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生情愫

第9章 :暗生情愫

第9章:暗生情愫

温若若现在也在后悔,小包袱里装金装银装珍珠,可就是忘了装些肉饼、馍馍,哪怕是她最不爱吃的甜腻点心……此时若是有一块,也比这些咬不动吃不掉的财富管用啊。

包袱背在身上沉甸甸的,真的丢开又舍不得。乌黑一片的宫殿内连点烛光都没有,借由着天上散碎的星光,她跌跌撞撞地在破旧的宫舍之中穿行。

——总算是见识到了比紫霞宫更加简陋的地方,第N次被绊倒,若若只觉耳边阴风阵阵,树影婆娑,偶尔还有不知名的小动物在脚下穿行,她胆子再大,也抵不住一惊一乍,冷汗起了一茬又一茬。

踮脚望向身后,紫霞宫内灯火通明,若不是她赌气跑出来,现在这个时辰已经开始吃宵夜了,福喜的手艺好得没话说,她熬的燕窝软滑适口,不甜不腻,舀一勺放在唇边,溜滑进胃里,口腔内还残留着糯软的香甜。

若若咽下一大口口水,忿恨地挥挥拳,都怪燕隐哥哥,若不是他起了歪心,她又何必连夜遁逃,被困在这处不知名的角落怎么也绕不出去。

心中有个声音为颜赢辩驳:一切都是你的猜测好不好,燕隐哥哥又没有亲自到你面前说要把你嫁出去,只不过是提了几句新科状元的爱情故事,瞧你敏感到马上想到别处去,哼哼,假如饿死在这儿,将来墓志铭可有的写了,“此女胡思乱想,离家出走,饿死宫中,最后误会消散,不过是虚惊一场,可悲可叹。”

温若若不敢随便往房子里闯,只好找个角落,背对着墙蜷缩着,这样的姿势让她觉得分外安全,记得没穿越前,十三岁左右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无家可归,在小巷里的矮墙下度过一夜又一夜。

转了一圈到古代,又遭遇相似命运,虽然之前是迫不得已,现在是自作自受,可若若还是感慨不已。

没有人寻她吗?

还是福喜以为她还睡着,尚未发觉她赌气出走。

要找也一定是在紫霞宫,他们肯定想不到侧妃娘娘会自己爬上树,踩着胳膊粗细的枝干大胆爬过宫墙。即便是后来想到了,大概也得需要一天的时间才会把搜索范围扩散到这儿吧。

到时候她怕是都饿晕了,连呼救的力气也没了。

哼,燕隐哥哥既然盘算着叫她走,没准现在发现她不见了,索性就顺水推舟,当做从来都不认识她,连派人寻找的功夫都免了,任她自生自灭。

不争气的泪珠子涌出眼眶,若若用手背抹掉,掌心的伤口血液凝固,却还是止不住火辣辣的痛,人家说十指连心,不知这手掌连的是哪里。

她是饿哭的,绝不是为了那个骗了她三年的没良心燕隐掉眼泪,不就是万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嘛,有什么了不起,她还是穿越来的现代人呢,呜呜呜……

古代固然不是那么好混的,现代人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几千年前的“古董”耍得团团转。

咔嚓。

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令温若若瞬时僵住,她侧耳凝听,却又消失不见。

屏息片刻,若若憋红小脸,虽然她外表十三岁内在二十多,可她毕竟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啊,天生就对那些阴森恐怖飘来飘去的“好兄弟”恐惧得很,毕竟它们是不是真的存在,谁也不敢斩钉截铁地下结论,在这种氛围的包围下,她很难坚定地告诉自己没有事发生。

脚步声又起,仿佛就朝着她走过来,越行越近。

若若把脸立即埋入膝盖,身体球状蜷缩,阿弥陀佛、上帝耶稣的在心里乱叫,最后连心经都出来了,她以平生最大的诚意临时抱佛脚,希望佛祖大发慈悲,把来吓她的玩意通通驱散。

那抹消瘦的身子映入眼,颜赢的心脏终于落回原位,瞧她抱紧双膝蜷缩在角落里,楚楚可怜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怒火顿时消弭于无形,为了寻找她上蹿下跳,几个时辰都不得安宁,恨不得血洗紫霞宫,把那些个弄丢了她的奴才们都粉身碎骨的怨气也全部离他远去。

现在就只想抱抱她,这么冷的夜,还穿着单薄的衣衫,她一定凉得像一块冰。

而他刚好积聚了许多的炙热与她分享。

早在三年前,他就该老实承认瑶瑶的预言,可偏偏倔强赌气,不肯轻易服输。

转了一圈回来,结局还不是如此,老天永远都站在瑶瑶那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最后全都应验了。

这小东西,合该是他命中注定的女子,无论如何都无法抗拒。

他认了,就算平行的时空之中,让颜初瑶再得意一次又如何,从小到大他都没占过上风,苦苦抗拒温若若的吸引力,违背内心远离她,这样的生活难道就更有意义么?

瑶瑶想要他幸福,而若若就是她用自己为他换回来的,所以,他才更要和若若一起幸福才行。

脚步坚定地向他好不容易才发现的信念走过去,平静的脑海中再无一丝迟疑,手中戒指似乎散发出深沉的呼唤,青葱玉指,绝代佳人,他的娃娃他的妃。

“若若,我们回家吧!”火热的唇烙印在她的头顶,颜赢将她整个人抱起,也用自己身上的光热驱散了她的不安。

什么东西,似乎变了。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裹着棉被,盘膝坐在熟悉的床头,若若一扫不久前的狼狈落魄,瞪圆了眼。瞧着面色温和的颜赢耐心地为自己清洗手掌上已经凝固的伤口,撒上最好的金疮药,最后用白布缠好,在若若的手腕挽了个小巧的蝴蝶结作为结束。

完美得令人不安呀。

“饿吗?”客串完御医,颜赢开始抢福喜的工作,命人把一大桌子热气腾腾的食物搬到床边,摆放在若若眼前,“想吃什么就说,我夹给你。”

温若若眼神泛空,下意识望向虾饺。

颜赢准确地伸出筷子,蘸些若若平日里喜欢的蒜汁,小碟子托着送到她唇边,“张嘴,别急,细嚼慢咽。”

咬碎薄如蝉翼的饺子皮儿,一大颗虾仁落入舌尖,若若却食不知味,怯怯地望着颜赢,心中盘算着是不是她把燕隐哥哥给气糊涂了,要不他今晚怎么会诡异反常到令人毛骨悚然啊。

倒不是说他态度过于亲切,事实上,在过去他对她也是贴心体谅,可偏偏那种不一样的感觉,若若可以清晰地察觉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偶尔瞥见颜赢瞳眸中的炙热,她的脸还会不自然的火辣红润。

天啊,不只是他有问题,她大概也病了。

“燕隐哥哥,我只是一只手伤了,另外一只还可以自己夹。”她挥舞完好的左手,以证明自己可以自力更生。

他又夹起一片油腻腻的烤鸭,甜面酱卷饼,塞进了若若的小嘴,“以后把‘哥哥’去掉,直接喊‘燕隐’就好。”

她脊背绷直,连咀嚼都忘记了,全顾着去消化颜赢话中的含义。

“吃饭的时候别发呆,小心呛到。”大手抚摸若若的脊背,颜赢不断为她顺着气,“要喝点汤润润嗓子吗?最近天气潮湿得很,御医开的药膳可以去湿,你别忘记喝。”

停停停,不许再分散她的注意力,颜赢这究竟是怎么了?晚上没用膳所以血压低而导致了暂时没有力气与她一般见识吗?

“燕隐哥哥,你没事吧。”她可怜兮兮地抬起手臂,贴上颜赢冰凉的额头,并没有高烧发热的症状啊。

颜赢浅笑着把温热软绵的小手拉下来,握在掌心没急着放开,“快吃吧,一会儿都凉了,我没事,还有,以后你必须要称呼我的名,这句‘哥哥’还是省了吧。”

他从来就不是她的哥哥,从前不是,以后也更加不可能是。

闻不出火气,可颜赢接连重复两次的“拒绝”让若若的心情立即直坠万丈深谷。

他果然生气了,连哥哥都不让叫,是否想暗示以后要跟她完全脱离关系。

颜赢瞧见她乱转的眼珠子,就猜出了这小妮子又在胡思乱想了,先前在荒凉的冷宫内受些惊吓,她的表情到现在都是惴惴不安的。

“若若,也许我们该换另一种相处方式,你已经十三岁了,我不该用对小孩子的方式来决定你的人生。”他摸着她的头,披散的长发散发着沐浴后的清新。

与自己相比,若若还是太小了,或许等她再大点,懂得男女之情与亲情的区别,才更适宜把一切说破,进而他们之间的感情才会水到渠成。

他毕竟和家里的老头子不一样,下不了手去采了这朵含苞待放的娇花,真不知道当年父亲是怎么能狠心“吃”了才满十四岁的母亲,还在一年内就让她大了肚子生出瑶瑶和他,真是没人性啊。

即便是因为老头子的“努力”才让他和瑶瑶提早来到人世,可颜赢就是没有一点感激,每每想到这,都要为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儿母亲抱不平。

自然,同样的事情不可能重蹈覆辙,虽然他遗传了老头子的“风流”,对个十三岁的小女娃动了心,可决不能学老头子的“下流”,在若若还懵懂的时候,就诱哄着她失身。

温若若心中暗笑不已,在她看来,颜赢顶着少年模样跟她讲这番大道理还真有些老气横秋的味道,不过总的来说,他的解释还是令人满意的,换一种方式?她倒要瞧瞧,他究竟会换成什么样。

“燕隐,再讲讲状元郎的故事吧,今天若若一想再想,这样有情有义的好男人,真是天底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夫婿人选。”她笑眼弯弯,狡黠淘气,说完就立即埋首于食物中,不给颜赢看穿她心事的机会。

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状元郎”三个字异常刺耳,常宁的存在更是多余。

颜赢一巴掌把他从意识之中拍飞,“温和”地捏紧尚在他手心的柔荑,“男人对媳妇儿好是正常的,像常宁那种死心眼的男人,一生付出一次,挚爱一个女人,即便对方不存在于世上,他宁可孤独终身也不会在真正意义上再去接受另外一个人,况且他的女人还没死呢,想趁虚而入就更加不可能。”

等会儿立即再派一队御医去看状元夫人,他要那个女人活到白发苍苍,占住常宁的心房,也绝了“某些人”萌生的绮思。

若若心里很受用,却口不饶人,“话也不能这么说,好男人遇到不容易,只要守着,日久生情,难保不会得偿所愿。这种事,光说不练假把式,还得亲自尝试下才晓得最终结果吧。”

颜赢干干一笑。

盘算着要不要一脚踹常宁出京,随便找个地方叫他出公差,最好三五十年之内都别回京,免得若若总念念不忘的唠叨。

最恼火的是,之前是他让若若心里对常宁起了念想,这会儿他再忽然反口,把不久前才为常宁树立的光辉形象拍碎,面子上也确实有些过不去。

只好以沉默相对,无言就是最好的抗拒。

要他把若若让给那个娶了媳妇儿的家伙,休想,即便是他死了也不可能。

挥手命福喜把残羹冷炙都撤下去,才吃个半饱却已经胃口全无,颜赢把若若的身子往床里边推了推,“睡吧,夜已经深了,明天还得早朝呢。”

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逃避,露骨到连若若都看得出他的抗拒。

真是匪夷所思啊,昨天他还神神叨叨在自己跟前给常宁歌功颂德,今天连听见这个名字都不耐烦了,难道她先前的猜测都是错误的,颜赢从一开始就没想乱点鸳鸯谱?

颜赢呼吸沉重均匀,背对着她,似已熟睡。

温若若打了个哈欠,眨眨眼挤掉两滴泪珠,头习惯性贴在颜赢身后。

还真是繁乱复杂的一天,也终于在圆满之中结束,至少最后她并没有在外边被吓破了胆儿,饥寒交迫的度过一宿。

光凭着颜赢在关键时刻如神降临,一直把她打横抱回紫霞宫,又殷勤服侍,还诋毁了常宁,这些都足以让若若原谅他言语之中的朦胧暧昧。

颜赢对她是特别的,侧妃也好妹妹也罢,她知道,只有他会在这样无法入眠的夜晚中陪在她身边。

新棉被似乎也蛮舒服的,睡起来软绵绵,包裹住她和颜赢的身躯,让她亲近地贴在颜赢身后的娇躯掩藏起来,也挡去了不合时宜的猜测。

闭上眼,美梦瞬间来临,黑暗与不安,被隔绝在旖旎的气氛之外,近不得身。

可怜的日冕帝,一边维持着呼吸的沉重均匀,一边无奈地瞪视着窗外明月,开始很认真的为亲爹找借口辩解,或许他当年也是想等母亲再长大些,可惜有些时候,管住自己的欲望真是一份艰苦的考验,若若的失眠症、恋物症都治好了,那么谁又能救赎他在黑夜中的了无睡意。

翌日,顶着两颗硕大的熊猫眼,日冕帝罕见地在金銮殿上……睡着了!

温若若手里捧的是金灿灿的圣旨,维持同样的姿势,已有一炷香的功夫。

传旨的总管太监孙安早就回去给日冕帝复命了,福喜把失魂落魄的娘娘扶进卧房,不解道:“娘娘,这本就是您应得的,现在旨意来了,奴婢还觉得稍微晚了些,您若是不满意,也得再等些时候与皇上提,三级跳的从侧妃直接提为皇贵妃,那后宫的娘娘们又要害几个月红眼病了。”

是的,正如宫娥福喜所说,若若她升级了。

事先没有任何预兆,颜赢半句口风不漏,他这道旨意下得随性,若若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去早朝的路上,忽然就一道旨把他藏在紫霞宫的小女孩抬到皇贵妃的位置,傲然后宫。

近身伺候的奴婢们莫名兴奋,侧妃娘娘独受皇宠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大伙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料到,她这步跨越如此之巨大,几乎是从宫妃的最底层一下翻身到了最顶层,若日后再见到来闹事的吉妃,对方可是要规规矩矩地来请安的。

虽说是一件喜事,可若若却不那么开心。

外人不知道她和颜赢的真正关系,她自己心里可是清楚得很。虽同塌而眠,却是规矩得不能再规矩,颜赢搂她入怀,用的可是呵护小孩子的态度,拍拍打打就恨不得她立即入睡不要烦他,每每在这个时候,若若就干脆幻想颜赢是他早逝的爸爸,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子哄着若若睡觉的。

现在,亦父亦兄的颜赢忽然下了这么道旨意,那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了她真正的身份——颜赢的小老婆,后宫几百号女人之中最不起眼的尘埃,呃,现在是灰尘遇水凝结成球,可以称之为泥团了。

她头痛得想拿脑袋撞墙。

难道帝王都是这样的跳跃性发散思维吗?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从上到下,随便就让她漂浮在半空之中着不了地。

即便是想猜测,也无从下手。

昨天她还玩了场失踪记,颜赢没找她算账不说,还让她做皇贵妃,换成是谁恐怕都不会安之若素吧。

“娘娘,孙总管请奴婢代为提醒,现在您的身份不同了,这紫霞宫怕是住不下去了,他已经准备好了几处宫舍请您挑选,只要您觉得满意,他立即着手安排。”福喜好生骄傲,宫里哪个娘娘也没混到这么如意的份上啊,连住在哪里都能自己决定,她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心里可早就为主子盘算好了最佳住所,就等着若若追问一句,便要来个“竹筒倒豆子,知无不言”。

没有兴奋,若若摇摇头,把圣旨随意地往福喜怀里一塞,往书房而去。

手捧圣旨,福喜垂着脑袋为猜不出若若的心意而苦恼。

最近娘娘变得很奇怪,皇上每晚来陪,也不见她高兴。送来了礼物,就随意的命人丢进了库房,现在连当了皇贵妃,非但不见喜色,反而愁绪爬上眉梢,若有所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愿透露半点。

“娘娘,选住处的事儿还得及早回复孙总管,奴婢寻思,这八成是内务府给开了后门,您这边确定下来,他们还要想办法名正言顺地让您顺利住进去,这一来一回也需要很长时间……”字字斟酌,福喜瞧着若若脸色提醒。

若若无可奈何地撅了撅嘴,“干嘛要搬,紫霞宫住得舒坦,又安静又自在,你就这么回给孙安,直接给紫霞宫换个招牌就成了,若是他办不到就去和皇上说本宫还做侧妃,皇贵妃的位置他爱给谁就给谁。”

反正她是不稀罕。

福喜窘得说不出话,许久,老老实实道:“娘娘,这件事有些为难孙总管了,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陛下面前指手画脚呀。”

若若心头憋闷,也只是有气没处撒,借题发挥。

这件事别人可帮不了忙,她还是得去寻颜赢讨个说法,是嫌她日子过得太安宁平和了是不是,非得要把她扔进小老婆堆里,争风吃醋一番。他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宫妃们,每天琢磨的是怎么把皇帝陛下拖上卧榻,最好是榨得干干净净,让他没力气在别的女人身旁“雨露均沾”。可她不是啊,充其量她存的心思就是把颜赢当做个人型催眠剂,助她度过换被子这段时间的不适,难道她这么无害的小愿望,就要拿以后的安宁日子来交换吗?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颜赢把个“烫手山芋”面不改色地扔她怀里,是啊,烫的人不是他,他当然无所谓了。可把“接山芋”的若若给愁坏了,这以后的日子还想不想好好过了,她在宫里一无恩宠,在宫外二无靠山,前世是个没有爹妈的小孤女,到了今生状况基本上没改变,为了个皇贵妃的虚名,和宫妃斗来斗去,她凭什么呐。

当了皇贵妃不就是每个月多几两银子零花,见着别人不必跪就等着被别人跪,她又不是祖宗牌位有被人跪的嗜好,而且脚脖子上的九爪金龙环可不是假的,有这玩意儿在,即使将来颜赢立了皇后,她也照样可以傲然站着,小膝盖骨不遭那洋罪。

一不图财二不图势,在紫霞宫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无拘无束逍遥快活,她是疯了才会去做那个什么皇贵妃。

不行,还得琢磨个办法让颜赢收回圣旨,虽说皇帝说一不二,吐出的唾沫砸出的坑,可总还有转圜余地。大不了今天升,明天再想个名目贬,一来一回都有奴才们去打理,她最多闹个恶名在外,实质上的生活不改变就好。况且,颜赢“杀杀”她蹿红的气焰,没准能让那些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就想吸引皇帝注意力的女人们心理平衡些,瞧见她“落魄”,前些日子那些颗受伤的芳心也就悄悄愈合了。

这个主意真是不错,若若简直要为自己喝彩了,也就是天才如她才想得出,换成了这个年代的女人,墨守成规,一板一眼以男人为天,能潇洒放下才怪。

开解完毕,若若心情舒爽不少,指尖弯曲,轻佻地朝站在门口不敢凑太紧的福喜勾了勾手指,“听说皇贵妃的宫装送来了?叫人送过来瞧瞧。”

听说每个品阶的宫妃穿的宫装都不大一样,越往上越华丽,金丝银线,富贵牡丹。

既然注定没机会穿着招摇,不如先取来过过眼瘾,她本就痴迷于各种刺绣,现在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哪舍得轻易放弃。

福喜乖乖地出去办差,娘娘最近八成压力太大了,怎么看怎么有些不正常。刚才还在为当了皇贵妃的事儿闹脾气不高兴呢,才转了一圈,脸上又有了笑模样。

这样才好嘛,在其位谋其事,她天生就是主子命,深得皇上宠爱,就该是踩着青云梯一路往上,待在小小的紫霞宫,委屈了。

午膳的时候,颜赢没来,太监总管孙安也没送讯儿过来,若若等了许久,堵着气开了饭,咬着圆润的牛肉丸子,她气恼地想,颜赢一定是办了亏心事不敢登门了,很好,躲吧,瞧你能躲上了天永远不露面。

皇贵妃的专属宫装果然很美很耀眼,里外七层,每件都极薄,穿在身上轻飘飘的不会感觉厚重,这可是传统文化的顶峰啊。这些个玩意儿,保存不了许久,千年之后早就化为一团飞灰。若非有幸亲眼所见,若若真不敢相信衣服也可以精致秀美到此种极致。

若是穿上了它,没准都能踩着空气飘飘欲仙,随风飞去。

“娘娘,要不要穿上试试?多美啊。”福喜瞧着若若喜欢,顺水推舟建议道:“虽然这是内务府按照您的身形准备的,可毕竟不能尽善尽美,还是穿上感受下,哪里不舒服就叫他们去改。”

若若抬起头,安详道:“看看就成了,确实挺不错的,回头你叫人小心地放回到箱子里,等孙总管来了叫他带回去。”

福喜脸一跨,小心翼翼地问,“娘娘,不叫人留下吗?这件宫装和别的衣裳不一样……”

唉,傻丫头,她当然知道不一样,要不干嘛割肉似的把到手的好东西丢出去,若若虽然面色平静,心里却在滴血,多美、多柔软、颜色多鲜亮、绣工多细密啊,可惜不敢留下啊,除非她想为了件衣服就把接下来的安宁一道葬送了。

扭过头去,不去看这件珠光宝气的衣服,她压抑下心动,小脸涨红,赶蚊子似的挥挥手,“拿走拿走,孙安不来,你就派人送回去,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福喜看看她,叹了口气,没再开口相劝。

这位娘娘性情好,人温和,却也有掩不住的小脾气,一旦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拽不住。

罢了,送就送吧,该是娘娘的,送多少次都会自己回来,不该是嘛,她这个说不上话的奴婢跟着也是瞎着急。

下了早朝,颜赢和几个大臣在御书房内商议南方兴建防水工程的具体事宜,雨季要来了,与其等待河防被冲垮后再拨银赈灾,不如早早疏通河道,加固河堤来防患于未然。日冕帝登基之后一直很注意水利施设的维护,每年必然督促,七八年下来,几个灾害频发的大省已然免了水患,万里泄洪区皆变为良田,居住在此的百姓几乎忘记了流离失所的逃难滋味。

先前抱有微词的大臣们小算盘噼里啪啦一算,朝廷支出的银两在三百万左右,可回收而来的赋税就多达五百万两,除去投资在上面的还有的剩。而且百姓免去灾祸,安居乐业,地方治安上也趋于良性。

于是,每年雨季前的准备工作便一丝不苟地延续至今,积累下来的经验再逐渐推广,大多繁杂的工作已有得力的臣子接手过去,日冕帝只需要听取汇报的计划,再批准实行下去。

“皇上真乃奇才也,这么多个奇思妙想,我辈就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到,唉,看来同样是博览群书,皇上可以举一反三,推演出行之有效的治国办法,愚臣除了为皇上跑腿效力之外,所分担的却是极少。”右丞相安真携已经去农部上任的状元郎常宁站在下首,讨论完毕之后,习惯性拍几下马屁让皇帝乐呵乐呵。

孙安贴在御书房门口,耳朵竖起老高,平时这个时辰他可没闲工夫在这里候着,既要为皇上准备午膳,还得安排近身的奴才们伶俐些伺候,他要管的事很多很多,一个出色的总管太监,可不是光有表面上呼风唤雨的风光。

今天依旧如此,可他却不得不全部放下,专心候着皇上,原因无他,涉及到紫霞宫的那位主子,凡事儿得靠边站,排在其后。这是皇上亲自吩咐过的,孙安半点不敢怠慢。

好不容易右丞相带着几个大臣从御书房退出来,孙安见了礼,寒暄几句就想绕路进去,却被右丞相一把拽住了胳膊,拉到一旁。“孙总管脸色不大好啊,是遇到难解决的麻烦事儿了么?来来来,与老夫说说,皇上心里正烦着,能帮忙咱就帮衬着解决,也免了陛下操心不是?”

孙安叹息一声,他又何曾想去劳烦陛下,可紫霞宫的主子今天早晨让人把皇贵妃的宫装又送回来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哪敢瞒着陛下自己决定啊。后宫之事,贵为右丞相的安真也帮衬不了,紫浩帝和日冕帝两朝天子都特别厌恶外人插手“家事”。尤其是详细知内情的奴才,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他今天在安真面前多嘴胡说,搞不好下午他这个人就从此在后宫里被除名了。

没有哪一朝皇帝是真的平和无害,是人都有痛处,明明知道谁会傻呵呵的往上撞啊。

“安丞相有礼,杂家哪有什么麻烦事儿,不过就是瞧着陛下最近胃口不大,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不都快过午膳的时辰了,奴才是想问问陛下什么时候用膳,然后下去准备啊。”挑了个最安全的话题,孙安油滑地两不得罪,真诚写在脸上,倒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右丞相安真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心里没点谱,今天就不会把孙安拉下,见这太监躲闪也不意外,仍旧和煦的笑着,“喔?孙总管倒是贴心,陛下身边有了你这样的能干人物,生活上必定轻松不少。”捂住嘴干笑几声,安真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老夫倒是有件小事要和孙总管打听打听。”

孙安身子绷住,防备藏在笑意之后,“安丞相客气,有什么话尽管问,老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说的必然不会隐瞒。”

可是不能说的嘛,也半字不会漏。

说穿了御书房里坐着的皇帝才是他的主子,孙安能做到总管太监的位置,与他这种忠君思想是分不开的。聪明的老太监很懂得站在正确的队伍后,紧抱皇上的大腿。他并不贪婪,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已经很满足,也不想为些身外物破坏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

“听说陛下最近宠爱上了一位娘娘……”安真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孙安平静地微笑,“安丞相消息真是灵通,只是老奴还真有些听不明白,皇上宠爱的娘娘太多了,就是掰着指头算也辨不出您指的是哪位。这样,您再提示些特征,老奴年纪大了,头脑不灵光,您别介意。”

安真心里腹诽几句,面色不改,“是这样吗?早就听说陛下和先帝一个脾气,怎么到了孙总管嘴里,倒成了“风流人物”,是传言有误,还是孙总管不肯吐露实情呢?”

“安丞相,老奴一个阉人,还会说假话不成,您若不信,可以换个人打听打听,呵,您忙着,老奴可不敢再闲聊,耽误了陛下用膳,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礼数周到地抱拳离开,孙安也顾不得可能会得罪安真,他毕竟是内宫里的太监头,与外庭的大臣们交往不多,更是不想掺和到争权夺利的争斗中,白白毁了这么多年来的洁身自好。

常宁虽在一旁从头听到尾,还是一头雾水不大明白。

安真自言自语道:“这紫霞宫的侧妃娘娘究竟是何来历?倒真猜测不透。”

紫霞宫三个字落在常宁耳中,他眼中飘过一抹诧异。

那个不就是……

于是上前接口问,“安丞相,您是在和下官说话吗?什么紫霞宫的侧妃娘娘?抱歉,刚还在琢磨陛下治理水患的方案,有些分心,没听见您的教诲。”

安真一脸茫然地抬头,疑惑道:“常大人,你听错了吧。”

听错,是不大可能的,他距离老狐狸这么近,耳聪目明的,哪会幻听,常宁很有自信。不过安真不想承认,他也不好追问,名义上右丞相是他的直属上司,平日里接触却不算多,常宁还没自来熟到随便就可以上前攀关系。

自嘲的干笑,常宁敛去眸中精光,“最近忙碌得很,胡思乱想到居然幻听,丞相大人别介意,下官无理了。”

安真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三口檀木箱内,安放的是皇贵妃的服饰以及一些搭配的小物件,安静地摆放在日冕帝颜赢面前。

这些是他早晨才叫人送过去给若若的,没想到中午又原封不动地回转到他面前,以若若贪财的个性来推测,她能做出这个决定必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皇上,这事儿该怎么处理,请您明示。”孙安惜字如金,决定权捧到颜赢面前,主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力求确保万无一失。

昨天晚上紫霞宫娘娘闹失踪,未尽到职责的侍卫奴才轮流过去领罚,廷杖二十下敲得臀部皮开肉绽,今早还得忍着痛继续值守。这是近年来最大规模的处罚,孙安看在眼中,哪里还敢有任何怠慢。

颜赢手中不停,快笔疾书,“再送回去,朕稍后亲自与娘娘解释,你这么转达就行了。”

好吧,皇上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再找几个小太监“嘿咻嘿咻”抬到紫霞宫,这回没直接送到温若若手中,孙安悄悄把福喜找来,耳语几句,在小宫娥不平的目光之中留下东西,鬼祟溜走。

于是,等若若午睡张开眼,那三口檀木箱又静静停顿在视线之内,她下意识地揉揉眼,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有清醒。

手背抹了下唇瓣,把即将要涌出来的口水蹭回去,好吧,她承认,单纯从这件宫装来说,她爱得如火如荼,要不是这衣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委实过于艰巨,若若还真想要人留下它。穿不穿无所谓,就是摆在那里,偶尔翻出来看看摸摸,也快乐得很。

托着腮,盘膝坐在床头,若若郁闷地瞪视着,幸好那檀木箱子结实,不然还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粉粉碎了。

福喜踮着脚走进来,她的心虚掩饰不住,“娘娘,您醒了,奴婢……去打点水。”

脚底抹油……想溜。

“福喜呐,这箱子怎么回事?”确定不是她眼花,那就是檀木箱长了翅膀,转了一圈又飞回紫霞宫。若若脸色不变,可那股子威仪愣是叫福喜抬不起头来。

不经主子同意,私自把东西留下,福喜心里七上八下的。

“是……皇上……让孙总管送回来的,还传话说,晚些时候皇上亲自来跟您说,孙总管来的时候,娘娘睡下了,奴婢也说没有主子同意不敢留,可孙总管他……他……”话到此处不敢继续说,愁颜不展地让若若瞧出她的无奈,太监总管是压在宫娥头上的天,她这回拂了孙总管面子,以后日子就艰难了。

宫廷里的潜规则也不是她这个小小的宫娥能决定的,若若真的不高兴,要打要骂也由着。

“那就放着吧,我倒是要瞧瞧,他晚上来会有怎么个说法。”长长的睫毛盖住眼,挡去万千愁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若若是了解颜赢的,他这么坚定地送回来,说明他是真的下定决心。真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些什么,竟然要连她的安宁日子也给搭进去。

天色一黑,颜赢的龙辇就停在紫霞宫门前。

先有太监通传,紫霞宫开正门迎接,红毯铺地,净土扫尘,走了全套形式,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颜赢才从龙辇上被孙安扶下来,撑足了皇帝气派。

若若仍穿着侧妃宫装,发髻高挽,露出姣好的瓜子脸,她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着福喜的指令,率领紫霞宫大小奴才,跪地相迎。

颜赢踩着四方步走来,众目睽睽下,亲自扶起若若,用让她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的语气朗声道:“爱妃平身,随朕来。”

说罢,牵着她的小手,傲然走在前头,若若在此刻倒像是来客,而颜赢才是真正的主人。颜赢毫不客气的喧宾夺主,自然而然到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天经地义。

幸好只走到了前厅,颜赢冷冷道:“朕与娘娘有体己话要说,你们都下去吧,没事别来打扰。”

就连九曜和福喜都不留下,全部赶出了门外,待室内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后,颜赢的冷然立时消散无踪,他一边解脖子上的绸带,一边嘟囔道:“若若,别傻愣着,快来帮我把龙袍脱了,这该死的天,真是热,屋子里放多少冰块温度都降不下来。”

若若窘,本想爆发的情绪被颜赢孩子气的抱怨打断,她小跑着过来,颜赢忙活帝冠,她解龙袍的扣子,二人合力,总算用最快的速度脱个清洁溜溜。

望着颜赢精壮的身子,肌肉线条并不纠结成块,却也绝不显单薄,她小脸莫名火辣,扭过头去,强把视线从他健康的肤色上移开,呐呐道:“你没带换洗的衣物过来吗?这个样子多难看,也不怕别人笑话。”

颜赢伸臂,弯曲手肘,炫耀似的弓出臂膀上的小馒头,“难看吗?我怎么不觉得,瞧这肌肉,多一分显胖,少一分纤瘦,无论穿龙袍还是便服,都是那么抢眼,若若居然还嫌难看,啧!”

颜赢越这么说,若若的脸充血得越厉害,她捂住脸颊,用手掌的温热化解那抹炙热,“呸,不要脸,快去幔子后躲起来,不穿好衣服不许出来!”

手抵住颜赢的胸口,用力往后推,肌肤接触,异样的感觉流蹿在五指之间,和女子曲线玲珑的柔软触觉完全不同。

若若好奇地把头扭回来,视线停顿在日冕帝的锁骨处,小手下意识紧了紧。

倒抽了一口凉气,做了令若若后悔终生的动作后,她才意识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居然……居然……在“轻薄”她的燕隐哥哥,假的吧,搭在眼前的小手绝不是她的。

想抽回,却被一双冰冷的大手禁锢,颜赢低沉沙哑的嗓音中夹着难掩笑意,“若若,喜欢就喜欢,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介意。”

脑袋“轰”一声被怒雷劈重,若若焦黑的脸隐隐散发糊味。

他不介意,她可介意,该死的,若不是他先不合时宜的脱得这么干净,她怎么会把持不住伸出罪恶的魔爪。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才十三岁,少女风姿,亭亭玉立,可内在的灵魂早就是不折不扣的成熟女子,会心动,会紧张,对颜赢这种花美男的诱惑,她偶尔也会抵御不住。

燕隐哥哥今天吃错了药吗?从早晨莫名其妙的旨意开始,就非常不对劲。

若若心底警铃大振,终于嗅到了什么东西,正由量变到质变转换,似乎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颜赢欣赏够了若若难得一见的娇羞,决定适可而止。平时潜移默化转变彼此的关系就好,但还是得控制节奏,免得吓到了她。

捏捏她烫人的面团脸,他大笑着转身离开,屏风后早就送来了日常换洗的衣物,只不过一切都在暗中悄悄进行,若若并没注意到而已。

照例,颜赢与若若用餐的时候,总喜欢在六分饱之后开始谈正事。

若若赌气似的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东西,也不管好吃不好吃,把腮帮子撑个溜圆,瞳眸控诉地瞪着颜赢,火热的眼神几乎要穿过他沐浴清爽后新换上的月白色长袍。

难得日冕帝在这样的氛围中也照样轻松惬意,满足好食欲的同时,不忘照顾若若,把距离她比较远的食物夹到若若面前的盘子里。虾子剥掉壳,大鱼去了刺,他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琐事做得乐呵,唇畔始终挂着浅浅笑容,把他平日里冷凝的气质破坏得干干净净。

“皇上,您今天吃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吗?”八成是吃坏了脑子,所以行为反常,若若盘算着要不要把御医叫来,仔细检查,免得留下可怕的后遗症,那可是天下老百姓的悲哀。

瞧着若若狡黠灵动的眸子,就知道她话中有话,大手捞过界,把躲他远远的娇媚身子扯到身旁的椅子上,慢吞吞地放下手中折扇,“若若,从早晨到现在,除了刚刚吃的东西之外,我就只喝了一碗小米粥而已。”

“你手底下的奴才要造反了?竟然敢这么饿着皇帝陛下,还是……”不屑地横他一眼,若若低低咕哝,“人家摆好了一桌子大鱼大肉,你挑嘴不爱吃,随意对付几口,一忙起来又腹饥起来。”

准确到不可思议,用猜的也能推出颜赢在挑食上的恶形恶状,本就不是好胃口的人,对食物的挑剔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御膳房的那些个皇家厨子其实都挺悲哀的,翻来覆去想花样愣是连皇帝的口欲都满足不了,没事就挨太监总管的责骂,把那些个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贬得和猪食一样。

颜赢尴尬地清咳,“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只想告诉你,今天这些事儿都是事出有因的,并非临时起意而为之。”

难得他没有左躲右闪,主动送上门来解释,秉承不听白不听,听了不白听的好品德,若若维持面无表情,保持沉默。

说吧,掰吧,扯吧!

实话也好,谎话也罢,只要颜赢能把做的事儿说圆了,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那么较真。

不过若是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就别怪她翻脸不留情,好好玩一回抗旨不遵。

在这紫霞宫内,他就只是她的燕隐哥哥,想像刚才似的摆足了皇帝谱,三跪九叩才迎进来的过场,私底下甭想美滋滋的享受。

颜赢起身,取过药匣子,又回转到若若身边,一边轻手轻脚地去掉手掌上还包裹着的白布条,一边用极轻的声音徐徐道:“我家老头子是个独断专行的人,连形式上的考评期限都不愿意等,我生来第三天就被立为太子。五岁时,无良的老头子诈死,带着母后‘跑路’,把这燕国的江山重担都放在我身上,因为他想去过轻松的日子,只和母后两个人享受世间种种美好。”

“老头子”是颜赢每次提起先皇紫浩帝独有的称呼,先前偶尔听他说几句,若若已经知道。

一直以来,若若都以为颜赢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许多曲折,与她先前猜测的似乎不大一样。

不过,虽然意外,她还能保持住平静,只是不知道颜赢忽然突兀地提起过去是何用意,这与他今日种种怪异的所作所为似乎搭不上关系。

手掌上被宝石划出的伤口愈合到只剩下一道弯曲的粉红,白布带扔到一旁,颜赢取出药匣最底层放置的清凉药膏,小心地帮若若涂抹好,这是去疤除痕的好东西,宫里存货并不多。“一直以来,我就知道自己会当皇帝,五岁君临天下,的确稍显早了些,可打心眼里说实话,我并不排斥接手这锦绣江山。”

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深层剖析内心,颜赢显得有些不自然,他借由帮若若清理伤口而转移注意力,这才能保证思路的畅通。种种艰辛已经不愿再提,真正的男人只会向高峰挑战,而没时间停留下来回首以往的磨难。“我家老头子当年做皇帝也是被他父皇强逼着,甚至拿母后的性命相威胁。所以登基为帝对他来说只是负累,短暂的六年之间,他除了南征北战外,无时无刻不想着早些解脱,所以后来提早把皇位传给我也不算意外。”提起紫浩帝,颜赢的表情变得复杂,与想起他母后时面部自然放松的神色截然不同。

可若若还是能察觉出他不愿意表露于外的敬佩,安慰似的握住他越来越冷的手指,柔声道:“燕隐哥哥生来就是帝王命,这天下在你的统御之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将来的历史上,在你的名字之前,必然要加个‘千古一帝’的前缀,呵呵,流芳千古呀。”

颜赢咧咧嘴,从怀中取出红绸裹好的蓝宝石戒指,瞧见了若若眼中的心虚,他也不责怪,只是用若若察觉不出的虔诚姿态,重新把戒指套回到她的指尖。“我的遭遇虽然与老头子相似,都是在没准备好的情况下被迫而为之,但本质上,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从出生的那一刻起,这江山注定为我所拥有,这河川,注定要被我踩在脚下。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带领着偌大的国度走向盛世辉煌,虽然登基为帝稍显早了些,但对我来言也是可以掌握的。”

若若惊讶又困惑地抬眸,被颜赢的野心吓了一跳,这一秒,身边的男人离她很远,他站的地方,是她完全不熟悉的高度,若若踮起脚也够不到。

“老头子当年为母后散尽后宫,宁可得罪满朝文武大臣,也不愿挚爱的女子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他是个好丈夫,却绝不是一位好皇帝。”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凌厉,颜赢又恢复了方才的温和,摸摸若若的脑袋。

“我为这天下而来,所以我和老头子不一样,做皇帝虽然辛苦,可是我甘之如饴。若若,你能了解吗?”

小女娃诧异地直眨眼,颜赢的话她是听懂了,却想不明白,现在说“想不想”或“爱不爱”做皇帝有意义吗?无论怎样,他早就是这天下之主了啊。

“后宫女子,大多与朝中众臣有沾亲带故的关系,娘家实力越强,嫁进宫的女儿地位便越高,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宫妃与身后所代表的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就逼得她们必须抱成团,宫斗在内,朝斗在外,说穿了没什么不一样。”颜赢不以为然轻叹,“你知道我曾经有位双生姐姐,若若你没来的时候,是她在负责制约平衡后宫的关系,让我可以放下心来整顿朝野,将一干隐患和阻碍统统消灭。可是因为某种缘故,瑶瑶离开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现在后宫一团乱,没了瑶瑶的约束,宫妃之间暗战不断,愈演愈烈,而我却抽不出身来去管束。”

若若听明白了,小老婆打群架,颜赢作壁上观,现在各宫娘娘翅膀硬了,无所顾忌,所以皇帝陛下就开始为难犯愁了。

心里不是滋味,若若翻翻白眼,“你随便找个女人立为皇后,让她帮你去约束管教,就像是你姐姐在的时候那样,不就成了。”

颜赢立时抓握住若若的柔荑,“我就是这么想的,好若若,你就答应了吧。”

指着自己的鼻尖,若若狐疑地瞪圆了眼,“你要我去?”

无良皇帝使劲点头,灼灼闪亮的眸子期盼地凝视着她,害得若若连“拒绝”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不要!”她尖叫一声,甩开颜赢的大手,一溜烟跑回到床铺之上,蹲在最里边眨巴着亮晶晶的黑眸与颜赢对峙,“我算什么,你身边一个最渺小微不足道的侧妃而已,宫外没娘家没势力,宫内也没,凭什么插手你的家务事?皇上,您未免也太看得起若若,难道不担心我被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宫妃娘娘生生拆了吞入腹中吗?”

也顾不得给颜赢留面子,若若心里有话照直说,此时必须得把日冕帝心里的歪主意彻底打散,否则她将来的安生日子算是要彻底终结了。坐吃等死当只小小的米虫多好,她干嘛要费心费力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回头颜赢的女人们在床上进些谗言,到最后被剥皮拆骨的人可是她耶。

天下间最硬的风就是枕头风,颜赢是男人,也绝不可能例外。现在他心里没有特别惦记的女人,或许还会觉得自己这个馊主意比较高明,可万一将来碰到个对眼儿的,她又刚巧不知好歹招惹上了,颜赢到时候会站在哪一边,若若用头发丝都能猜得出。

最重要的是,她凭什么要牺牲自己去帮颜赢整顿后宫?当个千古一帝是他的愿望,可不是她的。

不干不干,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若若找不出强有力的理由说服自己放弃安逸的生活。

颜赢早就料到不会那么容易,他也不恼,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静了声音。

若若脸朝里,用背对着他,小声嘟囔不停,“苦肉计对我没用,说不行就是不行,力所能及之内我一定帮,可若是超出能力范围还非得帮,那可是傻子,燕隐哥哥你还是去找别人吧,反正后宫女子那么多,比我强的随手都能划拉出几十个,相信她们会很愉快地接受你的请求,晚上睡觉美得大鼻涕冒泡。”

“若若,她们都不是你。”

若若听得一怔,非常意外他会这么说,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曾几何时,她变得这么重要,心中飘飘然,只为他不知真假的一句话。

“可是……”

颜赢的眼神挂了少见的忧虑,没有咄咄逼人的紧逼,难得一见的软弱让若若有个错觉,仿佛只要她再次拒绝,他便会立即放弃,然后百忙之中再抽出时间来,斗完大臣斗女人。

就算是皇帝,他也是个普通人啊,大清早天不亮就得爬起来去上朝,大事小情都得插手做决断,外人瞧见的是他高高在上的威严,可藏在背后的疲倦又有几人真的了解?

这几日颜赢都有来陪着她睡,半夜里,明明以为他已经睡熟了,谁知才一翻身,颜赢的手就习惯性的把她踢飞的被子重新裹紧到她身上,半梦半醒之间若若还能记住他无波的眸子,在月光下清冷深邃,了无睡意。

他的压力之大,远非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自在,今天能开口请求她,之前也许心中辗转千次。在这宫内能让颜赢信任的人委实不多,男男女女各怀心思,没有哪个是单纯的心疼、在意颜赢的感受。

仿佛他是皇帝,他就该是无懈可击、为他操心纯属多余。

“好嘛!”实在不忍心把拒绝说出口,若若小脸皱成一团,看起来有些可笑。她用壮士断腕似的沉重语气,道:“你要我做什么,说吧,大不了就是一命呜呼,有什么的,士为知己者死。”

颜赢强忍着不把笑意流露,这个时候若是爆笑出声,若若定然恼羞成怒,可她的小模样真的太可爱了,龇牙咧嘴地露出小虎牙,一张苹果似的脸上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颜赢忽然探过头来,在若若不及闪躲的眉心亲了亲又迅速离开,轻轻道:“谢谢。”

今晚的霹雳响雷每次都能准确砸在若若头顶。

颜赢柔润的嘴唇蜻蜓点水一般,触之即闪。

若若只觉得双眉中央火辣辣,明媚的丹凤眼徐徐扬起,习惯性寻找那双澄澈幽邃的眸子。

“我去叫人把宫装抬进来。”颜赢的脚步快得可疑,瞬时消失在视野之内。

捂住“噗通”乱蹦的心口,若若啃噬着红唇,不过就是个感谢的亲吻而已,和往日里颜赢偶尔的拥抱所表达的涵义相似,这甚至称不上是两人的初吻,好歹也得落在嘴上才值得她激动一番吧。

呸呸呸,她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燕隐是哥哥啊,她竟色咪咪去想到唇舌缠绵。

掀开被子把脑袋伸进去,捂紧。

一会儿等燕隐哥哥再进来,她就可以推脱太热,所以脸颊才充血的红,绝不是为了那记浅吻,就神魂颠倒不知东西南北。

颜赢在门外也没好到哪儿去,闷热的天气,入了夜还是一点风都没有,他有些气闷地坐在椅子上,阖上眼眸平静心情。

差一点点就控制不住了。

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妄图占据那抹醉人的嫣红,要不是若若躲在床的最里边,位置不大合适,他方才真的会……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太小太小,稚气未脱的容颜让他有一种罪恶感。

可越是如此,越是难熬。日复一日积累的冲动几乎盖过了自制力,在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夜晚,一不小心,熊熊火焰便要燎原燃烧。

那本不是他的初衷,而此刻的若若,无论心灵还是身体,都没准备好承受他的掠夺。

接下来的每个夜晚都要在忍耐中度过,颜赢终于意识到,或许当初一时冲动答应若若陪她度过这段更换被子的磨合期其实是个糟透了的主意。

要男人揽着心爱的女人睡了一夜又一夜,还压抑着不去胡思乱想,是不是太过艰巨为难的任务呢?

在颜赢的强烈要求下,若若还是抱着一团皇贵妃专属的宫装走到屏风后,笨手笨脚地尝试一阵后,小脑袋探出,尴尬道:“我……我不会穿。”

日冕帝掀起浓眉,戏谑问:“要帮忙吗?”

“不!”小脑袋立即钻回去,若若恼羞成怒尖声道:“传福喜进来就好,你不要过来。”只觉得两道灼热的视线几乎要透过屏风逼进狭小的空间内,若若不放心的又伸出头,确定颜赢并没有偷看或者试图靠近,才长吁了一口气,抱着胸蹲下去,乖乖候着。

古代的衣服穿起来真麻烦!可毕竟穿了这么久,即使没动过手,穿着的程序若若大概还是知道的。

偏偏这件皇贵妃的宫装蹊跷得很,一件又一件,大小皆不同,穿着的精髓就体现在里外顺序上,若若把它们翻到一团乱也没研究明白。

福喜来到,穿衣这种小事变得微不足道,巨大的铜镜摆在若若对面,让她亲眼瞧见,怎样依靠一件衣服就从地位卑微的侧妃变为高高在上的皇贵妃。

“娘娘,您真美。”福喜由衷称赞,扶着若若坐下,开始为她梳理长发。

若若关心的却不是这些,认真地想了下,“福喜呐,若是真的当了劳什子皇贵妃,以后每天都得穿的像个红包套似的招摇吗?”

美则美矣,不过光是穿衣打扮就要用一个时辰,是不是太浪费时间了。

“娘娘,这套宫装是浅红色,皇后娘娘的凤袍才是纯正的大红,以后在别的娘娘面前,可不能这么说,犯忌讳的。”福喜担忧地瞥了瞥皇上端坐的位置,很担心主子无心之言传到陛下耳中,她知道娘娘是无心的,可万一皇上多想了,那不是自己找麻烦么。

“唉,我刚才怎么就心软答应了呢,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不但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还得每天穿成这样,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呜呜呜,我还是不要活了。”若若整个人趴在福喜身上耍赖,才不管小宫娥的脸紧张兮兮变了颜色。

颜赢好笑地听着若若夸张的低喃,由于她太专心,以至于连他靠近都没发现。福喜无言退出,把一室清净留给两位主子。

瞧她又挠墙又跺脚、原地转圈圈的模样,颜赢抱臂倚墙而站,欣赏着她婀娜的身子,呵!这么有模有样,一点儿都看不出若若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她脚踝上的九爪金龙环偶尔因剧烈旋转而露出真身,待她停下,又被轻纱掩盖住。

“若若,过来。”他展开双臂,等她落入怀中。

走到身边才发觉这一刻期待已久,他的臂弯像是为她而打造,轮廓合适到不可思议。

她乖乖听话,走过去头抵着他的胸口,闷闷哀求,“不当皇贵妃行吗?好麻烦。”

“只是个侧妃的话,你觉得那些女人会尊重你吗?”颜赢反问,针对矛盾处一语中的。

当然不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身份地位甚至是穿着打扮一向都是评价人的标准。

很好笑,这个定律回到千年前还是一样管用。

也就是说,她不但不能逃避做那个皇贵妃,还得每天把自己当成个孔雀,打扮得花枝招展,最好身后跟着十几个狗奴才,没事欺压良善,调戏各色佳人……呸,是调教,还得要帮她的燕隐哥哥好好教小老婆们学学规矩。

“我怕自己做不好。”她心里可是一点底气都没有,当惯了孤儿,凡事靠自己,若若养成了遇难而上的顽强性格。可把这性格用在与人争斗上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他揽住她的腰,两具身体亲密无间地紧贴着,若若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颜赢身上,舒服而惬意。

“没事,你尽管去做,万事有我,若若别害怕。”他永远都是她的坚实后盾,若若很快就会明白。

“宫妃里哪位娘娘是你在乎的心头肉啊?提前通个气儿,免得到时候被我误伤了,你会不高兴。”小嘴撅起老高,虽然她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两掌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颜赢目光依恋地凝住她。“请你来主持后宫大局,就注定不会有任何特权存在,若若放开手脚去做,你只需要记得,在燕隐心中,没有哪个会比我的若若更重要。”

不得不说,颜赢他没有说出任何女人的名字,而是选择了她作为最依赖的对象,这样的回答让温若若的心彻底柔和下来。

她甚至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被人信赖倚重,尤其那个人还是她心里最在意的男人,一颗心满满当当的饱胀,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当回想起今日与颜赢的一番对话,她都不会有疲倦劳累的感觉。

“紫霞宫住了这么久,如今要离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她刚来时,这里还荒凉破败得像是皇宫中的一处鬼宅,阴天下雨,房顶漏水,连她住的卧房都无法幸免。后来不断修葺改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紫霞宫焕然一新,处处为若若日常起居的方便而设计,或许这儿不是最华丽的,但对于若若来说,紫霞宫却绝对是最适合她的。

“紫霞宫永远都是你的,我保证不会再有别人住进来。”他扶她坐下,承诺道,尽量打消她的顾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念这里,就可以叫人带你回来。”

若若摇摇头。

颜赢毕竟还是不懂的。

家是一种感觉,不是随随便便换了间房子住,就能立即把心情调整过来。

“算了,随便叫福喜帮我选一间寝宫,反正哪里都一样,还要重新适应。”对于若若来说,皇家的富丽堂皇基本类似,严格来算,她是分不出太大区别的。

“我倒是有个好地方,若若信得过的话,不妨听我的。”颜赢神秘兮兮地挤挤眼,得到应允后,从怀中掏出一串小巧的钥匙串。按理说一个皇帝是不可能随身携带这种东西的,但颜赢的坦然让若若下意识认为他做出怎样荒谬的言行都是理所当然。

颜赢卖了个小小的关子。

有钥匙必然有锁。

钥匙在若若手心里握着,那些与之相对应的锁,颜赢却没告诉她究竟放在哪里。

“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他饱含深意的眼神若若读不懂,只觉有一股深沉的哀伤裹在他周围,让颜赢长久的沉浸其中。

“唔?燕隐哥哥,这是锁宫门的钥匙吗?你快带我去看看吧,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今晚就搬过去。”若若撒娇地抓着颜赢的手臂摇啊摇,把他的注意力全转移到自己身上,若回忆太沉重,她会想办法要他忘记,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没有什么是甩不掉的。

“好吧。”欣然点头,颜赢牵着若若的小手,只带了福喜和九曜出了紫霞宫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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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娃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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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暗生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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