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谈及西门笑的事情,仿佛事情并未曾发生过一般,但我明白这只是大潮前的平静,如果不能尽快找出真凶,就算西门岑有心要助我一臂之力,那些个暗中有所阴谋的人也不会就此偃旗息鼓。
谈笑一番后送走西门岑,西门纳雪瞅着我,也不做声,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翻个白眼,不想他再次提及刚才那场好戏,故作镇定地搬把椅子过来坐到他身边。
“我把老十带回来了。”这事也不能瞒他,直接和他坦白比较快,“还立下誓言要在三日内查出真相,还老十公道,否则我便要担上干系。”
“知道了。”西门纳雪点点头,淡淡说道:“很有你做事的风格。”
我脸上略有点烧,我知道这次是我太冲动,事实上我根本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也并无把握三天内一定能查出真相。但是看到西门笑那样灰心绝望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女人天性中的母性因子就发作了,说出与他祸福相依的话。
我一昂头,有些强辩地说:“既然说了要让他活,便不能让他屈辱地活下去。他在西门风手里,就是没罪也会被问出罪来。”我可不会忘记当初那个行刺的白目家伙是如何死的。
“我又没怪你!”他惊诧地瞟我一眼,挪动下身子,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你不怪我鲁莽?”他不来怪我,我的声音立马就低下去,反倒心虚起来。
“怪你有用吗?”他倦乏地揉揉眼,“何况你自己也知道自己鲁莽。”
我咬着唇,双手指甲互相抠着,“祸是我闯的,我一定会自己想出法子消祢。”
他竟是轻叹了一声:“去把老十叫进来,我有些话要问问他。”
我点头答应,亲自过去客房请西门笑过来。
西门纳雪一见西门笑的样子,冷冷地道:“男人居然掉眼泪,你还有脸来见我?”
西门笑脸色刷刷白,他难堪地垂下头,就像小学生罚站一样背脊挺得笔直,一声不吭。
我开口打圆场:“老十这次可是受了大委屈,你就别再训他了。”
西门纳雪冷哼一声:“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细说清楚。”
我拉西门笑一起坐下,拍拍他肩,让他放轻松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西门笑每次在西门纳雪面前就会表情僵木,人也变得呆呆傻傻的。
西门笑捧着个头,开始回忆昨晚的事情。
“两更时分,我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发呆,突然老八他提着两坛酒找上门来。我很奇怪,我和老八之间素来不太亲近,平日里从无往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星夜来访?问他有什么事,他却吱吱唔唔地答非所问,只说是好久不见,想跟我聚一聚,聊一聊。”
“他提的两坛酒可都是他亲手酿的贡酒‘笑春风’。一看到‘笑春风’,我便是有再多疑虑也先放下了。这酒是老八的杰作,每年所出进贡后余货极少,老八视若性命,如今一来便是两坛,我自然垂涎三尺。”
西门纳雪连声冷笑:“老八信中说要给我带两坛精勾过的‘笑春风’,我迟迟未见,却原来是到了你俩的肚中了。”
西门笑惶恐地叫:“原来那是老八要送纳雪的酒,我不知道……”
“喝都喝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耐烦地打断西门笑未出口的啰唆之语,反正我也不爱喝酒,再好的酒我也尝不出精髓所在,自然也无法理解这些男人对酒如此在意的原因了。“接着说,你们喝酒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俩拿大海碗喝,老八开头只是闷声不响地喝酒,喝了二十几碗后,也有些酒意,趴在桌上喝一碗酒便说一声:‘为什么要瞒着我?’、‘你骗我!’之类的酒话。”
我皱眉,直觉西门觞说的这些话是和我的婚事有关。那天接风宴上,西门觞便曾当堂责问众位兄弟欺瞒他。想不到这事对他的影响这么大,竟至于买醉。
“‘笑春风’这酒真是酒如其名,入口醇绵,有如一道甘甜清泉流入,渐渐地便有一丝丝热意从腹中传来,慢慢化到全身,好象春风吹拂,身子暖融融的好不惬意。滋味真是妙绝,真不知老八是怎么能酿出这般的极品好酒。”
眼见得西门笑还要继续详细描述他对这‘笑春风’的详细体会,也不看一下西门纳雪越来越不美妙的脸色,我赶紧打圆场:“如此好酒,那你还不赶快喝?”
西门笑被我一言提醒,也醒悟过来,赶紧说:“正是。我一见这酒,心下窃喜,心痒难搔。老八喝得快,我喝得比老八还要快。”
“结果就趴地下了,睡得跟死狗一样。”西门纳雪冷笑着直接替西门笑下断语。“‘笑春风’竟然用来拼酒,真是暴殄天物。”
西门笑不知所措地瞄了眼西门纳雪,见他除了冷笑几声外,也没有太生气的表现,松了一大口气。
“后来呢?”我赶紧及时插了听故事的必备用词,提醒说书人尽快进入下文。
“等我几十碗下肚后,不一会,两大坛酒涓滴不剩。这酒极易入口,我竟忽略了它的后劲。我见老八如癫如狂,刚要站起来走到老八那边去,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倒栽葱摔到地上,便人事不知了。再醒来时,就见到了二哥他们,还有小可的尸体。”
“那西门觞呢?”我急忙追问。
“不知道啊,以后便一直没有见到他了。”
“你确定你醉倒在地时,西门觞还在?”
“一百个确定。此事我敢拿我的性命发誓。”西门笑神色郑重地举手发誓。
“那只要让西门觞出来证明你确实喝太多了,醉得不省人事就好了,试问一个烂醉如泥的男人怎么可能去奸杀女人?”我语调轻松,这事也不难嘛。西门笑大起知己之感,猛在一边点头。
“然后呢?”西门纳雪淡淡地接口问。
“什么然后?”我一怔,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公道自在人心,西门笑无罪释放喽!突然想起一事,身躯剧震,失声惊叫:“那西门觞便要成了第二个杀人嫌犯了。
西门纳雪沉声道:“正是如此。更何况老八喝完酒后便闹失踪,就是想出来给老十作证只怕也没机会。”
“你是指西门觞是被真正杀人的人趁机掳走?”我沉吟下,问西门纳雪:“你怎么能一口咬定西门觞不是那个真凶呢?”
西门纳雪淡淡说:“老八的为人我最了解不过,杀了他也绝不可能去奸污一个小姑娘。”
西门笑闻言脸色惨白,眼神复杂,慢慢收起了渐渐绽开的笑容。
得西门纳雪作保,西门觞也被排除出杀人凶手的嫌疑名单。幕后真凶的动机呼之欲出。
这条计策果然毒辣,虽然简单,却让人有口难辩,若果真得逞,死的不是西门笑便是西门觞。西门觞和西门笑是西门纳雪的左膀右臂,哼哈二将。不论最后是谁牺牲,西门纳雪的实力都要受到沉重地打击。
我吁了一口气,朝西门纳雪笑笑:“看来你人缘也不怎么地,被人这般处心积虑地记挂。”
玩笑归玩笑,大家的心情却顿感沉重。西门笑明明有人证,却不能用。用了等于便是把人证推下了火海,何况西门觞此时失踪,情势便更加暧昧,即便真的说出真相,也只是多拖一个人下水,于大局殊无利益。
西门纳雪双目紧闭,良久方睁眼道:“老十,你可曾把老八的事和人提起过?”
我心头又是一震,西门纳雪所思与我不谋而合。若是西门觞也在现场的事由西门笑亲自指控,那么这件事情便更趋复杂。也许幕后真凶打得如意算盘正是如此,借西门笑之手杀西门觞,重创西门纳雪。
西门笑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不曾提及。”
我奇道:“你受了冤枉,怎么不喊冤呢?”
西门笑重重喘了口粗气,有些艰难地说:“我开头以为人是老八杀的。”
“那你更应该说了,没道理闷声发大财,替人家背这么大个黑锅。”我觉得不对,这话逻辑上解释不通。
西门笑迅速抬头望了一眼西门纳雪,眼神深幽。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西门纳雪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柔声问:“你以为老八是受我的指示去的?”
西门笑羞愧地低下头。
电光石火间,我明白了。西门笑以为西门觞是得了西门纳雪的授意故意陷害于他,这傻孩子一时心灰意冷,就想认了这个罪名了事。我不知道西门笑和西门纳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会造成他有这么大的误会,但显见得,他对西门纳雪的忠诚不容置疑。
西门纳雪的眼神一刹那间锐利如冰,一股凌人的杀气浮于眉睫。他语调悠长:“老十,我若要杀你,根本不需造这烂局。”吐字如冰,一字字重重说道:“你让我失望!”
西门笑愧悔难当,“卟嗵”一声跪倒在地。“是西门笑愚昧无知,甘愿领受责罚。”
眼见得这个人又要钻进牛角尖了,我只好再次出马拯救他。因笑说:“也是错有错着。一番误会,反没有泄漏了八爷的事,让幕后真凶的筹划错失了一步棋。”
西门纳雪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以后若是想不通,自己便去抹了脖子,别再到我面前丢人现眼。”
我知道他这么说便是不追究的表示了,要让这个人说句好听话,那比上天摘星星还要难。西门笑自然也明白,低头应道:“是,西门笑以后再不敢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