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逃避
第二十八章逃避
被赵伯州一打岔,陆枫暂时忘了那封信的事儿。明天一早谈笑就要离开,晚上夫妻对酌,气氛有点儿悲伤。
陆枫心事重重:这一去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山重水复,谈笑若是应了信里所说,自己到底敢不敢说到做到?还是真的揣枪毙了那个姓宋的?到那时怕是真的没有路了!
左一杯右一杯,眼看向着酩酊发展。好在谈笑早有预见,买了吃的放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如果真醉了,只管往地上一推,估计陆枫自己能爬到床底下。谈笑心情大好,抿着嘴乐,看陆枫喝个不停,按住酒杯说:“又不是不来了,喝这么多干吗?还是你今晚又想睡床底下?”
陆枫趁醉握住谈笑的手,细细地抚『摸』着,“笑笑,唉,我早就想『摸』『摸』你的手了。你说,咱们结婚这么久,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牵过你的手吗?哦,不,牵过。但是我这样『摸』过吗?”
谈笑干脆坐近些,让他『摸』个够,“你现在『摸』了,够了吗?”
“够?哪儿够哇!”陆枫想起心事,稀里糊涂地就觉得这手被宋白牵过、『摸』过的,心头小火一蹿一蹿的,“哼!老子不光要『摸』,老子还吃呢!”一低头,呜哇一大口,已含在嘴里。
谈笑惊呼一声,推开他,手背上已是两排牙印!“你还真咬啊!”
陆枫力气大,使着蛮力把谈笑搂在怀里,“就是咬了,怎么样?”伸手勾起谈笑的下巴,强迫她仰头看着自己,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对不起我。我不仅咬你,我还……”
谈笑哪吃过这亏!秀眉一拧,手下使劲儿,正好掐住陆枫大腿上的肉,“你还怎么样?”
谈笑是半点儿也没留情,亏得陆枫皮糙肉厚,饶是如此,也龇牙咧嘴地松开了手。“你……你怎么真掐啊!”
谈笑哭笑不得,“你都敢咬了,我还不敢掐你嘛!你今天发什么疯?”
陆枫酒醒了一半,看看谈笑,又『摸』『摸』自己的大腿,委屈地一撇嘴,赌气地扭头看向一边,不理人了!谈笑恼也不是。笑也不是。醉酒有睡觉的,有砸东西骂人的,大概咬人也算疯了,可是有醉酒撒娇的吗?
“行了,别生气了。”谈笑抓起陆枫地手。放在自己腿上,“我让你掐回来,公平的,好吗?”
陆枫抬眼看看她。“真的?”手指捏在一起。
谈笑硬撑着,点点头,眼瞅着陆枫手上青筋微突,赶紧说:“你比我劲儿大,不能掐得我比你疼!”
陆枫这才笑了出来,“我怎么知道用多大力你才能和我一般疼?”
谈笑还很认真,“这是公平啊!”伸手就要挪开陆枫的手,“你要做不到。就不要掐了,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啊!”脸上全是认真严肃的表情,移开陆枫的手时还小心翼翼的,好像真是行使了什么不得了的权利。
陆枫才不理她,手腕一翻,把她拉进怀里,身子轻轻摇晃着,“无赖!你这职业习惯真不好。”
谈笑在陆枫怀里有点儿无聊。看他今天地架势。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反正她也不想离开。索『性』在他怀里躺着玩手指头,“不许侮辱我们神圣的法律事业啊!不是精英做不来的!”
陆枫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没有多说。
过了一会儿,陆枫闷闷地说:“那个宋白,有女朋友吗?”
谈笑心里门儿清,嘴巴上却很不经意,“没有吧。反正没见过,不过倒是经常听说他相亲。”
“哦。”陆枫简单地应和着,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谈笑赶紧补充:“我觉得我们所某些女律师对他挺有兴趣的。”
“谁啊?”
“褚丽丽。嗯,以她为代表的。反正男未婚,女未嫁,没什么不可以。”
“那你呢?”
“我?我都结婚了!”谈笑的回答显得大大咧咧的,“瞎折腾什么啊!而且,”她顿了顿,“我可能在这个所里干不长了。”
嗯?这可是好事儿!陆枫身子一震,低头看着谈笑,问:“怎么回事儿?姓宋地欺负你了?”拜谈笑所赐,陆枫脑子里立刻冒出三个字——『性』『骚』扰,手臂下意识地就用上了力气。
谈笑赶紧推开,“松点儿,松点儿!没有啦,他对我挺照顾的。开玩笑,老同学都不照顾的话,他还做不做人,还在不在这个圈里混啊?我的意思是……”
如此这般,谈笑就把五一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顺便也让陆枫知道同事在一起吃饭通常和『性』别无关。
吃饭,说白了,就是一种手段。光吃饭不说话,肯定比光说话不吃饭管用。
陆枫听完了眨巴眨巴眼,琢磨了一会儿,说:“我看你就考公务员吧,不干这行了。看你累得,还学德语,用得着吗?”后边说得有点儿牵强,主要是不想让谈笑做律师,不想让她在宋白地所里做律师。考虑到宋白似乎和法院还有关系,那干脆连法院都不要进了。陆枫甚至已经想好,实在不行,他就走走老爷子的门路,把谈笑弄到和部队近一点儿的部门,最好能天天在自己眼皮底下,省得提心吊胆的。
谈笑想得没他多,还绕在自己那点儿心事上,“到哪儿不一样啊?别说地方了,前几天咱们说地部队里的事儿,不都一样嘛!我看,我这辈子是甭想有什么大出息了。”
陆枫恍然大悟,“你那天试探我呢,是吧?”
谈笑嘿嘿一笑,“我哪像你那么能干,又有个好领导啊!唉,我都觉得我将来的路越走越窄,可能就当一辈子技术工人了。寻章摘句老雕虫!”说着。她委屈地撅嘴,懊恼地重复了一遍“老雕虫”三个字。
陆枫摇摇她,“说什么呢!哦,不送礼就不活啦?老雕虫怎么啦?光明正大,凭劳动挣钱,有什么不好的?我还觉得你挺光荣的!比那些挣黑心钱、昧心钱的人强多啦!我告诉你啊,咱虽然是律师,可不能没有原则。上次。我们一起看电视……”陆枫讲了一个电视上的案子,其实就是黑心美容店把人的面部给整坏了,却死活不认账。庭审时,美容院地代理律师滔滔不绝地证明责任不在己方。陆枫对谈笑说:“这种律师不能当!给钱也不做。我都跟老赵说了,咱们做的不是这个。”
谈笑撇撇嘴,“法律不是这样的。就算是被告也有责任是否适当的问题,他有权请律师为其争取合法的权益……”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陆枫打住,“反正我觉得挣钱当官都在其次。关键要对得起自己。你说是不是?”
谈笑仰头看看陆枫,觉得他的脑袋都快够着天花板了,点点头,“嗯,是这样的。反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尽力了,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至于能得到什么就由不得我们了。”
陆枫把谈笑圈在怀里,握着她地手。下巴抵着谈笑地头顶,心有戚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应该是他们努力和期望的最好注脚吧。世事几许无奈,能把握地也就是自己了。那么努力地做事,最后的结果其实就是“无愧无悔”四个字罢了!
夫妻两人想着同样的问题,陷入沉思。将来的路还长,但是至少他们彼此是相互支持、理解的。
想到这儿,谈笑仰头看陆枫。陆枫低头看她,相视而笑,悠悠地晃动起来。
屋里飘着酒香,菜香,还有淡淡地心香……
早上,谈笑终于要走了。陆枫送她到车上,终于忍不住说:“笑笑,那个……”
谈笑诧异地看着他。陆枫写信时的勇气全没了。唉了一声。松开手一挥,“走吧。没事儿!”心里暗想:要是谈笑真的同意了,大不了他再负荆请罪。如果真的那边有什么“质的变化”,大不了自己陪他们一起死!
他抬头大大地出了一口气,看着黄『色』小“雨燕”远去地背影,竟有一分悲壮的情怀油然而生。
女人,或者谈笑,我陆枫真的要毁在你手里了。
一转身,想起这些天的相处,陆枫那点儿悲壮迅速变成悲哀。命啊!谁让自己遇见她呢!谁让自己沉不住气,写了那要命地东西呢!
在谈笑眼里,陆枫这两天的表现真的不错。除了工作,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她了,甚至连要孩子的事情也没有念叨。不过,谈笑心里也有事儿。苏阿月拍的那些照片,陆枫是看见了。虽然对于自己的解释,他没有说什么,了不起就是加了句“以后小心些,影响不好”之类的,但是她不敢确定陆枫心里是不是真的如此云淡风轻。他们虽然是夫妻,但是严格地说,相互之间地了解还不如朋友们来得详细。
谈笑一边开车一边琢磨:两个不了解的人,凭什么在一起?而且看了那些照片还能若无其事,甚至更加亲密地在一起?难道说真的是越了解越有距离吗?还是说,陆枫根本不在乎她,那些暧昧的照片不过是外面世界的八卦,白添了笑话?
这样想着猜着,谈笑终于在回城之后如愿以偿地取回信件。
信的内容倒没出乎她的意料,陆枫果然受不了绿帽子的侮辱要求离婚。不过……谈笑仔细看着信,心里酸酸甜甜地。有这样要求离婚地吗?一边亲昵地说我爱你,一边又委屈地要求离婚。分明就是让别人哭着喊着对他说:老大,我错了,我不是人。你伟大,你圣人,你原谅我吧!然后就让他随便虐待,随便发泄怒气,直到消火!
想象着自己抱着陆枫的大腿,撒泼似地为这没谱的事儿苦求原谅,谈笑觉得有点儿伤自尊。车子停在路边,过了上班的高峰,大厦下面的人流稀疏多了。
谈笑又看看信纸。脑子里冒出一个主意:屁大的一点事儿就被他弄得跟真地似的,这回我给你寄顶真的绿帽子回去!
谈笑走进办公室。小前台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有点儿吃惊地问:“谈律,您……这是您买的帽子?”
“啊?对啊!”谈笑晃晃手里的帽子,好心情地说,“还行吧?我可挑了好久!”
小前台挺会说话,“不错不错,样式简单大方。就是颜『色』有点……那个,挺有个『性』的。不是您戴吧?”
谈笑笑了笑,没有说话,走进自己的办公间。
小前台吐吐舌头,谈律真的做业务做疯了吗?哪有人戴那么绿地帽子?不过,这么有个『性』的帽子,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
一时间,小前台开始琢磨那个『性』小店是在哪里。煞有介事地记在小本上,准备中午的时候找谈笑问问。
晚上回到家里,睡觉的时候,谈笑又拿出帽子来端详。这是在一家礼品店里找到的。她看见的时候,这顶帽子是戴在一个硕大的布绒猴地脑袋上。现在那猴子就趴在卧室的小柜子上。挤眉弄眼地看着她。
谈笑蹦下床,拧着猴子转向墙壁,这才安心地回到床上。
绿『色』的线帽,还有几条稀疏的黄『色』圆圈。戴在猴子的脑袋上,线帽被撑开来,那几条黄线圈都稀稀落落地,看不太清了。谈笑远远地比了比猴子的脑袋,陆枫也是个大脑袋,估计和猴子差不多,戴上的效果嘛……
谈笑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正笑着,电话响起来。打开一看,是陆枫的。哼!他还有胆儿打电话!
“你还来电话干吗?”谈笑开口语气很冲,“不是要和我离婚吗?”
陆枫听谈笑这么一说,悬着地心扑通一下算是落了地。能这样说,就说明没事儿!有事儿不是这口气。陆枫模拟了那么多天,又试探了一个假期,谈笑的各种反应基本都没逃脱他的沙盘。目前她这种嗔怪的口气,应该预示着前景比较乐观。
嘿嘿一笑。陆枫本能地用最憨厚的口气说:“你看到了?”
“看到了。写得不错呢,就是有几个错别字。还有就是文法有些不通,前后逻辑混『乱』,意思重复,中心不明确——不过意思倒是表『露』出来了。好歹算你个意思表示真实!”谈笑阴阳怪气地说。少了平时的客观冷静,多了几分泼皮无赖,陆枫倒还受用。
陆枫『摸』『摸』鼻子,好像谈笑就站在他面前,“你看你说得,跟我小学语文老师似的。”
谈笑冷笑两声,转了转手里的帽子,突然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意思表示真实,同时又有受本意思表示拘束地意思,那就是一个offer,要约了。看来你已经对离婚这件事没任何异议,就等我同意了?那我是现在口头回复你,还是书面留证?”
“啊?”陆枫愣住了,不会吧,一着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聪明劲儿,急着说,“不行。你不是说合同法不管人身那个什么的事儿吗?什么约不约的,咱俩的事儿跟法律没关系!”想想似乎自己有些急切,他又说,“我觉得你应该理智地考虑一下,不要工作和家庭不分,也不要使『性』子,这样不好。”
陆枫想继续说下去,被谈笑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什么时候使过『性』子?”这事儿应该是陆枫他在使『性』子,“听风就是雨的那个人是我吗?不调查就下结论的那个人是我吗?我是开始得有点儿草率,但是轻率地要求终止婚姻的那个人是我吗?”说到后面,谈笑有些激动,话语间有张牙舞爪地气势。
陆枫一下子蔫了,觉得自己这个电话打错了。如果有个墙角,如果有根小木棍,如果允许沉默……可不可以让我蹲下画两个圈?
谈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原来自己不是不在乎那封信地。虽然知道陆枫的态度,但是在看到信地内容时,依然在心口划了一刀。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枫能如此轻易地伤害她?又或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轻易地向陆枫敞开了心扉?
谈笑想着。眼泪潸然。陆枫等着,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暴风雨,反而是一片沉默,然后是一声声压抑的哽咽。
“笑笑,你别哭,别哭啊!”陆枫有点儿着急。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在老婆面前,黄金全部上缴——陆枫真想就这么跪下。求她别哭了,最好放弃追究这件事儿,烧了这封信,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是,他们之间只有一条细细的电话线,穿山越岭,遥遥相对。
谈笑也不是擅长用眼泪地人,惊觉自己失态。下意识地控制了情绪,用刻意淡化的口吻说:“你要是真的想戴帽子,我就成全你!”
夫妻间,有些事是不能开玩笑,也不能假设。这时。陆枫和谈笑都明白什么事不可以假设,不可以玩笑。因为在乎,所以慎重,慎之又慎。重之又重。
陆枫终于期期艾艾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说:“笑笑,这事儿,我是冲动了。其实,我寄出去就后悔了。真的!就算你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这些天我都想明白了,就算那个宋白真的比我好,但是无论如何你也是我的老婆。不能轻易地让出去!是我不好,啊,别生气了!我糊涂,别哭了!”
陆枫轻轻地哄着,谈笑叹了口气,“傻子!你怎么那么笨!你信里也写得明白,信任是基础。可是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以后不许猜三猜四了,不然真地没法过!”
“知道。知道!”陆枫松了口气。嘿嘿一笑,肩膀也放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没有以后了,老婆,我们每天都是现在。对了,我算过日子,这几天差不多能怀上吧?”
“啐!”谈笑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还算日子呢!你工作很闲吗?”
嘀嘀咕咕,小夫妻捡着别人不能听的念叨开了。
陆妈妈悄悄从门口闪开,轻轻拍拍胸口,带着放松的表情下楼,对坐在沙发上的老伴说:“没事儿啦,没事儿啦!小两口儿闹别扭,好啦!”
老头不屑地看了一眼老伴,哼了一声说:“就你事儿多!应该给他们年轻人留些空间!”顿了顿又说,“笑笑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如果不是和陆枫闹别扭,会不会是身体不好?”
陆妈妈想了想,“陆枫……别是没照顾好她吧?明天问问吧。”
老两口儿看着电视,不再说话。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谈笑本来想给陆枫寄顶绿『毛』线帽,晚上的电话让她明白自己不能容忍陆枫随随便便喊离婚。而陆枫作为一个男人,也不能听自己的女人轻易地扯出个跟绿帽子有关地真假难辨的笑话。所以,那顶帽子就一直安然地留在办公柜里做了摆设。
宋白终于有了愿意交往的人,并不是同行,但是人家有耶鲁毕业的背景和多年海外生活的经历,在一家奢侈品公司做公关总监。谈笑很奇怪,这样一个时尚人士究竟看上了宋白哪一点?宋白那个老古董又因何愿意和时尚人士交往?褚丽丽说现在流行复古,所以时尚人士找宋白这样地老古董一点儿也不奇怪。至于宋白找人家的原因,褚丽丽一耸肩膀说“他瞎了眼”。
谈笑吃饭的时候当笑话讲了。陆妈妈说你们年轻人不就是喜欢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吗?有什么奇怪!
谈笑晚上打电话问陆枫。陆枫说宋白根本就是假正经真『骚』包,物以类聚,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劝谈笑以后离这种人远点儿,免得把自己也变庸俗变物质了!
陆枫这种明目张胆地醋意,让谈笑暗暗得意。一边貌似公平地反驳陆枫,一边享受着他气急败坏的攻击和侮辱。虽然睡觉的时候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宋白,但是,朋友不就是拿来出卖的吗?呵呵,谈笑快乐地睡着了。
每天工作到身心俱疲,晚上有老公的鹰声虎吼解闷散心,还有公公的好茶,婆婆的好饭,倒头就睡。日子好像回到了童年、少年时代,无忧无虑!有时。等着陆枫电话的时候,谈笑也会不经意地想起小时候掰着手指头盼爸爸来信地日子。这种念头往往一闪而过,就被坚决地抹杀了。
从陆枫那儿回来一个月后,谈笑的月事如期而至。陆妈妈仍然不掩失望之情,但是话语间又多了几分认命,“孩子啊,是要看缘分地。没缘分,急也不行。我听说卧佛寺挺灵的。明儿是周末,我和你爸去拜拜。”老头没有拒绝,而是看向谈笑。
谈笑早得了陆枫的劝解,心里也觉得既然早晚都要有,那倒不如顺着老人的意思努力,没必要唱反调。对这件事已经从最初的反感,变成了随缘的心态。她想了想说:“那明天我开车吧,自己家地车用着方便。就是小了点儿。”
陆妈妈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赶紧往谈笑碗里夹了两块鱼肉,“不着急,不着急,这一周你工作也挺累地。先休息好了再去。来,吃点儿,补补身子。”
谈笑悄悄做了个鬼脸,低头扒拉碗里地饭菜。
日子过得轻松起来。放下心地陆枫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工作中。为了工作方便,谈笑平常去新房子住,周末回陆家。家长里短的事情依然不少。
回来不久,新房入住的时候,为了钥匙的事情,陆妈妈和谈笑又闹了别扭——一个要钥匙,一个不愿意给。好在解决得快,陆爸爸一锤定音:房子是孩子自己买的。应该尊重孩子的决定!
谈笑如愿以偿地保留了自己的“领地”,但是反过来对陆妈妈有些内疚。人家也没坏心眼儿,年纪又大,自己何必这么较真?心里想着,话却不好直说,只能从日常地生活里弥补,连平常不轻易说的好听话也结结巴巴地用上了。开始的时候脸红,后来就成了习惯。
陆妈妈生了几天气。看谈笑小心赔笑的样子。挣足了面子也就无所谓了。不过,虽然陆爸爸再三强调不要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去打扰陆枫。陆妈妈却置若罔闻,在电话里和儿子说了。她有她地道理:媳『妇』那儿我吃了亏,还不能找自己的儿子开解开解吗?自己的儿子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陆枫只字没提,如果不是陆妈妈自己说漏了嘴,陆爸爸和谈笑根本就不知道。找了个机会,谈笑问陆枫,他才满不在乎地说:“她念叨念叨就算了,没事儿。”
谈笑本想问他,怕不怕自己在新房子里胡搞,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这种玩笑不开得好!
但是,谈笑原来还觉得婆婆在挑拨自己和陆枫地关系,有点儿不高兴,听了陆枫的回答心情立刻大好起来。
反正,两个女人最后又恢复到日常状态,日子平平稳稳地顺延下去。
战争让女人走开,但是女人的战争,男人也必须走开!婆媳关系,男人最好别掺和,掺和也只能和稀泥。陆爸爸如是,陆枫看来也学会了!
猫儿嫁给了狗,虽然还是猫『性』子,但是两只母猫相遇的时候,就会迅速地进化或者升级到老虎『性』子。一对婆媳在一起,根本就是两只母老虎被划进一个地盘——二虎相争,结果难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们保持适当的距离——最好能在地盘内再划地盘,才能保证林子的安宁与祥和!
在家庭漩涡里应接不暇的谈笑忘了周嘉地事情,直到有一天接到那娇倩的电话,才想起来。
那娇倩的声音听着疲惫,说想见见面。
一见面,谈笑被娇娇的装束吓了一跳,“都夏天了你怎么还系围脖?你不怕长痱子吗?”
娇娇的脖子上密密实实地缠了一圈纱巾,虽然是真丝的很漂亮,但是,这是夏天啊!
两人见面是在一家咖啡馆,离谈笑的新房子也近。到了地点,谈笑才发现一向不喜欢密闭空间的娇娇竟然要了一间包间,然后就看见她脖子上那条漂亮而诡异地纱巾。
娇娇也没说话,一圈圈地解下纱巾,直勾勾地看着谈笑。谈笑微微张大嘴巴,好像喘不过气似地伸长了脖子。那娇倩又解开衣领,轻轻向下一拉。谈笑嗓子里好像噎着似的,咔嗒一声,两人谁也没说话。
良久。谈笑伸手『摸』『摸』那娇倩脖子上最大地那块紫斑,好像不相信那个东西的存在。那娇倩轻轻倒吸一口凉气。谈笑好像触电似的躲开,结结巴巴地问:“怎么……怎么这样?”
那娇倩相对而言很从容,扣好衣扣说:“他打地。”
谈笑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娇倩看着她,突然发出一种怪异的类似笑的声音,捂着嘴说:“好笑吧?他打我,他真的打我了!”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鼻涕眼泪直流。“他……他真的打我!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哈哈哈,呜呜呜……”
笑声很快变成号啕,那娇倩终于哭了出来。谈笑整个人好像石化在那儿。周嘉!斯斯文文的周嘉,打那娇倩——从小一起长大,爱他逾命的娇娇?!
一时间,谈笑通体冰凉,好像周嘉打的不是那娇倩,而是自己一般!
那娇倩边哭边说。谈笑大概明白了事情地始末。
周嘉对那娇倩的怀疑与时俱增,两人的矛盾在谈笑走后第二天就白热化了。那娇倩也豁出去了,不仅承认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做的,还把原本是谈笑举报的事儿也担了下来!
谈笑一点儿也不惊讶,因为类似的事情她早就看到过——她的妈妈也曾经这样激怒过那个人!
轻轻抚着那娇倩的后背。谈笑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那句毫无意义地“何必”也说不出来。十几年的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消失了,谈笑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已经过世的母亲,还是没心没肺的好友那娇倩?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递纸巾。然后看着那娇倩哭。一滴眼泪就是一块石头,原本撑开地心胸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没有尽头的泥石流,把所有的希望、快乐和宽容挤的挤,埋地埋!
“谈笑,谈笑!”那娇倩大声地叫着谈笑,她才如梦初醒。
“哦,给!”
“不要!”那娇倩推开谈笑递来的纸巾,好似被激怒一般。恶狠狠地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一定要付出代价!”说着,看了一眼谈笑,眼神中竟然带了些恶毒,“我不会像你妈一样闷死自己,就是死也要带上他!”
谈笑垂下眼帘,手脚微微颤抖着。就像当年无法劝解自己的母亲一样。如今的她甚至不知道那娇倩是否应该这样做。因为。她对周嘉的报复,就像自己对那个人的报复一样。只不过一个是短时间内爆发,而自己则用了若干年时间来犹豫徘徊。
“你爱他所以恨他,爱得深便恨得更深……伤害他其实就是伤害你自己。不管你想怎样报复,一定要保重自己,适可而止。”莫名地,陆枫信上的一段话突然浮现在谈笑脑海里。遒劲的钢笔字铁画银钩,好似刻在山崖上地石刻,清晰得可以感觉到它的凹凸!
“你爱他,所以才恨他。”谈笑无意识地张开嘴,“可是不管你怎样报复,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那娇倩抬头说道:“自己?你觉得我还有自己吗?为了他,我什么都不要了。可是如今,他怎么对我的?我告诉你,你认识的那娇倩早就死了!不毁了周嘉,我就对不起自己!”说到这儿,她有点儿轻蔑地看了一眼谈笑,“怎么,你还想劝我吗?我以为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你忘了你爸爸是怎么抛弃你们母女的吗?你忘了你妈妈是怎样死的吗?你忘了你爸爸是怎么逍遥快活的吗?谈笑,你怎么有资格让我停下来?”
谈笑讷讷无语,心头一团『乱』麻,只能顺着那娇倩地话茫然地问:“那……我能做什么?”
那娇倩擦干眼泪,狠狠地说:“你不是知道周嘉地海外账户吗?”
谈笑木木地问:“干吗?你不知道吗?”
那娇倩说:“你退款的事儿让周嘉提高了警惕,之后做这类事儿就没让我知道了。”
谈笑低下头。再次见到周嘉地时候,开始只是接受他的委托帮他设计资金流转的合法流程,说白了就是洗钱。其实周嘉很早就对这些事情无师自通,谈笑不过是帮他从专业的角度对细节做些完善,或者肯定哪些是看起来合法的。后来,谈笑发现周嘉对那个人地亲热。便留了个心眼儿,开始保存证据。那娇倩知道周嘉与谈笑合作过,又见周嘉看到谈笑退款而恼怒的样子,便猜着谈笑手里一定有周嘉的把柄。今天,她就是来要东西的。
与谈笑向她要东西时的犹豫不决不同,那娇倩几乎有些疯狂的决绝,话语间都充满着嗜血的味道,仿佛刚才流的不是眼泪。而是鲜血。那些血现在激起了体内地某些兽『性』,让那娇倩什么都不顾了。
谈笑心烦意『乱』,她手里的确有一些账户号码,甚至还有若干单据及合同复印件。这些本来是为那个人和苏家姐妹预备的。问题是,如果这件事儿揭『露』出来,谈笑也脱不了干系!当初她了无生趣,握着这些东西本是准备在忍无可忍之时,大家同归于尽的。可是如今……
自从五一时威胁了周嘉。也暴『露』出自己手里有他的东西后,谈笑就有些后悔。一边是陆家带给她的新生活,一边是对那个人刻骨入髓的恨,谈笑矛盾得彻夜难眠,只能刻意地逃避。好像只要自己永远不提,就永远不会用到!现在看来,那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睡前地童话。
“对了。还有那个人——你爸爸,你不是一直想把他送进监狱吗?”那娇倩继续诱『惑』,带着点儿得意,压低声音。
陆枫在谈笑眼前晃来晃去,那声带着醉意的“我爱你”像深渊里的回音,带着一丝救赎,却让你抓不到实实在在的东西。
谈笑咬紧下唇,闭嘴不言。
那娇倩继续说:“怎么。舍不得?是舍不得周嘉,还是陆枫,还是宋白?谈笑,别忘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等你人老珠黄,不管是陆枫还是宋白,都会像那个人踹了你妈一样踹了你!”
谈笑好像听见了那娇倩的话,又好像没听见。同时还想着若是自己进了监狱。以陆枫正直地『性』子和陆家的面子,他肯定不会再要自己了!
“可惜……”混『乱』之际。谈笑耳边又响起妈妈临终的叹气。后面应该还有什么嘱咐吧?既是可惜,为什么妈妈笑得那么开心?
谈笑恍恍惚惚,几欲晕厥。那娇倩冷冷地看着她,自信地等着结果。
“我想想……”良久,谈笑才无力地撑起身子,慢慢站起来,“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想。”
“哼!”那娇倩有点儿失望,“谈笑,看来陆家对你太好了,好得让你都忘了你妈妈受的苦了吧?”
谈笑摆摆手,“娇娇,求求你,让我想想,好吗?”
不待她回答,谈笑拎包离开,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出大门。门外阳光灿烂,初夏地热情扑面而来。
谈笑以为那娇倩会打电话催她,可是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了,她的体重掉了十斤,那娇倩的消息还是没有。不要了吗?
七月流火。夏季在躁动不安中转眼溜走,秋天迈着沉重的脚步走来。陆枫在电话里再次重申让谈笑好好吃饭,便挂了电话。谈笑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发呆。心事太重,身体也跟着受累。连着两个月没来月事,本以为是怀孕,结果医生说没有。陆妈妈念叨说是累的。谈笑自己明白——心累!
前几天一个朋友的孩子满月,大家都去探望。中间听说小区里有位老人刚刚故去,时间在孩子出生后几天,便感叹起生死的无常与轮回。谈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或者总要谁死去,才能有个新的生命诞生?
这个念头充满了不详地感觉,谈笑极力压制着,心却突突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