忘记过她……额，还有伯父伯母。”倪少恩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尴尬地补充了一句。
苏母了然，却不点破，听他这么说，怕是对自己的女儿用情颇深，只是不知道他是出自真心，抑或是对过去的一种缅怀。
“那小恩今年也有二十二三了吧，成家了吗？”苏母试探地问。
倪少恩知道苏母的意思，他还是笑的如风一般温柔：“没有。”
“可有了心仪的结婚对象？”
“恩……算有吧。”
听到这个答案，苏母的心咯噔了一下，原来他有喜欢的女生了，那伊儿……
“那可有计划什么时候结婚，伯母一定会包个大红包亲自前去为你道贺。”
“谢谢伯母。我随时都可以，主要是她。只要她愿意，现在进教堂我也没问题。”倪少恩笑笑，转头看向熟睡的伊儿。
只要你愿意，伊儿……
苏母顺着倪少恩的视线看去，下一秒她就明白了，心里不禁乐开了花。先不说其他，单就论人品相貌家世，倪少恩绝不输萧沐铭分毫，伊儿和萧沐铭是不可能在一起了，如果倪少恩真有意，与伊儿成了对，那无疑不是件大好事。何况，对于青梅竹马的倪少恩和苏伊儿，苏母从心底里乐观其成的，倪少恩温柔体贴，对伊儿用情多年，伊儿嫁给他，必定会很幸福吧！作为母亲，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拥有美满的爱情和家庭？
如果可以，苏母想，她甚至会暗中助倪少恩一把，失去萧沐铭这个女婿的确可惜，但谁能否认倪少恩也是一样出色优秀呢？
“小恩，你说的她……可是我们家伊儿？”苏母带着慈爱的笑，明知故问。
“没错，伯母。”倪少恩坦然承认，目光注视着长椅上的伊儿，深情款款：“还记得伊儿小时候说过长大后要嫁给我，成为我的新娘，我一直都记得，这些年即使身在国外，可是我没有一天不想念她。虽然她后来嫁给了别的男人，我却无法死心，我一直都在等她，等她来到我身边。”
“真是难为你了，小恩。”听了这番话，苏母万分动容，伊儿能遇到这样的男人，算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吧，“我这个女儿啊，外表看起来柔弱，其实骨子里很倔，只怕日后少不得要你多担待了。”苏母话中有话，谁也料不准日后会发生什么，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性，能与倪少恩成事自然好，若不能，至少还有情面在，谈不上场面话，但说总比没说好。
“伯母你言重了，伊儿是世界上最好的珍宝，我疼惜都来不及，何来担待之说。伯母放心吧，我会努力让伊儿爱上我，更会全心全意照顾她，守护她。”
“谢谢你，小恩。”苏母笑的欣慰。
当夕阳在海的尽头只余下几抹光晕，伊儿从睡梦中幽幽转醒，睁开眼便看见自己的妈咪和倪少恩有说有笑地喝着下午茶，看他们的神情熟稔，就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伊儿疑惑了，难道就在自己睡觉的时间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伊儿，你醒了，肚子饿吗？妈咪给你去弄盘点心。”苏母笑着向女儿说。
伊儿摸摸了空扁的肚皮，点头：“谢谢妈咪，我正有点饿了。”
苏母踩着舒缓地步子走进了厨房，伊儿歪头一脸严肃地问一旁的倪少恩：“老实说，你给我妈咪灌了什么汤？”
倪少恩邪恶地眨了眨眼皮，故作神秘：“不告诉你，对了，顺便为我向伯母告个别，明天再来拜访她。”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大步走出了苏家。
夕阳正美，何故要错过。倪少恩心襟开阔，连眉头也跟着飞扬起来，明天，一定更加美好！
隔天，阳光灿烂。
伊儿与苏母正吃着甜美的早餐，突然胸口一阵闭闷，伊儿急忙起身，捂着嘴就跑进了洗手间，随后传来一阵又一阵痛苦的干呕声。
一番清洗后，伊儿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她脸色苍白，毫无唇色，算了算日子，不禁心惊肉跳。
不会吧……
伊儿甩甩头，暗暗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使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劝服自己，伊儿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外面传来苏母担忧的敲门声：“伊儿你怎么了，还好吗？伊儿，伊儿？”
伊儿抹了把脸，扯嘴露出笑容，然后开门，对苏母说：“妈咪，我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来，我们继续吃早餐吧，伊儿好饿。”
“真的没事？”苏母不放心问。
“真的没事。”伊儿挽起母亲的手，就往餐桌那边走。
“有什么不舒服要告诉妈咪，还是我们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真的没事。”伊儿给了苏母一个宽心的笑。
压下一阵又一阵不住上涌的呕吐冲动，伊儿终于艰难地将所有的早点扫进了肚子，苏母对伊儿好生嘱托了一番，提了菜篮，去了超级市场。见苏母出了门，伊儿立刻跑进卫生间，将胃里所有的食物生生地全吐了出来。
待到筋疲力尽，伊儿蹒跚着回了客厅躺倒在了沙发上。虽然一个劲地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但女人的第六感却又隐隐地在昭示着某个事实，她似乎是有了。
这样想着，伊儿腾地坐起身，拿了钱包钥匙，就出了门。
像是有着某种恐惧和不确定感，伊儿进了药房，几乎买尽了各种品牌的验孕棒，满满的一提框，引来不少人侧目。
风风火火地回了家，大口大口地灌下了好几杯温开水，然后开始马不停地地跑起卫生间来。
一根根验孕棒快速地付诸了实践，当最后一根也被伊儿扔到了垃圾桶里，伊儿终于崩溃，然后跌坐在了地板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那验孕棒上鲜明显示的两杠红线，分明赤。裸。裸地揭示了一个事实：伊儿，她怀孕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得了不孕症不是？她明明不可能再有孩子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她曾经那么期待着新生命的到来，可是却成了奢望，当她彻底绝望时，这个小生命却悄悄伫足了，这是上天的怜悯还是再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她该用什么心态去迎接这个意外的生命，她该用什么立场去接收这份意外的惊喜，她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这种矛盾复杂而别扭的心理？
这是她和萧沐铭的孩子，这是他们期盼太久却姗姗来迟的礼物，如果他知道的话，是不是会欢呼雀跃？她该不该告诉他，毕竟这是他们萧家的骨肉？然而，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在叫嚣着，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他不配！那是属于叛逆和倔强的因子，这些因子叫嚣着：她苏伊儿，即便一个人也能将孩子抚养长大。
是，萧沐铭不配，不配知道她再孕，不配知道他们孩子的存在，这是老天给她一个人的惊喜，她要独自守护。让萧沐铭和罗琦莎恩爱见鬼去吧，她会好好将孩子生下，然后抚养他，给予他爱和教育，即使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会带着孩子活得很好很好。
可是，我的孩子，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没有圆满的家庭，没有完整的父爱，日后的你会不会怨恨你的母亲呢？
这样想着，伊儿不免又自嘲起来，原来那一个多月痛苦而漫长的中药加西医的连番治疗，还是起了作用，效果虽然缓慢，却很显著。她的不孕症就像是老天开的一个国际玩笑，在某一天的睡醒后，它就悄然随风而去了，以致于萧沐铭偷偷从她脚底心里塞了个娃娃进去她也毫无知觉。
只不过，谁知道呢，更搞笑传奇的是，算算日子，这个孩子应该是在萧沐铭生日前一晚有的，她抱着最后的决绝与他欢好，哪知却遗留了下这么个大隐患，如此高的中奖率，怕是神仙也叹服吧。
伊儿一个人在卫生间里又哭又闹，置身忘我的，连卫生间的门被人撞开也未察觉。
“伊儿，你怎么了？”倪少恩惊慌失措跑到伊儿身边，蹲下，万分焦虑。
连唤了几声，伊儿都没有反应，倪少恩慌了，连忙抱起伊儿出了卫生间，临出门时瞥见了垃圾桶里凌凌乱乱散开的验孕棒，眼神攸地阴寒下来。
轻轻将伊儿放至到沙发上，倪少恩找来湿毛巾，帮伊儿稍稍清理了一下仪容，然后耐着心，柔声道：“伊儿，伊儿，你看看我，我是倪少恩……”
“倪少恩……”伊儿无意识地将目光聚焦在倪少恩身上，当熟悉的安全感涌上心头，伊儿扑进倪少恩怀里便是一顿大哭：“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冷静点，听我说，”倪少恩捧起伊儿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
“我有了，我有了他的孩子，我怎么冷静？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他（她）就来了，你知道我的痛苦吗？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的伊儿……”倪少恩不忍再看伊儿扭曲痛苦的脸，一把抱住她，连连安慰，“那你想不想要他知道孩子的存在，想不想重新回去他的身边？”倪少恩紧张地看着伊儿，聆听着她的答案。
“不想！”伊儿想都未想，便说：“一点也不想！”这是她坚持的底线，也是她的原则，东西脏了便是脏了，她绝不会再要；人更如此，爱情一旦有了出轨和瑕疵，她怎能委曲求全？孩子是她的，她一个人的，他萧沐铭不配！
倪少恩几乎纵身雀跃，没有什么比伊儿这句话更让他欢欣鼓舞了，那不预示他有希望，很大的希望赢取她的芳心？
“既然如此，那就相信我，将一切交给我，我会保护好你和你的孩子！”
伊儿静静地注视着倪少恩，许久许久，然后缓缓点头：“恩，我相信你！”这一刻，他是她全部的信任和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