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凿点虚空
第二十三章凿点虚空
定于虚空中的那一点,在同一时刻接收了五柄来自同一方向、不同轨迹的小凿,这五柄小凿很准时,很顺贾风骚的意思,在那虚空中的焦点上,撞了一下,五柄小凿互相撞击了一下。然后就像被捅的蜂窝一般,爆射开来,没有定形的角度,没有任何三点在一条直线上,这是一簇乱射的花,这是一团疯狂的杀人凶器。
这些小凿很飘突,很迅捷,那绝不是用语言所能准确形容的。那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当这种感觉一产生后,贾风骚的一根小凿已经飞入到无尘子开满鲜花的春天里,还有四根分射尹氏五虎。不多不少,每人一根。
当无尘子发现自己编织的春天里,飞进来一"毒蜈蚣"时,已经是有些迟了。迟则生变,那根小凿已迎面向无尘子飞射而至,咽喉、眼睛、额头、心脏……这几大要害似乎都是这柄小凿的目标。无尘子没有办法,他只好毁去春天,毁去自己编织的春天,他不想自己的血染红春天里的花,所以他便回剑自保。但他心里始终有一点不明白,他的剑网如此密,他的剑花开得如此鲜艳,为什么依然会有这条"毒蜈蚣"飞进来,但一切考虑都是白费,因为春天已被眼下的夏末秋初所替代。
尹氏五虎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他们的剑招很狠,但却没有一根根小凿狠。他们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来不及考虑和思索,因为小凿已经罩住了他们上半身各大要害。他们的剑网并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他们不想死,所以他们只得回剑自保。
现在最让凌海头痛的是从四面涌过来的三十名杀手,三十名不畏生死的杀手,他们的剑都很锋利,他们的剑都很狠,他们的杀气都很浓,他们的配合都很稳。赵乘风的剑依然没有改变方向,砍向尹氏五虎的狗头,而殷无悔的剑却是攻向三十名杀手。凌海的剑呢?他的剑在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他人谁也摸不透。不过凌海虽未出剑,但却动了一下左手,只动了一下。
无尘子自己开创的春天已被一条"毒蜈蚣"完全毁去,可是当他的春天一灭后,却又看见了一个春天,比他所开创的春天更逼真,更动人,更有意境。几朵小小的鲜花被微风吹着缓缓地飞旋,然后飘向远方,又似就在他的近前,虚虚渺渺,飘飘忽忽,毫无着落。后面几只小蜜蜂,几只美丽的蝴蝶,几只漂亮的蜻蜓,也随后追至,它们的动作,它们飞行的轨迹是那样优雅,那样有生气。时缓时疾,一阵阵花粉的香味,一阵阵悦耳的翅膀振动声,真让人有些陶醉。
无尘子有些自卑,这样的春天,是他所制造出来的春天所无法比拟的,这里有绿叶,有红花,有青草,有白花,有彩蜂,有黄蜂,有红蜓……这是多么神奇的制作呀。这些东西都很飘突,有一点点不真实的感觉。
无尘子是个高手,高手有高手的心智,高手有高手的定力,高手有高手的反应。无尘子只是有一点迷惑,那是因为那个春天与他所制造的同是春天,所以才有一刹那间的迷惑,但很快便已回到现实之中。现实之中有一条"毒蜈蚣"向他噬来,现实之中,他的剑已经削向"毒蜈蚣",现实之中那美丽的春天只是一个动人的陷阱,一个诱人的杀招。
"叮叮叮……"无尘子及尹氏五虎中的四虎都挡开了飞射向他们的小凿,但小凿的力道大得惊人,无尘子的手臂有一点点酸麻,尹氏五虎剩下的四兄弟每人都向后飞退了两大步。小凿中有一道浩然清纯之气,这不是先天存在于小凿内的,而是贾风骚注入小凿内的,这一股真气是使这五根小凿在虚空中撞击后又爆射而出的动力,这一股真气也是让小凿能安然穿透剑网和春天的护罩,而这一股真气并未因此而消失,而是继续存留于小凿之内。
"好,好,你这一凿打得爽呀,打得爽。现在来看看我的。"白百痴大声欢叫道。
"嘿嘿,更爽的还在后头呢,走!咱们到里面去和他们打。"贾风骚得意地道。
"那我们来比一下,看谁打倒的人多,怎么样?"白百痴大叫道。
"比就比,谁怕谁呀?"贾风骚一说完立刻飞入三十名杀手之间,而在空中翻腾之时,便从腰际拔出两把和他刚才打出去的小凿一样的小凿,嘴里还大喝道:"看凿!"几名杀手被这一喝惊了一下,又看见对方抽出小凿,以为会和刚才一般飞射出去,所以便向两旁让了一让。而贾风骚并不打出这两根小凿,而是借机落入人群,便开始一阵乱打。
白百痴却从怀中掏出一对短巧的钺,一式雷公飞天,双脚向右旋跳,转了一个二百七十度的大弯,然后全身腾空而起,当飞临外围的杀手时,右脚迅速飞弹而出,同时推出一掌,钺斜展,钺刃上挑,一下子使得这名杀手飞身侧上,同时又有四名杀手反攻而上,剑气横飞。真是惊险万端。
白百痴并不怕,他遇到越厉害的对手,便越兴奋,他的钺招不断地翻变,陈香劈山、罗汉拜像、仙人敞门、刘海撒钱、太公钓鱼、迎风断草、龙旋天边……每一招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绝技,而他的兵器也是奇形怪状,更使得众杀手手忙脚乱。
酒篷里的豪杰对毒手盟也是恨之入骨,今日一见有这些武林高手与之对敌,当然也想放手去干,将这些毒手盟的精锐给灭掉,反正后天王老英雄寿宴上便会提出如何对付毒手盟的大计,联手除去这一大奸帮,也不在乎早一天与毒手盟正面翻脸。所以有很多人跃棚而出,刀光、剑影、棍风、枪啸、人吼,汇成一片肃杀交响曲,形势异常猛烈,这是毒手盟刚开始没有预料到的结果,绝没有预料到。也是毒手盟绝不想见到的,但形势的确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惨杀是不可避免的。
无尘子挡开了那一根小凿,但却又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问题,那便是——秋天里的春天,充满生机的春天,充满诱惑的春天,奇诡无比的春天。他想躲,但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构思躲往何方,也没有机会去躲,几朵野花分布得很奇特,几只蜜蜂所走的路线很美妙,几只蝴蝶飞行的轨迹也很特别,几只蜻蜓飞行的弧度很玄,几只黄蜂、几片绿叶、几株小草飞行得很杂乱,似乎毫无章法,但却又织成了一道很规则的网。
无尘子的手臂酸麻还未来得及复原,便又要挥剑去挡。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很酸软,几乎使不出力气来,接着全身都似乎要发软,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他才感到那些花粉之香有些不妥,但已经迟了,再也没有机会去告诉别人。
"扑扑……"蜜蜂、蜻蜓、蝴蝶、黄蜂全都钻到了无尘子的身体里,几朵小花、几片绿叶、几株小草也插在无尘子的身上。
"有,有毒……"无尘子发出最后一声不敢相信是现实的低语,但谁也没有闲情去理会,因为现在的战况已经很激烈,简直太激烈了。
凌海欺身一把夺过无尘子手中的长剑,于是大家看到了凌海的剑,也是无尘子的剑,但这真的是凌海的剑吗?只有凌海能告诉那些杀手。
赵乘风使剑的速度是最快的,他的目标是出山虎。出山虎刚被逼退两步,赵乘风的剑便已经逼了上来,这不是昆仑剑法,这只是信手的一剑,但又包含着一种至理的一剑,这是一道充满勃勃生机的轨迹。这一剑所包含的至理便是——"生与死!",对赵乘风来说,这是生机,对于出山虎来说,这便是死,有死无生的一道轨迹。
出山虎有些恐惧,这一剑让他感到了死亡的接近,他从来没有这样贴近死亡的感觉,也从来都没有感觉到生命的无趣,他现在只想到他快要死了。但他毕竟是一个高手,他不想让自己白白死去,他也不能让自己白死,他想拉一个人来为他陪葬,当然这个人最好是赵乘风。于是他的剑也飞刺而出,他自信必死,所以便不留后路。
驻山虎看到他的大哥就要死于别人的剑下,当然是不甘心,他们四人的阵式本来破绽是很小的,赵乘风绝不可能有独自攻击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的机会,但却全因那一根小凿,击破了他们的防护罩而且让他们的功力受损,手臂酸麻。但他依然是向赵乘风猛扑而去,剑招是拼命的招式,只要赵乘风杀了他的大哥,至少也会掉下一条手臂,然后便会被他大哥以最后一口气用剑将其穿心。他的预算很好,很精确。
不错,他的预算的确很精确,可是他却估错了一件事,也做错了一件事,那便是——他不是赵乘风,他不该把自己的设计加到赵乘风的思想上去,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所以他错估了赵乘风。在战扬上错估了敌人,定会付出很沉重的代价,很沉重很沉重。
殷无悔的剑已经变得很温和了,但却有一股正从剑体内向外急泄的邪气,那是剑体内蕴藏了数十载的暴戾之气,这一股暴戾之气突然释放,其猛烈、其刚劲是难以想象的。他的剑是所有剑中最狠的一把,他将所有情绪全部都融入这柄剑中。他把所有的思想也融入这柄剑中,这本是一柄邪恶之剑,这柄剑本就能够读懂人性,所以他才喜欢噬人血,而现在他的邪气一去,灵气却犹存,便更能读懂人所有的思想。
殷无悔是个血性男儿,对义气和原则讲得很清楚,所以他最恨尹氏五兄弟那种卑鄙之人出尔反尔,对待敌人,他一向的态度是很强硬。所以,他的剑气很烈,剑身振动发出"咝咝"的怒响,似是回应殷无悔内心的怒火,剑是灵剑,剑招也绝不是庸招。血影子当初未能做到的,殷无悔今天却在一刹那间做到了。
当他的"血邪剑"突然尽泄邪气之时,他使出的"血邪剑法"竟可以在突然之间加入"昆仑剑法"中的姿式,他心头大喜,便在心底将当初"血影子"临终前的话重新细细品味一下。
"血邪尽除正气生,极邪极正两昆仑。
正邪
原来血邪剑法与昆仑剑法本是同出一门,但因近百年来各走极端,导致血影子走上魔道之极,而昆仑剑法却走上纯正之极。后来昆仑祖师无极子开创昆仑派,更是走在正路之极。但"极刚则易折,极柔则无锋",两派的剑法各有偏激,也是各有破绽的。六十年前,血影子便发觉此缺陷,于是独上昆仑三战无极子。
而无极子本和"血影子"有同门之谊,虽三胜但却未杀"血影子",同时他也发现了昆仑剑法的缺陷,所以他便毫不隐藏地将昆仑剑法使尽,而使"血影子"学得昆仑剑法。但可惜"血邪剑法"本是"血邪剑"上所刻的心法,而"昆仑剑法"却是"昆仑秘谱"上的心法,两种心法本是两个极端的心法。
当初他二人的师父,在仙去之后,两人各取其一,使得他们各走极端。"血影子"所练"血邪剑法"全是以"血邪剑"练的,"血邪剑"本就有一股异常的邪力。
若想将昆仑剑法与血邪剑法融合,用"血邪剑"绝对不行,而别的剑又不能找到"血邪剑法"的那种感觉。所以他只能望剑兴叹。
他曾想过无数种方法,想化除剑内的邪气,可是他的精神境界,已被魔剑定死,本就是魔界的思想,如何能使剑身找回正义之气?
所以"血影子"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只好创出心分两用——一剑使昆仑剑法,一剑使"血邪剑法",从而达到正邪两极调和,但却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
不过已经比单使一种剑法的破绽少多了。
外人总以为无极子只是爱才不愿杀"血影子",但却不知道有这么一段情由,甚至连昆仑弟子都不知道此种关系。
今日奇缘巧合之下,在凌海借大自然之浩然正气的情况下,"血邪剑"内的邪气受不了这至刚、至大、至猛的正气所逼,竟从"血邪剑"内全部涌了出来,而使"血邪剑"改邪归正。物极必反,血邪剑竟将"昆仑剑法"与"血邪剑法"相互融合,两种绝然相反的心法,经过剑身的周转竟能息息相通,怎不叫殷无悔大喜呢?
所以,他的剑招变得无比犀利,那股狂涌的邪气也异常地狂放。
他的目标是跃涧虎,这是五虎中的老四,也是五虎中功力最逊的一位,当他飞退两步后,那握剑的手臂已经无力再举,正暗自惊骇盘山双怪的功力时,便听得一声大喝:"拿命来!狗贼。"
当他定睛一看时,一股汹涌邪恶之气已扑面而到,那血光隐隐的剑也跟着斜斜地划到。
似乎没有什么角度,似乎没有什么速度,只是在空气中不断地振动,每振一下便与他近了一尺,后来几乎看不到剑在动,只有一点,一点剑尖指着他的眉心,似乎有说不出的魔力,没有人能形容这是什么感觉,跃涧虎更不能,他的心神早已被那邪恶之气所制,只觉得那一点剑尖在不断地扩大,不断地推进,后来天地之间已经不再存在任何东西,连自己也消失在茫茫的宇宙之中,只有那淡红的一点剑光。
不!
不是一点,而是铺天盖地的一片,整个天地便是剑尖。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那是一种难以解说的失落,那是一个噩梦,一个永远也不能清醒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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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林虎的心全都碎了,他的兄弟一个个就要倒下,而他却无能为力去救,他要杀死所有人,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是敌人杀死他的兄弟,是自己人逼他来送死,所以他有些疯狂。他离跃涧虎的距离太远,无论以多快的速度都救不了对方,所以他只能竭斯底里地大喊:"四哥……"好凄惨的声音,好悲切的声音,好沉痛的感觉,好令人心碎的亲情,就在这一喊中尽都表现了出来。
驻山虎和出山虎也听到了这一声饱含了凄苦辛酸的叫喊,他们的心神也为之一震,同时也感到一阵软弱,一阵悲愤,还有一丝想哭的感觉,当然更有一些疯狂。
赵乘风只是在出山虎的衣襟上轻轻一划,并没有要掉出山虎的命,但那道剑气已经让出山虎流了血。这是赵乘风手下留情,没有贯注全部的内力。出山虎也知道这是赵乘风手下留情,但他那一剑却是难以收手的一剑,不过赵乘风却一个旋身翻出,然后再斜斜地切出一剑,不仅是切,还有震、挑、削、刺,所有的动作只是在虚空中不断地演变,不断地推进。
驻山虎的剑本来看得很准,本来很有角度,也用尽了全力,但把招式已经用老,半空中又不能换气,于是只得向地上飞坠。但赵乘风已经看定了他,也跟着飞坠,而且在飞坠的同时,气势不断地凝聚,不断地增加,几乎似是泰山压顶之势,出山虎根本没有力气回救,因为他以为必死。那捅出的一剑根本就是有去无回,哪里来得及解救他的兄弟?只得目中滴下两行血泪,惨叫道:"二弟……"
凌海握住了无尘子的剑,但他体内的经脉犹未复原,却有数名杀手已经扑到。这些人都是玩命的招式,不顾死活,狂得可以。当然凌海更是一个狠角色,只用两年的时间便能成为"杀手盟"的王牌杀手,岂是易与之辈?在这种近身肉搏的情况下,双方都是高手,只能看谁够狠,谁便能生。不仅是要知道怎样杀敌人,还要知道,怎样挨刀子,只有知道怎样挨刀子,才不至于一刀便让自己死去。对于这些,凌海的经验很丰富,在这两年多杀手生涯中,他曾杀过一百零七次人,而且受过一百零七次伤,刀伤、剑伤、掌掌、枪伤,什么样的伤都受过,他已经知道怎样避开避人的致命杀招而让对方死于自己的剑下。
他的前方是殷无悔,他感到了殷无悔浓浓的杀机,和归林虎的悲伤,他还感到了驻山虎的绝望,出山虎的悲愤。于是他并没有去理会攻来的杀手,他手中的剑以一种很自然、很随便的姿式打出,这当中却包含了点、刺、抽、带、提、格、击、崩、压、劈、截、搅等十二式变化,每一式变化都是无比的自然、从容,他的身体疾旋,有如一阵龙卷风刮过,地上的尘土,也随着在一傍旋转着。他手中的剑一轮疾转,便破开了众杀手的围攻,向殷无悔的剑上挑去,口中还高喊:"剑下留人!"
跃涧虎因归林虎一声惨叫,而惊醒了过来,但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殷无悔的剑已经离他眉心不到一尺来远,而他的手臂依然酸麻,对刚才那一段迷失了灵智之事却依然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死亡已经迫在眉睫!于是他闭上了双眼,期待死神的来临,他没有反抗的意识,因为反抗也是多余,绝对的多余,没有人能在这样玄奇的剑下活着,除非出现奇迹。
凌海的一声大叫又惊醒了他,也惊动了殷无悔和赵乘风,但他们的招式已经毫无回转的余地,顶多只能收回三成功力。
不过就三成功力也差不多了,凌海的长剑在殷无悔的剑身上一挂,竟将殷无悔的剑身引向一名杀手,一名正从侧边扑来的杀手。跃涧虎很疑惑,归林虎很不解,连殷无悔也弄不明白,但凌海并没有解释,因为他没有解释的必要,更没有解释的时间,他从殷无悔的剑下窜了出去,一帕衣角也随风飘去,他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向赵乘风掠去,很快、很疾,他的剑斜斜地划出,在赵乘风、出山虎、驻山虎都不理解的情况下,挡住了赵乘风必杀的一剑,但因他的经脉有些混乱,刚才又引开殷无悔的一剑,没有停歇地又架住赵乘风这气势无匹的一剑,他有些受不了,于是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而驻山虎那刺向赵乘风的一剑依然没有改变方向,只是因突如其来的凌海,有些震惊,但他却知道,凌海救了他四弟和他自己一命,而且为救他而受了伤,可他这一剑已成定局,就如赵乘风的剑和殷无悔的一剑,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剑,都是有去无回的一剑。所以他只有一声惊叫:"小心!"但却不能收回这一剑,可也能看出他心中的不忍。
"不要,二弟。"出山虎大惊道。
"不要……"归林虎、跃涧虎了惊叫道,他们都深深地体味到了凌海内心的善良和仁慈,为了救他们而不惜冒身死之险。
"傻蛋,真是傻蛋……"盘山双怪气恼地大吼道,身形也向凌海这边疾扑,而贾风骚手中的小凿子也迅急地飞出一根。带着风雷之势在凌海的腰际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这又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贾风骚本想以飞凿打落驻山虎手中的长剑,却未想到剑却握在凌海的手中,而且还有一点剑尖在凌海的体内,这一横击竟使剑尖斜斜一划。
凌海没有惨叫,只是凄然一笑,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你们四个不是坏人,至少还有善良的一面,所以我不怪你们。"
这是对尹氏四虎所说的。
很平静,但却又很有分量的话,尹氏四虎沉默了,他们再无斗志,他们心中除了感激之外,还有尊敬,但更多的还是鄙夷,鄙夷那些只为私利而不择手段的人,鄙夷毒手盟的暴行。
这是他们以前从来都没有的想法。但却是在发现凌海那伟大的人性时,他们醒了,他们不再是工具,杀人的工具,而是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的人。
"呀……"凌海发出一声怒吼,他右手的剑斜削而去,那是一名正在偷袭赵乘风的杀手。没有原则的杀手,最终都是无情的。
他们并不为这一段义举而受到感染,他们的眼中只有杀,杀尽所有的敌人,完成任务。而赵乘风、凌海、殷无悔、盘山双怪和一干武林豪杰都是他们要杀的对象,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杀人的机会的,哪怕一点点很小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凌海却为他们制造了,那便是众人的惊愕意外。
赵乘风的心里很乱,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一个不顾自身安危来解救敌人之人,而原因就是因为对方还有善良存在,还可以重新做人。他想到了他的师父,他想到了他的师叔和同门,他的感触很深、很深。
而那些杀手却发现了他内心的矛盾。
所以来攻的一剑很狠,但凌海却发怒了,绝对发怒了,他最恨这些乘人之危的人,更恨人去伤害他的朋友,所以他发怒了。
他的怒不是人怒,而是剑怒,他好久没有打出这样的怒剑,这一个多月来,他从来没有动过怒,他的性情已经回到了大自然之中,可现在他的经脉有些乱,又有内伤,再也不能和大自然接轨,当然他可以体会大自然,却难以借助大自然的力量。除非能静下心来修养几天。但谁也不会给机会他修养。所以他现在只能凭自己体内的真气与之相拼。于是他便打出了怒剑,愤怒的一剑。所有的情绪都凝于这一剑,他的杀手气息一下子又回到了他的体内,那股凶猛、彪悍与无畏的感觉一下子让所有的人再次震惊,这是一种很难言喻的感觉。
那些金牌杀手本已经够猛、够狠,但是当凌海一出剑,他们那种彪悍的气势一下子全都失去了,而在内心深处却涌起一种惊惧。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过的,这或许只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比他们更厉害的杀手而已,而今天,他们却遇到了"死神!"
凌海的剑法比那些杀手更不要命,那位杀手的剑离赵乘风还有两尺之时,凌海的剑便已搭在了他的剑身上,一拖一带,然后挺身而上,躲过斜侧刺过来的一把剑。当然那把剑已在瞬间便被赵乘风接上。
凌海挺身之时,也随着拍出手掌,那是抓住剑锋。这一招大出那杀手意料之外。高手相斗,一招之失便是千古遗恨,所以他在惊愕之时,凌海的手已经搭在剑锋之上了。
杀手总是无情的,也是反应最快的,根据他的杀敌经验,将手中的长剑一绞,他想废掉凌海这只手,但他却错了,刚才凌海也安全地抓住了驻山虎的剑锋,岂怕他这一绞。
"嗡……"一声轻轻的剑鸣,那名杀手没有将剑绞动,他的剑便似在铁缝中一般,再不是被肉手握着。
凌海没有放过任何机会,他的剑顺着对方的剑一滑,再一斜挑,以一种让对方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割开了对方的眉心,于是这名杀手便悄悄地倒了下去。
"嘶……"剑身划破空气的声音从凌海的左边传了过来,凌海迅速向右边斜上一步,然后将手中的长剑,向剑风飞来的方向迎去。
"扑……"对方的剑已经插在他的左臂上,不很深,但却很痛,那是因为凌海甩出的一把剑,对方不得不格挡。但凌海没有叫痛,这是杀手苦修的课目之一,似乎受伤的并不是他,他不仅不走,反而以左脚为中心转了一个二百二十七度的旋身,然后整个身子从左边斜旋过去。手中的剑也斜斜地划出,在对方去格挡他甩出的剑时,他的剑也已划到。那名杀手也不是弱者,当凌海的剑从左侧划到之时,他的右腿斜扫出去,左臂迅速下挡。
"当当……"那名杀手的武功果然不赖,不仅挡出了凌海甩出的剑,而且用手臂格住了凌海斜削的剑,更似乎锁住了凌海肩中之剑。因为他们的手臂上都有护臂,精钢打制的护臂,在"毒手盟"只有金牌杀手才能享有的护臂,这次果然派上了用场,但是他还是死了。
他死在凌海的剑下,因为凌海并不止一把剑,被对方挡住的是驻山虎的剑,用手臂格住的是无尘子的剑,这两柄剑都不是凌海的剑。那么凌海的剑在哪里呢?就在他的左手上,那是当年被天下武林人士称为"铸刃神"鲁胜天打造的第一神兵"含月珍珠剑",凌海将他放在左手的手心上。他两次抓住对方的长剑便是缘于此,那含月珍珠剑本就是磁性很强的宝剑,而且可以化柔绕指,握在手心,没有谁知道。当他的手快接近对方的剑身时,略加真气,让软剑摊开一些,再使劲一握成形。对于驻山虎而言,那一剑的劲力实在是太足,所以才杀伤了他。而那名杀手的剑经凌海一拖一带,消去了很大一部分真气,于是便有十分把握握住,那名杀手也便死得稀里糊涂。而这一次当对方伸出左臂挡住他的长剑,而又踢出右腿之时,便已经空门大露,只是对方怕他以左拳击他,因此他才出腿,因为腿比手长,若凌海出拳的话,肯定先被他的脚踢中,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凌海出了左拳,但却不是拳头,而是掌中的软剑"含月珍珠软剑"被凌海内力一激,在掌中一弹,"嗖"的一声,便刺入对方的胸膛,对方只能看见亮光一闪,还没有看清是什么,凌海便已经抽出了软剑,对方的血便如喷泉一般猛喷而出。
凌海斜斜一滚,避过横削的一剑,但几缕头发却随风而去,杀手杀人总是不择手段的,这一人也一样,但他遇到了杀手祖宗,对方比他还要精于此道。他的偷袭已化成泡影。凌海斜斜一滚,并非普通的一滚,他的右腿一个平扫,同时打出一把小刀。要说暗器,凌海身上倒也不少。
那名杀手反应也非常快捷,忙一跃而起,手中的长剑向小刀点了过去,而他快,凌海的动作更绝,明明是要继续滚动,但他却突然昂起上身,惊险万分地躲过了直劈下来想斩他脑袋的一剑,同时他手中的长剑,化作一条青龙,向跃起的杀手刺去。他的剑势很猛,很突然。他的动作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想斩下他脑袋的杀手没有想到他这违背肢体运行规律的动作,那跃起的杀手也没有想到。
但他的剑却是挡向飞刀,人在空中已无力换式,可他绝不会等待死亡,于是他的左手划了一道电光。原来他们的身上也有两把剑,一长一短,短剑是在左手的护臂里,不是紧急之时,绝不会动用。而此时,他只好将全身的武器都暴露了。
但凌海打出去的飞刀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而是以一种黑木制成的一种中空暗器,里面装满了绝毒的药粉,上面涂上一层金属的漆,看起来似飞刀,其实是毒物。
凌海的剑刺到中途突然又改变方向斜斜后刺,整个人飞退,向想斩下他脑袋的杀手迎将过去,他的计划已经实行得十分顺利,他只要引导那名杀手以为他想与对方誓死一战就行,那样,小刀里的毒物飞散出来之后,对方绝不可能避过。他很放心地攻向身后的杀手。不过他已经感觉到体内的真气有些狂乱。因为他的经脉本就很乱,此时又是一阵巨烈的杀斗,怎会不使真气更加混乱呢?但凌海的忍耐力的确惊人,只是闷哼一声,又继续挺剑刺杀。
那名杀手大惊,他想不到凌海会中途变招,凌海那本还未站直的双脚一阵交错,竟斜立起来,那柄剑带着风雷之声,向这名杀手狂涌而至。
"啊……"那把木刀下的杀手惨叫声传了出来,他的脸迅速腐化,他手中的剑很狂乱,几乎见人就杀,或许是说,无论是谁,只要近了身他都杀,有两名杀手也被他的剑划伤,但却又在片刻归于寂静,他的脑袋只剩下一个骷髅头。
所有人看了都感到发自内心的寒冷,这是一种闻所未闻的毒药。这也让凌海攻击的那名杀手胆寒,但他又不能不对付凌海手中的长剑。
凌海的剑眼看就要与对方的长剑相交,可是他突然把长剑猛掷出去,目标不是敌人的剑,而是敌人的咽喉,且他的腰间迅速又挥出一道如旭日般的光芒,这是"含月珍珠剑",迅速截住对方的剑,而那柄长剑因所掷力道突然加快,对方还来不及反应,只得挥出左手去封住咽喉。
凌海便在此时左斜上一步,整个身子便从两把剑架起的剑架中反旋而进,于是整个背部就全部贴在对方的怀中。于是左手的软剑猛地一挥,对手的长剑斜飞而去,刺向从凌海后侧赶上来的杀手。而凌海的含月珍珠剑也在此同时缩入腰际,猛地一伸手接住从头顶落下的长剑,潇洒地向后侧追来的那名杀手攻去。而被击飞长剑的杀手在凌海离开他的身躯时,已缓缓地躺下,胸口流出一道道黑色的血痕,很浓很浓,就像是墨汁的颜色。原来凌海在一旋身之际,插于脚上的毒刃便在瞬间夹至手中,一靠近对方,毒刃已经反插入敌人的胸口。这是一柄见血封喉烈性毒药炼制而成的短刃,当初冯不肥便是死于这柄短剑之下。而今,这毒刃刚好插在对方的心脏上,所以对方只能闷哼一声,不过在这激烈的刀剑交击声,掌风呼呼声,怒吼、惨呼声交织的声潮中,这一点声音也只有凌海听得清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凌海体内的真气已狂乱不堪,但对方已经追到,他不能逃,所以只有战,一逃,气势则会衰减,而对方的气势则会暴涨,那时候,救兵未至,追兵已到,而自己已无抵抗之力,只会是死路一条。所以他惟有进,只能勉力去强攻。
对方的一个闪身便避过飞射而至的长剑,但当他侧身之时,迎面飞来的竟是一片腥红的血水。这是凌海口中吐出的,在刚才那两剑交击之时,他体内的伤势加重,而经脉错乱不堪,致使内腑受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这一口鲜血凌海以内功逼出,如利箭一般,向对方的脸上罩去。
那名杀手大惊,赵乘风也大惊,殷无悔也大惊,盘山双怪也大惊,众英雄豪杰也大惊,昆仑派的众弟子已经退得一干二净,无尘子死了,灭尘子也不再是灭尘子了。所以他们没有来得及追杀赵乘风便走光了。酒篷里坐的人也大惊,他们见到凌海那神勇、巧妙的杀招,和那狠辣的手段,还有那善良仁慈的性情,他们已经把凌海当作了不倒的圣人,却没想到居然也受了这样严重的内伤。
"呀!"白百痴飞扑而至,落于凌海的身边,凌海忙一翻腕,一掌击中剑柄的尾部,青钢剑一下子猛刺而去,指向那名杀手。但他也在同时萎缩倒了下去,这是他所支撑的极限,毕竟他还是血肉之躯,身上的血流个不止,本已苍白的脸色,现在有些焦黄,白百痴一手扶住凌海,急道:"哎,哎,你可不能死啊,我还要找你杀一番呢!别死啊,千万别死!"说着不停地摇着凌海的躯体,赵乘风也挥剑杀到。
满天的血雨让那名杀手有无从下手的感觉,只得将剑在眼前挥出一道剑幕,但仍有几滴将他的衣服射得尽是血孔,而且击在皮肤上火辣辣地剧痛。当他回过神来,却见凌海的剑如奔雷一般飞射而至,忙一挥左臂的护罩一挡,整个人却向前疾跨,长剑似毒蛇一般向白百痴飞射而至。
白百痴忙一个风卷残云,带着凌海的身体以左脚为轮,向右转了一百八十度,右脚在左脚内侧半步下落,然后抬左脚成独立势,手中的钺也随之横切平推。"叮!"钺已搭于剑身,白百痴又一招乌龙进洞,左脚在右侧一步下落,两脚为轴体左转九十度,右钺斜划切向对方握剑的手。对方轻轻倒退一步,不过他这一步退得很糟很糟,他只是看到了的攻击,未防到后面的杀着!
那是殷无悔的剑,很毒的一剑,很狠的一剑,很怒的一剑。虽然"血邪剑"已尽去邪气,但却融入了殷无悔盖天的怒意,凌海的受伤,凌海的晕倒,至使殷无悔有些疯狂。人一旦有些疯狂,那剑便会跟着疯狂。疯狂的灵剑,带着血红的色彩向这名后退的杀手盖了过来。
这名杀手感觉到了一阵冰寒,一阵发自心底的冰寒,于是他左手臂中的短剑便在刹那间横架于头顶。因为这股冰寒是由百会穴透入,通过脊椎传入心底,以他的经验,知道对方的剑定是斩向头顶。
"吼……"殷无悔一声怒吼,左手也加入了握剑的行列,变成了双手握剑,硬斩下去,这一下顿使气势倍增,风雷之声大作。
"轰……"这一剑硬劈于短剑之上。
"呀……"一声尖尖的惨叫传出好远,好远。这名杀手倒了下去,他手中的短剑已断成了两截,头顶也被"血邪剑"劈开一道长长的裂缝,这一剑无匹的气势和威猛的力道岂是轻便的一剑所能阻挡的,那无匹的罡气震断了这名杀手的剑,而后又劈开这颗脑袋。
"呼。"一柄长剑如毒莽出洞一般从殷无悔的侧边暴射而出,这一剑不仅狠而且绝。狠是狠在力道威猛,角度刁钻,而且快;绝却是选择的攻击时间绝。没有人比这人更会把握机会,这正是殷无悔猛劈前面一位杀手的脑袋之时,也是殷无悔招式用老、后力难继之时。这便是杀手的眼光,这便是杀手的经验。
殷无悔顾不了夹于敌人脑袋里的"血邪剑",忙侧身让过,但对方的剑实在太快,虽然让得及时,可依然在肋下被对方割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呀……"殷无悔一声低呼,横脚一扫,地上的尸体斜撞而起,他忙一带手中的"血邪剑",跟着飞扑而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传了出来。殷无悔见到那名杀手的胸膛上长了一截剑尖,而且还有殷红的血迹渗了出来。
突然剑尖又猛地深入体内,一道鲜红的热血喷射而出,将飞过来的尸体淋得尽是血迹,那名杀手有点难以置信地微微转身,但却未能看到背后的人是谁便倒下了。可殷无悔看到了,那是险些死于他剑下的跃涧虎。跃涧虎很缓慢地举起手中的剑,在阳光下照了照那殷红的血迹,然后在地上的尸体上轻轻地擦了擦血迹。出山虎、驻山虎、归林虎也都开始杀起毒手盟的杀手来,这一切都似乎很突然,但那些杀手死伤的确很惨重。
"我从此与毒手盟誓不两立,请殷兄相信我。"跃涧虎诚恳地道。
"好,我欢迎你加入我们正义的组织,以前的事,就让他全部流逝吧!我们全都一样。"殷无悔恳切地道。
"谢谢……"跃涧虎抱剑谢道。
"呀……杀!"跃涧虎一声大喝,向归林虎那边扑去,他的剑法也很猛,而且他们的功力绝不比这些金牌杀手稍低!
那边数十名江湖中的人物,围着八名杀手拼得不亦乐乎。那些杀手在中间围成一个圆阵,他们的剑气十分犀利,又只是守势,所以群雄一时还奈何不了他们,而且还不时有人受些轻伤,但同仇敌忾之下,没有人愿意退开,誓死要将这几名杀手斩尽杀绝。
而这些杀手却怎么也闯不出去,虽然他们的狠劲十足,武功又高,但群雄人数众多,功力也不是太差,又岂是易与之辈?外围的二十多名金牌杀手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五六名在苦苦挣扎。
"轰……轰……"数声轰响,那些杀手抛出手中的烟雾弹,众人的眼里突然一片模糊,而赵乘风、殷无悔、白百痴分三方围护着凌海,竖耳静听,以防不测。
"扑通,扑通,扑通……"有人跳入长江之中,但刀剑之声依然阵阵传来,一连串的惨叫也不绝于耳。
"扑通……"又有人跳入长江之中,但兵器交击之声依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