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朗利,今天我又看见你老婆了?”一个没戴帽子的光头警察大声朝他的同伴嚷嚷:“真的,和那个小白脸一起,又搂又抱的,让人看着就不爽,要不要帮你摆平他?”朗利没有理他,继续低着头写他的报告,只是脸上涨得通红。光头警察见他这个样子,得意得笑起来,仿佛遇到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一样,这个时候关在监狱里的其他犯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即使是关在监狱里,他们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弄别人的机会。

林木冷眼旁观,这已经是今天晚上第三个对朗利说这些话的人了,那个叫朗利的警察年纪轻轻,二十多岁,样子斯斯文文的,一个晚上都坐在桌子前不停的写着什么东西。这里的人总是喜欢拿些敏感的语言来刺激朗利,以此来给枯燥的生活增加些小乐子,而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朗利总是以沉默来应对,仿佛鲁迅小说里被人打折了腿的孔乙己。

林木没有跟着他们一起笑,只是站在监房的铁栏杆前静观事态的发展,他觉得这个叫朗利的年轻警察很可怜,在哪些油腔滑调的老警察面前,朗利腼腆得像自己那只大白熊狗。

“笑什么笑什么?给我靠边去。”那个号称要替朗利出头的光头警察见犯人都在笑,很不高兴,拿起警棒挨个房间依次敲过去。他并不是怕朗利觉得尴尬,只是不想让这些“低贱”的人分享自己的快乐。

那些趴在铁栅栏上看热闹的人见有个黑面神走来,都吓得身子一缩,躲到一边去了,有热闹凑自然好,却没必要为此给自己找些不必要的麻烦。

光头警察用警棍将铁栏敲得叮当响:“闹什么闹什么,谁要是再干出声,今天晚上就别睡觉了,出去给我好好放松放松筋骨。”监房里所有人都离铁栏杆远远的,光头警察敲了半天,一个人也没敲到,心里十分不爽,一扭头,看见林木正傻乎乎站在铁栅栏前面,一动不动。光头警察立即大步走过去,一棍子击落,敲在铁条上“咚”的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要不是林木动作快及时收手,恐怕手指头都要被他打碎了。

“你,叫什么名字?”光头警察指着林木大声喝问,他见过很多囚犯,但见到自己居然不躲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林木。”林木回答道。

“什么?nin……mum….?”对方鹦鹉学舌般照着林木的口型努力搅动自己的舌头,却怎么也学不像,一摆头说:“真是个怪名字,听名字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是输了球闹事,还是喝多了酒打架?”光头警察怎么看林木都不像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估计充其量也就是个地痞流氓小混混一类的角色,这种人是当地的特产,经常在周末一场足球比赛后,就能抓到好几个因为自己喜欢的球队输了球而闹事的人。

“我也不太清楚,你们说我袭警。”林木两手一摊,脸上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又或者,说我绑架和杀人,具体要问你们才知道。”

林木说得轻描淡写,却把对方着实吓了一大跳,这个小地方几十年没出过什么大乱子了,治安虽不能说好,但都是些偷鸡摸狗,鸡鸣狗盗之辈,林木这一来又是绑架又是杀人的,到底是谁请来的瘟神阿?

“他是那个中国人案子里的,说是保镖,其实谁知道是不是,中国人说不认识他,局长吩咐先把他关起来。”朗利刚好纪录到林木的资料,听见有人问,随口就回答上来。

“哦,原来是这样。”光头警察点点头,走开了。说起“中国人”,这可是两天来警察局里议论最多的话题,这个中国人一到警局便一掷千金,大把洒钱,几乎成了所有警察们眼中的善财老童子,不少平时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太宽裕的警察都把买车买房的希望寄托在那个中国人身上了。听郎利这么说,光头警察狠狠瞪了林木一眼走开了,他没必要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给这个案子添点乱,打算放林木一马。

但林木似乎有些不太知趣,光头警察不找他麻烦,他反而把光头叫住:“你刚才说什么?谁说不认识我?你给我说清楚!”

“他妈的,你个混蛋,你在和谁说话呢!”光头警察可不是吃素的,林木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又一棍子敲在铁栏杆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林木死死地盯住他,牙齿咬得紧紧地:“你们刚才说什么?你说那个中国人说不认识我?”林木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中国人是孔哲仁,还以为说得是孔琳心。枪林弹雨,刀山火海,自己豁出了性命一次次将孔琳心救出险境,好几次舍生忘死,为了她差点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现在她居然说不认识自己!

他一直以为自己留在这里只是暂时的程序问题,相信自己的身份很容易得到证实,自己肯定会被无罪释放的,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所以就算是呆在牢房里,他也丝毫不觉得忧虑与恐慌,但如果孔琳心说不认识自己,那自己的处境就完全不一样了。

林木火了。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但并不等于他不会发火,比如现在: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几天几夜的生死与共的女孩,忽然在背后朝自己狠狠踢上一脚。孔琳心虽然有些调皮和任性,但林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她视为自己最亲最近的人。此刻猛然听见别人说,孔琳心居然装作不认识自己,林木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上脑门,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在他的胸中跌宕起伏。

孔琳心可以不听话,可以很任性,可以到处闯祸,给他增加很多麻烦,这些都无所谓,林木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小妹妹,照顾她,疼爱她,迁就她,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她的前面,在最困难的时候把她背在肩上,这都可以,但,林木不能容忍她的背叛。如果是敌人,无论明里的暗里的,林木可以将他们统统敲碎,但面对改头换面的朋友,林木却无所适从。

“是的,你他妈给我听好了,你个蠢猪!”光头警察很不满意林木的表现,却丝毫没发觉危险已经慢慢逼近自己,大大咧咧走近铁栏,把警棍伸进去捅林木:“别人说了,不认识你,你这个垃圾,你要是再不老实,当心我打爆你的头!”

林木忽然抢前一步,乘对方毫无防备之时出手,右手抓住警棍猛地一拉,在对方放电之前猛地将警棍抢去,接着左手探出死死扣住对方咽喉,把他拉到栏杆前面,背靠着栏杆,然后迅速用右手从他腰间拔下手枪。

“听我的话,不要叫喊,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照我的话去做。”林木压低自己的声音说,他的眉毛好象在额头上打了两个结,扣住对方咽喉的手略一使劲,光头警察立即不敢再有任何异常举动,小声恩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意见。林木见他没有反应了,便伸手去摸牢房钥匙,但这种钥匙警察怎么会带在身上呢,林木摸来摸去都找不到,心里非常着急。

正在埋头码字的可怜虫朗利听到动静不对,刚才还吵得厉害的同伴怎么这会儿鸦雀无声了,这可不符合他的一惯作风,抬起头转身一看,见到光头警察好象兔子一样被人掐住咽喉,一动也不敢动,大吃一惊,赶紧拔出手枪,喝道:“住手!快放下你的武器,不然我就开枪了!”

林木把光头从头到脚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愤怒加上失望,这个时候再听见有人叫自己把枪放下,心中烦闷,扬手砰的一枪,击中了朗利持枪的手腕,朗利一声惨叫,捂住手腕跪倒在地。

从拘留室里传出枪声,立即惊动了警察局里的留守人员,林木知道不妙,来不及找钥匙,也不怕别人听见了,一把推开光头,对准铁锁砰砰砰连开三枪,把门打开,幸好这里只是拘留所,防御设施并不完善,这才让林木轻轻松松击坏门锁。

刚推开铁栅门,便听见拘留室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木知道有人听到枪响,跑来看究竟了,赶紧往大门后一躲,当先一人推开门就往里面闯,林木从后面出手,一拳打在他后脑勺上,将他打晕过去。

后面的警察和前面那人本是一起跑过来的,却在半路上不留神被脚下的垃圾筒拌了一跤,等爬起来后便落后了十来米。

此时他刚好跑到,眼见情势不对,赶紧也拔出枪瞄准,说道:“住手,快放下你的武器,不然我就……”

林木这句话半分钟前才刚刚听到,也不和对方客气了,一扭头甩手两枪,打中对方双手,抢在对方**完台词之前结束战斗。他心里暗自奇怪,怎么这里的警察都是傻冒,动手之前都要先啰嗦几句,白白错失了最佳良机。手枪里的子弹打完了,林木不敢多耽搁,随手在地上捡了两把手枪,拔腿就跑。现在是半夜时分,警察局里基本上没什么人,林木只遇到了两个留守的文职人员,连子弹都没浪费,一拳一个,夺路逃出警局。

巴西是世界上人种最杂的国家之一,各种肤色,各种姓氏的人都在这里出现(据说,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姓氏都能再这里找到),各种各样的文化、习俗、信仰集中在这里,使得这里显示出极其强悍的活力,这里既是一块贫瘠、穷困的土地,又是一块充满了激情、活力与生命力的土地。

这里是靠近马瑙斯的一个小镇,没有大都市无尽奢华的灯红酒绿,只有为数不多的两三家酒吧,以及街上的涂着劣质口红、提着杂牌提包的站街妓女,但即使在这样一个小镇上,巴西人特有的狂欢热情丝毫依旧显露无遗。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年轻人纷纷抛下身上的包袱,来到大街上,用各种各样的形式来欢度这一天中最自由、最舒适的时分:在刚刚结束的一轮乙级联赛中,当地球队以三比零的比分,非常轻松地将前来挑战的劲敌挑落马下。现在虽然已经是午夜时分,但街上的行人依然很多,除了有脸上涂满了各种色彩,载歌载舞庆祝胜利的球迷,更不乏那些身上散发着劣质香水味,时不时问路人借火的摩登女郎。

林木的衣服在警察局已经换过,不是囚服,在孔琳心的一再要求下给了他一套半新的便装,虽然仍然显得有些寒酸,但比他以前那套水里滚过泥里爬过的,还撕掉了好几块的旧衣服好上百倍了,所以现在走在大街上,林木的装束并不特别扎眼,只是有些偏大,好在天色已晚,也没人会注意到这些。

林木正在考虑自己现在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是找个地方好好吃点东西,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睡一觉,或者赶紧乘着天黑逃得远远的,这时候,一个二十来岁的金发女郎凑了过来:

“你好,男孩,借个火行吗?”

借火?林木愣了一下,他是外乡人,不懂得当地的规矩,借火是妓女和嫖客联络的暗语,如果对方有意思,就会替她点燃香烟,如果不感兴趣,就会告诉她自己不抽烟。林木看对方长得还算漂亮,也不忍拒绝,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索了半天,却找不到打火机。

“不好意思,我想我没带…”林木一耸肩,摊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金发女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以为这是个雏儿,有贼心却没贼胆,上前伸手挽住他的脖子说,:“是吗?那我们回家去拿好吗?”声音甜得好像白巧克力,软得好像没有骨头。林木见对方语气陡转,吓了一跳,刚想拉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小手,却从眼睛的余光里瞟到马路上,一辆出租车里坐着一个人,吓得赶紧缩回头去,把脸藏在金发女郎的背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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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狙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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