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2)
第九集(2)
自从那次在餐厅的大爆发后,纪存希终于明白,自己不能失去欣怡。
两年前她离开,他原想追回她,但安娜脚受了伤,他告诉自己不能于此时背弃安娜,极力压抑住感情。后来,他偶然在上海瞥见她,不敢打扰她,知道她和戴伦同居后,更告诫自己默默祝福她就好。
但现在,他控制不住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坚持往欣怡飞过去,不管她是不是恨他,不管她是不是考虑跟别的男人结婚,他都自私地想再次得到她。
他曾经拥有过她一次,但当时不懂得珍惜,现在还有没有第二次机会,他不确定,但他决定努力尝试。
首先,他对安娜提出分手,他告诉安娜,自己依然爱着欣怡。
安娜其实早料到了,他在上海与戴伦竞标时的那股决绝,让她心悸,只是她一直不愿接受现实,“为什么你会喜欢那样的女人?我真的不明白你喜欢她哪一点,她哪里比我好?”
“爱情是不能比较的。”他哑声低语,“不是她哪里比你好,只是因为我爱她。因为当我睡着的时候,梦里看见的人是她;因为当我醒过来时,第一眼想看到的是她——只是这样而已。”只是因为对她的牵挂,已强烈到不由他自主。
“我不相信!存希,你是爱着我的,你不可能不爱我!”安娜感觉到自己正失去他,彷徨不已,“你看看我,我是安娜啊!为了你,我放弃了舞台,留在台湾,这些都是为了你啊!”
“可我不要你放弃。”他深沉地注视她,“回去吧!安娜,你是适合舞台的,不要因为曾经在舞台上跌倒,就害怕再站上去,这不像我所认识的你。”
“我不是害怕!我是为了你才……”
“你不是为了我,你只是怕自己旋转的时候,没有一个可以凝视的目标,会再次跌倒。可你其实不需要我的,你的心就是你的目标,你曾经梦想在林肯中心演出的女主角,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我……”安娜惘然,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了爱,还是因为恐惧,才留在台湾。
“我们分手吧!”
与安娜摊牌后,纪存希开始死缠欣怡。
死缠这样的手段,他从没想过自己竟会使出来。从前追求安娜,虽然也是他采取主动,但总还是风度翩翩的,送花、送礼物,在她练舞结束后忽然出现,开着帅气的跑车来接。
可对欣怡,这些完全行不通,她不要他的花,鄙夷他的礼物,拒绝上他的跑车,她不肯答应他的约会,他只好厚脸皮地到她兼课的陶艺教室报名。
他报名每一个由她上课的班别,从老人班到儿童班,全报了,柜台小姐当他神经病似的瞪着他,他假装不在乎。
他尽力排开应酬,发挥最大的工作效率,在下班前将所有的公事处理完毕,下班后,便匆匆赶到陶艺教室,当她调皮捣蛋的学生。
他总是在课堂上问一些蠢问题,例如——
“老师,我想做一个陶器送给老婆,你觉得她会喜欢什么?”
“老师,是不是我能成功地做出这个杯子,你就会给我奖励?”
“老师,如果一个男人的老婆不肯履行婚姻义务,你说他应该怎么办?”
她总是被他气得半死,却又不能当场发作,因为他交了学费,她也不好赶走他,只好尽量无视他的存在。
他可不许她无视,尽其所能地逗她闹她。为了令她另眼相看,他很认真地学做陶,可惜他很没天分,做出来的总是一些歪七扭八、怪形怪状的东西。
儿童班的孩子们笑他,“你很笨耶,连这么简单的杯子都不会做!”
“谁说我不会做?”他很不服气,不过是个蠢杯子!
“哈哈哈……这是什么?这叫杯子?”
“大家快来看,他的杯子还会长角耶!怎么只有一根?干脆做两根啦!”
“对啊,两根比较像怪兽。”
他被笑得难堪,只好装腔作势地挥拳,“可恶的小鬼,再乱说小心我扁你们!”
“哇……怪兽在鬼叫了!”
“好恐怖哦!”
孩子们又跑又跳,一面拍手继续笑,根本不怕他的威胁。
他无奈地干瞪眼。
欣怡在一旁偷笑。这个自以为是的大男人,总算见识到孩子的威力了,他以为这些小鬼头是那么好应付的吗?
但看他一面手忙脚乱地捏掏,一面懊恼地怒斥孩子们,脸颊还可疑地泛红,不知怎的,她冷硬的心房,竟温柔地融化了。
如果她跟存希的宝宝能生下来,或许他们父子俩也会如此玩闹……不行!欣怡阻止自己继续想,她不能受他影响,不能因此动摇,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可能再回去。
而且他根本不在乎,失去宝宝,他一点儿也不可惜,可惜的人只有她。
好不容易,纪存希满头大汗地捏好一个杯子,讨好地送到她面前,“老师,这样可以吗?”
丑到不行。欣怡忍不住微笑,却又立刻板起脸,“还OK啦,勉强过得去。”
“是吗?”他眼神一亮,“那老师可以给我奖赏了吗?”
什么奖赏?她瞪他,“我可没答应要给你。”
“切,老师说话不算话!你们说,是不是很过分?”这一回,纪存希联合孩子们一起闹她。
欣怡很尴尬,又觉得好笑,不知不觉地,她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看着纪存希的眼神也不再冰冷。
纪存希知道自己大有进展,喜不自胜,更加卖力地追求欣怡,特地一大早起来买早餐给她,亲手做了对丑丑的对杯,一个送她,一个自己留着。她来家里陪奶奶的时候,他不时出现,赖皮地跟她们一起进餐。
他甚至利用她的善心,以替育幼院筹款为理由,邀她参加一场慈善宴会,两人相携出席,在与会宾客的起哄下,邀她共舞。
“我只是跟你跳舞而已,是为育幼院募款,你不要多想。”她刻意强调。
“多想的人是你才对吧。”他有点儿邪气地勾起唇角,“我只是单纯请你跳舞而已,难道你以为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吗?”
谁知道啊!她负气地冷哼。
“还是你……很希望我对你做什么?”他哑声挑逗。
“你!”她瞪他,粉唇懊恼地嘟起。
他看着,忽然愣住,她的唇,嫣红莹亮,像含着清露的玫瑰,引诱着他。他想起两年前某个夜晚,他曾经想在她睡着的时候偷香,可惜没偷成。
揽住她纤腰的手臂紧了紧,他低下头,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接近她……
“你……你想干吗?”她惊慌得屏住呼吸。
他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充满渴望的眼神催动她心跳加速,然后,他攫住了她的唇,温柔地、却也霸气地吸吮。
她忘了抗拒,沉醉在情欲里,他不是第一次吻她,却是第一次将她吻得如此软弱无力,她几乎站不住,整个瘫在他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两人凝目相对,直到周遭的宾客响起热烈的掌声,欣怡迷蒙的神智才顿时清醒。
她惊骇地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她奔出会场,全身灼烫得似火在烧。
“欣怡!”纪存希追出来。
“纪存希,我们马上离婚!”她尖锐地冲他喊,再这么下去,她会重蹈覆辙,“你马上签离婚协议书,我们明天就去户政事务所办注销登记。”
“我不离婚。”他不肯答应。
“为什么?我们明明有过协议的啊!宝宝生下来就离婚,既然我流产了,那我们的婚姻当然不算数,请你马上就结束它!”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欣怡快崩溃了,“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是还有安娜吗,为什么要这样玩弄我?”
“我已经跟安娜分手了。”纪存希严肃地表明,“我跟她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他不是一直深深地爱着安娜吗?不是当着她的面选择了安娜吗?
“因为我错了。”他仿佛看穿她纷乱的思绪,“那天晚上,我真正想选择的人其实是你,只是我太笨,看错自己的心。”
看错自己的心?这算什么愚蠢的借口!他以为她会信吗?“你骗人!你根本不在乎我,不在乎宝宝,我流产的时候,你不是还松了一口气吗?”
他松了一口气?纪存希呆了呆,“我没有……”
“而且你还说,我对你来说,就像便利贴一样!”她恨恨地瞪着他,眼眸燃着火焰,“我告诉你,纪存希,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便利贴女孩了!从今以后,你别想利用完了就丢,任何人都别想!我不会再那么傻了。”
“我说你像便利贴?”纪存希愣住,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她很可能是偷听到医院那晚他跟安娜的对话,“你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他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从没想过必须对她正经地示爱,他好别扭。
欣怡却误解了他的迟疑,更心碎了,“我拜托你,纪存希,饶了我好吗?我玩不起你这种游戏,你放过我,我求你放过我……”说着,她竟落下泪来。
纪存希震撼地看着她的眼泪,好慌,胸口像被怪手挖去了一块,一点一滴正流失着什么。
难道,他真的必须再次失去她?他颤抖着。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她绝望地瞪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我要你给我三个月时间,回到纪家来,做我的妻子。如果三个月以后,我不能令你回心转意,那我就签字离婚。”
她无语,用力咬唇。
他知道她很害怕,可她不知道,他比她还怕,怕她不肯答应他的条件,怕她连这最后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故意冷着脸,摆出强势的态度,“怎样,你到底答不答应?”
她答应了。
“你怎么能答应这种条件?”戴伦得知她的决定,大为光火,“难道你到现在还忘不了纪存希吗?”
“我不是忘不了他,只是想解决这件事而已。”欣怡辩解。
但戴伦不相信,他太了解欣怡了,从两年多前认识她以来,他一直注视着她。
他从小就是孤儿,对家庭或亲情一向淡薄以对,但初识欣怡时,她在告解时对他说的那些话,却令他大受震撼,感受到一股温柔的母爱。
总是被人欺负的她,却不许自己的孩子被谁欺负,老是遭到命运的捉弄,却善良地不责怪任何人,他心疼这样的她。
带她到上海后,她的蜕变更令他刮目相看,现在的她,闪亮耀眼,就像一块经过琢磨的璞玉,终于绽放出光芒。
是他先发现这块璞玉的,是他陪她走过最痛苦的那段日子,纪存希根本不懂得珍惜她,但偏偏她的心,似乎还是挂在那个男人身上。
“你不能这么做!”他苦劝她,“你现在给他三个月,以后就会对他让步一辈子,难道你还想再尝一次以前的痛苦吗?”
“我不会的,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一定不会重蹈覆辙的。”欣怡拼命摇头。
他却看出来其实她自己也没把握,他叹息,“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不拦你,可是你得先跟我订婚。”
“什么?”她惊骇,“跟你订婚?!”
她居然跟戴伦订婚了!
欣怡正式搬回纪家的第一天,就邀请戴伦来家里晚餐。纪存希见到不速之客,已经大不爽了,没想到她手上还戴着他送的戒指。
她说,她已经答应戴伦的求婚。
戴伦得意,奶奶震惊,而他则是满腔怒火。他很清楚,她是故意的,她在挑衅他,告诉他这三个月她的态度绝对不可能软化。
“陈欣怡,你忘了自己答应我的条件了吗?”他拍桌咆哮。
“我没忘!”她高傲地直视他,“我给你三个月,三个月后,你签字离婚,我就可以嫁给戴伦了。”
“你就那么有把握自己一定不会动摇?”他气得磨牙。
“没错!我——不——会——”她一字一句地说。
“你……”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珍珠见情况不妙,连忙出声阻止两人继续争论,“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他哪还有胃口吃饭?“奶奶,你让我跟这个女人说清楚!”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三个月还是一辈子,我都不可能改变心意。”
“陈——欣——怡——”
“怎样?”
眼看情势愈发剑拔弩张,珍珠眼珠一转,索性抚住胸口,装喘不过气来,“我这儿……好痛,我快晕了……”
说晕就晕,她缓缓往后倒。纪存希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奶奶!你没事吧?”
欣怡的脸色也发白,“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别……别……”珍珠连忙摇手。开玩笑!要是她真的被送进医院,一切不就穿帮了?“先扶我回房,我躺躺就好。”
“可是奶奶,你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到医院检查才行……”
“我说不用了,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欣怡担忧地蹙眉,瞥了纪存希一眼,后者大概猜出奶奶又在装病,一声不吭。反倒是戴伦识破事有蹊跷,拿出手机主动拨号。
“喂,119吗?我们这儿有人发病,需要救护车,地址是……”
啊!珍珠张口结舌,来不及阻止,只好演戏演到底,硬着头皮躺上救护车。
但果然纸是包不住火的,戴伦详细问医生检查结果,发现她身体健康得很,除了血压比较高,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现在你知道纪存希一直在骗你了吧?”戴伦冷笑。
他竟然骗她!她就知道自己不该轻易相信他,谁知他是不是兴之所至跟她玩一场追求游戏,然后便会将她一脚踢开,就像她之前历任男友一样。她总是被抛弃,难道还学不会教训吗?
欣怡愈想愈怒,气纪存希,更气自己,“你这人还有没有一点儿良心啊?竟然拿自己奶奶的身体开玩笑!我对你太失望了,纪存希,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语毕,她拂袖离去,留下他无奈地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