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语撼昆仑
第二十一章语撼昆仑
无尘子闻言脸色大变,转望着门下的弟子惊声道:“哦,真的有这回事?”
那些昆仑弟子在无尘子的目光下,心中发冷,畏畏缩缩地道:“是的,师叔。”
无尘子又扭过头来望着正在自斟自饮的赵乘风,口气很温和地问道:“真有此事?乘风。”
赵乘风震了一震,也望着无尘子的双眼,眼里含着泪水沉声道:“确有此事,但恕弟子暂时不能相告,到了后天我一定会让天下人都知道这凶徒的丑行!”
“师兄,不要听这叛徒胡说,待我先宰了他再说,免得他继续害人!”灭尘子一边说一边如飞箭一般地向赵乘风逼来。
“不可,师弟……”无尘子伸手一拉叫道,但灭尘子似有心要杀死赵乘风,动作十分快捷,无尘子竟抓了一个空。
“好,我可以先为师父减少一个仇人,再去将大仇人公诸天下也好。”赵乘风叫道。
所有的江湖好汉都为这一场争斗所吸引住,他们本就想看看高手过招,当然对打架很感兴趣,也便十分希望赵乘风和昆仑两老都露上一手。可当他们看到无尘子大有和解之意,不免有些遗憾,但当他们看到灭尘子那如飞鸟投林般的身法和那挟着风雷的一剑,都不由得叫好起来。
凌海很平静,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波动、没有任何痕迹的平静,没有感情上的负累,没有尘俗的沾染,没有灭尘子这一剑,更不会认为这一剑好,因为他已看出这一剑至少有十几处足以致命的破绽,但剑不是攻向他,他便很安心。
赵乘风也出手了,对手是他师叔,一个很凶狠的师叔,更凶狠的是对方手中的剑,那挟着风雷的一剑,被江湖好汉们叫好的那一剑。但赵乘风出剑之后,却引起了更大的震动,除凌海外,所有人都大声叫“好!”
这是一柄比风雷更厉比狂龙更猛的剑,最厉害的并非剑,而是使剑的人,一个身具泰山般雄浑气势的人,一个剑在手中便可傲视天下的人。
人狂剑更狂,虽然灭尘子是赵乘风的师叔,但赵乘风天分之高,在昆仑无人能及。灭尘子虽早赵乘风十五年入昆仑,但其剑术修为不一定比赵乘风高,连孔不离都几乎败于赵乘风之手,所以赵乘风狂,狂得有资本,但狂得叫人大吃一惊,狂得有些离谱,狂得让人大为不解。
赵乘风居然将好好的剑锋不用,而用剑柄对着灭尘子驱动风雷,若是以这样的狂对付一个江湖小毛贼,人们一定会说赵乘风对这个小毛贼太看重,但这次却不是小毛贼,而是武林中绝对可以算是高手的昆仑三子之一的灭尘子,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也有人在想,赵乘风或许是遵从江湖礼节,让他师叔几招,所以才会以这样的招式对待灭尘子。不过,那剑所激起的雄霸之气和那剑柄所走的弧度,的确值得众人叫好。那三尺青锋在剑柄之后带起一道青芒,似是慧星的尾巴划过长空一般,赵乘风的身法也似是一团幻影难以捉摸。
在众人不解和惊呼声中,灭尘子也跟着惊得脸色大变,他并不是以为赵乘风来送死,而是发现赵乘风这一剑蕴含着千万种变化,剑后的尾芒伸缩不定,而且尾芒的弧度竟与剑柄的弧度完全不一样,随时都有改变方向反噬的可能。这是什么剑法?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剑法有怎样的威力,他还不完全知道,只是他曾经试图改变角度攻击赵乘风,可是改过五百九十九次角度之后,还是发现,对方的剑柄竟封死了他进剑的轨迹,而且剑芒随时都有反噬的可能。他有些惊异,更有些不服气,一个师叔连一个弟子辈的人都斗不过,哪还有何颜面立于世上?于是他在行剑的过程中不断改变角度、方位,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十分之一秒钟,但他却又改变了二百八十六种方位和角度,可惜的是他依然没有机会越过赵乘风剑柄的轨迹,这只是一种感觉,很奇妙的一种心灵感觉。虽然两柄剑还没有在空中接触,但两个高手的气机早已在空中交手。所以灭尘子才有这种感觉,因此他迫不得已,只好再拔剑。
再拔剑,身后的另一把剑。本来他只是在第一柄剑与对方接触之后,才会用第二把剑使出杀招,把敌人斩杀。虽然他自创的双剑同使的绝技很厉害,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在未交手之前迫他施展双剑同使之技。就算在杀人时动了第二把剑,那也并不是双剑同使之技,那只能算是一种配合,比较巧妙的配合。但他并没有估计到,赵乘风对他的双剑配合之法也有很深的了解,因此才创出这一套对付这两剑配合的神奇剑法,也真的很成功地将灭尘子的双剑逼了出来。
这是一柄绝对不普通的剑,不普通并不仅仅是指剑身的不普通。更因为这剑身上涌出一股强烈的杀意和浓重的血腥,以前绝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一个修道之人居然会背负血腥如此之重的剑。有人知道,但他们早已死在这柄剑之下,更不能告诉别人这柄剑的邪恶,因为他们的血早已被这柄剑吸干,也助长了这柄剑的邪恶。剑身泛起淡淡的红芒,如一些被水洗过的血迹。剑自身本就有一股凛冽的杀气,再加上灭尘子对赵乘风必杀的决心,使得那股杀气锐不可挡。
“血邪剑,没想到你就是血邪剑的主人,枉你以正派自居,竟然用如此邪恶的剑,真令人不耻。”凌海有些惊异地道。
无尘子的脸色有些难堪。因为这把剑,也因为灭尘子这个人莽撞得不可理喻,人们开始有些担心赵乘风。
灭尘子的气势一变,双剑同使,人似乎有些疯狂,让酒店里的江湖好汉们大吃一惊。当然也有很多人听说过这血邪剑的来历,对灭尘子也大为不齿,对赵乘风也更为担心,这一柄魔剑往往会给人带来很意外的邪恶力量,有时甚至可以摧毁一个人的精神,使握剑之人发挥最大的威力。
赵乘风的脸色有些难堪,并不是对“血邪剑”的畏惧,更不是被灭尘子的气势压倒,而是为有这样的一位师叔而感到心冷,为昆仑派感到心痛,也坚定了他要除掉这位师叔的决心,于是他的剑式变了。
剑锋回绕,剑柄后抽,剑身整个便横成一道一字。在空中平平地推将了出去。剑身有些颤动,每一次的振幅似乎都不一样,也便使平推的剑身翻起一浪一浪的波涛,又似有一缕缕水气从剑身上散发出来,使那血腥之气变淡了很多,而赵乘风的脚步也快得踩出一串的脚影,他虽只有一人,可是却拥有一队排列得比较乱的人影。
这一剑不再是狂暴,而是很平和,很温柔,很飘突,似是云儿,似是浪儿,这中间如暴风雨的转变,很自然,很柔和,没有一丝迹象,没有半点痕迹,甚至没有半分征兆,就突然地由夏天一下子回到了春天。
昆仑派的弟子们有些迷茫,就因为这一剑,他们的眼中尽是敬慕。这是他们的大师兄,也是他们昆仑的骄傲,他们看出这一剑似是昆仑剑法中的“一线天”,却又觉得有一点不像,但可以肯定以前从没有人将“一线天”的招式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连上任掌门或许也会自叹弗如。无尘子也很惊异,赵乘风这一剑的确是昆仑剑法中比较普通的一招守式“一线天”,可是由赵乘风使出来竟完全不是那回事。“一线天”是一招威霸的守势,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猛。其精神宗旨便是“猛、狠、快”,有大山的精神,有深谷的意境,有秘洞的韵味。而赵乘风这一招“一线天”却非以“猛、狠”见长,而竟是如此轻柔,就如海浪吻沙一般轻柔,这一剑的宗旨竟是“突、快、灵、轻、柔、”,不仅有大山的精神,有深谷的意境,有秘洞的韵味,还有大海的情趣,有海浪的温柔,有浮云的莫测,还有礁石的沉稳。这是昆仑剑法自创派以来,从来没有人达到的境界,从来没有人去想的境界,这也就是使昆仑剑法发展有些停滞的原因。但赵乘风却是武学之奇才,在一次到海边游玩之时,竟让他在海天一线之间悟出了“一线天”的修改意境。如今,他果然没有让众人失望,居然使出了这融汇大海和大山之神韵的一剑。无尘子有些感动,有些伤心,有些欣喜,有些想流泪的感觉。
凌海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很难觉察出来的微笑,他在为灭尘子叹息,他在为赵乘风高兴,为昆仑派高兴。而灭尘子却大惊,不仅惊而且惧。赵乘风的武功境界居然比他还要高,怎叫他不惊?而且赵乘风的剑势如此博大浩瀚,怎叫他不惧?
灭尘子绝不是一个庸手,他手中有剑,剑便是资本,他的剑式也和赵乘风差不多,也是风雷滚滚,血芒暴射。那是一把邪恶的剑,邪恶得有点让人心惊的剑。还有一把剑,一把比较普通的剑,两柄剑同时使用,这是灭尘子引以为傲的资本。十年前,他便可以分心两用,同时使出两种剑法来。再经过十年,他又创出双剑同使的绝技,顿令江湖为之失色,更让昆仑三子之名在江湖中声名大振。可是今天却对一名晚辈弟子动用了这十几年苦心创出的绝技。
血芒暴射,白芒翻腾,两柄剑织成一颗巨大的彩球,一颗似天上流星般的彩球,带着陨石下坠的力量和速度向赵乘风的“一线天”撞去。
“一线天”被赵乘风改变后,再不止是守势,而已是最温柔的攻势,也是最坚韧的守势。犹如大海,它可以吐噬任何东西,虽然会被击得浪花四溅,可却对自己无所损伤。
巨大彩色的“陨石”撞入白茫茫的一片剑芒之中,一阵锐耳的金铁交击之声,一阵阵剑气“咝咝”之声传了出来。
白芒四散涌动,而彩色的陨石也被这茫茫的白芒完全吞没,“铮铮……叮叮……”之声愈来愈密,灭尘子和赵乘风的身影在白芒中不断地翻腾,四周的石子、沙土树叶全都绕着白芒不断地飞旋。突然一阵阵阴寒之气从白芒之中飞散而出,坐在酒店里的江湖人士不免都感到心底有些发凉,但他们睁大了一双眼睛,除少数几个人外,其他人根本就看不清赵乘风和灭尘子相斗时用的是什么招式,出剑的角度,更不用说欣赏其精妙之处了。但他们也知道,这一场比斗的惊险程度便如在雪崩之下飞逃一般,稍微一点没注意,或慢一步都会葬身于雪底。
凌海却将他们的剑法看得一清二楚,那些白芒形成的雾气,在别人眼中或许密不透风,但在凌海的眼中那只不过是一个个大窟隆组成的鱼网罢了,那些疾如电光的剑招在他的眼中也是如爬虫一般,有很多漏洞。不过他却知道,这两个人也快要接近自然的轨迹,因为他们的剑招虽未达到完美之境,但剑招所走的轨迹却绝对是很好的空间位置。
无尘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条很窄很小的缝,将那锐利的目光像刀片一般飞射出来,目标当然是白芒之中的赵乘风与灭尘子。两人的功力与招式都出自昆仑,两人的招式都有所创新和突破,所以他很专注,很专注。虽然他是昆仑三子的老二,但对于武学来说,他还想吸取一些别人的长处,特别是同门的思想。因此他看得很入神,很仔细。每一招每一式他都会在心中演练一遍,真是获益非小。
其他昆仑弟子的功力不是很高,但却也绝对不是使剑的低手,对于两位那精妙的昆仑剑法,还是能认出一些,甚至有些是他们学过的招式,所以他们看得也很入神,有些以前还未能贯通的招式在此时霍然贯通,同样是获益不浅。
灭尘子的双剑同使的绝技的确不凡,当他完全投入到白芒之中后,两把长剑依然吞吐自如,但对赵乘风的剑法,他依然无能为力。因为两人的剑法都是昆仑剑法中改进而成的,赵乘风对昆仑剑法都了若指掌,然后再加以改进,所以灭尘子根本奈何不了赵乘风,而灭尘子也是将昆仑剑法不断改进,使之更符合他自己的性格,也更接近大自然。显然赵乘风一时也不能伤了灭尘子。
那柄“血邪剑”邪气十足,那一阵阵血腥之气让赵乘风有点想吐的感觉,但他并没有吐,他强忍着,因为他知道这柄剑会吸去人身的血,但那要在你吐了之后才有效,所以他强忍着没有吐,也不能吐。他只是加强手中的攻势,来减轻血腥之气。
突然,赵乘风的剑式又一改,变成一阵绵绵细雨,那道白雾又开始向中间涌动。这一次并不是昆仑剑法,却是赵乘风自创的剑法。那是一种时而大开大阖,时而如空山灵雾飘突不定,时而犹暴风骤雨,时而如春雨浇花……变化之迅速,变化之自然,变化之巧妙,变化之突然,让人叹为观止。灭尘子的剑法一下子便扰得乱了套,他从来都未见过如此玄奇的剑法,更没有想到这些突然的变化后,便出现一个与前一种完全相反的路子,而且每一次变化都是突如其来,没有半点征兆。有时攻出一招便改变路子,有时两招、三招才改变路子,甚至有时候一轮疾攻,当你透不过气来时,他又突然改了一种剑式。灭尘子感到头都大了,手中之“血邪剑”的魔力也因其心神有些乱而难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因分心两用变得破绽百出。
“铮铮!啊……”两声金铁的巨鸣,夹着一声惊叫,白雾飞散得不见踪影,灭尘子手中的血邪剑和青钢剑被击得飞了出去,两只手的手指滴下了殷红的血水,面色一片苍白。便在这片刻的剑斗中他便已经一下子苍老了十年,头上那呈灰色的头发全部变成了白色,在微微带有一点秋意的风中扬着无奈的轨迹,还有几缕正随着这犹如秋天的风儿翻飞而去,嘴角渗出一点点血丝,立于秋风中便成了一个活生生的雕像。他不能动,也不敢动,两只手斜斜地垂于膝上,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望着赵乘风手中的剑。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剑,惟一一点不普通的是握剑之人注入剑中的生命,那是一股很浓很浓的杀意,透过剑尖,就像是一根冰柱一般抵着灭尘子的咽喉。剑离灭尘子的咽喉有两尺来远,但那股杀意已经将灭尘子的骨髓都冻僵了,而且只要赵乘风将剑轻轻一挺或内力一逼,或许是剑身,或许是剑气,但定会在灭尘子来不及思索该往哪儿躲时便可刺穿他的咽喉,所以他不能动也不敢动。
赵乘风立出天神的姿态,有山一般巍峨的气势,有野火一般狂野的斗志,整个人便似吸收了天地之间所有霸气一般,立着便代表了天地之间的威风。他嘴角也有血丝斜挂,脸色也有些苍白的风韵,但他的一只手,一只握剑的手却是绝对平静,绝对有力,绝对可以在百分之一秒钟内洞穿灭尘子的咽喉。他还有一双眼睛,一双眯成两条缝的眼睛,无数道“冰刀”从这两条缝中飞出,窜入灭尘子的体内,似是要将灭尘子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割开来仔细分析一般,这便是让灭尘子不寒而栗的原因。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更为这种气氛增添了一丝丝沉闷的死意。无尘子没有动,他不敢动,他一动或许只会看到灭尘子的尸体在他眼前倒下,同时他对灭尘子也有一丝疑虑——剑!现在已飞离了灭尘子手中而掉在地上的一把剑,那柄含有血腥之气的“血邪剑”!昆仑派的弟子更无人敢说话,因为无尘子不作声,同时他们也看到了目前的形势,他们敬畏赵乘风,他们对灭尘子有些不齿,所以他们也不说话,甚至不会挪动一下身子。
凌海没有动,他也不必动。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高兴,为赵乘风高兴,为昆仑派高兴,当他一见到那把“血邪剑”时,他便知道,灭尘子今天是败定了。若没有那把血邪剑,或许还激不出赵乘风体内的潜力和憎恨。一个人若对另一个人有了恨,肯定会有一股怒火支持他去对付此人,而一个动了怒的人,他的功力和斗志便会在无形中增加一些,当然那必须是一个对心灵控制得很好的人,否则他的心神会有些乱,那时不仅会使自己失利,甚至会送掉性命。但赵乘风不会,他是一个天性豁达之人,虽怒但不影响其心神,所以灭尘子败得很快。不过赵乘风也好不了多少,他已经受了内伤,可这样并不影响他杀人的力量,所以灭尘子只能待宰。凌海也便很放心。
众人都在微有秋意的风中静立了片刻,赵乘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平复内心的波澜,然后才冷冷地道:“你的‘血邪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灭尘子望了望无尘子,狠狠地道:“哼,既然老夫已经败在你这叛徒的手中,要杀就杀,要剐便剐,何须啰嗦1
“要杀你,那简单得很,不过你别妄想遮过你与那杀人狂魔‘血影子’的关系,既然他的‘血邪剑’能在你手中,这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天下人人皆知,血影门加入了毒手盟,而血影门的上代掌门人‘血影子’连同他的魔剑一起不见了。据说,他是把血邪剑传给了他的关门弟子,然后便撒手归西了。难道你便是‘血影子’的传人!”赵乘风怒声问道。
“哼,我若是血影子的传人,又怎会败在你这黄毛小子手里!”灭尘子不屑地道。
“哈哈……”赵乘风放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灭尘子怒问道。
“我笑你真笨,老了还这么天真。你没有听说过,在六十年前,‘血影子’与昆仑祖师在昆仑之巅约斗,三战三败的故事吗?血影子只不过是凭一柄‘血邪剑’杀入江湖而已。若非祖师**在血影子也是江湖中一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没有废掉他,否则,恐怕你现在还见不到这把‘血邪剑’吧!”赵乘风轻蔑地道。
“哼……”灭尘子依然不作回答地哼了一声。
“快说!你到底和血影子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有血影子的‘血邪剑’?”赵乘风厉声喝问道。
“让我来告诉你吧,赵大侠。”凌海说完,突然如海燕掠波一般在瞬间飞至赵乘风的身边。无尘子想阻住凌海的去势,生怕他会从旁出手杀了灭尘子,所以也全力阻挡,可是他的身形掠起时,凌海早已如一阵轻风般从他的身边飘过。根本不要说什么阻拦了,就在连赵乘风都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凌海的手已抓到了灭尘子的脸上。
灭尘子大骇,也不顾赵乘风的剑,竟向后飞退。赵乘风也大惊,以为凌海要杀人灭口,忙挥剑急拦道:“正义兄你……”
凌海的动作真可谓快到了极点,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的现象。赵乘风那一剑本有三分不忍,但七分攻势依然很凌厉,可是凌海却根本就没有将其放在心上,身子在飞掠之时,如弱柳迎风一般在剑雨中钻了出去,根本就不受剑势的阻挠,五指轻如莲瓣轻展,小拇指又屈于手心,射出一缕真气。
一缕乳白色的真气,如有实体的气柱,直撞上灭尘子的檀中穴。太突然!太快!太飘突!在灭尘子还来不及躲开时,对方的手指便已击在他的檀中穴之上。
凌海的去势依然迅疾无比,伸开五指向灭尘子面部抓到,赵乘风、无尘子和昆仑众弟子及一些江湖人士都为他的动作所震慑,更为他的动作所迷惑或是大惊。
“不要……”“嘶!”赵乘风和无尘子还没有叫完便听到这种非常别致的声音。
“啊……”眼尖的人早已一声惊叫。
赵乘风和无尘子如飞般地掠至。凌海让开身子,众昆仑弟子、无尘子及赵乘风的视线为之一开。
“啊……”众人同时惊叫。
凌海悠闲而立,轻松地道:“这便是答案,请大家恕我鲁莽!”
“不是灭尘子,是假的……”酒店里有人开始议论了。
立于赵乘风与无尘子面前的竟是一位陌生的中年人,唇尖嘴长羊口,鼻梁似剑,一双眼睛又小又圆,凸露眼珠。这哪里还是灭尘子!灭尘子在哪里?灭尘子在哪里?
“看,这便是你们的灭尘子。”凌海扬起手中的人皮面具道。
“你是谁?灭尘子师叔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赵乘风厉声道。
“你这恶贼,将我师弟怎么了?”无尘子悲切地问道。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灭尘子?”那中年人反而很镇定地对着凌海道。
“你先回答好他们的问题,我便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我怎好放着正事不干,而来炫耀自己的超凡能力呢?”凌海有点开玩笑似地道。
“那好,我先回答他们的问题,但你能否也完全回答我的问题,让我死也瞑目?”那中年人悲壮地道。
“若是我不呢?”凌海反问道。
“那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们半句话!”那中年人沉声道。
“我就不相信你这贼子能不回答我的问题!”无尘子怒喝着举起右手重重地拍在中年人的肩井穴上。
“呀”一声惨叫从中年人的嘴里发出。
“我就不信你是金刚打造的,老夫就让你尝尝分筋错骨的厉害,看你敢不敢小看我们昆仑派之人!”无尘子狠声道。
中年人的面色已经变得焦黄焦黄,豆大的汗珠,从额角、面颊、鼻尖不断地向下滚落,但他一直紧咬着嘴唇,除第一声外再也没有半声悲呼。嘴角的血不断地下淌,嘴唇已经被咬裂,但并不说上一句话。
凌海和赵乘风及一些江湖好汉都露出了欣赏的眼神。已经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中年人的脸已呈腊黄色,眼神中尽是痛苦与仇恨,但依然没哼半句。
“你说不说?”无尘子怒道,众昆仑弟子也持剑以待。
“你……妄……想……”中年人倔强地道。
“好汉子,果然有几分傲骨,不过只可惜走错了门。无尘子前辈,能不能给晚辈几分薄面?暂缓一下这苦刑,让我来叫他说出来怎么样?”凌海谦和地道。
无尘子望了凌海一眼,诚恳地道:“那就有劳先生了。”说完伸手在中年人的身上连拍了几下。中年人一下子萎缩倒于地上。刚才无尘子在他的肩井穴注了入了六道真气。将其体内经脉都弄得一团糟,几欲断裂,骨头也都充了气一般向外膨胀,几乎快要粉碎,直到刚才凌海又在他身上拍了六掌,将体内的六道真气全都抽离体外。那些混乱的经脉一下子恢复正常,整个人便再也支持不住,于是萎缩于地。而被点的檀中穴,因凌海不是用的特殊手法,所以也便随真气的抽空之冲击而被解开。
凌海如幻影一般出现在中年人的身旁。谁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似乎中年人身边的空气突然凝结成凌海一般,连赵乘风和无尘子也大吃一惊,但凌海身上的那股浩然正义和祥和之气令两人感到很安全。
凌海伸出一只手,一只晶莹如玉的手,修长的五指,化成兰花状,先将中指置于中年人的百会穴,然后其他四指在百会穴四周缓缓敲击着。
中年人在昏迷之中顿觉百会穴中有一道祥和浩大之气传入体内,然后又有一缕缕阴柔的真气向体内不断地注入,在各受损的经脉间游走不定,体内的伤痛竟在这数道真气的冲击下霍然而愈。
中年人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中的疲劳与痛苦尽数驱除,第一眼便看见凌海蹲于他身边,五指搭于头顶含笑地望着他。
“你为什么要救我?”中年人不解地道。
“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但更有一份好奇心,想多知道一点秘密,所以我才救你。”凌海含笑道。
“你很有趣,可惜我不是你的朋友。”中年人叹息地道。
“只要你好好地回答他们的问题,或许我们能做个朋友也说不定呢?”凌海意味深长地道。
“我依然坚持我的原则,否则免谈。”中年人固执地道。
“你是不是太倔强了一些,难道生命都比我所要回答的问题更不值钱吗?”凌海有些惊异地道。
“哈哈……你说的也有道理,但对于我来说,失败便等于自杀,已经没有生的权力,就算你们不杀我,江湖亦无我立身之处,何况他们也绝不允许我活着返回组织,那时的死也许会更惨,所以迟死早死对我来说,都已经是无所谓了。我知道你是个高手,若死得明明白白也不枉我这一生了。你们杀了我,我何乐而不为呢?”中年人凄惋地道。
凌海抽回手凝视着中年人的双目,然后问道:“你中了三尸续命丸?”
“不错,你对毒物的研究很深?”中年人反问道。
“不错,若我能为你解开这种毒药那又将如何呢?”凌海疑问道。
“不可能,这世间除了凌家的重要人物才能配得出解药外,便只有给我吃下这颗药的人有解药,而凌家在三年前一役中尽数被毁,这世间也便只有她才有解药。”中年人有些恐惧地道。
“你也太小看这江湖了,这江湖中藏龙卧虎,天地之大,难道就没有人的用毒功夫超过凌家吗?”凌海沉静地问道。
“我想没有,就算是唐门用毒也不一定比凌家更高明,对于三尸续命丸,唐门也只好自叹弗如,大不了花一番气力能将这剧毒压制一时而已。”中年人肯定地道。
“不过,我却一定能解开你体内的剧毒,只要你认真地回答我们的话。”凌海虔诚道。
“没用的,你们的手段比不上他们,何况在江湖中如你和赵大侠这样的正义高手有几人呢?”中年人伤感地道。
“这个便不用你操心了,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法,那这个江湖中的邪魔不更加猖獗吗?若我们都有与邪恶誓死一战的决心的话,定会有更多的正义之士响应我们的,那么这些邪魔又算得了什么呢?”凌海深有感慨地道。
“好,既然是这样,你们问吧,我相信你。”中年人坚决地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代替灭尘子的?”凌海问道。
“三年前,就在凌家被毁之后的第三个月。”中年人平静地道。
“那么你将真的灭尘子前辈怎么样了?”凌海又问道。
“我不知道,当时,是由别人负责对付真的灭尘子,我只在这之前的一年中苦练昆仑剑法,也经常上山观察灭尘子的生活习性和动作以及他和熟人的称呼,直到上面有人来通知我,我便去替代灭尘子,真正灭尘子的消息便一直没有听说。”中年人道。
“你的昆仑剑法是谁教给你的?”无尘子狠声问道。
“这个当然是我师父教给我的了。我师父便是‘血影子’,当年他与昆仑祖师比剑于昆仑巅峰,三战三败,便将之引以为平生大耻。同时我师父天资过人,第一次决斗,共斗了一千招才分胜负,当他逃离昆仑后,便仔细研究昆仑剑法,然后又去进行第二次挑战。第二次我师父并不是专为挑战,而是想借机观察昆仑剑法,虽在第一千八百九十六招时又败了,但依然被他闯出了昆仑。他养好伤后,却沉浸在昆仑派的剑法之中。昆仑剑法博大精深,并非两次决斗便可以完全学好,于是我师父便进行了第三次挑战。这一战主要也想把不了解和不明白的剑招在这次挑战中弄懂弄通。而你们的祖师也在最后一战中看出了我师父的心意,且感他一片至诚也便没有将我师父杀死。我师父也就因此学会了昆仑剑法,但为了感激昆仑祖师的不杀之恩,他并没有想破解之法,而是以本门的武功与昆仑武学融会贯通。可惜,本门的武功与昆仑所走武学之路绝然不同,根本就难以揉合,可我师父也想出了一个分心两用的方法,可以让一正一邪的武功同时使用,也便达到了一种超凡的境界,所以扮演灭尘子和模仿昆仑剑法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中年人遥望着蓝天向往地道。
“那你的主人是谁?谁给你吃的这颗三尸续命丹?”凌海奇问道。
“我不知道她长得是什么样子,但她定是个女人,我每次见到她总是以黑布蒙着脸,只知道她的眼睛很媚,声音很柔美。看身材应该是个美女,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独臂老头,当然这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来年龄很大,脸上也蒙着一块黑布。”中年人思索道。
“那你怎样和他们联络?”凌海疑问道。
“我不能联系到他们,有事他们会找上我的。而且到三尸续命丸快发作之期他们便会出现在我的附近。”中年人真诚地道。
“哼,骗人!以你的武功,要杀两个人还不是件易如反掌之事?又怎会被人下了这种毒药呢?”无尘子怒问道。
“江湖险恶,不是有人说‘明枪易躲,暗剑难防’吗?谁会没有疏忽之时呢?”中年人不屑地道。
“那江湖中传言‘血影门’加入了毒手盟可有此事?”赵乘风疑问道。
“不错,但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目前,血影门的掌门是我师兄,不过我从来都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他甚至还不知道世间有我这个小师弟。”中年人沉声道。
“我师兄是不是你杀的?”无尘子厉声喝道。
“不是,当时我有事要办,更何况我并不想杀死你大师兄,我若早杀了他,那或许便会有新的杀手任务要做,可能很快便会离开昆仑派,而昆仑的武学又是江湖一绝,那不减少了太多学习的机会吗?”中年人无惧地道。
“那么,我大师兄是谁害死的?”无尘子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具体是谁或许这位赵兄弟比我更清楚,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这是我应该做到的,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背弃信义!”中年人毫无羞涩地道。
“你是毒手盟的人?”凌海急问道。
“不错,虽然我并不能算真正的毒手盟弟子,但却是毒手盟的外系杀手。在各门各派中都有像我这样的人,有的身分和武功比我还高,多数都是由毒手盟的左圣使及那独臂蒙面老人掌管,因为每人都服食了毒手盟的三尸续命丸。”中年人道。
“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各派中哪些人是卧底吗?”赵乘风平静地问道。
“我的真名是殷无悔,本是无名小卒,后蒙恩师点拨,教我武功。没想到十数年修行后,刚出江湖便被奸人暗算,已致不能仗剑江湖,真是报应。至于其他各门派的卧底是谁,我便不太清楚,或是根本不知道,在毒手盟这个组织里,只有上级才知道下属的名字,而平级之人是不可能知道对方身分的,甚至擦肩而过也不知道,我们之间没有暗号,除非很大的行动,才由上级给我们安排编号,再告诉我们联络的暗号,但大家都是蒙面而行,依然不会知道对方的身分。”中年人有些无奈地道。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我?你没有杀害我师父,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赵乘风疑问道。
“不错,虽然我没有杀死你师父,但你师父也绝不是傻瓜,在他死之前,他便已经发现了我的身分。所以组织里便派出另外一些高手杀害了你师父,我之所以没有参与是因为我若在场,你师父一定会起疑心,从而有所戒备,那样便不能一举将你师父制服。而在他临死之前,你却赶到了,他当时向你说了几句话,我想这当中一定有关于我的秘密,为了不让秘密泄露,我必须要杀了你,不过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厉害。”殷无悔有些好笑地道。
“哦,你说的可是事实?”无尘子厉声问道。
“难道我还会说假话吗?死我都不怕,还怕说几句真话吗?真是好笑!”殷无悔反问道。
“血影子前辈现在怎么样了?”赵乘风平静地问道。
“已经乘鹤西去。”殷无悔内心十分伤感,顿了一顿,又道:“还有问题要问吗?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不违背信义。”殷无悔爽快地道。
无尘子望了望赵乘风又望了望凌海后,沉声道:“没有了。”
“那很好,待我向这位大侠问几句话后,你们要杀便杀。”殷无悔毫无惧色地道。
顿了一顿,便对着凌海疑问道:“不知大侠是怎样识破我的身分的?”
“很简单,一个人的易容之术再精也不能把自己全身都化装。虽然可以化装,但和脖子之间的颜色总有一点点差别,你的易容之术也算不错,能将面部表情与面具相配合,但刚才你与赵兄那一战却出了极大的毛病,稍微思索一下便会明白。刚才你那样巨烈地打斗,当然会大量出汗,而你面部出的汗很少,但就在与脖子交接的地方,那一圈却渗出许多密密的汗圈,那细小的汗珠就让我感到那里很不正常,于是我怀疑你带着面具。也正是我不先向赵兄与无尘子打个招呼便伸手去抓下面具,以致险些惹出误会。”凌海轻松地道。
“哦,大侠真是高人,眼力之好令殷某佩服,大侠刚才所使的手法不知出自何门派,在中原武林中似乎没有见过?……”殷无悔急切地问道。
“天地之间,万法皆自然之物,域外亦是自然,中原亦有自然,何谓我的手法不似中原之物呢?我的武学不属任何门派,更不是什么绝学,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自然之现象,不知你是否见过荷花绽放?刚才我只不过是将荷花绽放的过程加快了很多,而射出的那一指便是荷花吐蕊,如硬要说我刚才施展的手法所属门派,那只能算是自然门。”凌海莫测高深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