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往昔

第四章 往昔

第四章往昔

水流花谢两无情。无情,正是他的写照。

在陆书源眼里,事事难料,人心难测,就如六月的天儿说变就变。何为有情,何为无情?伤了自己的叫有情,伤了别人的叫无情。无情总比有情好,至少自己不会受伤,不会痛。他的伤已然累累生痛,不想再添加一分。

谁与谁真心,真意?他的父母尚且抛弃了小小的他。他的师父也因他资质极佳是个当杀手的好料才收养了他。最近的人,尚且没有心,带着功利看待自己,还论其它人?

真心相待,那是因为利益相系,一旦没了功利,没了利益,真心,那是一文不值的东西。这样的想法,或许有些偏颇。但他所入眼的,这样的事却比比皆是。不然,他的杀手生意何来会越发兴隆。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姐妹离间,朋友暗谋,同行相害……如此,逃不过一个利字,一个情字。

如果不是觉得他适合当个杀手,师父会收养他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武功,智谋超群,阁中的兄弟会看重于他吗?在阁中,没有能力的人就会遭人白眼,被人唾弃。真心与否,不过是拿来哄人的。就如,他也待阁中兄弟好啊,而且心存宽厚,可心底里未存过他们任何一个的影子。若是有需要,杀了其中任何一个,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愧疚。

无心,无情,滚在刀刃间的日子,如何真正的洒脱,其实应该说,他不知道,他活着的意义和希望。

可笑之啊,权利,金钱,女人,再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孜孜以求,不过是成为这些虚利的奴隶。醒悟时,却早已物是人非。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醒悟,钱财,权利,女人,他皆有。握在手中,心中却失去了一份年少时的激扬。笑眼淡看,世事如浮烟而过,只剩从容,只剩天凉好个秋的苍茫。

可事世偏有意外,在他眼中不屑一顾的情与爱,偏就有至性至情的人,让他微讶。那便是凌天的邱延宁和夏逸飞。

同出师门,表面上情重者不在少数,可若他们二人,同为地位不凡容貌绝艳之人,竟是同志,同趣,同行,同居,男男相好。不在意世俗眼光,不在意别人如何评说,站到人前,承受着人们的指指点点,无论在是商场还是江湖,皆混得风生水起。这点就不能不让人敬佩了。四国中,养男宠,玩娈童的不在少数。虽是人人心知肚明,却没有人光明正大的站出来,敢于带着自己的男宠出来见光。可他俩……心底,倒欣赏他们俩活得自在,活得真实。因而,上一次的凌天之行,他特意存了结识此二人之心。至于得识宋菱歌纯属意外。

会去凌天,是因为凌天宰相与冥阁的交易。程宰相出钱,他们出人出力,彼此得利。身为杀手,谁打江山,谁坐殿,与他无关。有钱,得进,无钱,少来。和他谈良知,就如和狼谈不要吃羊一样的可笑。

踏进凌天,一路走,不急,倒有些懒散。凌天景致的妩媚与南越的水韵不同。好山,好水,也好养人,多得是美女。这些年,女人他见多了,各色美的,丑的,羞怯的,妩媚的,妖娆的,冰冷的,淡漠的,刁蛮的,几多的女人可竟是抵不过宋菱歌那个嚣张,狂傲,不知羞耻的丑丫头来得印象深刻。

模样丑,就该躲在家中自哀自怜就好,可这丫头独自一人面对山贼不惊不慌,一身绝妙的功夫,一脸故作的天真,一张利嘴,一颗玲珑心。打了山贼,抢了脏款,点了山贼的哑穴,还扒男人的上衣,真不知,这丫头还知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更有趣之,扒衣服就算了,扒完了,还笑嘻嘻把人用腰带绑好,像晒干白菜一样挂在树枝上,并且点评着这些男人的身材,这个是豆芽菜,那个是矮冬瓜,这个是排骨条,那个是肉包子,终于见了一个身材魁梧而劲瘦的,色眯眯的一笑,却道:总还算有个有人样的。敢情身材不好的男人,在她眼里就是没有人样的。

藏匿在不远的树从间,听着,看着,陆书源兴味嗤笑,该说这女人张狂,还是荒诞?更没想到,她临走,竟是冲着他藏身之地淡淡轻哼:阁下看得够久了,不打算出点赏银?要赏银?她竟是发现了他的存在?这下,才真正的引起了陆书源的兴味。

再次见到宋菱歌,她又是一种风貌。淡幽幽而笑近似飘渺,继而又有些轻嘲。她在喝酒,很少有女人能在众人面前,喝得如此洒脱,自在,颇有豪气。一身的灵气,超越了容貌上的丑陋,又掺合着淡淡的忧伤很是吸引人。想来,那个主动靠近他的男子就是被她一身脱俗的气质所吸引的吧。也在那时,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宋菱歌。

相识有缘。或许他们真得有缘。从那之后,宋菱歌这个名字,这个人就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耳旁,他的视野里。宋菱歌很神秘,动用了阁中的力量,他仍是查不出她的一点消息。而且,江湖上,打探她消息的人,不只他一个。

关注一个人,若是对她产生了兴趣,那么,悄然间爱上她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只是陆书源不曾想过,会是这个缘由让他悄然为她心动。

听闻宋菱歌出现在了邱延宁和夏逸飞的身边,听闻她以上官文熙师妹的身份进了太傅府,听闻她和太傅一起与宰相拜寿,听闻上官文熙爱上了她……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如此的上心,淡薄,洒脱,神秘,幽静,他看不透她,猜不透她,可越是这样,越是引起他的关注。却不想,一个疏忽,二阁主竟应宰相的要求,派人暗杀了她了。待得到消息,她已然香消玉殒了。听到宋菱歌死讯的那一刻,讶异,遗憾,还有一丝不悦,他不想她死。

宋菱歌死后,上官国师有些消沉,他喜欢宋菱歌,这好象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说起这个,他就觉得有趣,那样一个风神俊朗的不凡人物,怎么会喜欢上如此貌丑之女。

再有,他也得知,夏逸飞和邱延宁下了大力气,一定要找到杀害宋菱歌的凶手,这又让他为之不解,他俩何来如此用心?难道他们也喜欢宋菱歌?若此可真是有趣了。夏逸飞和邱延宁二人不是男男相好吗?何来二人也变了情,宋菱歌不过一个丑丫头,怎么会掳获这几个绝世美男的眼光,难道这个宋菱歌另有什么过人之处是他所没有探听到的?可惜她死了,怕是他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宋菱歌死了,因为邱延宁和夏逸飞下令缉拿凶手,怕露出马脚,他们的活动倒也收敛了些。只是随着程宰相计划一点点的成熟,离行动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就在这时,太傅府来了一个绝艳的女人。听说是太傅妻妹之女,上官国师的表妹。这女人的到来,一下子又唤起了上官文熙的活力,就是夏逸飞和邱延宁似乎也较前时热切了。暗地里嗤之以鼻,心底里却为宋菱歌不值,尸骨未寒,这几人喜欢她的男人却已是另寻美色了。原来他们所谓的真情,也不过是如此浅薄。当然,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那个绝艳的女人会是死而复生的宋菱歌。先入为主的观念,宋菱歌不过一个气质不俗的丑丫头。再有,若不是亲见,谁会相信死而复生之论?

监视着太傅府和少候爷,陆书源暗自失笑。原是有意结识而今变成了对手。这样也不错,与高手对奕自有别样的乐趣。可是,他输了,输得莫明其妙。自以为百无疏漏的程宰相与他,甚至尹天昊,谋划许久,却输在最后一刻,一步错,满盘输。输得他们找不到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不期然,他想到夏逸飞和邱延宁,还有上官文熙,难道是他们识破了他们的密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得就是这最后的时机,不然,何来棋差一步呢?

程宰相被擒,于冥阁只是最大化的利益变成空,当然,以金钱作为行动的资本,程宰相早在找上他们的时候就已付了一部分,他们损失无多。本该也算完成了任务,但游戏似乎并没有结束。

听闻二阁主说,一号去太傅府探听情报时,被人动了手脚。这个消息,着实让他一惊。要知道,阁主的兄弟,是以号码论地位的。一号,在阁中那算是个出众的家伙,而且定力非凡,他被人动了手脚,而自己不知,只能说明这太傅府中的高人深不可测。一号能回来,其实是人家故意的放他回来,或许是为了从他身上循线索要找上他们吧。谋害太傅是早应了程宰相的要求,有二阁主的毒药,想来太傅必死无疑,不想处于被动,于是才有了他与二阁主一起夜探太傅府。

早料到太傅府会有准备,果然夏逸飞和邱延宁在此,而且还有不少的紫然宫的宫人。这些本在他的预期。闲看于树上,他所等的是太傅府中的那个神秘高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神秘高人竟然是死而复生的宋菱歌。

她伤了他,但没有杀他。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看着院落里,抱着那个叫子夜的男人,一身伤情的绝艳女子,那个化身为魔的女子,知晓了绝艳的她竟是宋菱歌,他的心蓦然一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说不清楚。因为从来没有过。宋菱歌应该是爱那个叫子夜的男人。后来得知,子夜只是候府的一个侍卫,死后葬在邱家主祖坟的旁边。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幸运的得到宋菱歌的爱。有些不可思议,放着那些个主子不爱,竟会爱上一个简单的侍卫,女人的心思着实让人费解。

救下二阁主,与邱延宁谈论着放人的条件。说不清他应承的条件,真得是为了二阁主还是为了她。应承保护宋菱歌,只是潜意识里他想做的,莫名的,第一次,他有种冲动,想抹去一个女人身上的伤悲。可是,他没有资格。当然,也不想取得那个资格。因为不想他的心为谁羁绊。

可天意难为,他竟遇到痴迷病后的宋菱歌。一身素衫显得越发单薄。绝艳的脸上,那凄凄哀哀的神色,独自伤情落泪的悲切,无不让人顿生怜惜,那柔弱无依的模样,如根细针,一下子扎到了心中,蓦地一疼。看着那二个流氓调戏她,恼火的攥起拳头,拦住自己欲上前的脚步,不想让自己突然的出现吓坏她,只在她走后,结果了那二个流氓的性命。如此下流的二男也配得到宋菱歌,简直是痴心妄想。可不解的是她的神情不对,似乎并不清醒,她病了?若病了为何会是她一个人跑出来。如是出了什么事……不自主的,渐渐生了些恼怒。这样的心情,他不想探究,也没有细想。

帮她解围,把她揽在怀里,温软的身子弱不禁风,可那无神的双眸,呆怔的神态,又一次击中了他的心,微微的疼。她是这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子夜?因为子夜的死,她受到打击,所以……不过死了一个男人,而且,她的身边还有三个比子夜强多的主子,她何至于此?难道在她的眼中,爱就没有一点的功利?不用谋算什么最为自己有利吗?女人选择夫君在意的不都是身份,地位,金钱,容貌,家世?这个子夜可说是一无所有啊?这就是爱情吗?好在,不消一刻,上官文熙,邱延宁和夏逸飞他们都来了。交出怀中的柔顺的女子,忽生一分的不自在……

几天邱延宁传来一封信,让他信守承诺,为宋菱歌做件事的。拿着信,陆书源微微笑了。邱延宁果然聪明借力使力,他不会浪费一分于他有利的人与物。怪不得,年纪轻轻的他可在商场上呼风唤雨。说是要他还宋菱歌一个承诺,可那丫头如今,每次想到她,心里总是无端由的不开心,为何,他说不清。

用着邱延宁送来的令牌,那一晚,按约定的时间,他带人很顺利的冲进了大殿。意料之外,二阁主竟与凌天太后有着一段渊源。更意外,宋菱歌的清醒,宋菱歌的身世,她竟是凌天的公主。二次死而复生,她的经历实在奇巧的惊人。更意外,破获程宰相与冥阁,与北齐皇子阴谋的竟是这个柔弱的绝艳美人。在她身上,一切不可能的皆成为可能,充满了变数。看着凉薄幽雅的她,或坏笑,或嗤笑,或犀利,或凄婉,每一种,总是不经意深入了他的心中。静静的看着,承诺着自己的诺言,对着宋菱歌,有着一种想宠溺她的味道。

从凌天离开回到南越,一向冷薄的他不自觉心中多了一分牵挂。他想知道,看似弱不禁风的她过得好不好。谈不到相思,淡淡的牵挂,却是他多年来除却恨以外,最真实的感觉。

他知道了宋菱歌回了将军府,治好了邱延宁的病。这点也深深的吸引着他,一个将死之人竟被她救下,她的医术究竟有多高?她身上还多少让人意外的东西?她去了与西陵交战的前线,同邱延宁和夏逸飞一起,然后传来西陵大败的消息。可这之后,突然间,他们三人如人间蒸发一般,探子再也没有打探到他们一点的消息,可他们并未回凌天,他们究竟去了何处?闲暇时,他们不禁羡慕他们,很真实,很潇洒的三个人,在他们身上他看到了,难得的兄弟之义,朋友之心,男女之情,这些情份纯净的不掺一分杂质。若有可能,他也想要。

机会来得就那般容易。邱延宁派人主动和他联络,然后,他们三人如突然冒出来的一般,来到了他的面前。莫名而来的欢喜在心中百转缠绕,陆书源也为自己遽然而生的情绪失笑不已。他不是自诩无情吗?为何会微微有些期待,见他俩,见宋菱歌。

未见是期待,见了是讶异,他们三人眉目间的情愫并未隐匿。柔柔的浓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自在婉转看着温馨,而且,宋菱歌怀孕了。惊讶间,他们不是男男相好吗?为何会是这般了?一妻二夫,这里不是北齐,而且就是在凌天,他们这样也算是惊世骇俗的。可看着他们三人幸福盈盈,似乎一切俗礼,在他们面前都显得苍白了。幸福是握在自己手中的,与旁人何干?这是邱延宁的话,也深深的震撼着他。他们三人怎么可以这样的自由,哂然?那一刻,他真得好羡慕他们。

与邱延宁一起,棋逢对手的说笑,让他不经意间放下所有的戒备。与之谈交易,尽管盗玉之事就是在他看来也是实属不易,可鬼使神差,他竟是答应了,接下了这笔买卖。说起盗玉,那过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有宋菱歌的迷香,有季翊君的绝顶轻功,有着他们事先周密的谋划,这无暇玉竟真得到手了。他知道无暇玉的传说和价值,但出于对他们赏识之心,他不认为,他们盗玉会是那个俗不可耐的理由。只是他一直没有问出口。

可当把玉递到宋菱歌手上,那一时的紫霞漫天,那一付语言难描的奇幻想之景,处在光环中,宋菱歌越发的超脱尘俗圣洁纯美,让见证了这神奇一幕的他心中荡气回肠,怕是永生难忘。

心的陷落,爱的滋生,哪会要什么理由。很简单,爱就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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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笑看红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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