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对面不识公主莲
第十四章对面不识公主莲
在去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匀速前进。一男一女,各骑一匹马,跟在马车后面,马蹄“哒哒”声,马车轱辘声,再加上我淳于莲的说故事声,这一路可不寂寞。
芙蓉原是和我一块坐在车厢内,可那妮子死活看我不顺眼,我只好逗她玩。
“喂,水芙蓉,你爹是不是叫水巨侠?你相公,是不是叫吕轻候啊?你这次离家出走,你们六扇门的捕头怎么没来追你啊!是不是你不讨人喜欢,所以谁都不爱搭理你?可怜啊,别人不搭理你,你就用排山倒海排他嘛!”
“赵小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水巨侠吕轻候,什么排山倒海?你才没人喜欢呢,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变成哑巴。”
“哦,你会葵花点穴手?是那个盗圣白展堂教你的吧?啧,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把他的独门功夫传授给你,你俩是不是背着佟掌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赵小胖,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是是是,对不起,我赵小胖糊涂了!我把你当成我认识的另外一个芙蓉姑娘了。唉,话说回来,我的那个芙蓉可比你可爱有趣的多。”
结果,这位芙蓉就被我气地下了马车上了马,非得在外面吹风饮灰,傻哦!
我躺在车厢里百无聊赖,这去京程可是要三四天呢,难不成这三四天我都要当哑巴?那还不闷死我!
想起早上出发时,看到云岫骑着马来道别,我躲在车厢里偷偷把车窗掀开一道缝往外看,只见他和三绽握手言欢的样儿,这两小子似乎感情不错。最后,他拍拍三绽,策马前奔,与我们背道而驰。
唉,不知道,下次遇见他会是什么时候。那小子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看得我好心疼呢!唉,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好好地过,云岫啊,你想开一些吧,把自己的人生打理得热闹些快乐些。
我从软垫上坐起来,撩起车帘,看向骑在马背上的三绽。他正和芙蓉说着什么,芙蓉先是生气,后是懊恼,再后来就噘着嘴不言语。
我又不能把三绽叫进车厢来陪我,唉,真无聊哇,真无聊。
这时,从车头传来车夫小哥的声音:“小公子,你上次讲的那个什么水壶的故事,还有没有了?那个做人肉包子的孙二娘,最后怎么样了?”
哈,亏得我淳于莲聪明,有这小哥陪我解闷,那这时间就好打发了。
为了报答这车夫对我的小恩小惠,我特意让二哥找了他来送我去京城,这小哥惦记着上回的故事,高兴应承下来,还向二哥拍胸脯保证,如果宇文三公子不送我去沂炎岛,他就算是一路走一路问,也要把我送达目的地。
我爬到车头,坐到他身边道:“阿牛,那孙二娘的故事没意思,我给讲的故事吧。尤其是这芙蓉的故事,说出来,小哥你肯定会乐翻天。”
身后的芙蓉夹马上前,气呼呼地说:“赵小胖,不准你胡乱编派我的故事!”
我翻个白眼,“这位水姓大小姐,你太自作多情了!我要讲的是我的朋友郭芙蓉,不是我的敌人水芙蓉,你大可放心。”
水芙蓉讨个没趣,扭头向三绽道:“师兄,这个赵小胖老欺负我,你要帮我!”
三绽看着我道:“赵姑娘,我师妹并无恶意,请你嘴下留情。我们这一路上要花去不少时日,还请二位和平相处,少生枝节!”
哼,说得好像我是那坏心的后妈而她水芙蓉是那白雪公主似的!
我别开头不理他,对着车夫道:“小哥,我说的这的故事发生在七侠镇的同福客栈,主要人物有佟湘玉、白展堂、水芙蓉、吕轻候、李大嘴、莫小贝、邢捕头、燕小六以及叫花子小六和其他若干人等。话说郭芙蓉初出茅庐,不知江湖深浅,一心想在武林闯出名声……”
我这一开口,那可了不得,直说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就连中途停车休息时也没歇着,到后来连水芙蓉也凑过来竖着耳朵偷听“后事如何”。
我看她想听又怕我发现,不听又心痒难耐的劲儿,心里暗爽。哼,跟我斗,我拿篇故事就能说晕你!
三绽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搞得我很冒火。
老兄!在这东来国,到哪儿找像我于连这么猛的说书人嘛!你老当真是认不出我来了吗?你太令我失望了!
三绽把水壶递给我道:“赵姑娘这一路上嘴都没停过,多喝点水润润喉,要是还没到京城你就渴死在路上,我可无法向你的大哥二哥交代。”
我一把拽过水壶,凑上嘴,正想仰着脖子灌一口,可一转念,我顿住,抬头迎向三绽道:“宇文公子,我赵小胖虽然不是大家闺秀,可像这样直接对着水壶喝水,恐怕不雅,不知有没有杯子可用。”
水芙蓉道:“赵小胖,你少摆大小姐的架子,在这荒郊野外,去哪儿给你找杯子!”
没有就没有,又不是找你要杯子,哼。
我把身子偏到一边,用袖子遮起脸,抱着水壶大大灌一口,爽!
喝完,我把水壶还给三绽,三绽接过后却不离开,看我一会儿,把手指往我嘴角一抹,抹掉我嘴角残留的水印,转身,走到马边放好水壶。
等他转过身,向我看过来,我这才发现自己愣了好一会儿。
我连忙低下头,小心地拖着我的腿,往马车上爬。
咳,搞什么嘛,不会是,那小子已经认出我了吧?如果认出我,为什么又一口一个赵姑娘地叫我?
难不成这两年,这小子变成了花花公子?还是说,他对哪个姑娘都这样?
小三子,你行,你有种,你厉害!
我爬上车,左思右想,心里不是滋味。唉,原来感觉挺亲近的人,现在要装作陌路,这叫什么事嘛!
要不,我干脆就直接说我是小蠢好了,他爱信不信。
唉,还是那句老话,一切要趁早啊,坦白也要趁早,越往后拖,反而越说不出口,这叫我怎么搞嘛!
难不成就像那广告里说的,我淳于莲“宛若新生”啦,一念之差变成赵小胖,从此将错就错,抛却过去的所有包袱,从改名字开始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但那啥“忘记历史就等于背叛未来”,这话听着好像警告似的,光想想就让我发毛。
翻来覆去想来想去,最后竟然就睡了过去。
水芙蓉把我推醒,“喂,赵小胖,下车了,今晚我们在这客栈歇一宵,你快点下车!”
她大小姐屁股一撅,轻松下车,也不发挥发挥女同胞之谊扶我一把!我是病人哎!虽然大夫说我的腿已可以行走,可我看小腿肚上一指长的疤,总觉得肉还没长好的样子,我可不敢冒险,还是小心点好。
我小心把好腿伸出去,立定,站稳,然后再把病腿抱下来,单脚直立,一跳一跳跟在水芙蓉后面。
没跳几脚,后面伸来一双胳膊,轻松把我抱起来,不用说,除了三绽,还能有谁?
我装出一声惊呼,看他一眼后,低垂头做娇羞状,“哎呀,宇文公子,这怎么可以,快放我下来。”
三绽的声音在头顶响:“赵姑娘不必客气!要是你一直这样跳,恐怕还没到客栈,你就倒下了。我答应苍堂主要好好照顾你,现在情况特殊,男女授受不亲的话,赵姑娘就不必多说了。”
嘿嘿,我才不会说呢!
我窝在他怀里,发觉这小子这两年似乎变壮了哎。胳膊和胸膛,有不少肌肉呢!我悄悄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嘻嘻,略有硬度,又有弹性!嗯,不错,这小子塑身有效,非常成功!
头顶的声音再响:“赵姑娘,请不要上下其手!”
我连忙住手。唉,好可惜,难得摸到这么好的一块男人肉。
水芙蓉可是气炸了,拉着我的胳膊叫:“赵小胖,你下来,你自己又不是没有脚!你知不知羞啊,就这样让男人抱着,还手上乱摸,不要脸!”
嘿嘿,气死你,气死你!
我老神在在地道:“芙蓉,你忘了,我在你们同福客栈对面的百花楼好歹也是一花魁,摸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虽然像宇文公子这样的上上品的男人难得一摸,但我赵小胖也不至于因为摸了一把就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所以,水大小姐,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三绽的胳膊紧了紧,我可不敢抬头看他,只顾左右而言他,和水芙蓉斗嘴。
“百花楼?你从青楼出来的?我说呢,难怪见了男人就叫哥,原来是习惯成自然。”
“哼,你出身豪门,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想我赵小胖,也是正经人家出身,只怨造化弄人,沦落风尘,你以为活着比死要容易啊!呜呜呜,呜呜呜。”
哼哼,沦落到这异时空的滚滚红尘,我淳于莲当真是不易啊,大不易!
三绽一直不说话,把我抱进客栈,往凳子上一放,去找掌柜的开房。
水芙蓉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扯扯我道:“喂,赵小胖,你别伤心了!你现在不是出来了吗?只要你以后别再去当什么花魁,我,我,我就同情你!”
什么话,谁要你同情了!
“想我这百花楼的一代花魁,也曾经风光无限,没想到以前被扬州的扈十娘欺负,到了这儿还被你水女侠欺负,呜呜呜,我赵小胖,好命苦。”
三绽又过来,把我抱着往楼上厢房走,进了屋,把我放下,临走前说:“这么爱装,累不累?”
水芙蓉问:“我师哥对你说什么了?”
不知道,不知道,我刚才耳朵不好使,没听见。
我偷偷打量正吃早点的三绽,这小子到底有没有认出我来嘛?
你轻轻松松摞下一句话,却害本姑娘一宵没睡踏实,不厚道!深藏不露的狡猾狐狸!
三绽猛然抬头,“赵姑娘,你不吃饭,盯着我嘴里嘀咕什么?”
吓死我!难怪比别人多长了层眼皮,垂着眼睛吃饭也能发现我的偷窥。
“啊哈哈,宇文公子,看你吃得好香,所以在想你那碗稀饭是不是比我这碗好吃些。”
话音刚落,只见宇文三公子两手一动,就把他的半碗稀饭和我的一碗稀饭对调,指着他喝剩下的半碗道:“快吃吧!”
有没有搞错哎,不愧是生意人,半碗换一碗,真会占便宜!你知不知道胖子很容易饿!
我用筷子戳着半碗稀饭,戳一下,嘴里嘀咕一句,再瞪三绽一眼,可那小子突然之间似乎把视觉听觉全关闭了似的,自顾自地喝粥、吃小菜、剥茶叶蛋,张嘴,咀嚼,下咽,只看那喉结一上一下抖动,也不停下歇歇。
等他吃干抹净掏出手帕擦擦嘴,看我仍瞪着他,他挑眉看我,“怎么?嫌我那半碗不干净?”
哼,明明知道还问。
咦,你干什么?
“别动!”他一手扶着我下巴,一手用手帕擦我的嘴角,“赵姑娘,你长了个漏嘴吗?喝水,漏水,喝粥,漏粥!看,嘴都长白胡子了。”说着,展开手帕给我看粘在手帕上的米粒和干掉的白屑。
嘁,你这样随便对“赵姑娘”上下其手,很不道德!
我把下巴使劲往旁边一扭,挣出他的手,脸上愤愤不平,低下头,扒拉稀饭,吃!吃完了要再盛几碗,据说下一个客栈要在晚上才能抵达,这样整个白天只能喝水吃干粮,我淳于莲走哪儿都不能亏待自己的胃。
喝完三碗粥,干掉二颗茶叶蛋,我叫来小二:“给大爷我来两斤上好卤牛肉,要牛腱子肉哦,帮我切成薄薄的片,再来生菜一份,臭豆腐一份,炸花生米一份,小酒一壶,炸馒头片两斤,有鸡翅鸭掌鸭脖子没?没有?你这什么破店啊!行行,先把前面我说的给我备齐了。”
水芙蓉叫:“赵小胖,你还吃啊,我们急着赶路,你再吃下去,就到中午了。”
我不理它,冲走远的小二叫:“喂,我要打包带走,你快点!”
“赵小胖,刚才我不是买了吃的了吗?你怎么还带这么多?”
“你那叫吃的吗?馒头就咸菜?啧啧,你是不是缺银子?要不,你是故意想要饿死我?”
“你别不识好歹!像这样的客栈,东西有限,有馒头给你吃就不错了!”
“是,是,我赵小胖该感激涕零,感谢芙蓉姐姐的大恩大德!”
三绽站起来道:“你们两个吵完没有?该走了!”说着,他走到我身边,还没等我弄明白怎么回事,一把就将我抱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冲小二叫,“小二,把刚才打包的东西送到外面来,动作快点,我们急着赶路。”
水芙蓉不服地叫:“喂,师兄,不过是中午一顿饭,不必带那么多吃的!”
我在三绽怀里偷乐,冲水芙蓉得意地做个鬼脸,末了道:“芙蓉姐姐,我有的是银子,你莫操心,我的账我自己付!”
幸亏二哥想得周到,临走时给我准备了个小包袱,里面有一百两银子,外加几张银票,生怕我一路上缺钱被人欺负。这二哥,看着像是个粗人,实际上可心细着。不知道将来哪家姑娘有福气可以做我的苍二嫂。
我瞄瞄水芙蓉,这妮子对我有敌意,似乎是从二哥在避云山庄背我时就开始了。难不成?这妮子喜欢的是我二哥?
嘿嘿,早说嘛,我淳于莲别的本事没有,当红娘可是有经验的,想我两个徒弟可是在我的言传之下成功搞定大名鼎鼎的笑面郎君和一代童话大家咯。
水芙蓉被我笑毛了,上来拧我,“喂,赵小胖,你笑什么笑!别以为你现在腿不好使,我就会任你欺负!”
啧,这丫头真是没眼力见儿!我这妹妹不是正在琢磨你的婚姻大事嘛,你倒这样对待你的恩人?
哼,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情路坎坷点,让你好好受受心理折磨。
我计上心头,“唉,可惜,可惜。”
水芙蓉果然上钩,住手道:“你可惜什么?”
“可惜啊可惜,如花似玉的姑娘,长得多俊哪,偏偏爱动手动脚欺负弱小,不动嘴则已,一动嘴就似冷箭伤人哪!”
“你说谁呢!”
“哦,我说的那姑娘啊,好像是开在水里的一朵莲花。”
“少拐弯抹角,谁可惜了,你才可惜!”
“真不可爱,难怪男人都不喜欢你!我二哥说了,他最讨厌像你这样的女人了。”
哈哈,宾果,我淳于莲果然神机妙算,瞎猫子撞着死耗子,我不折磨你,我还能折磨谁!
水芙蓉气焰迅速下降,眼眶泛红,有点颓丧,有点信心流失,嘴上虽然强撑着,可那声音明显气息不足:“赵小胖,你胡说,你骗人!哼,他讨厌我,难道我就喜欢他不成!”
“哦,那敢情好!想我赵小胖在百花楼识得的美人那可是多如牛毛,想我二哥一直孤枕难眠孤雁寒飞,我这妹妹可要想着赶快给他寻个小娘子暖被窝。嗯,小百合不错,温柔贤惠又纯洁,嗯,小辣椒也不赖,虽然有点呛人,但直爽又可爱,我二哥似乎就好这一口。哎呀,不行,小春桃要是知道了,会说我偏心。唉,难办,难办!”
水芙蓉快扛不住了,眼看着要落下泪来,抱着我的男人道:“赵姑娘,我这师妹性子单纯,你不要再逗她了。”
嘁,什么话!她单纯,难不成我赵小胖就复杂?
三绽把我往车厢里一放,退出去,我从小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往外一扔道:“这是饭钱,不用找了!”
车厢外的果然是练家子,准确无误一把就把银子抓到了手里,他也不言语,也不把银子还给我,转身,上马,吩咐车夫道:“走吧!”
我叫:“喂,等等,我的牛肉还没送来呢。”
阿牛应道:“小公子,刚才你说话那会儿,小二已把包好的菜都放车厢里了,你看看。”
我一看,还真是,一个还热着的纸包和一壶酒正躺在软垫上呢。难不成,我刚才话痨毛病又犯了?这才说几句啊,这小二动作真快。
马车开动,我看向跟在后面的三绽和芙蓉。这俩人也不嫌马车扬起的灰尘,张着嘴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啥。唉,也说给我听听,好吧,我一个人很无聊!
这马车一颠一晃的,可真像摇篮,我躺向软垫,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梦里拼命找厕所,哎呀,好急啊,这荒郊野外哪里有厕所啊。
一着急,醒了。我是被活活憋醒的。早知道,早知道早上不喝那么多稀饭啦!
我撩起车帘往外看,果真是荒郊野外,看来我淳于莲这会要为植物浇水啦。
我叫阿牛停下马车,撩起车帘往马车下爬。后面跟上来的三绽问:“赵姑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我要去尿一泡尿。”
水芙蓉?“扑哧”笑出声,我没好气,“你就不屙屎撒尿啦!”
只见芙蓉美人伸出纤纤玉指,在自己鼻前扇扇道:“真粗鲁,真不雅!尿是一泡,那屎是什么?”
我理所当然道:“一坨!”
看她做出呕吐的样子,我恼了,“姑奶奶不和你废话,我尿尿先!”说着,我单脚跳着往草丛里蹦。
三绽又来了,这小子不会是条件反射了吧,一看我单脚跳就想抱我?我刚想抗议,他道:“你看这些草,能遮得住你吗?”
可不是,这些草似乎只能遮住我的脚脖子,可遮不住我白花花的屁股。那远处似乎有个高点的灌木丛,但照我这蹦的速度,蹦过去恐怕也挺废劲的。
那,好吧。我指着那远处的灌木丛道:“长腿叔淑,那就麻烦你了。”
唉,好羞哦!一泡尿憋得太久,量大声响,虽然我努力控制它的声音,可是反而令声音忽大忽小,在这旷野里听来分外清晰,像吹口哨似的。背对着我站在几步开外的三绽,肩膀似在微微耸动,真是丢脸哪!你小子就笑我吧!我就不信你哪天不会发生“一泡尿憋死一名英雄汉”的悲惨事件!
等我细细簌簌穿好衣服,蹦两步离开那摊正冒着热气的直径约五十厘米的水渍,冲三绽道:“喂,我好了。”
三绽转过身,脸上仍挂着藏不住的笑,还偷眼看了看那摊水渍,再嫌恶地看看我的裤脚,最后摇摇头,把我抱起来往马车走去。
幸好我淳于莲脸皮厚,装傻充愣遗忘功夫一流,否则啊,我早羞得在地上挖个洞把自个儿活埋了。
上了马车,第一件事,我就是掏出防身用的小刀,照着裤腿割下去。唉,扫射偏离目标,所以裤腿上有残留水渍。用惯了马桶,并且这里连个蹲坑也没有,根本是考验人嘛!
等我好不容易把左右裤腿各割下一截,往马车外一扔,正好看到那裤腿在车速带起的风中往后飘,好死不死地罩在三绽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天助我也!叫你小子让我难堪!
我忙放下车帘,把三绽的怒吼挡在车外。
心情大爽,我提起酒壶灌一口,不禁得意唱起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美酒飘香啊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
我一口酒刚咽下去,还没来得及把酒壶放下,就见车帘一下子被掀起来,三绽的头钻进来,一脸怒气,“小蠢!”
小蠢?!这小子认出我来了!
我瞪着他,却又见他懊丧地用手抹抹脸,道:“赵小胖,你这几天是不是火气很旺?好骚!”
到底认没认出我来嘛!
我叫:“你刚才叫我什么,小蠢?!我叫赵小胖,好吧,你才蠢呢!”
那小子神色不定,叹气道:“赵小胖,你把我弄乱了!”说着,他放下车帘,独留我一人在车厢里胡思乱想。
造孽啊,这是不是叫自掘坟墓,自作孽不可活?
我看马车停下,忙爬出去透透气。唉,虽然不是在马背上颠,可在这马车里颠,也同样累人。芙蓉这一路上老抱怨我是个累赘,如果没有我,她和三绽快马加鞭,两天就能到达京城。这会,她看我下了车,又忍不住说我:“喂,赵小胖,你不是挺厉害吗?为什么不会骑马?你这样害我们把时间全耽误在路上了,真是个没用的包袱!”
哼,随便你说,本姑娘这会儿没心情理你。
我抱着吃的,一蹦一蹦蹦向大树底下,倚着树身靠定,把吃的放腿上,取出两个炸馒头片,往上面抹点臭豆腐,再铺一层牛肉和生菜,制成一个简易古代版汉堡,张嘴狠狠咬一口。
正啃着白馒头的芙蓉,看我这吃法,又生气了,指着我骂:“喂,赵小胖,你就只顾自己吃!”
我懒懒看她一眼,不理她,把汉堡往嘴里一含,手里再制一个汉堡,递给阿牛。水芙蓉冲到我面前,手一挥,把我嘴里的汉堡打掉在地,挑衅地看着我,等我发难。
可惜,本姑娘实在不想开口说话。反正我买了二斤馒头片,你打掉二片,我还有。我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动手做简易汉堡,哪知道我的沉默更激怒了芙蓉,她又挥手,再次浪费粮食。
那,本姑娘就和你杠上了,反正我早上吃多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如何收场。
于是,在阿牛的惊呼声中,我做一个汉堡,芙蓉就打掉一个,我再做,她再打!等到地上堆了一堆馒头片汉堡时,我的手空了。唉,那句话咋说的,当你握紧手的时候,你以为你抓住了所有馒头片,等到你松开手,你才发现你掌握的是全世界。
在芙蓉无理取闹时,三绽先是面部线条稍微抽搐,然后别过脸,装作没看见。
好,你小子有种,任你师妹欺负我。
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我看着地上的馒头片,再看了一眼水芙蓉,扶着树身站起来,蹦着往车上走。刚蹦了两步,水芙蓉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喂,赵小胖,别以为你装哑巴,我就怕了你!”
真无趣,这个女人太可恶了!要是让你当我二嫂,下辈子吧!
我索性就躺在地上,闭上眼,懒得动弹。我倒要看看,这女人要闹到什么时候。
阿牛看不过去了,拉我起来,只听他气愤地指责水芙蓉:“你、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一个病人!亏你们还当着苍堂主的面,说会好好照顾小公子,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吗?要是嫌小公子是累赘,当初大可不必应承下来,既然应承这个托付,就要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分道扬镳,没有你们,我一个人也能把小公子送到沂炎岛!”
听阿牛这番话,刹那间我心里涨满委屈。三绽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小蠢,所以他不愿为我出面教训他的师妹?
我任阿牛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看着我的五分裤,刚才那被剪下的裤腿还蒙过三绽的脸,刚才他还叫我“小蠢”,这会儿,他却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阿牛蹲下身,小心地把我露在五分裤下的小腿往边上掰一下,看到腿上那个疤在刚才摔倒时又擦出血,他气得再瞪芙蓉一眼,取过酒壶,拿出手帕浸了酒,然后对我说:“小公子,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他见我没反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拿手帕帮我处理伤口。手帕上的酒一接触到腿,我痛得一下子弹起来,阿牛扶着我的腿道,“小公子,你忍忍。”
我只得闭眼,咬着唇,不出声。水芙蓉,这梁子,我和你结定了!
等我睁开眼,阿牛已用手帕包好我的腿。我看向那坐在一边仍保持沉默的三绽,他的拳头紧握,嘴唇紧抿,脸颊上有根筋在轻微抖动,只是在接触到我的视线后,他迅速转过脸,仍当我是陌路。
好样的,宇文三绽,你那是什么鬼表情?生气的人,应该是我淳于莲才对。
闯了祸的水芙蓉,仍嘴不饶人:“哼,活该,谁让你只顾自己吃独食!”
有没搞错,我可是自己掏了一锭银子的,吃自己花钱买的东西,难不成不分给你,我就十恶不赦?
没想到,在我淳于莲身上竟然也有机会上演“两片馒头片引发的血案”,真不是一般的好运。
阿牛把我背起来,放进车厢,然后回转去对他俩道:“我会亲自送小公子去沂炎岛,二位自便吧!”
阿牛策马,前进。他时不时地扭头看看我,见我一直不说话,满脸都是担心,开始唠唠叨叨安慰我。可惜,我什么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芙蓉和三绽的脸,我幻想着如何狠狠地出拳,重重地击打!
我是累赘,我是包袱!嫌弃我!抛下我!这就是你宇文三绽的本性吗?亏我以前还把你当弟弟,原来没有血脉相连,这关系就这么不牢靠!你竟然不如一个和我只相识了几天的车夫!你太令我失望了!去他的什么穿越任务,去他的寻找心上人,去他的小三子,老子淳于莲就在这古代重生啦!老子以后就是赵小胖,老子在这古代要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谁也别想拿什么鬼任务鬼责任往老子身上套!去他的沂炎岛,老子干吗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回去?老子一介平凡女子,有什么能耐肩负什么重大任务!老子才不信老子有能力拯救苍生或者其他!老子就是老子自己,命运掌握在老子手中,谁也别想随便编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想支配老子,就算是让老子穿越来穿越去的老天爷来找老子,老子也要看看心情好不好才决定帮不帮这个忙!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到了一个小镇,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阿牛想背我进去,我却不好意思,只让他搀着我,我单脚慢慢跳着往里走。在柜台,我从包袱里摸出一锭银子,要了二间上房。阿牛如此护我,我可不能亏待他。我淳于莲其实很简单,如果你对我好一分,我就对你好十分,如果你对我坏一分,我就坏你一百分!
晚饭时,阿牛仍在为我抱不平,为了不让他担心,我努力想挤出笑来,可是笑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假。三绽和芙蓉在我们马车开动后,一直没见追上来。在这客栈也没见到他俩的影子,或许他俩挑了近路想追回被我耽误的时间吧。淳于莲,原来被抛弃的滋味是这样不好受。
夜里,我做了乱七八糟的梦,时睡时醒,等到完全睡饱,早已日上三竿。现在既然不必跟着三绽和芙蓉赶时间,那多睡会儿也无妨。听阿牛讲,过了这个小镇,就离京城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繁华,这沿途的村落和小镇也多起来,不必担心在半道上找不到打尖儿住宿的地儿。既然如此,我们就慢慢赶路好了。
下午出发后,我就一直躺在车上闭目养神。行了大概一个时辰的路程,突然听到马的嘶鸣,阿牛吆喝着止住马,然后大声呵斥:“喂,你们是什么人,干吗挡在路中央,请让开!”
只听得一人道:“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不会吧!遇到山贼?
只是,这一路驶来,几乎全是平原啊!
我撩起车帘,看到阿牛跳下马车,那挡在道上的四个贼眉鼠目的家伙一边围拢过来,一边嘴里还咧咧:“小子,要么乖乖把银子交出来,大爷我或许可让你少受点皮肉之苦,要么你就逞强变成这里的孤魂野鬼!”
钱财乃身外之物,保命要紧。
我把包袱丢出去道:“银子在这里,你们尽管拿去,请各位大爷让个道!”
为首的一个男人上前拾起包袱,打开一看,立刻笑逐颜开。咦,这个刀疤男人,昨天投宿时好像在客栈里见过。莫不是我在客栈开房时掏出银子,被他们盯上?淳于莲啊淳于莲,你出门在外,怎么这么没有警惕性,这么疏于防范,亏你还有着二十九年的智慧呢!
我这边还没后悔完,刀疤男又贼眉鼠眼向我看过来,“啧,这公子可真是大方!”只见他扭头和那仨人嘀咕一番后,又向我们围拢来。
阿牛连忙护在马车前,冲着他们嚷:“银子都给你们了,你们还不让开!”
刀疤男往地上“呸”了一口,“哼,这么点银子就把老子打发了?看这位公子似乎银子不少,我们哥几个要是把他绑了,让他家人来赎,那银子可就不止这一点!你让开,早点滚回去给你家主子通个风报个信,或许还能有条生路!”
阿牛哪容他们靠近马车,立刻主动出手。虽然他看似有点拳脚功夫,可是以一敌四,并且那四人似乎是专业劫匪都有点功夫底子,一来二去,阿牛逐渐落于下风,身上已挨了好几拳。
我坐在车上,心急火燎。我淳于莲真是火儿背啊,难不成今天就要命丧于此?这会儿,我就是想逃,拖着个病腿,跑不了几步就会被拿下。就算阿牛回去给二哥报信儿,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来回至少也要四五天。要是我被当成肉票,当他们发现我是女人,到时候劫了财再劫色,我可怎么活啊!
都怪你小三子!你要是不应承下来,我二哥怎么也会帮我找几个保镖带上吧!可,这会儿,如何自我解救呢!阿牛已被打倒在地了,再这样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我连忙大声制止:“你们住手!你们要是打死了人,去哪儿找为我报信的人!”
刀疤男一听,首先住手,然后冲那三人使个眼色,他们站定看向我。
我爬下车,走到阿牛身边,阿牛已鼻青脸肿,这些鸟人,下手这么重,要是我淳于莲还能活着,定不轻饶你们!
“阿牛,你还好吧?”
阿牛毕竟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孩子,这会自责不已,掉着眼泪说:“小公子,是阿牛没用,保护不了你。”
我拍拍他道:“别说了,是我们运气不好。你去给我大哥二哥送个信儿,即便是我走不了,你也要逃出去。”
阿牛哪听得进去,他对着刀疤男求道:“这位爷,你放过我家公子,你绑我吧,让我家公子回家取银子来赎我。”
刀疤男听了,大笑,又“呸”一口,“瞧你那样儿,你以为你很值钱!废话少说,把他给我绑了!”
那仨人立刻向我走来,我知道反抗的话,只会带来更多皮肉之苦,于是不挣扎,主动伸出手让他们绑。
我对阿牛叫:“阿牛,你还不快走?”
阿牛还想说什么,看我使劲瞪他,他只得爬起来,对刀疤男道:“你要好好对我家公子,要是他少一根毫毛,你就别想拿一分银子!”
阿牛解下马车上的马,上了马背,调转马头,往来时的路狂奔。
阿牛,我淳于莲的小命就系在你身上了,你要快去快回哦!
刚才,好像漏掉了什么。
我转向刀疤男,“喂,大侠,我家人来赎时怎么找你们哪?”
刀疤男道:“我们自会有人在这道上留意!”
说着他推我一把,我一踉跄差点跌倒,为了防止他再来推,我忙道:“这位大侠,我腿脚不好,您老轻点。要是你让我完好无损,你到时候想开什么价都行。”
刀疤男略一思量,道:“也对,算你小子聪明。哼,到时候要是那小子一去无音信,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忙感谢一番:“这位大侠,我从家到这里花了三天时间,这一去一回,怎么也要六七天,这六七天就有劳大侠照顾了。”
刀疤男不耐烦,又推我一下,“你小子少废话,还不快走?磨磨蹭蹭,是想等救兵来?!再不走快点,我打断你的腿!”
为了避免挨揍,我终于动用了我那条好久没下过地的伤腿。没想到脚落到地面,试走两步,腿上的疤也没有裂开,看来真如医生所言,这腿早好了!唉,淳于莲,你也要怪你自己!你要是早点下地走动,早点做一下康复训练,你刚才就能狂跑逃走了。
我被“绑匪”押到一个农家后院,推入一间杂物间,他们用绳子再绑住我的脚,然后从外面闩了门,吆喝着分银子,四人一块去了前院。
这杂物间到处是灰,只有一个一尺见方的窗户能透进来光亮。外面天色昏沉,再过一会儿就要天黑了。
这帮绑匪,抢去大爷我近一百两银子和若干银票,竟然连个像样的床也不舍得给大爷准备,看来大爷我淳于莲今晚只能在此窝一宵了。
我活动一下被绑着的手腕。以前看电视“我该怎么办”,有期讲遇到绑匪啥的,如果他们来绑你,你要主动伸出手,手腕要稍用力往外绷开,绑匪在往你手腕上缠绳子时,你要手腕用点劲,这样等到他们绑完,你松下劲来,这绳就会比较松,更易脱逃。我以前还以为我这辈子都用不到这一招,没想到,跑到古代来,倒有机会试试。
我照电视上的教法,把手腕使劲并拢,这绳果然变松,我再左一下右一下,手很快就自由了。哈哈,好极!我淳于莲自救有功!
我看看窗外昏暗下来的天色,决定等半夜三更再出逃。那四个绑匪在押我来的路上,看出我一点武功也没有,我也尽量装成无害窝囊样,所以他们似乎吃定我只能等人来救而不会主动求生。这个小村落离绑我的地点大概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这四人大概是这里的村民。我要是往回逃,逃回前一天的那个客栈,大概要跑几个钟头。我可不想走回头路,谁知道那个客栈和这绑匪是不是一伙的。所以要逃,我只能继续往京城方向逃。到了京城,我找到小熊物语店或者时空门客栈,到时候再想办法怎么去沂炎岛。
我打定主意,把绳再套回到手上,闭目养神。
过一会儿,有个绑匪给我送饭,我装出虚弱的样子歪倒在地,他踢我一脚,我哼哼两声,只听他嘴里咕嚷:“不愧是富家公子,看长得细皮嫩肉的,才走几步路,就成这鬼样子,没用的货!”
他闩上门,脚步声走远,我坐起来,就着从窗户里透出的月光,看着这放在地上的两个馒头和一碗水。
真黑啊!怎么说我淳于莲让你们赚了一大笔,你们就这样对待你们的“金主”?
为了晚上的逃亡计划,我伸出沾了泥一直未洗的脏手,抓起馒头,咬一口,喝口水。为了活着,什么也不顾了。只是心里那个气啊!宇文三绽,水芙蓉,这笔账我要全算在你们头上!我咬,我咬你个死人脑袋大馒头!
那四个绑匪几乎隔半个时辰就轮流来看我一次,每次来都见我软弱无力地躺在地上,警惕性逐渐减弱,看过四五次后,就没人再来,这会儿他们大概睡下了吧。
我摸索着找到那把堆在一堆破坛烂罐下的锄头。每回他们来看我,打开门时,我都要抓紧时间趁着门开的光亮偷偷瞅这杂物间有什么可利用的逃生工具。在我看遍这屋里的破坛烂罐破瓢烂碗破桌子烂板凳后,我才发现这把破锄头。虽然生满了锈,但好歹也是个铁器。
我拿着锄头,摸索到门边,听听外面动静,外面除了一些狗叫声,好像什么声也没有。
我试探性地叫:“喂,来人哪,来人哪,快来人!”
大声叫了好几遍,都没人应。看来,那绑匪睡死过去了!
等到再有狗叫声响起来,我举起锄头,使劲刨门。在时断时续,此起彼伏的狗叫声的掩护下,我终于把门刨出个窟窿。我把手从窟窿里伸出去,摸到门闩,抽掉,再猫着腰,小心推开门,走到月光下。
天气不错,月光正好可以当我的路灯。我可不想去前院增加暴露自己的危险,打量一圈这后院,我爬上一个废弃的鸡笼,双手一使劲攀上墙头,手脚并用骑上墙,再慢慢提溜着跳下墙。哈哈,第二步也成功啦。
接下来,就跑吧,在没被他们发现之前,能跑多远跑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